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舟帆, 教迎麵馳來的風吹得鼓脹,一時之間,帆麵上起了諸多妊娠紋一般的褶皺, 發出一陣幾近於「簌簌簌」的清脆聲響, 東枝江上, 倒映著翠碧的四野,江麵上是規整有序的魚鱗波紋,風吹起的時刻,這些魚鱗遂是悉數活了起來, 由近處馳行向了遠處,江間風浪兼天湧,一片潺湲洶湧的水聲之中, 這一艘官船, 仿佛縱馳於一片廣袤千裏的沃野之中。
潺湲水聲掩住一些靡靡之音,溫廷安的耳根俱是滾熱沸燙, 她起初有些不太自在,意欲退縮與畏葸, 自己的骨子裏,說到底,亦是攢著一陣綿長持久的顫栗,因為暌違了近大半年, 她不曾與溫廷舜近距離觸碰過彼此, 一行一止之間,不可避免會有些生疏與僵硬,甚至也追不上他的節奏。
好在, 溫廷舜是一個頗有耐心的人,會循序漸進地引導她, 一步一步地讓她進入一種指定的狀態之中,慢慢地,溫廷安亦是卸下了心防,垂放在腰肢兩側的、不知當如何安放的手,慢慢地升揚起來,以回應的之勢,回抱著溫廷舜的後背背脊。
少年的背脊彌足寬厚,險峻清雋,儼似是一座雄偉驁放的疊嶂山巒,溫廷安的指尖觸碰上去時,隔著數層厚實加固的衣料,她能切實地感受到他背部的質感與紋理,踏實,教人天然覺得有一種安全感。
她的掌紋皮膚,深刻地銘記著,溫廷舜身上的皮膚與氣息。
眾多蒙著一層陳舊底色的年少記憶,如一抔野蠻生長的蔓草,在溫廷安空陳已久的心河畔處盤踞、紮根、生長,她想起了疇昔與溫廷舜相處的種種。
想起在任差的前一日,他帶著她,在綿延不絕的市坊街巷之中,連縱帶跳,在偌大的洛陽城之中自由自在地穿行,涼冽灼燙的風,大幅度地拂過彼此的麵頰,灌入彼此的衣袍之中,儼若兩條彼此相纏的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