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簾風絮, 纖纖滿堂飛紅,對方儒雅地擱放下一件兩盅,道:“今兒人多了些, 讓小娘子久候了, 請仔細燙。”
溫廷安狹長的眸恬靜地彎彎, 循聲淡寂地望去,這位堂倌年歲約莫而立,是一張稚嫩幹淨的麵容,笑容親和, 平易近人,容易教人信服,無法教人將其與夜半闖入新婦家實施暴行的、卑鄙下流之人聯係起來。
反差委實是太大了。
溫廷安承恩言謝後, 用餘光淡掃對方一眼, 不知為何,出於近半年以來的勘案所賦予給她的嗅覺, 她一眼就能看出這位堂倌的不對勁,堂倌似是覺知到了她的打量, 遂回視她一眼,目色別有深意。
溫廷安落在他的身量,不高,約莫七尺上下, 肩膊上打著一條褪色的毛巾, 行路起來倒顯跛意,溫廷安幽幽想起,林絳同她說過, 奸犯離去以前,迫她在他下方做一樁愈發輕侮之事, 洶洶惱怒之下,林絳咬傷了這位凶犯。
難怪行路,會顯得有些跛,明明這位堂倌沒有跛腳。
一切物證俱是對契上了。
她覺得堂倌反偵察意識很強,甫一覺察什麽不對勁,很可能從堂廚後院逃夭,事不宜遲,她提起裙裾,穿過滿茶樓的霧熱煙火,軒敞的高窗投落一片被切割得均勻的綾紋光,她抻足踏碾而去時,地麵被焐得灼燙,一份溫度拱著她的足心,但她沒有停滯。
一片人頭攢動之中,那個堂倌似是感受到她的靠近,遂是停下步履,幹淨的麵容仍舊笑意盈盈:“小娘子,有何吩咐?”
“我和長兄走散了,不知該怎麽找他,你能幫我找到長兄嗎?”以溫廷安的年齡,飾演一個單純無知的深閨少女,全無問題。
刻意軟糯的聲線,溫柔無辜的眼神,顧盼流光,鼻頭被縈徊於茶樓的熱霧熏得粉紅,她還為了詮釋自己是真實地害怕著,小心翼翼伸出纖纖素手,很輕很輕地揪了揪堂倌那蘸染油腥水漬的衣袂,一行一止,皆在小幅度的顫瑟著,話辭尾梢裹藏一份濡濕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