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下的光景之中, 外頭的傔從,速速前來值房通稟了一聲,說溫廷舜回了來。
茲話不亞於是一塊巨大的磐石, 憑空拋擲入一潭深水之中, 頃刻之間, 便是掀起了一片千仞之高的龐大波瀾,溫廷安眼前一片莫大的恍惚,整個人有些發怔。
蘇子衿聞言,對她莞爾說:“溫兄, 那事兒便說到這兒了,我們翌日再好生商榷。”
蘇子衿言訖,便是搴開了一角藏青門簾, 撩開袍裾大步離了去。
內室本身就有些昏晦的, 支摘窗之外的日色,由鎏金淡成了一片絳紫之色, 溫廷安一晌燃火掌燭,一晌捧鏡自照, 細致地整飭了一番自己的儀容,比及一片拾掇停當之後,她便是朝著外出行去。
日薄西山,將要入夜的光景裏, 夕光儼若一層薄薄的流紗, 襯出了一片柔軟溫實的質感,她縱目凝睇而去,庭院深深寂寥, 偶有啁啾鵲鳴與喈喈蟬噪響起,她行至此間, 萬籟闃寂如謎,人籟飄渺無聲,一個青年負手卓立於刺桐樹之下,背影峻挺,身臨玉樹,儀姿從容,舉止澹泊,一徑地入了畫中。
許久未曾見,溫廷安眼前頓時彌散入一片澀脹之意,鼻腔亦是漫漶入了一片持久的澀然。
似是聽著了動靜,負手而立的青年,徐緩地轉過了身來。
是夜夜入夢而至的那一張臉。
是溫廷安暌違好多日的那樣一副神情。
溫廷舜看到了溫廷安,原是冷峻銳利的鳳眸,須臾,柔軟了輪廓,自然而然地敞開了雙臂,朝著她敞開懷。
溫廷安鴉黑的睫羽劇烈地顫了一下,淺絨絨的眼瞼深深地斂了起來,穠纖的睫毛在臥蠶處投落下了一片纖細的深影,淡紫透青的一溜光,從遠空西山的方向,片略地斜照了過來,漸而在她的麵容之上,清晰地鍍上了一層薄軟的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