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召在炙热的怀抱中挣扎了很久, 指甲几乎把他的手背抠烂掉,他也没有丝毫松手。
她闭了闭眼,呼吸一沉, 像是忽然卸了力,任由他抱着, 双目都没有什么精气神, 只是没什么力气挣扎的妥协。
靳卓岐微微侧头,握紧她手腕的手指松了一些, 声音低沉落下去。
“聂召,你还是太冲动, 如果我像你一样发疯,我早死了。”
聂召脊背都崩的很紧, 她没有一刻能够放松, 甚至好不容易睡着都是循环不停的噩梦。
“你不冲动吗?”
靳卓岐松开她, 站在她面前,低眸看着她说:“我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但你不行。”
聂召只是抬着头看着他,目光触及到靳卓岐那双漆黑的双眸,又倏然垂着头,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手腕上,针眼已经恢复得完全看不到任何痕迹了,手腕被他握得有些紧,留下了一圈红。
她重新抬头看着他, 声音淡漠问:“靳卓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卢湘的事情。”
靳卓岐的声音毫无隐瞒:“我是人不是神,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我没想过她会自杀。”
“真的没想到吗?”
聂召眼睛泛着红血丝,声音提高了很多,像是在咄咄逼人,也完全没有相信靳卓岐的这句解释。
“你敢说你没有丝毫报复的成分在??你明明知道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靳卓岐你就算恨我你他妈可以随便冲我来,你为什么要算计我身边的人?我在你身边招之则来呼之则去还不够吗?!”
聂召眼睛红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你不草的挺爽的吗?”
她没听到靳卓岐继续的回答,看着握着她手腕的手,猩红着眼恨意爆发,低着头咬上他的虎口。
牙齿很用力,没有丝毫留情,想要把他薄薄的一层肉也咬掉,口腔里满猩红的血,她也没感觉到靳卓岐的丝毫松劲儿。
靳卓岐只是低着头任由着她发泄,整只手几乎被挖的不能看,血淋淋往下滴血,但他只看到了聂召顺着脸颊滴落在他手背青筋上的那滴泪,滚烫,存在感强烈,像是一滴溅出的浓浆,灼得人心口疼。
感觉到她牙齿的力道一松,靳卓岐忙的拖住了她的身子,直接把她横抱起上了车。
付坤看到晕过去的聂召,二话没说驱车飞速往医院走。
医生说她有些贫血,且精神状态也不太好,给她输了液,说睡一会就好了。
又叮嘱靳卓岐说平常要规律饮食,不要让她有太大的压力。
靳卓岐站在病床旁边点了点头,医生走出去之后,有一个护士端着纱布走了进来。
他坐在旁边椅子上,接过托盘看着医生说:“我自己处理就好,谢谢。”
护士点了点头:“那好吧。”
说完又叮嘱他最近不要碰水,药需要一天换两次。
等医生出去,整个病房内就剩下了**昏迷不醒的聂召,跟低着头给自己绑着绷带的靳卓岐。
整只手都被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了几根手指头。
他抬起手腕放在眼前,张合手掌心,感觉到细微的刺疼,才转眼看向聂召。
或许是睡得很不安稳,睡觉的时候还在皱着眉头,唇上有些过于苍白干涩了,靳卓岐接了杯水用棉签给她润了润唇,等恢复了一些,转头从病房中离开。
付坤迎面撞上靳卓岐,也下意识跟着他往外走,脑子都跟不上动作。
“不用照顾她吗?”
靳卓岐迈着长腿,摇了摇头淡声说:“不用。”
她现在应该不想看到他们。
付坤回头看了一眼,跟上靳卓岐的脚步上了车离开。
***
聂召从医院出来每天都在家里,不怎么出门,好像恢复了在台海的那段时间的状态,只不过这次并没有任何外来阻挡,只是单纯不想出门。
她需要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让她利用的契机。
她的性格好像变得越来越孤僻,可以自己一整天都窝在沙发,不想说任何话,房间也不需要任何声音,她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不舒服,她逐渐习惯这种悄无声息的沉静感。
整个房间如果不是偶尔还会走动的碎碎,或许是完全静态的。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针剂起了作用,聂召意识到那应该不是会让她染上艾滋的东西,她时常会觉得眼神难以聚焦,精神状态很差,眼睛只是恍惚地盯着一处看,很多时候看不清是什么。
脑子里经常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幻想,她曾经看过一部美剧叫《记忆碎片》,脑海里出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当然这些画面是她本来就有记忆的,只不过像是碎片一样不停涌入脑海中。
她想到一把水果刀,刀光刺眼,白皙的胳膊,少女的裙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溢出水滴滴答答的透明浴缸。
如同切片似的,一幕幕来回侵占着脑海。
一幕幕都是她坐在浴室里自残的画面,表情却跟当时的她截然不同,像是很享受。
她不想这样,这些画面也让她很痛苦。
便只能一味地站在墙边,用脑袋轻轻撞击着墙面,阵痛感会让她恢复些许清醒。
可某天不小心,额头上就被撞破了皮,血顺着眉心、鼻梁流到唇边,下颚,滴落在地面上。
她站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看着那张脸,忽然觉得好陌生。
这几天倒是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卢湘的室友童画,也不算朋友,他们交流很少,也没有任何属于朋友之间的闲谈。
对方名字很好听,很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女主角,可最后她才发现那或许是个黑色.童话。
童画的性格很缄默,像是患有重度失语症,能不说话绝对不会多说一句,孤僻自闭,很少跟谁主动交流。
她这个人看上去就让人不想靠近,死气沉沉的,又没有丝毫娱乐,没人会愿意跟这样的人玩。
她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爱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排在真实世界边缘。
聂召跟她有多过交流的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前两天童画发了一条微信过来,一条让聂召移不开眼的询问。
【你认识卜嘉吗?】
聂召瞬间听出来她说的什么意思。
没有那么多时间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你想帮我,为什么?】
童画说:【她飙车出了车祸,把我爸爸撞的截了下肢,却威胁我爸爸写原谅书,不然就毁了我的人生,后来,她请来的律师给她打赢了官司说她无责,赔了钱就了事了。】
【我恨她,恨不得她去死。】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
她承认她是知道卢湘被卜嘉欺负才靠近卢湘的,可她没想到卢湘会自杀,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她根本不可能拌倒卜嘉。
卜嘉从小生在豪门世家,爸妈虽是教书的大学教授,可爷爷是退休老兵,奶奶也是以前叱咤商场的人物,舅舅在警察局工作以及还有数不清又得罪不起的关系链,家里人都格外宠爱她,这一生估计已经帮她处理过不少烂事了,她仗着这些一直游刃有余地在这个世界潇洒存活着。
【你想怎么样?】聂召问。
【我有一段视频。】
她回复完之后,发来了一条让她极其震惊的视频画面,像是偷拍的,用微型摄像头。
画面中有三男一女,女孩没穿,抽着烟,四仰八叉地躺在**,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地面上放了很多皮鞭、捆绳以及项圈,她白皙的背上满是鞭伤,画面不堪入目。
聂召脑子有些宕机,跟她印象里趾高气扬的卜嘉差别太多了。
她保存了视频,又问她:【你哪来的视频?】
童画回:【我跟其中一个男的睡了,从他手机里偷出来的。】
【我们宿舍是混寝,我是计算机系的。】
聂召脑子嗡嗡的,童画看上去沉默,但内心好似比她还要执拗,她已经被卜嘉折磨疯了,所以不惜用自己拥有的一切作为筹码。
【你为什么不自己曝光?】
卜嘉学传媒,这条视频曝光之后,她不可能在学校,甚至于国内呆得下去。
【不够,如果成功,我并不觉得大仇得报,她出国之后照样可以风光一世,如果失败,我就功亏一篑了,所以我想要你帮我发挥她最大的价值。】
【其实我很想一刀捅死她大不了我坐牢,但是我不能死,我家只有我跟我爸了。】
聂召脑子一时之间有些乱,她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没点开,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什么。
窗外风凉,聂召没关窗任由风吹进来,坐在床边遥望着乌黑天空悬挂着的月亮。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吊带睡衣,坐在床边地板上抽了整整一晚上的烟,一缕缕的烟被风扑到脸上,刺得眼疼,熬了一晚上的夜,眼睛疼的睁不开,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第二天醒来时正趴在靠着窗户的桌子上,眯着眼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日出,不光头痛欲裂,嗓子也沙哑到说不出话来。
坐在椅子上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捞起手机,给童画回复着:
【我会帮你。】
***
转眼,三月即将结束。
聂召看到日期时还有些愣,实在是靳卓岐的生日有些太好记了,在这周六。
不知道是不是噩梦做多了,她倏然就想到了那天喝醉酒后说的话,说她以后陪靳卓岐过生日,她说出的那句试图还债的“草长莺飞”。
古诗里也有一句草长莺飞二月天,起始不是四月,所以她的酒后失言也不作数了。
她在这天跟很久不见的江悬吃了一顿饭,一顿饭吃得很沉默,或许是她脸上的状态太过差劲,眼下的黑眼圈很重,双眼满是倦怠神色,跟上一年三月份来这里的艳丽女孩天差地别。
吃海鲜时江悬的眼神一直放在她身上,抬头明晃晃地观察了好几眼。
一直到最后,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却是最先忍不住开口的那一个。
担心她看不懂手语,江悬面对面拿起手机给聂召发着微信问。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聂召手机滴滴了一声,屏幕并不显示具体内容,她看了他一眼,点开,看到直白坦然的这条。
他会来赴约,也清晰地知道让他来赴约的原因,已经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愿意帮她的了。
“打架,也有可能,跟靳卓岐让你帮忙的事情有同样的危险性。”聂召心悬挂着,并不知道江悬会不会帮她,毕竟上次他们交谈得不是很愉快。
江悬低垂着眸,面色无常。
【好。】
他毫不犹豫地回复让聂召攥紧了手指,手里的筷子都硌得手骨疼。
女孩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传入江悬的耳朵里。
“江悬,你想要什么?我吗?”
她话没说完,看到了江悬发来的下一条微信。
【我想你好好的。】
聂召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甚至没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她向来不否认漂亮也可以成为一个人的资本,是聪明人可以随取随拿的最尖锐的利器,但她觉得自己大概不配,也并不认为因为一张脸就会有无数人真心实意喜欢。
所以她不能明白江悬喜欢她是为什么。
但她不想问,没有意义,她跟他也绝无可能。
或许重新来过也没有,她不会喜欢像是江悬这样偏执阴郁的人,太腐朽了,骨头里都过于潮湿,他不能把她从深海里拉出来。
她喜欢阳光,喜欢灿烈的一切。
她也很喜欢自己名字的发音,召,照照太阳。
所以第一次那个抑郁症的女孩叫她“召召”的时候,聂召心都跟着动了一下。
“你要是没事,最近帮我盯着马权。”
聂召怀疑这个针就是马权给她打的,梵天纵胆子小,他就算想动手也会找个帮手,卜嘉更是不屑用这种手段,她想要做什么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知道是她干的,且站在你面前欣赏她的杰作。
除此之外不会有别人。
江悬点头张唇说好。
结果在她跟江悬见面后的第二天,聂召收到一条让她觉得有些震撼的消息。
马权最近找了卜嘉,即便是他在卜嘉毕业之后,乃至他出狱之后两人都没什么交流,但高中那点情谊还在。
他是没有办法对付靳卓岐,但卜嘉绝对有那个能力。
如果卜嘉愿意用她的关系帮他,他可以轻易让靳卓岐身败名裂血债血偿。
他给卜嘉发了微信,约卜嘉在附近见面,可卜嘉今天有课。
她本来也不想跟马权牵扯上关系,马权这种刚从牢里出来的人,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卜嘉是爱玩,但也知道马权跟以前不一样。
马权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才收到的卜嘉的回复。
【我很忙,你有什么事儿就在微信说。】
收到这条,马权就知道卜嘉不怎么想跟他联系了,但他还是强忍着回复了一条:【我们需要见面谈。】
又等了大概五分钟,对面都没有回复,马权发给了她一张视频的截图。
对面秒回:【你他妈哪来的????】
马权微微挑了挑眉,知道她在乎这个:【买来的,你应该也不想这些视频出现在网上吧。】
【操.你妈,你最好保证这条视频没有流出去,不然我杀了你,你从谁手里买来的???】
是从一个外站博主的手里,他很早就拿到了这段视频了,对方不要钱,但想要他帮忙把这段视频流出去,而且不能查到对方身上,马权假意答应,拿到几秒之后就把对方删除了。
他知道这个视频或许有更劲爆的画面,但对方绝对不了解,就这一张照片,就足够拿捏卜嘉了。
流出去不可能的,就算流出去,卜嘉找到是谁爆出去的,对方会很惨烈。
马权最清楚她欺负别人是什么样子。
【见面,地点我安排。】
【下午我有时间,你他妈的,马权,你他妈敢威胁我,你有种。】
马权没回,一个小时后给她发了个地址,是一个快要倒闭的ktv,前两天梵天纵低价盘下了这店,说要改成一个小台球厅。
这里东西大半都被搬走了,过两天安排了人需要翻修一下,梵天纵还很傻比地买了一个大水缸,说要养很多金鱼放在这里养气修身。
鱼缸跟金鱼是有了,鱼食还没来得及买。
一整个下午马权都在沙发上坐着玩游戏,梵天纵手里提着两个熟料袋的金鱼正在往鱼缸里倒,马权在旁边倏然问了一句:“你买鱼食了吗?”
梵天纵才很懵逼地看着他:“啊?不是喝水的吗?”
马权沉默了两秒。
梵天纵摸了摸鼻尖,说:“明天再去买吧,外面下雨了,下得挺大的。”
“下雨了?”
“嗯啊。”
马权去了门口,看着地面上炸起的水花,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皱了下眉。
手机上也没有卜嘉的回复。
她这个人对不喜欢的人敷衍都懒得敷衍,或许认准了他根本不敢爆出去,所以有恃无恐借雨不来也有可能。
正想给她发消息,面前停下了一辆黑色奔驰。
卜嘉撑着雨伞下了车,又歪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司机,隔着雨幕模模糊糊的,她命令的语气说:“不用来接我了,一会我有事儿,告诉我爸妈我过两天去香港玩,别烦我。”
她买了一会的机票去香港,也没打算跟马权争执多久,晾他也不敢做什么。
走进这个小破ktv,卜嘉穿着一身名牌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骂骂咧咧地说着:“你他妈不会找个好地方?”
“行了,说吧,从谁手里买到的?”
让她知道是谁他妈拍的,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马权坐在包间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茶,说:“坐。”
卜嘉看着马权那张脸,简直难以直视:“快点说,我还要赶一会的飞机。”
马权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膝盖,抬眼看着她:“做个交易,我把图片跟曝光这张图片的人找到,你帮我解决靳卓岐。”
“你当我傻?我怎么知道视频不是已经被流出去了?”
卜嘉笑嗤笑地看他那张脸:“你这么盯着靳卓岐干什么?怎么,你这么嫉妒他?”
马权眼神毫无波澜,直直看着卜嘉:“我有什么好嫉妒他的?”
卜嘉看着他那张脸,站起身,忽然有些好奇地摸了摸他脸上的疤痕,长长的指甲刮过那道很长又丑陋的伤疤,啧啧了两声。
“你知道我被靳卓岐甩了之后为什么跟你玩吗?你长的跟靳卓岐相差太大了,但是我从第一眼就看出来你暗恋我了,跟我的一条狗一样。”
马权眼神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手指握着卜嘉的手腕。
卜嘉另一只手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声音尖锐刺耳:“放手!就凭你还威胁我,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奉劝你也不要跟靳卓岐斗了,你斗不过他的,还想报仇?你先能自保再说吧,别想拖我下水。”
马权盯着她,沉着脸想,算了。
他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卜嘉愿意帮他,她这个人傲得很,如果硬来她绝对会跟你刚到底。
交易不成仁义在。
正想试图软化一下气氛,马权手机里收到了一个20位像是诈骗短信的号码。
【卜嘉在你奶奶死的那天,也去过你家。】
看到这条信息的马权瞳孔微缩着,骤然抬起头看向了卜嘉,见她要走,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把人扯了回来。
指骨用力到泛白,指尖还有些微微颤抖,眼冒寒光眼神骇人看着她。
卜嘉手机里在通知她航班在两个小时后,以及在香港跟她约的两个人说今天有事不来了。
她有些烦,“别他妈碰我,想让我帮你做梦。”
马权脸色铁青地死死盯着她,忽然想起,他奶奶去世的那天,卜嘉曾经给他发过消息说找他出去玩,她提了新车,说要带几个朋友一起去溜车。
马权说他要在家陪奶奶,但那天还是因为别的事情没来得及回家。
很久之前马权才知道那天卜嘉明明提了新车心情却很差劲,开车还不小心撞了一个中年男人。
马权握紧了她的手腕,直接把人推在旁边墙壁上,力大无穷的指骨死死掐着她的脖颈。
卜嘉被忽然的力道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往上提着,呼吸不过来长长的手指甲抓着他的胳膊,刺进了人的皮肉里,脖颈的力道也没丝毫减轻。
卜嘉眼泪都掉下来,憋着气断断续续骂着:“你他妈……有病?”
马权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眼底被滔天的恨意与怒火覆盖,看不见别人,脑子里只有那天他奶奶躺在雪地里浑身僵硬得保持着死前的姿态。
一句句的发问如同入了魔,发了疯,内心压不住的恨意愈演愈烈:
“你去过我家?”
“你那天跟我奶奶说了什么?”
“是你害死我奶奶的?你他妈,你害死的——”
卜嘉被捏着脖子喘不过气,手指头开始抵着他的虎口,给自己一些呼吸的能力,声音也凄惨:“我只不过是说你爹死了而已,我走的时候她可是好好的!你发什么疯?!”
卜嘉看着马权充红的眼,忽然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心里蹿上一股危险性以及恐惧感。
手指甲狠狠抓着他的手背,整个手背的皮都要被她撕扯下来,她挣脱开长腿,狠狠往他胯.下踹去,或许是因为过于刺痛,马权手里松了劲儿,捂着裤/裆忍痛往后退了几步。
见卜嘉要从包间离开,马权像是疯了一样,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红色,只有一个身影在疯狂想要从视线中逃亡。
眼睛被仇恨整个蒙蔽,长期压抑着的恨意在此刻达到顶峰。
他歪过头看到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匕首,一股力牵扯着他,他迅速跑过去粗糙的手指抓住她的头发把人拖进来,匕首整个插入她的后背中。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寂静了。
卜嘉身子摇晃了几下,微微歪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马权,张开嘴巴,唇齿口腔里全是血,止不住地往下面流着,比鱼缸里换水的仪器还要迅速。
“扑通”一声,她整个人倒落在地,地上一摊鲜红的血在她身后溢着,她闭着眼,整个人毫无知觉。
马权像是忽然回过神一样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怔然地盯着自己的手,以及地上躺着完全没有生命气息的卜嘉。
买了鱼食回来的梵天纵站在包间门口,被地面上的一切吓得整个人往后退着,身子重重撞在墙上,全身一瞬间发软,抵住墙壁跌坐在地面上,手里的鱼粮都碎了一地。
胳臂整个贴着墙壁会让他有些许的安全感,他屏住呼吸抬起头看着拿着刀的马权,眼睛都睁得像是死不瞑目。
“权,权哥……你……”
马权表情毫无情绪地看着地面,眼神阴森森地看着梵天纵:“不是要喂鱼吗?刚好,用她喂。”
“去把鱼缸抬进来,拿个扫把把房间拖干净。”
空气中除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马权看了看他腿,中间,扯了扯嘴角:“吓尿了?”
马权半蹲着身子看着他那张脸,拍了拍,声音阴寒刺骨:“你敢说出去,下一个就是你。”
梵天纵移远脑袋,忙的摇头,声音都哆嗦:“你放心权哥,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说完,挣扎着站起身,忙的关上了大门,开着客厅的灯光,帮着马权把鱼缸抬到了那个包间,也飞快把地面给清理干净了。
眼睛看着卜嘉的尸体被浸泡在浴缸中,长发在水中飘**如同活着的水草,清澈的水被血染红,旁边还游着他新买的金鱼,这种渗人的画面让梵天纵都有些不敢抬头看过去。
远处的嗓音喑哑带着询问:“为什么这个包间会有把匕首?”
“啊?”
梵天纵看着那把匕首,也跟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清理的时候没清理干净。”
ktv经常会有水果盘,这是一个水果刀,也正常。
马权盯着手机里的这条短信,他给对方打了电话过去,显示是一个空号。
他呼吸重了重,又听到梵天纵颤颤巍巍地问着:“权哥,卜嘉家里一定会找她的……”
马权抬头看着他,眼神淡漠薄凉:“至少她消失一星期后才会,还有时间。”
梵天纵没明白,但在这个包间里,有一个死人在,他总觉得凉意顺着脚底板往上爬,怪不得盘下店的时候老板就说这边风水不好。
好冷,刺骨的凉,他呼吸都放轻了。
马权低着头,双手抓着头发,头皮都跟着扯开,喉咙里发出巨兽一般的嚎叫声,过了很久,马权才抬起头冷静沉稳地看向梵天纵。
“你上次不是给聂召打了致幻剂吗?”
梵天纵点了点头。
他在医院治疗的时候在碰见过聂召,后来给了知情小护士了一点钱,知道聂召有重度抑郁症,他在黑市买的药,有致幻作用,最重要的是会让人精神失常,加重抑郁症。
他本来的打算是不知不觉给聂召打几针,解决完靳卓岐,把她打晕绑了也就轻松多了。
马权忽然露出一抹笑,笑意有些渗人又诡异,让梵天纵跟着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吞咽着口水,手指紧紧揪着裤缝。
他实在没想到马权会杀了卜嘉,即便是从牢里出来之后他感觉到了马权跟高中时不太一样,但他没想过马权会这么疯,杀完人之后还能这么冷静。
他感觉自己要做一周噩梦了。
“你去把聂召引到这里来,再给她打一针,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梵天纵懂了他的意思,张了张唇:“可是,这家ktv是我名下的。”
马权眼底透着寒光:“你是不是傻?你就说不知道不完事了??”
梵天纵想要说些什么,嗫喏着好几声,最终只是看着马权那张阴森可恐的脸,怯怯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查到他头上,大不了他把马权供出来,反正不是他弄的,怎么都怪不到他头上。
马权离开之前,轻飘飘落下一句:“你最好别他妈给我耍花样,我动不了靳卓岐,弄死你很容易。”
“反正搞死一个两个都一样。”
梵天纵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江悬平常有课,只能下了课才有时间帮聂召看着他们,有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所以很难真正帮她监控到马权的动向。
可刚好他在附近吃饭,隔着玻璃跟雨,清晰看到卜嘉走进了一家ktv,他打听了一下知道这家店老板现在是梵天纵,一直等到这家店关门,江悬从饭店离开都没看到卜嘉出去过。
而马权跟梵天纵已经锁门离开了。
一个有去无回的人——
江悬低垂着眸,给聂召发着:【马权找了卜嘉,不知道要干什么。】
聂召有些意外,又觉得也很合理。
马权最恨的人当然是靳卓岐,一个把他奶奶杀了且还把他送进去的人,对比之下显得她微不足道,他也知道就算是她不倒戈,他也不可能设计得了靳卓岐。
聂召还没回复,又看到了江悬的下一条。
【她两点多进去的,现在是十一点,没出来,马权跟梵天纵已经锁门走了。】
聂召眼睫微闪:【什么意思?】
【我怀疑她死了。】
聂召手机都没拿稳,直接掉落在地,她忙的低头捡起手机,质量不怎么好的钢化膜边缘被磕碎好几处,手指飞快回复着: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江悬:【不知道,我随便猜的。】
他给聂召回复完,就跟班主任请了两周的假期,谎称家里有人死了需要吊唁。
目前的情况聂召太危险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聂召不太相信江悬的猜疑,她觉得没有道理,马权之前跟卜嘉关系很好,他们两个又没有什么仇恨,就算是什么私仇,也不至于把她杀了吧?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一晚上,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过去。
之后风平浪静了两三天,她同时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是童画发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卜嘉这两天都没来学校。】
一个是马权发过来的。
【我是马权,聂召,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合作?】
聂召呼吸都在一瞬间绷紧了,想到那天江悬的消息,她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她把所有人都看得太简单了,这些人可怕到如同恶魔,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解决的。
亡命之徒,什么都不怕,也最豁的出去。
【你想要合作什么?我有什么需要跟你合作的?】聂召。
【你不就想要卜嘉的把柄吗?我有一段视频,能让她身败名裂,还是那个条件,你帮我送靳卓岐进去。】
【什么视频?】
马权给她发了一个视频的截图过来,跟童画发给她的那段一模一样,但他截图的视频显示全段视频只有十秒,聂召的有三分多钟。
她并不认为是童画也发给了马权,既然童画能拿到这条视频,那别人自然也能拿到。
聂召按兵不动,她倒想要知道马权到底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视频是不是你合成的,你又想做什么让靳卓岐进去?你干不过他,如果还是上次那种小儿科的嫁祸,他不会上套的。】
【明晚晚上八点,你来纵鱼ktv,我们细聊。】
聂召给聊天记录截了个图发给了江悬。
江悬回复得很快。
【不要去。】
【卜嘉在这个KTV里,聂召,卜嘉可能真的死了,他想嫁祸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