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凤目中愤怒, 决绝,痛苦。
她深深望着戚延:“夏夏醒不过来, 你就不要再当我的儿子。”
戚延没有反驳,望着他叛逆了十九年的母亲,第一次觉得她此刻落寞得可怜。
他多想告诉温夏他不会再欺负她,也不会再同太后反着来。
只要她醒过来。
戚延依旧彻夜守着温夏,但这一次多了太后与他一起。
连夜奔波回京,太后完全顾不上自己,一直不停抚摸温夏脸颊, 不停流泪,到天亮时因为胃疾发作晕厥,才被戚延下令送回长乐宫。
殿外, 胡顺放轻脚步进来,手中呈着一封信, 目中噙着泪。
“皇上,这是云公公留下的。”胡顺说, 云桂今日早晨突发旧疾,死在云宅了。
戚延却明白哪有什么旧疾。
云桂侍奉先皇一生,最后却没有为先皇保守秘密,说出昨夜那些话时便已经没打算再活。
戚延望着信上召唤先皇死士的内容与手中的符令,烧毁信件,面目冷峻, 只淡声着人安顿好云展。
他往龙**深深望去一眼:“照顾好皇后, 她醒来立刻通报。”
京都城郊的山脚下, 树木林立, 飞鸟清脆啼鸣。
枝叶繁茂的大树正好遮挡今日骄阳烈焰,戚延一身玄色龙袍, 端坐在树下一张太师椅上,紧抿薄唇逗着膝上一只草丛里刚捕来的蝈蝈,周身一片帝王森冷威压。
他左右立着四名禁卫。
随着一声怪异的哨响,林间疾风劲起,从四面现身出密密麻麻的黑衣死士,足有千人之多。
这是先皇留下的死士。
是为了防止太后与温立璋重圆,也为了防止他不尊先皇,被皇后美貌魅惑,尊温立璋摄政,而留下来针对他们的千人死士。
他的父皇从出生到驾崩都被世人尊崇着一声贤主。
如今却留下这样三道圣旨。
没有要他死,也不曾要他母后死。
但字里行间却都透着比诛还可怕的东西。
黑衣死士进前,为首男子眉骨留着青斑,锋利轮廓加着这独特胎记,倒是让人过目难忘。他环顾一眼四下,朝戚延单膝跪地。
“不知皇上唤我等现身是因何?”
虽然众人也明白他们明明是针对戚延的,见着他都非常意外,但先皇的死士只凭符令任人调遣,即便意外他们也不能违抗。
戚延逗弄着膝上蝈蝈,布满血丝的眼深不可测,他一言未发,周身迸散着强大的杀气。
为首统领已知不妙,回身喊撤时已经晚了。
四面八方袭上利箭,嗖嗖刺破长空。
无数戚延的死士凭空而降,截住去路。
血溅草地,刀光剑影。
有人见今日已无退路,破釜沉舟执剑朝戚延冲来,没有近身便被御前禁卫刺杀。
血溅到戚延龙袍上,染红了金丝龙纹。他仍好整以暇地端坐。
方才那首领喝道:“皇上要我等的命,不如要我等拿命效忠您!”
戚延俊美面庞一片淡漠。
可以为了活命背叛先主的人,谁能保证不会再背叛他。
玄衫上溅到不少血,戚延接过禁卫递来的手帕,却是慢斯条理擦拭着膝上溅到血的蝈蝈青色的鼓腹,翅上的血点。
他动作很轻,松开手指放了蝈蝈,任它跳进草丛顷刻不见,才嫌恶地擦拭衣襟上的血,转身离开了这处猩红的天地。
刚回皇宫,戚延本打算先去沐浴,还没进乾章宫便见胡顺远远跑来。
“皇上!”
胡顺一团死灰的脸,嗫嚅颤抖的嘴唇,噗通朝他跪下的双膝,让戚延一瞬间明白原因。
他整个挺拔的身躯赫然栽下,是被陈澜及时扶住。
心脏里攀延出密密麻麻的恐惧,喉咙似被人扼住,窒息的错觉让他喘不过气。戚延紧眯双眸,忍着这团恐惧,猩红的眼死死眺望着殿门,不敢上前。
胡顺哭着:“皇后娘娘薨了……”
戚延听不见他的哭声,只有这句薨了,只有快刺破耳膜的耳鸣声。
他听到殿中传来太后的恸哭,听到许嬷惊慌的尖叫,是他的母后晕厥了。
戚延扣着陈澜搀扶的手,指甲死死陷进去,猩红的眼紧望那殿门。
短短几丈,却如千里。
是他还未弥补的十三年,是他一辈子的愧。
他终于发了疯地冲上前,被绊倒,站起来再奔跑。
他冲到龙床前,望着杏眼紧闭,樱唇浅抿的人,颤抖地张着唇却说不出话。
他把手指落到她脖颈动脉间,习武之人,下意识会探这里。
可他摸不到她脉息,它们再也不会跳动了。
戚延猩红的眼不知看向的是哪里,他一动不动,忽然暴戾地嘶喊太医。
他命令他们让她醒过来,他命令他们赔她命。
在场的人都在劝他,阮思栋与梁鹤鸣要他振作,他那几个素不亲厚的姐姐妹妹都来假哭着劝他节哀。
戚延揪起太医衣襟:“让她睁开眼,让皇后看我,让她说话!”
太医办不到,跪在他脚边。
戚延起身要拔剑,被梁鹤鸣死死抱住。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去了啊!太后晕厥,只有你能为她操办后事,你节哀,你振作一点!”
他们刺耳的声音说着她已经死了。
他们把他叫醒。
可戚延不愿醒来,他怎么敢面对。
她才十八岁。
她还这么年轻。
十日前,他才在夜里偷偷去看她,还牵过她的手,还受了她一巴掌,明明她的力气那么大。
她怎么可能死。
……
阒静深冷的寒秋夜,整座皇城萧条死寂。
乾章宫门外蜿蜒跪了无数宫人与百官。
他们全被宫殿里的帝王赶出来了。
皇上不接受皇后的死,他不要任何人进去,也不许任何人操办丧事。
从午时到酉时,他独自把自己与皇后关在殿中
紧闭的殿门中,终于传出帝王的恸哭声。
悲沉压抑,又似稚子的无助。
他们何曾见过一向嚣张肆意的皇帝这样的哭。
半个时辰后,殿门终于打开。
从前挺拔高大的帝王站在门中,此刻身躯颓败地偻着,脚步虚浮,只靠一双手死死撑住门。
他嗓音颤抖:“备冰棺……”
戚延终于嘶哑地吩咐:“准备帝后嫁衣,备热水。”他一应交代,吩咐宫人准备胭脂香粉,金翠珠玉。但礼官上前请示丧葬如何安排时,戚延冰冷眸光倏然罩在礼官身上。
“皇后没有死!”
他说完,疾步回到殿中。
戚延后悔了。
他后悔方才不该守着温夏那么久,他应该马上派人去找他的师父。
他师父卫蔺元是江湖中人,会起死回生之术。
戚延唤来陈澜,交代他马上去找卫蔺元。
陈澜望了眼龙**早已安息的人,想说已经无用了,可望着双眼发红的戚延,终是敛眉去安排。
宫人鱼贯而入,端着热水,捧着绫罗纱裙与胭脂水粉,金翠花钿,翡翠珠玉……就像皇后还在时那样。
戚延却没有要她们侍奉,让宫人都离开,他亲自为温夏穿戴。
她昏迷不醒的这几日,樱唇发着皱,他每日为她涂抹好多遍唇脂,都像是始终渗透不进去似的,滋润不了这双好看的唇。
往日瓷白如玉的人,如今肌肤也有几分暗黄,疾病已经让她失去了从前的美,唯有轮廓,唯有五官还是她往昔姣美的模样。
戚延俯下身,脸颊贴在她没有烫伤的一侧。
“夏夏,我把你治好,你还会再睁开眼的。”
“我师父能起死回生,就算他不能,我是皇帝,是天子,也能用尽道术把你召回来!”
“你别怕,太子哥哥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陪着你。”
戚延用浸过热水的长巾擦拭温夏脸颊,又取来胭脂香粉。
他的一双手无比颤抖,从来不会描妆,可在这一刻却把她画得如从前的姣美娇丽。
戚延俯下身,颤抖地亲吻她眉心,脸颊。
一颗泪滴落在她鼻尖。
戚延轻轻擦拭,指腹摩挲在她鼻尖肌肤上,另一只手掌落在她腰际。
他只是这样紧望她,她依旧是安然的模样,但他忽然地轻轻眯了眯眼。
戚延无比认真地凝望眼前人。
落在她腰际的手掌轻轻一握,他总有一种温夏不会死的错觉。
也有一种她不是温夏的错觉。
黯然愧意袭上心头,戚延心脏痛涩。
是他把她害得再不像她。
可他不信生死。
他绝不可能让她这样撒手。
找来裙衫,戚延拿走衾被,横抱起温夏要为她挪出个地方换衣裙。
可横抱着怀中人的他,心间却再次升起一股异样的,陌生的知觉。
是他从前抱着她时的轻重,可却好像没有那样的感觉。
戚延道不明,放下怀中轻轻的身体,俯身紧望她姣美的脸颊,指腹一遍遍抚过。
明明是与温夏一模一样的容颜,他眯紧眼眸,却依旧只觉得不对。
戚延唤出云匿。
“江湖中是否有一种易容术?”
云匿倒是十分吃惊,忙回:“有,普通的易容只是胭脂水粉乔装。最顶级的易容有树胶骨胶做的人皮,能改变五官,若是练过缩骨功,还可改变身形。属下有幸见过,能看出一二端倪。”
戚延深眸熠熠,紧望云匿:“你去看看皇后。”
云匿忍着满腔意外,一面以为戚延悲痛到不敢接受,一面又忍不住怀着希望上前去检查。
这么美的皇后娘娘,他即便只是一个暗卫也有自己的审美。皇后薨了,他这几个时辰也早就哭肿了眼睛。
云匿一番检查,失望极了:“皇上,看不出端倪来……”
戚延通红双眼中全部的光都在这句话里熄灭下去。
他嘶哑地让云匿下去。
云匿忽然狂喜:“易容!”他大叫一声,早已没有一点下属的规矩,瞠圆了眼。
“哈哈哈易容!皇上,她是易容的假娘娘!她是假的!”
戚延冲到龙床前,望着半张完全陌生的脸,大口喘息,目中狂喜。
他俯下身触摸这张脸,看她一半陌生一半熟悉,这一刻她完全不再是温夏。
大悲之后大喜,戚延双腿早已软在踏道上,哈哈大笑出声。
不是她。
不是她就好。
他没有去思考为什么会有一个易容的温夏。
他没有去计较她为什么骗他。
他一点也没有生气。
他高兴她还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戚延笑声在这大悲大喜里,终于变作痛苦的,自嘲的哭笑。
原来她宁愿用一个死遁的方式,宁愿抛下太后,也不要他了么?
云匿朝龙**的人哭笑着拜谢,回头请示戚延:“皇上,此女如何处置?”
戚延紧望片刻,若是从前他会震怒到不留全尸。但此刻他终究只是在稳下心神后道:“葬了。”
她竟然能有这般忠心耿耿的仆婢,即便她骗了他,他也可以厚葬此人。
扶着宫柱站稳,戚延望向窗外夜空。
一望无际的漆夜,他却终于流下眼泪笑了。
他把脸颊湿润全部擦干敛藏,一双长眸终于有被背叛,被丢弃的痛苦与狠戾,夹杂着那满心劫后余生的欢喜,让他此刻周身气场森寒又可怖。
打开宫门,胡顺与陈澜悉数上前来。
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眺着夜色,戚延冷声:“把皇后的贴身婢女带过来。”
他是错了。
是他不对。
可他愿意为她改过。
而她想逃,这天涯海角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不论她在大盛还是燕国,还是草原,他都会让她插翅难逃。
……
深秋里一场细雨铺开这场离别。
温夏肩披玄色大氅,头戴兜帽,唯有一双湿红的眼楚楚盈泪,凝望送别她的家人,不敢再像方才那般一遍一遍说尽了“我走了”也舍不得上马车。她背过身,任霍止舟搀扶她坐进马车,靠着车壁掩住手帕,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霍止舟站在车下,朝许映如,温斯立与温斯来再次拜别,一声殷切珍重,他才坐上马车。
巷中众人举目惜别,许映如落下眼泪。
温斯立劝道:“母亲,三弟,回去吧,莫让旁人看出端倪。京都中已有温家军来报,皇上彻夜守着那位娘娘,但她伤势严重,你我皆得随时准备应对皇上的发难。”
许映如点点头,马车已在巷道中消失不见了,她也终才收回目光,强打起精神。
夹道上奔驰的马车中,温夏望着出城的路游神。
霍止舟把案几上一盘盘蜜饯糕点,卤食端给她。
温夏摇头。
他十分耐心地安慰:“回朝后我为你养一队信鸽,让你随时能与母亲通信。”
温夏杏眼清澈,也只是欣喜了这一瞬间又黯淡下去。
她只是想起了许映如前日与她说的那些事。
她心疼爹爹,心疼娘亲,也会心疼太后。
许映如说,父亲没有不忠于她,相反,他是救了她。
原来她的爹爹与太后竟曾是那样的恩爱眷侣,如果没有允王没有邹青那样的恶人,他们也许是一对恩爱夫妻,也许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她了。
许映如说,父亲九死一生归来,见到太后,见着两岁的戚延,给先皇请安,给戚延见礼,已经明白他与太后之间难越的沟壑了。
那天听许映如这样说,温夏便问:“难道我爹爹就没有想到去夺回自己的东西吗?”
许映如说她不知道。
温夏想,也许爹爹是想过的吧,可先皇忠心待温家,他不愿去毁了太后现有的生活。
许映如说,温立璋自请来了北边,攻下了如今这一片幅员辽阔的土地。回京受封时,先皇让他娶妻。
他选了她。
许映如笑着说:“那时是我第二次见你爹爹,他还没有开口,我就说我可以。”
那天是在长公主府的宴会上,许映如作为一个八品掾吏的女儿本没有参加的资格,但外祖父卖女求荣,托了层层关系,想把她送给好色的常王做妾。
许映如撞见太后与温立璋私下的相见,听到太后那句“可我放不下你”。
温立璋很快便发现了她,习武之人矫健的身躯停在她身上,匕首将要抵在她脖颈上时,太后喊了住手。
太后说:“她救过我一命。”
许映如向温夏说起往事,含泪的目中带着苦涩的笑:“你知道娘不得你外祖父疼爱,他续弦后便将我扔去青州老家自生自灭,我遇见狼狈的太后,也不过只是顺手帮了她一把。”
那正是刚刚小产,刚刚失去温立璋,被追杀的太后。
许映如本就没有什么依靠,也不愿惹事,只看太后是与她一样可怜的女子,救她回家门,也不曾问过太后姓谁名谁,为何被人追杀。
太后在她破旧的宅邸养了两日,夜里不告而别,只在桌上留下许映如白日在庭中想摘却够不着的一束腊梅。
“你爹爹就放下了手上的匕首,他的匕首又寒又薄,瞧着就吓人。太后认出我,与我道当年的谢。”
可许映如吓坏了,什么都不敢说,匆匆离去。
她认出了那是太后,那是威风凛凛的温大将军,但她默契地缄口不提他们私下相见,默契地为他们保守了秘密。
也是在那天,温立璋站在许映如面前,他强大冷静的双眼中早已写满他去了解了她身世背景,知道她不得父亲与继母宠爱,只能被送去做妾换取家中仕途。他正想启唇问她愿不愿帮他忙,做将军府正妻时,许映如很聪明地开口说“我可以”。
他们就这样结为夫妻。
“你父亲告诉我,养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会尊我为嫡母。府中中馈也由我打理,他不会纳妾,不会让我娘家人再找我麻烦,我想要什么只需说一声,他能办到就为我办到。”
这是多好的一桩婚事啊。
许映如十岁丧母,兢兢业业谋划着如何活下去,如何不被送去做好色之徒的妾室。
温立璋说很感谢她救了他。
可她明白,是他救了她才是。
他把她保护得万分周全,正妻的尊贵,在外的脸面,荣华富贵全都给了她。
只是没有感情,没有夫妻该有的生活。
许映如一点也不介意,她遵守他的界限,从不越界。
温夏问:“父亲想通了,才生了我吗?”
许映如笑着抚摸她眉眼,温柔地点了点头。
温夏还想再问,可娘亲已经不愿说了。
她想,爹爹既然没有忘记太后,为何愿意与娘亲再生下她呢?她想,娘亲是不是有不愿意说的苦衷呢?
许映如不说,她便没有再问。
她只是会有一些遗憾,遗憾太后与爹爹,遗憾娘亲与爹爹,这种想法让她很是矛盾。
第二日,马车终于行到了边境之处。
霍止舟道:“夏夏,看看车外是谁来了。”
温夏微愣,挑起车帘,望见香砂可爱熟悉的脸颊
“娘娘!”香砂高兴得落下泪来。
温夏下了车,紧紧抱住她,也高兴得红了眼眶:“你在青州受苦了,伤好了吗?”
香砂白皙的脖颈间留下一道疤痕,温夏瞧着自责极了。
香砂转着圈道:“奴婢不苦,奴婢全都好了!”
她说起当时不仅摔折了腿,还磕到了脑子,天天呕吐,头疼了半个月。但索性那时霍止舟想安插芸娥过去,调换了香砂,找了大夫十二个时辰专为她医治。
主仆二人在车中聊了许久。
温夏身边如今有了个贴心的人,这异国他乡的路才终于觉得不那么孤单了一分。
行入燕国地界,穿过边陲城邦,几日后抵达繁华的云都。
马车外行人如织,鳞次栉比的楼室与大盛建筑没什么不同,只是燕国以玄瓦为尊,一路所见巍峨磅礴。
马车岔开繁华的街道驶入御道时,温夏在拐角处遥遥瞥见一间挂着温家印记的铺面。
大哥说云都中早就遍布温家的暗探,他只是提前换成了死士的暗号。她若有难,云都城中皆会有温家死士护她。
对于大盛皇宫里芸娘的一切,温夏都不知道。
她只是终于落下一颗紧绷的心来,她都跑到燕国来了,戚延再也找不到她了吧。
哒哒的马蹄声踏响在御道上。
温夏望着燕国皇城巍峨的宫门,心间忽然对这同样庄严的皇宫有着抵触。
“四哥哥。”
霍止舟眉眼如旧,凝望她道:“别害怕,我考虑过你会不会介意入宫,也许你并不愿从一座宫门再入另一座宫门,但这只是我生活所需的地方,你也可以只把它当做起居之所。”
“夏夏,你想住在宫外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但当前还是皇宫内比较稳妥。”
温夏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再计较下去,只是很坚定地说:“我的宫殿不能在后宫。”
霍止舟无奈抿唇:“我为你安排的是我父皇曾经最敬重的长姐所住的长公主殿,不在后宫之地,你可以放心。”
迎着霍止舟无奈的笑,温夏才放下心,有些脸红道:“多谢四哥哥。”
她微顿,觉得哥哥二字也过于亲昵,如今不是从前未及笄的姑娘了,应该只唤一声四哥。
马车经过御道,沿途侍立的铠甲禁卫皆跪行恭迎。
霍止舟先将温夏送到已更过名的华玺宫。
宫婢内侍候满庭院,足有三十人之多,完全是她从前作为皇后时的规格。
连日赶路,温夏一身疲惫,只想休息好后再去告诉霍止舟她可以不用这么多人伺候。
香砂吩咐那掌事的宫女:“劳烦这位姐姐为我家主子打点热水沐浴吧。”
宫女恭敬道:“皇上已经交代过,主子随奴婢来。”
寝宫之后的一间宫殿中,有以玉砌的兰汤池。
水面热气袅袅,温夏虽觉这般蹭人家的不好,但这人是她哥哥呀。
浑身的疲惫下,温夏宽衣沐浴,柔白娇嫩的肌肤泡在玉池兰汤中,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服了。
她忽然想,她的确很难改掉骄奢的习惯,自小爹爹便把世间宝贵的一切都给了她。
先在宫里头躲一躲也挺好。
戚延今后一定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