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廷安居然真的說到做到, 做出一副『請君自便』的姿勢:“這一萬兩紋銀,官府是真拿不出手,你若是真要燒這座烏篷船, 燒便燒罷, 燒完後, 你必定會被官府逮捕。”
溫廷安說著,薄唇寥廖然地輕抿出一絲弧度,淡聲說道:“至於望鶴師傅,橫豎披罪在身, 是受傷了,還是被引火燒身,其實都不打緊, 情狀好些, 我們就帶活人回府推鞫審查,情狀糟糕些, 那帶回一具屍首也行。”
溫廷安道畢,在天青色海霧的掩映之下, 她的麵容是一副雲淡風輕之色,話辭散淡,儀姿慵然,因著她的話, 原本波詭雲譎、劍拔弩張的氛圍, 一時之間鬆弛了不少,官船上眾人繃緊的神態,亦是紓解了不少。
目睹此一情狀, 這多少教阿繭有些無所適從了,這與他預想之中的情狀根本不符合, 按照他規劃好的場景,他手上拿捏著望鶴的命脈,若是望鶴死了,這就是一屍兩命的事,人命關天,官府根本不可能會是坐視不管,更何況是素來推鞫甚嚴的大理寺!
說得更加嚴謹一些,溫廷安與望鶴是有不淺的交情的,在廣州府,望鶴盡了東道主之情誼,對溫廷安不算薄待,如今望鶴身陷險境,不僅性命不虞,就連腹中胎兒亦是眼看不保,溫廷安就這樣舍得這般,眼睜睜地看著望鶴死去麽?
阿繭在一人一舟上澆灌滿了胡麻油,隻消他拋下火折子,就會將這一隻烏篷船和望鶴,付之一炬。
溫廷安真的能,對這種慘狀,保持一副無動於衷的態度麽?
還有阿夕。
以阿繭對阿夕的了解,鍾愛一生的胞妹性命垂危,阿夕能置若罔聞麽?
阿夕可是在官船上,掙紮得最厲害、反應最激烈的人,她難道就能對望鶴坐視不理麽?
阿繭微微瞠目,朝著官船的方向遙遙望過去,阿夕被兩位官兵牢牢地扣押著,麵容上盡是一副冷漠的霾霜,原是攢有潦火的眸色,此一刻,這一簇象征著憤懣的火,『哢擦』一聲,在阿夕的眸底泯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