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濛濛, 绿意盎然的敞亮园子里,丝雨哒哒而落,在青石板地面上积成水洼, 红白相间的花开在苍翠欲滴的树上, 草丛旁弧度优美的拱形小桥下缠着藤萝。
一旁水榭楼台,皆为灰檐白墙,沿湖苍而古意的老树,几株嫩绿的新枝旁逸斜出, 虚虚挡住亭檐。
路旁清透花香怡人, 闻着心旷神怡。
游廊下, 苏窈将油纸伞递给白露,半蹲着身, 将朝她冲来的小女孩抱了个满怀。
“夫子夫子!我家的咯咯又下蛋啦!我娘说让我拿来给您尝尝!”
“兰儿真乖。”苏窈蹭了蹭小秀兰的额头, 笑道:“上回拿来的我还没吃完呢,下回让你爹娘留着, 给你们补身体。”
“可不能够!”
远远传来细碎脚步声,两个衣装朴素的夫妇急忙忙跑来,穿着一身洗的发黄的粗麻衣裳,看见少女时,眼中一闪而过局促。
“夫子,书院免收我们的束脩已是开了大恩!不然像我们这样的出身, 兰儿哪读的起什么书!一筐鸡蛋而已,我们还怕寒碜了您!您不肯收,可是瞧不上这些?”
说到最后,一家三口都眼巴巴地瞧着眼前一身黛绿色绸缎, 仙姿玉貌的少女。
苏窈无奈失笑,让白露接下, “二位言重。”
看她收下了,夫妇两人欣喜道:“夫子且先收着这些,等日后我们秀兰有出息了,再好生谢谢您。”
秀兰稚声稚气,葡萄似的大眼睛弯着笑:“夫子,我如今写字写的可好了!去年过节,我写的对联全卖出去了!我和妹妹还有爹娘过年的时候全换上新衣裳了。”
苏窈揉揉她的头,“这么厉害,下次给我也写一联好不好?”
“嗯!”
“小姐,时辰不早了,黄塾掌还约了您晌午见呢,说是今日有位新来的女夫子,想让您与她见一面。”
白露提醒道。
苏窈看了眼日色,嗯了一声,笑着与他们告别。
李氏夫妇很有眼力见,立刻便让了道,要带着秀兰离开。
白露命人来招待他们,他们连声道谢,还是走了。
白露无法,只得与苏窈上了马车。
园林外行人络绎不绝,站在路旁的李氏夫妇,看着自家女儿高兴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低头叮嘱了几句。
有路人听见他们提到居安书院,立马上去套近乎,聊了几句,便切入正题。
“哥嫂两个的娃娃是怎进的居安书院?能提点提点小弟么?小弟也想把我家妮子送去……”
李氏夫妇对视而笑,李柱拢起袖子手握着手,陷入回忆:“这便说来话长了,我们本是庄稼人,一年到头光忙活种地,可便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心中也有让孩儿念书,出人头地的盼头,但我们膝下却只一对女儿。”
“村里的人都道,生了女儿,养上几年,嫁个老实人便算有用了,可我们这个大女儿,却从小喜欢读书,总趴在学堂外边看。
一次上街摆摊卖菜,我娘子听说新开了一间书院,男女都可进院里读书,家境贫寒的,还能免束脩,便去试试报了名。谁曾想竟报上了!”
听了此话的人一阵眼红,居安书院刚开时,好多人以为是蒙人的,要么就是所小书院,哪知竟比好些学堂加起来都大,教书的夫子还都是远近闻名的儒生。
没去报名的后来肠子都悔青了!
“小弟方才听你们说到夫子,这里头住着的这个年轻姑娘,也是居安书院的夫子?这样大的园子,也不知是家中是何背景啊?”
李柱的妻子王氏道:“你莫看人家姑娘年轻,她可是书院里教的最久的女夫子之一。据说和书院的东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我猜,定是哪个巨富家的小姐。
她如今并不每日去书院,只时不时去教一次课,教的是琴棋书画,好些乌州出身的举子,官家千金,论起技法功底来都比不上她。还曾有大儒慕名而来,同样赞不绝口,说苏夫子这样的底蕴,定是师承名家,因而她在乌州所有的书院里,名气都极大。
寻常的千金小姐,想上她的课,还需争着抢着一个名额,她却也只收合眼缘的,我们家娃娃便是其中之一。”
王氏眼中颇为自豪,他们家秀兰有书读之后,所学功课都是优,小小年纪便会算术打账,还出口成章,比隔村秀才的儿子都聪明!
那些当初说他们送女儿读书无用的人,后来见秀兰随便写几个字便能赚钱了,也争先恐后想送儿女进去。
那问话的人听了,眼里心里都泛酸,只恨自己没赶上时候,也只能等居安书院下一次招生,去碰碰运气了。
……
苏窈到了书院,还没下矮凳呢,便见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人与一位红衣姑娘坐在院门前,面前小凳上摆了瓜子花生,正絮絮叨叨什么。
瞧见苏窈来了,姑娘忙将手中空壳丢到簸箕里,挥手朗声道:“阿窈!”
黄塾掌也瞧见了,“你可算来了!”
苏窈看见慕茹安在这,像是有些意外,“你铺子里的事情不忙了?”
慕茹安爽利笑道:“忙忙忙,我原想的是钱够咱们两人用便是,哪知生意越做越大,如今我是老板,谁敢来使唤我?倒是最近我们新做了一批衣裙钗环,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几箱试试。”
苏窈道:“看来我得为你送来的东西腾间屋子出来才行,不然按你这样的送法,迟早装不下。”
慕茹安笑笑,“咱们进去聊,我刚听黄塾掌说,有个姑娘想来居安书院教课,还点名要与你切磋切磋,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黄塾掌这会儿终于能插上话,头疼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戏,这姑娘傲气着呢,不像是来当女夫子的,倒像是来踢馆子的!她还说,要你赢了她,她才会来这里教一教。”
苏窈听着书院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道:“书院里的女夫子太少了,若能多一个,便可多教几个学生。”
几人说话间,便走到了空着的清心斋。
清心斋内,一个女子坐在最前方的案前,神情骄矜,看什么时眼睛都是半搭着,有种骨子里的倨傲。
慕茹安也想跟着苏窈进去,却被黄塾掌拦下,求爹爹告奶奶似的道:“姑奶奶,你请在这儿坐着吧,一会儿您要是发起脾气来,这可没法收场了。”
她看着眼苏窈的背影,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耸了耸肩,在外头廊道上石砌的靠背上坐下。
“行行,我就在外头瞧瞧,不给你们添乱……”
唐凤书听到脚步声,一偏头便见到少女逆光走来,臻首娥眉,楚腰纤细,连日头落在她周身的光晕都美至眩目。
待人走近了,一张堪称惊为天人的脸出现在面前,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唐小姐?”
苏窈的反应倒是平常,嗓音温润,“听说你想与我比试比试?眼下我来了,你想与我比什么?”
唐凤书回神,看她先在苏窈面前露了下风,面色有些不好看。
说话前,却还是没忍住,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也不知这眼前的人穿的是什么料子的衣裳,竟连她都觉得好看别致的紧。
“你便是苏窈?”唐凤书起身,站在高处,环着胸道:“听说你出身商贾,却有着‘令乌州所有官家千金都汗颜’的本事,正巧本小姐闲来无事,便来瞧瞧,这传言,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吹嘘出来的?”
苏窈初听这话也略羞赧。
外界的言论她略知一二,澄清过几次有关家世的传言,却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这会儿,她也只当没听见,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你当真打算来书院教书?”
有许多人家,肯送女娃娃来书院,却不肯让男夫子来教,然而女夫子又岂是好寻的,大多有学识的姑娘都是官宦千金,要么也是不愁吃穿的,附近能聘请来的,也都请来了,但也不过一手之数。
眼下有个送上门的,即便傲了些,苏窈也不大想放过。
唐凤书道:“你得先赢了我,若你赢不了我,我便让你们这招摇撞骗的书院关门大吉!”
“若你输了,这一年可能在书院教书?”
唐凤书不以为然,“莫说一年,便是教个两年三年又有何不可?”
反正她又不会输。
苏窈又问道:“你几岁识字,几岁学文?”
“五岁识字,七岁学文。”
“上的是哪个学堂?”
“本小姐需要去学堂?自是上的家学。”唐凤书眼中透出些轻视,皱眉道:“黄塾掌没与你说我父亲是谁?”
苏窈并不关心,摇了摇头,边叫人搬来案台,便想,识字的女孩本就少,好些家底殷实的,识的几个字便罢,便是国子监里的女弟子也少,这唐凤书这般狂傲,想来是有几分才学的?
“我爹是从四品乌州太守,唐孝先!”唐凤书扬起下巴,倨傲道:“便是在显贵遍地的京城,我爹也排的上名号。”
苏窈淡淡道:“可以开始了么?今日我还要与友人去喝茶。”
唐凤书仿佛吃了个闭门羹,咬牙道:“比就比!”
……
外头,慕茹安听着里头的动静,好几次都哑然失笑。
黄塾掌看得奇怪,一面心急的走来走去,一面问道:“安掌柜的,你在这笑什么?这可是咱们乌州太守的千金!唐太守可就这么一位宝贝千金,听说最是……”
他看了眼比试的如火如荼的两人,压低声音道:“最是刁蛮任性,那唐太守爱女如命,若今日惹得那小姑奶奶不高兴,咱们这书院能不能办下去还不一定呢!”
慕茹安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
“懒得与你讲!”黄塾掌背着手,看着面色已经沉下来的唐凤书,眉心皱的死紧,“东家是怎么回事?平日应付那些来找事的不留情面也就罢了,眼下对这个,怎么也还不放个水?若她输惨了,跑去和唐太守哭一哭,日后咱们书院好多事可就难办了!那可是太守啊!他手底下多少人都是看人下菜的!”
慕茹安见他真急了,便止了笑,提点道:“那你瞧,咱们这书院办起来之后,可有哪个不长眼的给你使过什么绊子?”
黄塾掌一愣,一时之间竟想不到什么。
正欲继续往下讲时,里头的比试已经完了。
唐凤书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走出来,眼见还有两个围观的人在这,脖子都开始涨红变粗。
“不过如此!比我家中兄长差多了!你们等着,这招牌迟早让人给你们砸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黄孰掌忙跟在她身后道歉,“唐姑娘莫要动怒,苏……”
“滚!”
慕茹安一把拽住黄塾掌的衣领,“别追了,她要走便要她走,要去哭便去哭,你只管将这书院管好便行。”
黄孰掌回头,正想回慕茹安的话。
恰巧此时,苏窈不紧不慢走出来,白露跟在她身后抱着琴,吩咐人收拾好清心斋。
他立刻挣脱慕茹安的手,哭丧着脸道:“东家,您怎的能这样开罪她?她这位小祖宗在咱们乌州都是横着走的,那可是四品大官的嫡幺女,眼下是真惹上麻烦了。”
少女脸色毫不见惧色,轻描淡写的道:“选进咱们书院的,怎能不让她拿出点真本事来?”
说完,她便与慕茹安道:“藏书阁来了一批新书,我去瞧瞧,一会儿便同你去吃茶。”
慕茹安看上去安分的很,点点头。
黄塾掌见状还欲再说,苏窈却走了。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东家这性子,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
慕茹安看着苏窈的背影,对他的话付之一笑。
“便是大周的公主今日来了这,都未必敢惹你东家,区区四品,便是三品一品,来了又如何呢?”
苏家一门数将,苏老将军生前便官居一品,若他还在,连她爹,如今的正一品骠骑大将军都得往后排。
然而,就算他爹见了阿窈,也要称一声郡主。
阿窈见了公主都不必行礼,反倒是那些公主,自小便想与阿窈交好,好与那个男人打好关系。
能与她家阿窈做成朋友的,哪个不是世家贵族精心培养出的嫡女?
普通显贵的嫡女庶女,像这位唐小姐,都未必能与阿窈同席。
黄塾掌却不信,眼前这姑娘口若悬河的时候多了去了,况且要真如她所说,苏窈如何会出现在乌州,那些高门贵女,哪个会如此出入自由,被允许这般抛头露面了?
便是有些地方官的女儿,也有许多养在深闺的,像唐凤书这样的,实在是少数,也仅是因为唐太守宠着她罢了。
他兀自摇了摇头,也跟着去藏书阁了。
……
茶楼内,暗香浮动。
为唱戏而作的高台上,刀马旦从台后转出,手持长戟,不怒自威。
苏窈吃着茶点,看向慕茹安,语气颇为感慨,“想不到我这样的指法,竟也能在书院守擂台了。”
慕茹安眨了眨眼,俏皮道:“这世上能得太子太傅教导的,也一只手数得……”
话没说完,她便猛地住了口。
苏窈看她一眼,杏眸含着几分慵懒,托腮一笑。
“三年了,你倒也不必这样讳莫如深。”
说完,她又补充道:“也算是我运气好,没遇到真有才气的,不然我这半吊子的水平可应付不来。”
慕茹安见她面色如常,心里暗松一口气,也笑道:“真有才气便不会上门‘踢馆’了。”
“那倒也是。”
“对了,我今夜又给你寻了些姿色好的,已叫人给你送上府去了。”
苏窈差点被糕点噎住,连忙去摸食案上的茶杯。
慕茹安丝毫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笑容狡黠道:“你说不介意,那我便直说了,你不早与魏京极和离了么?便是不想嫁人了,可后头还有几十年呢,便是养几个男宠在园子里又如何?长公主好几个皇妹可都光明正大养着。”
苏窈喝了茶,总算顺过了气。
慕茹安自打出了京城,没了拘束,行事越发离经叛道,总能时不时给苏窈一个“惊喜”。
譬如上月,苏窈回到园林,却发现站了一排各色各样的美男子,各个高大挺拔,却又衣着清凉,还对她暗送秋波……
她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慕茹安见苏窈假装没听见,锲而不舍道:“你放心,我替你挑的可都是些良家子,多是些家境贫寒……”
话音未落,嘴便被糕点堵住了。
苏窈无奈道:“继续看戏吧。”
慕茹安咬了一口,拿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真是暴殄天物啊。”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在想,定是上一批的男人没选好,下回需得选个好的。
阿窈能瞧上一个也好啊。
不过,阿窈连魏京极都能抛的下,若没有他那样的样貌,大概也不能让阿窈心动……
“……要说功在千秋,我认为如今只有太子殿下当得起这个词!”
苏窈与慕茹安同时停下手中动作,朝邻座的人看去。
说话的人看起来很年轻,与他同桌吃酒的几人,脸上也都有几分书生意气,像是哪家学堂出来的弟子。
“太子殿下虽击退夷狄,收复失地,可历朝历代也出过不少这等人物,我觉得,曹公龙鳞台论道,同样功在千秋!”
“非也非也,你说曹公论道,的确有功,更侧重的却是读书人,远比不上太子殿下如今所做之事,他原先只凭一统大周,便可名载青史,如今他准备重修京青运河,我敢说,运河通成那日起,往后数百年,扬州借着内依訾江,外通运河之便,必定富甲天下!便是从我们乌州去京城的时日都能大大缩短!如此一来,沿途各行各业都能兴旺发达。”
几人聊的起兴,慕茹安如今是个生意人,听到这话,眼神登时亮了。
“魏京极竟要重修运河吗?如此一来,从京城到乌州,来返可就方便多了。原先来返要半月,若修通了,七日兴许就能一个来回,得省去不少时间和钱呢。”
苏窈点头:“的确。”
“要说咱们太子殿下真是文武双全,既能上阵杀敌,又有治国之才,只是这样寻不出错的人,于感情一途却是磋磨多多,也着实令人唏嘘。”
“是啊,那位永嘉郡主,据说自小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太子殿下当做妹妹一样疼大的,哪知最后竟成了他的太子妃。”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位永嘉郡主竟与太子殿下和离了!据传还是主动的!”
旁边有人听到了这话,附和道:“就是!这永嘉郡主可真是有眼无珠。”
原本苏窈与慕茹安听的好好的,苏窈猝不及防听到人提起自己,稍怔了怔。
慕茹安放下糕点,便冷笑了一声,正想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谁说永嘉郡主有眼无珠的?”
苏窈顺势望去,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坐在离她们约莫五尺远的位置。
这个位置,正好背对着她。
可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坐着的高度,瞧出此人定然身量颇高,嗓音也像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那插嘴的人瞧这男子斗笠下一身华服,身旁还跟着两名侍卫,顿时跟个乌龟似的把头缩回去了。
慕茹安也好奇地投去一眼,朝苏窈打趣道:“想不到在这都能见着你的倾慕者,我们家阿窈可真是抢手。”
苏窈又给她喂了一块糕点,“又瞎说。”
这话一落,慕茹安还没来得及回,那斗笠男子便道:“永嘉郡主聪颖温柔,善解人意,便是她要与人和离,也是那人有做的不好之处。”
有人蒙着头小声回了句,“可与她和离的可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又如何?太子殿下难不成就不会犯错,便一定是一位好夫君了?”
这话说的有几分亲近之意,又句句维护,苏窈好奇地看了男子好几眼,脑海里却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对上的人。
慕茹安更来劲了,“你瞧你瞧,莫不是你这三年在乌州惹下的桃花债吧?”
苏窈想了一想,道:“可我从未与人提过我的家世,身边人也从未叫过我郡主,这人是如何知道的?”
两人说话间,完全没注意到,男子说完这几句,便放下茶杯离开。
等她们说完,想找男子问问时,一回头却不见踪影了。
苏窈道:“人不见了。”
慕茹安左右扫了一圈,“兴许是有事离开了。”
沉默一秒,她笑着道:“没事儿,反正他在乌州,咱们有缘,迟早能碰上的。”
青衣斗笠的男子站起来的确很高,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硬是比众人高了一头。
也因如此,来寻他的侍卫几乎一眼便看到了他。
“莫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