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唯很久没听过这首歌了。
屏幕出现一些旧照片，好像是很多年前那种像素很低的老款手机拍摄的，放映在大大的屏幕里只有小小的一幅幅，有点像黑白的回忆影片。
可不可与你放胆嬉戏，忘掉日与夜那些限期，不管身边几多无聊道理；
手拖手与你演出好戏，游行直到夜晚多凄美，争取这一次走几千百里……
吴雨霏当年 Ping Pung 组合的主唱的声音已经唱了好几句，方唯才反应过来视频里那些模糊不清的照片是自己。除了那天在江川毕业相册掉出来的哪一张，还有好几张是大一大二的时候，拍的几乎都是侧面，或者是她和他因为广播台节目采访的事情碰面后离开的背影……那是江川暗恋中的自己。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青春，在江川的镜头里，如他所说：“是这样的蓬勃动人。”
重遇之后的第一张照片，是出差成都她在希望小学操场侧手翻；也有由发布会现场摄影师拍摄两人交谈的照片，他说，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然后，她终于也见到了朗朗视频笔记里提到的摩天轮上的那些，江川希望个人珍藏的照片。
还有她在上海拒绝他那晚，离开时跑步穿过马路的背影，他写道：唯唯，我多么希望下一次，你也能这样坚定地跑向我。
方唯笑，江川到底私藏了多少她的照片？但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些几乎全是她的侧面和背影，她从不知道，也从未在意过，他当时拍下时的心情，孤独的寂寞的？然而字幕打出来，他却说：是那段孤寂的青春里最鲜活美好的回忆。
他表白之后，在杭州，两人第一次一起旅行，他拍下她在前面回头对着镜头笑的照片。
吴雨霏还在唱着：沿途祈祷，始终一天我会望到，你是你是我的所有态度。
他说，大概诚意感动了佛祖，终于换得她对他回眸一笑。
之后就是甜蜜的恋爱账单记录。一张一张卡片，底图是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潇洒苍劲，但是内容是充满温柔。
凭我彻底的勇气，爱是最大权利
不理场面不伟大，我共你始终同游生死
还有哪一种结尾，花光一切别嫌弃
若已想过太多，我只知爱你
3 分 44 秒的歌曲唱完，13 年时光的掠过，这一部江川和方唯恋爱纪录片，最后定格在她微微抬头向着阳光的笑容上。
他说：这是我最爱的笑容，我希望能够让唯唯一直幸福……
嗯，她点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眼泪已经汹涌而来，我也希望能够让你一直幸福。
视频里笑容静止了几秒，突然满屏星星闪烁，出现一张江川的恋爱记录卡片，年度项目的最后一个目标：
208，向方唯唯求婚……
求婚？她不是已经，向他求过婚了么？
方唯用手抹掉眼泪，抬头深呼吸了一下，却见江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微微笑着向她伸出双手。方唯将手交到他手上，他将她拉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扑进他的怀里。
“江总，我已经向你求过婚了。”她眼红红地，吸着鼻子说。
“是的，我同意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唯唯还没同意。”他笑，松开她，后退一步单膝下跪取出戒指，“方唯，你愿意和江川结婚吗？”
“嗯，我也同意了！”方唯清脆地答，朝他伸出右手。
江川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起来将她拉进怀里，抬手覆住她脑后的头发，“唯唯喜欢吗？”
“喜欢！”方唯的眼泪又再流下来，他一定花了很多时间，“怎么找得回这么多照片？”
“每一部有你照片的旧手机我都保存了。”上次回老家刚好全部寄回来了，不过他也花了一些功夫才给这些手机充上电。
“江总用心了。”
江川抬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那唯唯表扬一下我啊！”
方唯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伸手锤了锤他的手臂，“就是太煽情了……”
他笑：“感觉诚意一点，唯唯会比较容易答应。”
“你难道还担心我拒绝？”
“当然了，唯唯一天没有亲口答应，我一天都不敢放松。”他笑：“我现在心跳很快。”
“那是因为担心我不答应呢，还是因为我答应了呢？”
“之前是担心你不答应，现在是因为你答应了！”他将她拥紧：“唯唯，这一刻的感觉太幸福了！”
“噢，那不行。”方唯笑，微微推开他。
“嗯？”
“江总要有心理准备和觉悟，”她恶作剧地停了一下，“从这一刻开始，你以后都会很幸福的哟！”
他不再说话，手臂一收，温柔的热吻下来了……
这一晚两人回了南郊。
晚饭后，江川申请召开家庭会议，获得一致通过，大家移步客厅排排坐。
江川首先将方唯拉过来，十指交握，向两位老太太分享他白天已经求婚成功的喜讯。
“现在，我们虔诚地恳请妈妈和外婆，同意我们结婚！”
两位老太太由最初的惊愕，变成惊喜。之后陈校长就看着女儿笑，方唯耸耸肩给她一个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所以，这个时刻，我应该讲两句对吧？”
“当然。妈妈请讲。”江川下意识更紧地握住了方唯的手。
方唯感觉他的手心都冒汗了。此人上台对着几百人演讲不也很从容么，现在对面沙发就坐着两个他熟悉不过的老太太，竟然还紧张成这个样子？那什么，那个谁在医院时就已不着痕迹地改口跟她叫妈妈和外婆了，当时她都还没跟他求婚呢，那时候也不见他这么客气？方唯忍不住笑了笑，还是心软，悄咪咪地捏了捏他的手，安抚了一下。
“首先，恭喜你们，即将迈入新阶段！这是人生当中相当重要的决定，我和外婆作为你们最亲的长辈，当然要给予你们最美好的祝愿了！”陈校长捏住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心：“今后，我们也将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们哦！”
外婆笑眯眯地点头。
江川明显松了一口气，“谢谢妈妈！谢谢外婆！”他将方唯送到妈妈旁边坐下，转头开了电视，将自己的电脑投屏到电视上。“太好了，那我们顺利进入第二个议程，婚礼讨论。”
陈校长再次看了一眼方唯，方唯也再次给她回来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一共两套选择，虽然是婚庆公司做的方案，但江川明显做了个性化的定制要求。
“我们计划将婚礼时间定在 5 月份，初夏天气刚刚好，自然主题的户外婚礼或者城市主题的宴会婚礼可自由选择。”
这些年，江川专注工作，完全没关注过婚恋的相关话题，今天他要做推介的老板又是两位长辈，令他一度觉得无从下手，花了不少时间思考和准备。最后，他聪明地用了他最擅长的工作方式，将此以项目的方式展示和管理，婚礼么，不就是一种涉及人情世故传统风俗的大型线下活动？
因而，整个展示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精彩，无论是方案的创意，PPT 的视觉呈现，乃至他演示的表现力，语速，停顿，悬念，故事感，引人入胜！
他又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做过排练。方唯不免赞叹，婚庆公司简直应该找他去培训一下销售人员，如何打动客户。至少据她的观察，今晚现场的三位女士，当然包括她自己，都听得很投入。
江川展示介绍完方案，问：“妈妈和外婆觉得怎样？”
方唯抗议：“不是应该先问我吗？”
江川笑：“婚礼方面我们都没有经验，先听听长辈的建议。”
陈校长笑，转头看着方唯：“我此前已经得到了最高指示，不办婚礼，旅行结婚！”
江川预设过各种妈妈可能会提的问题，所有他能想到的长辈们会关注的问题，他亦已准备好完备的答案。但此刻妈妈的答复，完全是始料未及。他随着妈妈的目光，转向方唯，然后他反应过来，吃惊地问：“唯唯已经和您讨论过了？”
陈校长笑，揶揄方唯：“是。原来之前有人还没求婚，有人已经决定结婚方式。”
方唯不好意思地：“也不是啦，江总同意了结婚，我才跟妈妈谈的。”
“啧啧，原来是，有人已经求婚，才决定了方式。”
“唯唯……”江川无奈又宠溺地笑，抬手揉了揉眉心。她怎么这样急？那这段时间妈妈都以为他完全没表示了？
“哎，反正我们都是结婚。”方唯觉得不好意思，她没想到江川会在求婚仪式以及婚礼方案上花这么多心思。
陈校长又向江川竖起大拇指：“强烈地感受到了小江的诚意。只是，”她笑：“现在我们听谁的？”
江川：“唯唯的。”
方唯：“江总的。”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答，这下，连外婆都忍不住笑了。
“我建议中场休息 10 分钟，你俩再商量一下。”一个没将婚礼当回事，一个太将婚礼当回事，这两人一看就是完全没有讨论过，更别说共识了。陈校长拉外婆去了厨房，刚好将新鲜出炉的百合银耳雪梨糖水盛出来。
“唯唯，你为什么不想办婚礼？”
“如果你想办，那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办滴。”
“我以为你会想要一个特别难忘的婚礼。”
“你想要吗？”
“我看唯唯。”他笑：“你以前不是说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哈，我有吗？”
“嗯。你还不想给礼金，我同意了。”
“……”哦，她想起来了，那是在凌云飞的婚礼。哇，这个心机江总！可是，“办婚礼好累的。”她把头靠到他肩膀。
他揽住她肩：“那我们就不办了。”虽然方唯大部分时候都很主动迁就他，但其实江川是彻彻底底的“唯命是从”。他是完全抗拒不了唯唯撒娇的。
“可是你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呢！”循例也要表个态，但方唯明显只是意思一下。
“嗯，因为你说我婚礼那天会很帅。”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揉揉眉心，本来以为这一次他可以先走一步，“我应该先问你的。”
“那，我们拍一辑照片怎样？”方唯看他求婚的视频，他珍藏了很多珍贵的照片。
“好啊，我来安排！”他立刻兴致勃勃地。
若拍摄那种千遍一律的婚纱照，她和江总要被摄影师摆布各种格式化的姿势，她光想想就觉得尴尬。“我来。我找公司合作的摄影机构的自由摄影师。”他已经做了这么多，她也想表达一下诚意：“我会给你一个非常有创意的方案。”
“好！”江川笑，提议说：“我们可以拍全家福吗？我好想和外婆和妈妈一起拍。”相比于婚礼，事实上江川也确实更喜欢这种偏私人化的庆祝方式。
“当然！”
好，再次愉快高效地达成共识！两人高兴地手牵手移步到餐厅喝糖水。
年二十八的晚上，一家人围坐一起，喝一碗热腾腾的暖胃滋补糖水，应该算得上人生一个值得回忆的美妙时刻，江川觉得整个人温暖妥帖得想要热泪盈眶！想去年这个时候，他还一个人在新租的房子收拾整理行李……他不由得举手提问：“我今年可以在妈妈家过春节吗？”
方唯惊讶：“哦？难道你还有别的计划？”
“没有。”
“一家人当然是在家里一起过年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陈校长慈祥地说。
“我觉得太幸福了。”
方唯想起去年他关于压岁钱的疑问，便也笑：“更幸福的是，还可以跟妈妈和外婆逗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