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廷安拾掇了一切停當, 首戴褦襶,身披雨蓑,冒著瓢潑滂沱的風雨, 一路出了城去。
已然到了宵禁的光景, 巡檢司本是不允許市人外出, 但見著來者是溫廷安,當下便是有些遲疑。
一片蕭索淒冷的滂沱暴雨之中,溫廷安即刻出示了牌符,讓巡檢司放她出城。
雨水漸漸潑濕了身上的護甲和麵靨, 溫廷安的麵容,被大雨濯洗得峻肅且蒼白,襯出了一股淒冷的氣息。
兩側的兵卒手執長風燈, 燈火被涼冽的風雨, 吹拂得扭來扭去,燈火明明滅滅, 如一枝濡濕的椽筆,將溫廷安的麵容描摹得半明半暗, 描金紇絲質地的官弁之下,一雙清潤的眸瞳,被暴雨洗濯得格外澄澈,柔韌, 堅硬, 且蘊蓄著落拓的力量。
這般的大理寺少卿,其行相,有些不大一樣。
巡檢司的司長, 目睹此狀,目露一絲躑躅之色, 猶疑幾番,道:“少卿爺可是為了什麽重大要案出城?這夜雨甚重,您一人出城,怕是有些不妥,可要下官遣些兵力跟隨?”
溫廷安心中一直縈繞著溫廷舜的麵容,滿心滿腔都是縈繞著他的事,甫桑方才所言一直在她的腦海裏循環往複——
他為了救護蘇清秋蘇大將軍,身中流矢,流矢淬有劇毒,目下,他性命垂危。
這般一席話,儼如一個隱藏的咒怨,在她的腦海之中徘徊,死死箍住了她的心神。
溫廷安每回溯起這般話,恍如置身於夢魘之中,深陷於泥沼之中,胸腔全然疼得說不出話來。
溫廷安攥緊了轡頭與馬韁,整個人已然是根本等不及的了,她恨不得自己身上生出一雙翅膀,即刻飛躍至漠北,赴至溫廷舜的身旁。
她重新深呼吸了一口涼氣,一對炯炯清眸,直直望向了城門雉堞的位置,巡檢司在她耳屏邊說了什麽,她全然是聽不到的了,隻是凝聲重複道:“放我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