“究竟有多大的仇, 多大的恨,才能把自己的父家抄封?”
“哎,按我說, 知人知麵不知心, 平素掛著新科狀元郎的皮, 瞧著還人模狗樣的,但那皮下啊,根本是冷血的鐵石心腸!”
“虧當年狀元郎遊南長街,我還讓咱家閨女朝他扔絹花來著, 早知其敗絮其中,我也不去沾這身晦氣了。”
方從東直門的義莊驗察幾具女屍,途經一處茶樓歇腳, 臨窗雅間潤嗓子的功夫, 朱巒便是聽到那說書人正執著一折扇一撫尺,有聲有色地渲染大理寺少卿新官上任頭日封官抄家的傳奇故事, 說得有鼻子有眼兒,博得滿堂茶客的口誅筆伐。
朱巒麵露隱憂之色, 都已然逝去了近半年,怎的這說書人還愛叨扯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他下意識看向隨意坐在窗前的少卿爺,今日溫廷安沒有穿慣常的官服,反而換上一席幹淨樸素的鑲花齊胸襦裙, 身量窈窕纖細, 丱發雙髻之下,是一張輕揚婉約的淡寂麵容。
朱巒有些發怔,倒吸一口涼氣, “官爺……”
溫廷安朝他露出澄澈而湛明的眼神,原是偏中性的嗓音此刻變得溫柔而軟糯, 偏著螓首淺飲溫茶,輕聲問道:“像不像林姑娘?”
最近洛陽城內屢犯連環奸案,抵至今時,攏共有七位適值芳齡的少女受了奸害,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奸犯,每逢夤夜時分潛入屋宅閨院之中,對少女進行強侮、虐待,但此嫌犯並不弑人,對少女實施暴行的過程之中,話辭總會刻意溫柔起來,甚至對陷入恐懼的她們,進行儒雅有禮地安撫。事了拂衣去,深藏一切物證,每次犯案,他總還會冠冕堂皇盜去她們的小衣,似乎將此視為他犯案的軍功章。
林姑娘,原名林絳,隸屬於其中一位受害之人。她的祖籍在山陰,一年前發大水,爹娘都死了,她不得不來投奔洛陽城做鹵酒營生的舅母一家,舅母三個月前給她尋了一份親事,男方是城西頭在國子私塾當教諭的高生,長林絳整整三十七歲,家中已有一妻三子。高生給了林絳舅母三兩碎銀作為禮金,開春時節還互換了庚帖,這一份親事林絳不同意也得同意,更何況她本就寄人籬下,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