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廷安已經不是第一次去鵝塘縣, 但上一次去,也就是在昨午,是去捉逮阿繭與望鶴, 當時事態彌足緊迫, 她和同僚將人逮著以後, 在鵝塘縣沒有多待片刻,便是遽地踅回了廣府,該審的審,該查的查, 該抄的抄,諸般卒務雜糅於一處,忙得腳不沾地, 也沒時間去理會其他。
在目下的光景當中, 溫廷安坐於重新駛往鵝塘縣的輕舟上,她思緒靜緩了片晌, 適才想起,自己昨晌去勘案時, 忘記去探望父親溫善晉了,畢竟,溫善晉就在鵝塘縣司職農事,雖然說他具體在何處, 她並不清楚, 但隻消去細問一番鵝塘知縣,她很快就能獲悉答案。
正思忖之間,麵頰便是傳了一陣冽涼的、如冰瓷一般的柔膩觸感, 這種觸感教溫廷安迅疾回過神來,目色朝著近前望去, 發現是溫廷舜手掬一碗冰鎮荔枝,丹質白瓤的荔枝,被剝去凹凸不平的表皮,露出了儼似天青瓷一般的晶瑩果肉,它們悉數被放置在碗中央,雪胎陶泥質地的瓷碗,其邊緣俱是均勻地平鋪著一層薄冰,涼冽之氣濃重,像是結於虛空之中的綾紋霜花。
溫廷安不覺好笑,指著少年掌心深處的瓷碗:“方才,你就是用這一隻盛冰的碗,來冰我的臉的?”
她沒有等來溫廷舜的回答,對方撚起一枚剝好的荔枝,遞至她的嘴唇前,薄唇噙起了一絲極淺的笑弧,他道:“張嘴。”
溫廷安仍舊有些芥蒂的,下意識左顧右盼了一番,堪堪發覺,這一艘輕舟之上,竟是隻有她與他兩人,甫桑和鬱清,不知潛伏至何處去了。
這教溫廷安有些意外,原是繃緊的心神,此刻鬆弛了不少,一直繃成細弦的神識,亦是恢複成紓解、放鬆的狀態。
她淡淡地輕咳了一聲,偏過螓首,略微啟唇,微微咬住了溫廷舜食指與拇指之間的荔枝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