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溫廷舜。
重重雨霧當中, 他一直在等她,覺察到了她注視而來的目色,他撚緊竹骨傘的傘柄, 穿過雨水織就而成的雨幕, 不疾不徐地朝著她走來, 原是人籟岑寂的氛圍之中,一時之間,隻剩下了一片槖槖履聲,並及綿密的雨絲打落在傘柄之上的聲響, 聲如蠶食桑葉,勢若石擊深潭。
溫廷安驀覺眼前彌散著一片悠久的恍惚,原是空****的心房, 被一種莫能言喻的思緒, 填充得淋漓盡致,她儼似一株秋日曠野之中的透黃麥穗, 就這般,被充實得灌漿, 體內趨於充實、飽和、醇厚。
闔攏住眼眸的時刻,不知為何,她竟是回想起大半年前的一幕。
也是雨水重的天時,她抄封崇國公府, 除了見到溫青鬆, 她其實還見到了他,那個時候,他仍舊是少年的麵目, 撐著一柄煙青色質地的傘,佇立在雨色裏候著她, 傘的左半部分,空****的,沒有立人,顯然是專門為她而留的。
隔著如煙絲般嫋嫋升騰的雨霧,溫廷安能夠看到,少年一身藏青束帶官袍,眉眼輪廓立體深邃,鼻梁高挺如嶙峋的石,溫雋倜儻,簷廊之下的橘橙色燈火偏略地斜照過去,如一枝細膩的工筆,將他的麵容勾勒得格外細致,有了煙雨的雲遮霧繞,少年的神態,掩藏其間,情緒變得分外莫測。
但溫廷安能夠感知到,他的關切與嗬護,當時她沒有傘,獨立於瓢潑滂沱的大雨裏,任憑雨水逐漸打濕她的額前碎發。
她沒有走入溫廷舜的傘下,亦是沒有擋雨,她轉身離開了。
溫廷安的思緒回籠,在一片半晦半明的光影之中,徐緩地將眸心睜了開來,今時今刻,場景重現,一種濡濕辛澀的思緒攫住了她。
目下成長為青年的溫廷舜,他的身量修長筆挺,獨屬於武官風骨的官袍,熨帖地穿在身間,合襟劍袖,戟紋勁服,尤其是束在腰間上的帛帶,隱隱約約地,勾勒出他如玉樹般頎秀的身量,甚或是,能夠描勒出一種肌理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