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召忽然就想到了手里的视频, 如果现在发出去,那么现在立刻马上,卜嘉的爸妈就会找她, 警察局二十四小时立案,依照卜家的关系, 或许可以立马派很多人找卜嘉。
卜嘉是被司机送到ktv的, 不出明天,她的尸体就会被发现。
聂召捏着手机给江悬发着语音:“你说, 如果我不去的话会发生什么?”
江悬回:【他会想去杀了靳卓岐,然后自杀。】
一个知道自己逃不掉的人, 本来也没有想好好活着的人,在最后一刻当然是想带走他最恨的人。
所以关她什么事儿?
就是有点可惜, 聂召觉得卜嘉死的太简单了, 她从未经受过磨难, 死了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
但或许这样也很好,她可能死之前, 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结束的。
垂下头重新看向手机时,又看到江悬发着:【聂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算你不去,他也会找上你。】
聂召皱了下眉:【他找我干什么?我跟他应该没那么大的仇恨。】
他最恨的不只有靳卓岐吗?
【但是他动不了卓哥的,你以为他从出狱到现在没想过跟卓哥鱼死网破吗?但是没可能的,卓哥除了我, 身边好几个很会打的朋友,他又没什么很有权利的靠山, 根本干不过卓哥。】
聂召语气都有些不善:“那他找我干什么?”
【卓哥喜欢你,他想要挟持你要挟他。】
聂召看到这句话顿了一下, 眼神直接忽视了喜欢两个字,把语音改回打字问:
【那你觉得靳卓岐知道马权会联系我吗?】
【应该能猜到。】
不然卜嘉怎么可能这么快死?
靳卓岐知道聂召根本动不了卜嘉,所以才出手的。
聂召对卜嘉的敌意太明显了,被卜家知道她的处境会更难,况且,江悬觉得靳卓岐应该是在找了一个很好的契机做了什么,所以才能够导致马权失手杀了卜嘉。
毕竟按照他们两个的关系,卜嘉进去的时候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这件事也发生得太过突然了。
聂召没再回复江悬,只是低着头窝在沙发上看正在吃猫粮的碎碎,吐着舌头,即便仍然不爱搭理人,性格却比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她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出卢湘写着的那封信,短短几个字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在指尖夹着,她躺在沙发上抬起手腕,用信纸遮挡着天花板刺眼的灯光,那些字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不觉,聂召又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入睡很困难,偶尔也会像现在一样,闭上眼直接昏睡过去,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像是骤然之间失去了知觉,这让她感觉到她全身的能量都在逐渐消散。
等迷迷糊糊醒过来,聂召给江悬发了一条视频,说想让他帮忙黑进西传的所有多媒体教室电脑上,在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发布这条视频。
江悬回复了一个好字。
他此时就在网吧,跟着靳卓岐也学到了些皮毛,西传大的网站本来就挺好进,只不过是远程操控而已,他自己就完全可以做成这件事。
偷偷侵入了西传大的所有自媒体教室的电脑之后,江悬将这条视频上传,定了一个明天八点半的时。
明天八点半,当时教室投屏正打开,所有电脑也会被控制,自动循环播放这段视频。
刚关闭电脑准备离开网吧,出了网吧的门江悬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他下意识连连往后退想重新走进人多的网吧中,却被几个人团团拉住往另一个人少的地方走。
这几个面孔倒是有些眼熟,经常跟马权在一块的那些人,也是,他的动静太大了,马权或许已经发现了他在附近。
江悬意识到不对劲。
如果马权看到了他在附近,那么他就一定知道聂召已经知道卜嘉死了的事情。
他刚要拿出手机给聂召打电话,手里的手机被旁边男生直接拽走狠狠砸在地面上又踩了几脚。
这个时间点大街上几乎没人,江悬一对五跟他们几个打。
他心脏骤然一紧,拳头死死攥着。
此时马权已经去找聂召了。
他猜错了,根本没想嫁祸给聂召,那条消息,只不过是想让聂召放松警惕。
眼神看着旁边站着没有参与的兆锐,江悬侧着头双眸漆黑地看着他。
兆锐旁观着没吭声。
江悬是很会打架,但一对五,这几个人个个都是会打的主儿。
被其中一个男生推着肩膀撞击到墙壁上时,江悬都没有丝毫反应。
他只是张了张唇,完全不在乎自己会被怎样,看着兆锐,站在灯光下,第一次摆出哀求的姿态,并努力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唇语。
——救她。
兆锐看出了他在说什么,点着烟站在旁边没吭声,只是看着那几个人跟江悬打成一片,一个男生被打肿了脸,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石头,一下子砸向了他的外耳道,江悬被旁边两个男生扭着双臂,来不及挡,石头把耳朵刮出一道很深的伤,从里面往外滴血。
旁边两个男生瞬间有些懵了,见况,瞬间松开了挟持着他的手臂。
骂了一句,抬脚踹他,眼神怒不可遏朝他吼着:“你他妈别把他弄聋了!他本来就不会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现在咋办……”男生抓着石头也瞬间慌张起来,忙的把石头扔在了墙角,手指擦着衣服,声音都颤抖。
“草,去医院,权哥就让我们拖住他,又没让把他弄死,妈的他真聋了我们都完蛋。”
……
只有兆锐站在旁边看着那几个人乱成一锅粥,皱着眉转过身去开了车送江悬去了医院。
黑夜里的一群人拖着一个被打到滴血的男生,在忽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中飞奔。
公寓。
聂召跟江悬发完消息,又给童画发了一条微信。
【卜嘉死了。】
对面回复得很快:【我就知道她出事了,你干的?】
聂召回:【不是。明天上午八点,你们学校会出现卜嘉的那段视频。】
童画想要的就是她身败名裂,以及她的那条命。
她对聂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被骗过,她也知道没人敢惹卜嘉,但没想到聂召真的能做到。
童画只回复了一个“谢谢”。
随后删除了跟聂召的全部聊天记录。
刚想删掉好友时,童画才发现聂召已经把她删掉了。
事情结束了,她们聊天的内容不能暴露出去,这个时候划清界限是最安全的。
聂召删完人点了份外卖,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也就点了份甜粥。
重新打开手机时才倏然意识到,今天周五,明天是靳卓岐的生日。
过得这么快,下个月就要立夏了。
也不知道她还有多长时间的活头。
门铃声跟手机声同时响起,聂召扫了一眼手机,看到是一条短信,她暂时没打开去看,站起身走出门去拿自己的外卖。
外面下起了小雨,外卖小哥把外卖放在公寓门口,还拍了一张照片给她,外卖的外包装上已经被沾染了很多的雨点。
她刚打开门去门口拿,没看到对方拍照的地方放着她的外卖,一抬头,看到了远处站着的马权。
他穿着一身的黑色雨衣,浑身都搅拌滴滴答答落着雨水,面目可憎的五官让人不寒而栗。
聂召呼吸一紧,下意识抓着门想要关上,被马权大力抵抗住。
“聊聊。”嘶哑难耐的嗓音从眼前落下。
聂召心跳在一刹那疯狂跳动,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她不怕死,但却有些害怕马权会做什么。
聂召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得样子,微微低着头继续试图拉上门。
“我不会跟你合作的,你根本对付不了靳卓岐。”
马权轻而易举推开了她的门,门被这股力“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又反弹过去,他洋洋洒洒地进了聂召的客厅,眼神梭巡了一圈,目光落在那只正在吃饭的黑猫身上。
毫不客气坐在沙发上,好似从没来把自己当外人。
站在玄关处的聂召强行冷静地看着他。
她怎么也没想到,马权竟然会直接来找她,她以为最迟也要到明天,现在已经凌晨了,为什么会这个点来?除非他知道明天来不及。
聂召也更没想到刚杀了人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能够像是现在这样冷静沉着,从容不迫,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聂召不知道监狱里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当初还有些心气的男生变成这样阴郁又疯狂的模样。
如果是没坐牢的马权,即便他这个人是有些偏执任性跟叛逆,但聂召并不觉得他敢做出杀人这种事情。
聂召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神色自若地拆开粥,捏着勺子搅拌着,一口一口喝着粥,明明让老板加了很多糖,却没滋没味的。
“你想怎么把靳卓岐送进去。”
聂召停下手,抬头看着他。
“况且,那张照片只能让卜嘉身败名裂,你当我傻吗?她如果查到是我,我还能有好活?”
马权嘴角忽然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我可以帮你杀了她啊,你以为我还怕吗?反正都要死,死之前拉一个人下去也无所谓。”
他的语气实在过于轻松跟坦**,以及夹杂着的那一抹邪佞的笑意让聂召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眼睛直直看着他,手指都跟着悬在空中,背后开始冒冷汗。
马权根本没有想过嫁祸给她,江悬的猜测或许有偏差。
他可能原本是有这样的打算,但显然不现实,监控太明显就能知道卜嘉的下落以及当时那个KTV都谁在场,如果卜嘉现在已经死了,也很容易能看出死亡时间是今天而不是明天。
他从一开始,或许就想要嫁祸给的就是刚才也在KTV的梵天纵,那家KTV可是在他名下的。
聂召眯着眼,声音也像是从齿缝中崩出来的:“你根本没想过跟我合作设计靳卓岐,你想拿我威胁他?”
马权拿着手里的匕首,走到她面前,被发现了也没有丝毫慌张。
他本来也没想跟她合作什么,刚才进来没直接说也只是想要放松她的警惕罢了。
见聂召脚步一直在往后退,甚至想要逃跑离开这里,他大步上前粗暴地扯住她垂落在肩膀的长发,把她整个人都往旁边方向拽去,彻底绝了她想要离开这里的心。
“聪明啊,聂召,你还有点脑子。”
聂召被他手指的力道揪住,整个头皮都快要被撕扯下来,头顶阴森森的嗓音带着压不住的阴鸷跟戾气,刀片在聂召脖子上抵着,整个人毫无反抗之力。
“你他妈跟我装什么?你不是刚才就知道卜嘉死了吗?你真当我傻子?”
“你以为就你能找江悬吗?”
从聂召没有回复他消息时他就感觉不对劲了,卜嘉来这里的动静太大,有意就很容易知道她在ktv没出来。
马权最开始没想过杀她,如果想,肯定会有更万全的准备,可他现在回不去了。
他必须在警察查到他头上之前,拉着靳卓岐跟他一起下地狱。
“你把江悬怎么了?”聂召死盯着他。
马权轻笑了声:“没怎么,拖住他而已,他对我来说又没什么用。”
“用我来威胁他,马权你还是不了解靳卓岐。”聂召的脖颈被匕首割出了一道血痕,一滴血顺着脖颈落进衣服里,她的眼神也毫无波动。
“他不会来的。”
马权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尖,捏着准备好的手铐直接锁在她的手腕上,毫不留情给了她一巴掌把人甩在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就打个赌,如果你赢了,我就放过你好不好?如果他没来,我他妈就拉着你个婊子上路。”
聂召被他扯断了一把头发,脸颊红肿,嘴角也被打出了血,她歪着头疼得皱眉,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匕首上,就见马权从她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手机,让她给靳卓岐打电话。
靳卓岐那种人,就算是对她产生了一些可以说是畸形的好感与不忍心,但他的眼神向来凉薄冷漠,怎么可能为了别人付出什么。
聂召压根觉得他不会来。
她只是在想,她现在如果死了,是不是也算为了靳卓岐而死?是不是就还完他了。
聂召不想纠缠了。
从来到A市到现在,她跟在靳卓岐身边太久,这一年也格外漫长。
她好像已经回忆不起来在高中跟在葛元凯身边花天酒地的生活了,或许如果等他当兵回来,看到的是现在的聂召,会连认都不敢认。
她从灯光下张扬独特的女孩,仅仅一年,变成此时冷淡孤僻,沉默寡言,浑身是病,又满身疮痍的人,好像放在阴冷又潮湿的黑屋子很久没有晒到阳光的过期牛奶,除了苦就只有苦。
这些她都可以受着,她做的错事她自己还,受得不够,就用她的命来还,她没有想要逃避什么。
但聂召咽不下这口气。
她一边挣扎着想要跟靳卓岐撕扯开就此了断,她对不起靳如馨,她想要靳卓岐成为高中那个靳如馨还在时的样子,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筹码帮卢湘报仇,她没有力气了,想结束自己,也就此跟靳卓岐一刀两断,把一切重新回到原点。
一边又在想,旁观暴力不算暴力吗?他不该拿这件事设计她伤害她,他想要她怎么样都行,但那些喜欢她的人也罪该万死吗?
是他自己上赶着来的,她本来已经想要放过他,自己跟他们拼命了。
是靳卓岐非要拽着她不放手的,不能怪她。
聂召看着马权把她的手机打开,里面还留着一条兆锐在十几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马权去找你了,聂召,你现在给靳卓岐打电话去找他。】
马权眼神一阴,抬脚踹了她一下,正好撞在聂召的腹部上,她下意识弓着身子在地上挣扎,一股钻心的疼让她额头都要冒起冷汗。
“这么多人都喜欢当你的狗,聂召你挺能耐。”
聂召苍白着一张脸没吭声,抬头看着他拨通了一个电话,随后放在了她耳畔。
电话还没打通时,他的语气狰狞又带着威胁:“约他过来。”
声音嘟嘟了两秒,对面接听。
一瞬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电话中只能听到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那边有些吵闹,似乎在酒吧,他拿着手机正在往安静的地方走。
聂召低垂着眼眸,隐约听着那边的歌舞升平,又看着眼前寂静的客厅,以及用刀尖把她脖颈划出一道很深血痕的马权,忽然觉得眼有些涩。
她一直没吭声,那边的靳卓岐也什么都没吭。
他正站在马路边,这边比较安静一些,夜幕中的清风吹着头发,打了支烟,在指骨中夹着,迎着刺眼的风看着远处。
“没什么想说的吗?”那边的嗓音磁质又低沉。
聂召眼眸低颤:“什么?”
沉默地看了好一会,靳卓岐咬着烟,含糊开腔:“说祝我生日快乐。”
聂召被马权用力摁着胳膊,强忍着疼痛,语气维持平稳:“明天才是。”
“预支了。”
聂召没吭声,只是叫了他一声。
“靳卓岐。”
“今天周五。”
靳卓岐咬着烟喷出一冉薄雾,白烟迷乱了眼。
“嗯。”
聂召的语气中带着平静的讲述。
“你来找我吧。”
靳卓岐沉默半响,说好。
挂断了电话,看着黑色屏幕里的那张脸。
她没有要求靳卓岐真的来,来不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她给自己一个选择。
如果来,不管结果是什么,聂召就当他俩的所有事就此彻底了断。
如果不来,她也算因为他而死,就当为自己最后的赎罪,她想自己去找卢湘了。
靳卓岐挂断电话时付坤也在他旁边,风里伴着汽车的鸣笛声,他微微皱着眉,觉得聂召有些不太对劲,靳卓岐更不对劲,
他抬着头看着正在慢条斯理抽烟的靳卓岐,张唇说:“卓哥,你应该跟聂召解释清楚的。”
就算是他们去过卢湘家里又怎么样?他能帮得了一次,帮得了无数次吗?
况且在那件事之后,靳卓岐从没去过弘高,跟卜嘉的关系还不如跟林思凝,他根本不知道卢湘被卜嘉欺负的事情。
一直到他后来休学回来重新上高三,聂召还没转来的上半学期,靳卓岐偶尔见过卢湘被卜嘉欺负,当时他更没有任何立场帮她,这又不是帮一次就能解决的事情。
更别说连跟她接触频繁的聂召都不知道卢湘经历了这些想自杀,靳卓岐怎么可能知道?报复又从何而谈?
付坤见靳卓岐不说话,才知道他当初把他俩推向一起的那个稳赚不赔的选择,此时正在完全性偏倒向毁灭人的那边。
“卓哥,卜嘉都死了,你已经做够了,别管她了。”
靳卓岐掐灭了那根烟,许久没吭声,他从口袋中掏出了车钥匙,没再看付坤。
“走了。”
付坤现在也不觉得靳卓岐有那么爱她,但靳卓岐放不下她,这是比爱更致命的,或许是从小时候他患有严重自闭症时就留下的执念。
爱耗光之后迟早不爱,但放不下就永远放不下了,这是心病。
另一边。
马权的力气太大了,跟靳卓岐差不多,聂召本来就是个不会打架的人,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
她也没想过逃跑。
她一个本来就没剩下多少日子的人,有什么可逃的。
可聂召看着他双手握着她的手腕,把手腕捏出青紫的痕迹,又试图用绳子往她身上绑时,她听到了门外“叮铃”的一声门铃响。
寂静的空间里,那声门铃清脆响亮,震着耳鼓,有些疼。
聂召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只是脑子里一直在想,靳卓岐来了。
他为什么要来?
他就算不知道马权在,也明明猜到来了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事儿的。
聂召也不觉得他对她的那点喜欢有多少。
只是在那一瞬间,聂召觉得眼睛有些酸,她记得靳卓岐因为她怕黑每天都开灯,记得他每天叮嘱她吃药带她去看病,也记得他给她带饭,帮她教训人。
站在他的角度,他没必要做这些,恨一个人也不是这样的。
这个选择他也选了第一个。
聂召骤然试图挣脱开马权的手,绳子本就没有扣紧,只是在手腕处挂着。
她忽然的反应让马权以为她想跑,拿起旁边沙发上的匕首摁住她的肩膀就往聂召的脖颈抵着。
可他没想到的是匕首被一股力挡住。
聂召双手徒手抓住了他的那把刀,她的眼神冰冷到可怕,声音带着隐忍跟刻意压低声线:“你真以为我怕死吗?”
匕首的刀刃把掌心的皮肉都给割开,滴滴答答的血顺着手掌的缝隙往地面滴落。
马权眉心跳动,手指大力地掰着那把刀,狠狠从她手掌心中抽出来,想要把她整个手掌劈开似的,随后一脚重重揣在她的腹部。
“砰”的一声,聂召整个身子在地面滑动了一米远,脑袋也重重撞击在茶几的棱上,是把眉眼上方的额头撞破,顺着眼角,鲜红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聂召倏然看了一眼公寓的门。
她后悔了,不应该这样。
她不想靳卓岐被拖下水了。
他明明已经准备好毕了业出国的,卜嘉死了已经够了,靳卓岐不能是被聂召毁掉。
她不想别人为她付出,也不想继续为什么赎罪。
聂召挣扎着站起身,目光落在垃圾桶里碎掉的玻璃片上,她挣扎了好一会想要站起身,却因为受伤的手跟被手腕上的手铐难以行动,又被马权眼疾手快地发现,一脚掼在肚子上。
那一刻,身体里的器官都好像错了位,聂召喉尖涌上一股腥甜,长发如同瀑布似的成为脸颊的背景板,血顺着嘴角往下落到耳垂,整张脸都有些模糊不清。
她浑身无力地躺在地板上疼到麻木,耳鸣声让她只能听到血液往地面滴落的声音,以及脑袋眩晕,眼前也好像不清晰。
她想喊靳卓岐不要进来,可又害怕等她喊出声之后靳卓岐真的会进来,眼前越来越模糊,一直到她只能看到隐约的影子。
靳卓岐摁了好几声门铃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他低垂着眸,输入了四位密码,开了聂召公寓的门,整个大门打开,通过玄关,不偏不倚看到了客厅。
靳卓岐没想过眼前会是这样的情况,他以为马权的目标是他,也完全没预料到马权会在这个时候找上她。
他第一次算计出了错,看到的倒在血泊之下的聂召。
他的瞳孔一阵紧缩,死死看着地面上睁着眼,身下却一滩血的聂召,眼睛像是被这么红色覆盖,他在一瞬间红着眼看着她,又看向马权。
“我他妈杀了你!!”
眼前出现了他抬起手腕那把匕首刺眼的刀光,像是雷霆霹雳一样劈了过来。
靳卓岐像是发疯了一样,手指整个抓住了那把匕首,力道大到直接把他的手腕扭过去,长腿挡住来自马权的袭击,手掌心的血滴滴答答往地上流,他也没有丝毫的松开,一拳暴戾地把人砸倒在地上,生生抓着刀刃从他手里抢过了那把刀。
马权口腔里碎了一口牙,他整个人被撂倒在地,咳嗦着把嘴里牙齿吐了出来,眼疾手快看到旁边放着的凳子,迅速站起身想要砸过去。
聂召睁开眼看着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靳卓岐,歪着头死死盯着他,想要站起身,想要叫醒他,声音却虚弱到只有一些微弱的气音。
“靳卓岐,不要。”
靳卓岐充耳不闻,整个人像是入了魔,发泄一般每一拳都沾着血,把他当成泄愤的死物,一拳一拳把他的整张脸都打到血肉模糊。
他脖颈上的青筋显现,整个人执拗又疯狂,面对马权的攻击也没躲开,他的目标不是自己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了,他捏着匕首,迎面用刀刃直直刺入了马权的心脏处。
额头被凳子砸出一个血坑,顺着下巴滴落在地板上,靳卓岐脚步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耳畔像是被什么蒙着一层,他什么都听不见。
只看到眼前的凳子掉落在地直接散架,以及还有胸口处插着刀子的马权。
他捅进的位置很准很准,一击毙命。
手背上的青筋仿佛要爆裂,他的眼神黑沉到可怕,甚至蹲下身拿着匕首失控地想要往他身上补刀。
聂召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翻起身试图抱住了靳卓岐的肩膀。
她不能让靳卓岐补上这第二刀,造成故意杀人的嫌疑。
她没有办法解开手腕上的枷锁,只能用下巴无力地靠在他肩膀上,额头抵着他的肩,感觉到他浑身刺骨的冷跟湿,他被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聂召有气无力地闭着眼,双手去抓住他的手腕把匕首从他手里拿开。
“靳卓岐,够了。”
“他已经死了。”
她的手掌搭在他手掌上,温热的血也把他身上给染红,聂召浑身没有力气,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一下,呼吸声很重,有些喘不过气的狼狈,感觉到靳卓岐浑身止不住的在颤抖,疼痛感与脑海里的压迫力让她逐渐睁不开眼,她声音脱了力,像是一种彻彻底底的解脱:
“卓哥,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她整个人晕倒在他身上。
……
警车跟救护车齐齐在十分钟后到达公寓门口,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抱着一个女孩飞奔上救护车。
靳卓岐的伤不是很重,只是脑子有些脑震**,额头上有一个很重的伤口,需要针缝,而聂召做了一晚上的手术,结束后人还昏迷躺在ICU。
第二天,两人还没醒。
西传大学登顶热搜,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热度破了百万,词条后跟着一个红色的“爆”字。
一段视频被打了哑谜似的在广场疯传,热搜持久不下,甚至有人花了钱试图降下这个词条,可没两分钟,又有新的有关卜嘉的词条被顶上去。
舆论彻底控制不住。
西传所有去上了早八课程的人,回来都在私底下嘀咕讨论,因为这条舆论,整个西传内部彻底乱套。
卜家看到消息之后迅速跟学校联系,才知道卜嘉在前两天就已经跟学校请假了。
卜嘉的妈妈李雯丽收到这条消息之后开始疯狂给卜嘉打电话,可一整个上午她也没打通,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到学校都没脸去。
她最是知道这个女儿的脾气,平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此时被闹得这么大,她才有些后悔平常没有严格管教她,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她跟卜嘉爸爸对卜嘉向来严厉,但免不了那她那些个舅舅表哥平常惯着她,让她的脾气越来越差,消失好几天不接电话都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打了一上午都没收到卜嘉的消息,李雯丽就打算前去香港找她,刚定了机票,就收到了一条陌生的电话。
李雯丽以为是卜嘉打回来的,向来温和的人忍了整整一上午,此时爆发出来,声音像是吃了炸药一样往外蹦:“你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平常怎么跟你说的,你要玩最好别给我爆出来,你还想不想进娱乐圈混了????”
对方顿了一秒,才礼貌询问:“请问是卜嘉的妈妈吗?”
李雯丽皱紧眉,看了一眼号码,努力压制着语气里的烦躁:“抱歉,我以为是我女儿打来的,你是?”
“您好,我是A市警局的骆霄。”
李雯丽听到警局两字,就萌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的心跳都跟着骤停,良久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对面的声音字字清晰又刚正,李雯丽听完,双眼一黑,捏着电话整个人晕倒在地。
“啪”的一声,手机落在地面上发出碎响。
保姆听到声音,立马跑了过来,见此状况忙的尖叫喊着人。
卜嘉死了的这件事也被西传默默传开,不少人都在私底下置喙,说她平常得罪那么多人也不奇怪。
现在社会,不要小看任何不如你的人。
不害怕厉害的,害怕不要命的。
就连平常很少跟童画聊天的室友都坐在宿舍愤愤说了句“活该”。
“哎童画,你最近,感觉心情蛮好的嘛。”
童画平常向来不会跟他们这些同学聊天,室友知道她性格孤僻,也就不会主动打扰她,但最近能感觉到童画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童画轻笑了声:“是吗?嗯……明天我爸生日,可能就开心点。”
“你看到网上的八卦没?”室友眯着眼说,“真的活该,谁让她之前欺负卢湘来着,这就叫什么,一报还一报,我一直都感觉卢湘肯定就是因为她才——”
童画点了点头:“嗯,恶有恶报吧,我明天请了假回家,等我回来我请你们吃饭吧?可以吗?”
旁边室友也跟着转过脸,表情有些惊讶:“真的啊!那必须要的!”
……
靳卓岐是在事发的第三天从医院醒来,之后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几个警察团团围在了病房。
案件并不算复杂,抓捕的所有嫌疑人也都供认不讳,警察局在一周内就破了这个案子,其中只剩下一个收尾,就是靳卓岐。
根据他的口供,也彻底查清此案件。
因受害人聂召伤情严重还在昏迷中,最终没有要求她去警局录口供。
靳卓岐离开医院的那天的天气很好,艳阳天,万里无云,太阳晒在身上都感觉很滚烫。
即将迎来燥热盛夏。
他在醒来之后被无数次叫去警察局询问,也知道下午可能回不来了,中午饭都没吃,拔了手背上的针,从病房走出去径直上了楼上的ICU,现在还不能进人,他也只是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
聂召身上插了很多管,带着呼吸罩,里面的医疗机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响。
落地窗开着,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过度曝光显得那张脸苍白得不像话,躺在病**也毫无声息,整个人都好像要即将离世界而去一样。
站在门口,也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声。
靳卓岐盯着那张脸,只是恍然地在想,他是不是真的跟聂召没什么缘分。
如果她想要,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他也毫不后悔做过的一切,他想跟聂召好好的。
想要她,相爱她。
想要的发疯。
很多时候梦里都是她来找他,说我们一起离开。
靳卓岐就什么都不恨了。
可他清楚知道,连她来到他身边,都是他设计好的。
这个女孩从来不想要他。
或许是因为想要把她那张脸往脑子里记得再深刻一点,靳卓岐一直盯着看了很久,直到有医生叫他,才转身离开。
他脑袋上包着纱布被警察带出病房,状态看上去太差,也没给他上铐。
从病房走出来后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跟着警察下楼时,眉眼漆黑垂着头,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付坤,只是嗓音沙哑落下了一句:“帮我照顾一下她。”
付坤只是眼红地看着靳卓岐被带进警车里,站在旁边强忍着没吭声。
他一个向来喜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人,竟然那么冲动到跟对方拼命,他明明知道后果,匕首刺入心脏那么准,但凡他给自己留丝毫的后路,都不会冲动到把马权杀了。
付坤一直以为像是靳卓岐这么理性的人,能够全身而退,他对谁都薄情,好像不懂爱,可他好像有些忽视了聂召在他心里的分量。
他从来没在谁面前,这么低三下四、不顾一切过。
……
四月二十日,靳卓岐因防卫过度导致人死亡,因其对方精神失常,且杀人后逃逸,对聂某也造成重伤,最终二审判刑靳卓岐有期徒刑一年。
霍呈决特意飞回国了一趟给他找了在律师界独树一帜的一整个律师团队给他打官司,他倒很想保住他,但凡马权还有一口气,都能让靳卓岐全身而退,但他杀了人,这个牢就非蹲不可。
判刑下来的那天,A大宣布给予金融系一班靳卓岐予以退学处理。
学校论坛瞬间泛起轩然大波。
网络上议论纷纷,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因杀人坐牢。
被所有人仰望的风云人物一朝陨落,那些曾经疯狂讨论过他的帖子,也全部被官方封禁,至此,靳卓岐三个字成为A大所有相关社交网站的禁名,那些张扬轻狂的曾经也彻底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