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即是夕食庵之名的由來了。
不過, 對於夕食庵堪稱是『人間至味』的膳食,世人通常隻知望鶴,而不曉藏在背後的阿夕, 世人的讚詞與美譽, 也是屬於活在明麵上的望鶴。
至於阿夕, 她隻能活在隱秘深晦的地方,晝伏夜出,儼似一隻踽踽獨行的夜獸,沒有朋友, 沒有家人,沒有可以與之說話的人。她唯一的伴當,大概就是夜半在公廚覓食的小狸貓。
豐忠全凝聲道:“阿夕的身份, 應當是最為特殊的, 二十年前,朝尚書吩咐牢城營的營長銷毀了她的身份, 是以,按常理而言, 她在二十年前就已然『病逝』了,世間再無阿夕此人,此後,她將屬於自己的一切榮光, 皆禪讓給了妹妹阿朝, 姊妹倆藏身至庵廳,削發為尼,隱姓埋名。兩人當中, 唯有阿朝是受主持賜名,而阿夕, 她沒有名字,身份隻是一個尋常的浣衣尼,除了望鶴,我,以及牢城營營長,曉得她的真實過往,其他人俱是一概不知的。”
豐忠全看著擱放在綢布之上的那幾枚烏黑的花籽,蒼顏覆上了幾抹愁緒:“在我看來,阿夕的秉性其實並不算壞,甚至是,她有一顆與阿朝一樣的良善之心,但她性格裏,也有教人根本看不懂的一麵。我抵今為止,都不曾看懂她的心,這個孩子,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何要用這些罌-粟花籽烹食,我記得,她十歲那年,烹製的食物,是很純真純粹的味道,但我想不通,她現在為何,會幹起了損人又利己的生計……”
豐忠全的背部一下子就佝僂了下去,相容枯槁滄桑,一對庬眉顯著地凝攢在一起,端的是塵滿麵鬢如霜,儼然是操碎了心的麵目。
楊佑見狀,委實憂心不已,忙上前攙扶他,豐忠全擺了擺手,看向溫廷安,道:
“少卿,我將這些告訴你,也並不是要替阿夕求情,隻是想說,請看在我主動坦誠的份兒上,請您對望鶴師傅網開一麵,阿夕所做的事情,望鶴師傅全然不知情。你也發現了,望鶴師傅其實天生沒有味覺,自是不可能會做出將毒物投擲在食物之中的,再者,她有孕在身,這兩個月以來,將行生產之事,按理而言,是不宜受任何驚動的。縱任望鶴存在隱瞞內情的嫌疑,可能亦與案情脫不了幹係……但請你,能不能,暫行對她網開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