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谁要结婚?”张翠环和路梅香撩门帘进来,正好听见这两个字,也惊了下,脱口问道,问完了才看见沙发上还坐着周军,两双眼睛在周军和何秀红脸上扫了扫,意识到两人刚刚正在聊很严肃的话题,立时进来也是退出去也不是。
何秀红压下心里头的惊涛骇浪,咽口吐沫,喉头发梗地问周军,“军儿L,你说的是真的。”
周军抹了把眼泪:“是真的,他们,他们把结婚证都领了。”
张翠环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小心地问:“你们说谁,谁领结婚证了?”
何秀红没说话,脑子里乱呼呼的,一时间涌出王树林和周英夫妻两个在一起夫唱妇随的样子,一时又涌出王树林坐在妻子尸体面前,悲痛欲绝的样子。
周军侧头,看见了张翠环和路梅香,擦了把眼泪,说:“是我爸……”
张翠环瞬间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凉气,“你说真的?我的老天爷,你妈才去了几天,这,这是人干的事吗!”
路梅香也是惊诧不已,嘴巴大张着,久久合不拢。
何秀红晃晃脑袋,把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干净,缓了缓心神,才问周军,“你爸要和谁结婚?”
周军沉默地咬着后糟牙,侧边颌骨一突一突的跳着,好一会儿L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家的一个租户,叫乔艳艳的,年纪比我还小两岁!”
“我的妈,我的妈!王树林脑子被猪吃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干出这种事来!”张翠环愤怒地跺了下脚。
路梅香也是愤怒不已,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说了句,“真不是人!”
何秀红只觉得一个小雷在自己头顶响起,炸得她心里头火烧火燎的。
王树林的所作所为比周英突然去世的消息还要让人震惊,还要令人无法忍受。
何秀红放开周军的手,“噌”地一下站起来,迈开大步往出走。
周军忙问:“二婶你去哪儿?”
何秀红:“我去替你妈教训他!”
周军眼泪一下子又冲出眼眶,自从他妈去世后,他的心就像是破了个洞似的,总有凉风灌进来,听说王树林结婚的消息,他耳边听到有什么破碎的
声音,他和王树林吵起来,不顾父子人伦,将王树林骂个狗血淋头,可又如何,王树林已经跟那个姑娘领取结婚证了!
这会儿L,周军见何秀红二话不说,就要帮着出头,冰凉的心里头升起了一丝暖意,有了种重新回到妈妈羽翼之下,有人保护,有人帮着出头的感觉。
听说何秀红要去教训王树林,张翠环和路梅香立刻响应,“对,咱们都去,忘恩负义的东西!饶不了这个老小子,个倒插门的,敢欺负咱们路家河村的姑娘!”
何秀红走几步,头脑稍稍冷静了下来,她停住脚步,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其他几个人说的:“不着急,这事儿L咱们往大里闹闹。”
何秀红越说越冷静,在客厅地板上走了几圈,说:“咱们这么办,把平时跟王树林媳妇,呸不是,周军他妈关系还可以的老姐妹们都召集起来,一块去找王树林,咱们去要个说法!”
张翠环和路梅香立刻答应,说:“我俩去,你坐镇。”
何秀红点头,说:“你俩先去找贵婶、五婶他们,让他们也帮着你们去找人。”
张翠环两个答应一声,带着心中的愤怒还有要搞场大事情的激动跑走,门帘被他们撞得发出细碎的响声,响了好一会儿L才停住。
周军想站起来,腿脚却有些无力,站不起来,他看向低头想事情的何秀红,颤着声音说:“二婶,谢谢你愿意出头,谢谢你还记得我妈。”
一股酸意涌上何秀红的心头,渐渐压过那股子强烈的悲愤之情。
她想不通,周军他妈周英刚刚去世一个月,王树林为何就这般迫不及待。周英在世时,一直都以夫为天,尊敬、照顾着王树林,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儿L,甚至为了维护王树林这个上门女婿的尊严,让大家伙称呼她为王树林媳妇。
王树林怎么就能这般绝情,尸骨未寒就把新媳妇娶进门?这是多么冷的心肠,多么绝情无义的人!何秀红替周英齿冷,替她不值!
她越来越冷静,坐到周军身边,问他:“军儿L,以后的事儿L,你考虑过没有?”
“以后的事儿?”周军有些茫然。
自从他妈去世后,他就沉浸在悲伤中。今天,那个比他还小的租户乔艳艳找上了他,把结婚证
甩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地跟他说,以后她就是自己的后妈了。
他是不相信的,觉得可笑,认为这个姑娘是在骗他,想讹点钱什么的。那个租户就带他去找了王树林,让王树林当着儿子的面儿回答,这本结婚证的真假。
王树林的表情很尴尬,很不情愿地回答说结婚证是真的,并且试图跟他解释自己心里头的苦闷,让周军理解他。
周军如何能够理解?听到王树林的回答,浑身的血液都往大脑上涌,厉声脱口怒吼:“你对得起我妈吗!”
他怒骂王树林一顿,心情并没有好起来,满心的茫然无助,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何秀红家。
何秀红回答周军的反问:“对,以后的事儿L。你们家的存款,你们家的房子!”
周军摇摇头:“还没想过。”他媳妇倒是不止一次提过,可他们家就就剩下父子两个,王树林的就是他的,他从来都没想到后面还有这样的变故。
何秀红舔舔嘴唇,觉得很渴,去饮水机处接了两杯温水,递给周军一杯,自己喝了一杯又去接了一杯,这才缓缓开口。
“你必须得想了。那个女的那么年轻嫁给你爸,难道真是图他人好不成?你们家的这块宅基地是你姥爷留下来的,房子也是你姥爷在的时候盖起来的,只能传给你,不能让别人抢去!要是被人抢去,你妈泉下有知,不知道得多………难过。”
何秀红喉头哽了哽。
周军不是笨人,只是之前对王树林没设防,知道他结婚了的事儿L,他再也无法用以前的感情来对待他了。
周军求助地看向何秀红:“二婶,我现在脑子里头乱得很,什么都想不了,二婶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何秀红喝了口水,站起来,说:“趁着等人的功夫,我跟你去村书记路广和家!这块宅基地应该还在你姥爷名下,咱让村里给打证明,看看能不能把宅基地直接过户给你,最起码不能转到王树林名下!咱们赶紧去,别让你爸抢了先。”
她经历了路光过户的事儿L,多少懂了些农村宅基地转让、过户的事儿L,当初路光去办过户时,请村里给出具了一份转让同意书,村书记路广和本人还亲自到场了。据说,如果没有村里出具的这些东西,房管局不给办理。
何秀红带着周军进了小卖部后门,顾不上跟路志坚细说,只交待让他关店回家,有人来家了先让他们等一会儿L。
说完就带上周军,疾步往村书记路广和家方向走,路上先后遇见贵婶几个,皆是一脸愤恨,拳头紧握,恨不能立刻去打架的样子,何秀红跟他们说:“去我家等着,我带着军儿L有点事得先办好喽,你们去家里等我们,咱们统一行动。”
贵婶他们连忙答应着,都对周军投入怜爱的目光。
两人很快就到了村书记路广和家。
路广和的媳妇忙迎出来,看看何秀红,又看看她身后高了半个头,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乖乖跟着的周军,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娘俩怎么一块过来了?”
何秀红叹口气,说:“有点事儿找你跟书记说说,广和哥在家吗?”
“在”,路广和媳妇回答着。
“我在,进屋来。”
路广和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进屋吧。”路广和媳妇说。
何秀红点点头,说:“嫂子你也进来听听。”
路广和媳妇目光在周军身上转了转,心中升起很多疑惑,说:“行,我也听听。”
屋子里,路广和正在摆弄跟路志坚那套很类似的茶具,茶香铺满了屋子。
路广和笑呵呵地说:“瞧瞧,我这套比志坚那套怎么样?”
何秀红牵牵嘴角,说:“瞧着不赖。”
何秀红带着周军坐到路广和对面,跟村书记寒暄了两句,说道:“广和大哥,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让你给这孩子撑腰的!”
路广和:“怎么了这是?”
何秀红:“让孩子自己说。”
周军走了这一路,被炽热的太阳照得身上暖和和的,这份暖意也传递到了心里,让他拔凉的心脏一点点回暖。
他将发现王树林跟二十多岁女租户偷偷领证结婚的事情讲了一遍。
路广和听完之后,沉默不语,路广和媳妇却给气个不轻,说:“从前觉得王树林人还不错,现在看来,这就是个没良心,狼心狗肺的,呸,陈世美!”
何秀红:“就是,我一听这事儿L,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不是说让他一直单身,不是不让
他续娶,替周英守着,可周军她妈刚刚过世一个月,五、七还没到!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L吗!”
何秀红和路广和媳妇两人越说越来气,惹得周军眼泪又蓄满眼眶。
路广和开口,说:“王树林这事办得缺德,我也生气,但你是懂法的,你知道《婚姻法》没规定丧偶多长时间才能续娶,婚姻自由,我是村干部也不能干涉。”
何秀红:“不让您干涉王树林的婚姻,就让那对狗男女好好过日子去!我倒是要瞧瞧那个女的能跟他多久!”
这话是咬着牙说的,她很快又缓和语气,说:“二十多岁小姑娘嫁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怕是冲着周家的家产来的。周家那份家业是周军他姥爷置办下来的,是给周军留的,不能让外人占去!周军他妈没了,就得咱们这些大爷、大娘、婶子的站出来帮帮他!”
路广和低着头,暂时没说话,路广和媳妇却是先开口了,“秀红,你说,咱怎么帮?”
何秀红瞧了路广和一眼,又转回头来,笑了下说:“咱们虽然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可是咱也是个人,也有血性,也知道这世上除了有法律还有公道公理。王树林这事做得太缺德,半分情分、脸面都没给周军他妈留,他妈去了,我们还在。周军这孩子碍着辈分,有些话没法说,有些事儿L没法做,我们可都好好活着,不能让王树林黑不提白不提的混过去!”
何秀红又看了路广和一眼,说:“嫂子,您是支书夫人,不方便出面,您等会跟在我们后面,看个热闹去。”
路广和媳妇以拳砸掌,说道:“好!我给你们架秧子去!我就爱看你骂架,过瘾得很!”她使劲白了路广和一眼,说:“为他村支书芝麻大点的小官,我好多事儿L都不能干,我就盼着他早点退居二线。趁着没退休,手里还有一丢丢权利,帮周军一把。周军是咱路家河村的孩子,咱从小看着长大的,不能让王树林一个倒插门的把家业给抢走了!”
何秀红趁势说:“是啊,广和大哥,这事我们想帮也帮不了,得您帮忙,跟上回路光似的,把那块宅基地过户到周军名下。那块地基是分给周英她爸周老爷子的,房子也是周老爷子在的时候盖的,他老人家在世时就一直说家里的房子财产将来都是周军的,这事儿L咱们村里老人都知道。周
老爷子不在了,周军他妈也不在了,咱们这些人可还在呢!”
路广和喝了一口茶,正要说话,路广和媳妇又不耐烦地催促,“哎呦我这暴脾气,跟你着不起的急!你不向着军儿L,还向着王树林那个老王八蛋不成,你是不是也打着死老婆再娶个年轻小姑娘的主意!”
路广和一惊,“噗”地一口茶水喷出来,顾不得擦拭,连连摆手,说:“你别冤枉我,我可没那么想。我又没说不给办,容我喝口水行不行!”
路广和媳妇表情这才缓和了些,笑着跟何秀红和周军说:“我说着玩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不帮忙,就是慢性子。”
何秀红笑着说:“我还能不了解广和大哥嘛!求着广和大哥办的事儿L,哪样没给办?军儿L,快谢谢你广和大舅,还有大舅妈!”
何秀红和周军从支书家出来,又风风火火往自家赶。
路上,何秀红叮嘱周军,“你找个机会偷摸把房本拿出来,别让你爸知道,省得节外生枝。”又叮嘱他,“改天晚上买点烟酒点心之类的再来书记家瞧瞧,让人家知道你是个感恩的孩子。”
何秀红的意思他听懂了,这些人情世故周军也清楚,可他愿意听何秀红说。这会儿的天气比来时更热,照得周军心里头更暖和了。
何秀红回到自家院子里时,路志坚正在院子里阴凉处站着等她。他听着妇女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也把事情听了七七八八,这么多的妇女他在屋里头待着不合适,就出来了。
看见何秀红就说:“屋里有二十来人了。你组织好他们,别让他们冲进去伤人,那是犯法的。”
路志坚对何秀红很放心,但对那些妇女们不放心。村里有些妇女嘴笨又受不了激,骂急了就上手,一上手就没个轻重。
何秀红点头,说:“知道,我跟跟他们说。”
何秀红看向周军,笑了下,说:“瞧瞧你妈这人缘,这么会功夫就有这么多人愿意帮她出头。”
周军抽抽鼻子,喃喃地低声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还记得我妈。”
何秀红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说:“你别跟着我们一块去,你在的话站哪头都不是,他毕竟是你老子,村里有些人老封建,别让他们在背后讲究你。”
周军又抽抽鼻子,“我听您的。”
何秀红瞧着周军走了,才跟路志坚说,“接着看店去还是跟着看热闹去?”
路志坚:“跟你们去,你别吃了亏,提防着王树林急眼了动手。”
何秀红冷笑一声,“就怕他不动手,他要敢动手,打不死他,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路志坚:“咱们不能为了教训他伤了自己,打了老鼠伤了玉瓶不值当。”
何秀红忙说:“知道,知道,放心吧。”
何秀红走进院子就听见屋子里闹吵吵的,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要么在怒骂王树林,替周军他妈打抱不平,要么在讨论该怎么教训那对狗男女。
有人便说:“二嫂子来了,都静静。”
何秀红走进屋,二十来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何秀红瞧着这些人,有平时跟周军他妈关系比较不错的,也有交情一般的。
张翠环迎上来,说:“我一说王树林的恶心事儿L,大家就都来了。”
何秀红朝着人群拱拱手,“各位老姐妹,想必都知道了把大家伙召集起来的用意,我就不多说了,咱们是替死去的人讨个公道,也是为咱们自己,为了在一块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姐妹,为了不人走茶凉!”
就有人附和着叫好,还有人催促:“二嫂子,咱赶紧去,我等不及了!”
又是一阵儿L的附和声。二十来个女人的声音响成一团,屋里面开着空调,也火热得和外面的气温差不多。
何秀红向下摆摆手,提高声音说:“大家先别着急,听我再说句话。”
大家伙声音弱了下来,何秀红说:“咱们是去教训王树林的,但教训只限于语言上的,咱们该咋骂咋骂,咋痛快咋骂,你们得答应我,咱别先动手,万一王树林先动手,咱们还手,也得有点分寸,不能打出个好歹来,那样说不定得进局子,为了他,咱犯不上!咱们大家伙都互相劝着点,别太冲动。”
一行二十多人先后从屋里出来,奔着王树林家的方向走去。何秀红落后几步,单独叮嘱队伍中几个容易头脑发热的妇女,让他们控制情绪,又叮嘱跟他们关系比较好,让看着点他们。
他们是去闹事的,也不是去闹事的,要把事态控制在可控范
围之内。
路圆满从村口方向走来,远远看见这一大波人从自己家的方向走过,心知这是出了什么大事,赶紧快跑两步,正看见路志坚也走出来,正要跟着队伍一起走。
路圆满赶紧叫住他,问是怎么回事。
路志坚把事情经过三言两语跟她说了一句,便说:“我得看着点,别让你妈吃亏。”就急忙去追大部队。
留下路圆满还在消化王树林结婚了的事情,好一会儿L才感觉到火辣辣的太阳,连忙往荫凉处站了站,十几秒钟后,她叹口气。有句讽刺性的俗语说,人生三大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放在王树林身上真没错。
朝夕相处二三十年的发妻尸骨未寒,他转头就又娶了个年轻的小娇妻。
她心里头堵得慌,又在原地站了一一会儿L,拿出手机找了小四子小灵通的号码给他打电话,如今村里很多人都买了小灵通,只要不出燕市范围,都能用,方便多了。
“四哥,我妈跟你妈带着一帮子二十来人去找王树林算账了,你叫上治保队的人去看看,别把事闹得太大。”路圆满说。
“算账,算什么账,跟周军他爸有什么账可算的?”小四子疑惑地问。
路圆满忙把王树林要结婚的事儿跟小四子说了一遍。
小四子脏话立刻飚出:“妈的,这老小子,就该教训他一顿,牲口玩意!周军知道这事不,他要是知道肯定受不了。”
路圆满没说实话:“不知道,我是刚回来,没赶上大部队,我现在得过去,你们也赶紧过来,别让咱们自己人吃亏,也别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小四子:“行,我们这就过去,妈的,我得看看老小子这怂样,拉人屎不干人事儿的玩意!”
这一行人气势太大,一路上不停有人追问他们去干啥,他们也不藏着掖着,一路走一路说,等到了王树林家门口时,半个村的人都来了。
三奶奶一家人跟王树林家住前后院,一家人见到这浩浩****的场景给吓了一跳,然后就兴奋不已地,家里人分成两波,一波跑去王树林家看热闹,三奶奶则爬上屋顶的晾衣台,把王树林家院子里的情景看得真真的。
她看见这些人大步流星地往院子里走,边走边喊:“王树林
你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碎,你给我滚出来!”
二十几个妇女的声音混在一起,别说三奶奶在楼顶听得清清楚楚的,估计半个村的人都能听得见,她站得高看得远,注意到已经有附近的人家从院子中走出来往这边眺望了,陈春花看见楼顶的三奶奶,双手拢音做成大喇嘛,问她:“三奶奶,你看啥热闹呢?”
三奶奶回答:“看审判陈世美哩,上我这儿L来看,刚开始,好看着尼!”
陈春花家是村里为数不多跟三奶奶家关系还不错的,俗话说,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三奶奶家在村里人缘差,但人家也有亲近的人家。
陈春花踏着外设楼梯上了三奶奶家屋顶时,双方还处于叫阵的状态,这些人就站在院子里,骂人的话一套一套的,一个喊累了,就换另外一个上,就跟接力赛似的。
“王树林你这个穷得一家人混穿一条裤子得,要不是嫁过来当上门女婿,谁能要你?现在还在哪个犄角旯旮缩着要饭。周家给你地方住,给你衣服穿,给你钱花,你不说给周英守个三年五载的,也不能她前脚死你后脚就结婚,这不是人干的事儿L,这是没良心没脸皮没道德的畜生才能干出来的!”
“王树林你个挨宰的货,等着吧,等着周英在阎王爷那里告你一状,等七七那天晚上回来把你一块带走!”
“骚狐狸精,冲着钱被个糟老头子糟蹋,你妈知道吗,睡着周英的床你心里膈应不?”
……
无论大家怎么叫嚣,就是没人从屋子里头出来。
张翠环瞧着,问何秀红:“是不是没在家?”
何秀红来了之后没怎么骂人,光顾着观察了,说:“肯定在,屋里门敞开着,我刚刚看见有穿着拖鞋的脚丫子晃了一下,不光王树林那老小子在,那个小媳妇应该也在,哼,在装缩头乌龟,我看他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大家继续骂,骂了几分钟,大家的词汇用完了,但也没关系,车轱辘话来回骂。
路圆满和小四子一行人陆续赶到时,王树林家的院子和附近的街道已经被围个水泄不通。
小四子一看这情况,头皮就发麻,他经常跟路培树一起联合活动,受他影响,就担心发生踩踏事故,连忙跟队员们分散开,一边让大家别都堵
在这里,一边让他们注意安全,谁要是跌倒了,得赶紧把人扶起来。
路圆满发挥身高力气大的优势,一路从队尾挤到前面,找到何秀红女士的所在,在她妈不远处站着。
大家又骂了一阵儿L,还不见有人出来,便不耐烦了。骂人得当着面的骂才过瘾,再说,外面太热,在大太阳地儿下站着,更容易让人焦躁。
何秀红这时候才清清嗓子,声音不算尖厉地扬声道:“王树林,你要继续在里面躲着当乌龟王八,我们可就进去找你了。”
屋里头的王树林和新婚妻子乔艳艳躲在沙发后面。王树林一手捂住乔艳艳的嘴,一手压住她的身体,不让她往外冲,“我的祖宗,可不能出去,他们太厉害,你要是出去,能被他们生吞活剥喽!”
乔艳艳怒瞪着王树林,眼神似是在骂他是个窝囊废。
便是这样的眼神也让王树林爱得不行。
王树林从来没想到自己年过半百,还能有这样的艳福,比路先阔还有福气。路先阔结婚时,他在心里头偷偷幻想过,要是自己老伴儿L先去,自己也要找个年轻点的女人一起生活。他这辈子只跟过一个女人,还没尝过其他女人的滋味呢。
当然,那时也只是在心里头偷偷地想,他也不会因为这种隐秘的心思就诅咒跟自己感情不错的妻子。可谁知道,世事无常,妻子周英忽然就去了。
妻子去世那一刻,他觉得天都塌了,孤独和对未来的恐惧涌上心头,他习惯了周英照顾他的衣食住行,习惯了她在身边,她忽然去世,他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生活。
但很快,乔艳艳闯入了他的世界。乔艳艳是他的租户,不算多漂亮,但胜在年轻,王树林以前跟她接触也不多,就是见面点头聊两句,乔艳艳叫他声“王叔”,每月收房租,偶尔帮助去修修屋里头的东西。王树林自认是长辈,又有媳妇,从来没对她产生过非分之想。
可这些在妻子周英去世后都变了,乔艳艳主动靠过来,向他表达了爱意,王树林震惊又窃喜,几乎没有犹豫挣扎,两人就在周英不久前睡过的大**,发生了关系。
王树林沉溺于年轻女孩弹性、有活力的身体中不可自拔,对她言听计从,她说要领证,王树林就急急忙忙地给周英办理死亡登记,注销户
口,换了户口本的第一天就被乔艳艳拉着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不过,他到底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叮嘱乔艳艳,两人结婚的事情暂时保密,不能让村里人知道,不然他名声毁了,以后在村里不好混。
乔艳艳却不肯听他的,她现在是这套房子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是房东,不肯不清不楚地跟着王树林,她嚣张又挑衅地找了周军,把结婚证给他看,跟他表明自己是他后妈的身份,却没想到引来了一大波路家河村的妇女!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们闯进来就开骂,骂王树林时,乔艳艳还觉无所谓,可他们骂着骂着居然骂上了自己,这就不能忍了,乔艳艳自来也不是个善茬,如何受得了这种气,立时抄起个扫床的笤帚就要往出冲,被王树林一般给拉住。
“我的小祖奶奶,可不能出去,你这细皮嫩肉的,出去就被被那帮子皮糙肉厚的老娘们给欺负喽!咱就在屋里头躲着,假装屋里没人,等他们骂够这一阵儿L,过了瘾就会走的,我的宝贝儿,再忍忍。”
乔艳艳曾经有幸见识过村中妇女骂架的场景,骂一个来村中试图行骗的骗子,骗子脸皮够厚,可也被骂得灰头土脸,蔫溜溜地走了。乔艳艳自问没有骗子脸皮厚,外面人多,她应该也打不过,听着外面的人主要是在骂王树林,她只是捎带手的,便也就忍住了,只是心里头不停地用各种脏话咒骂、反击着。
何秀红这句话喊完,屋里人还不见动静,便又喊道:“既然你们不出来那我们就进去了。”骂人不当面,等于没骂,要不是之前何秀红跟他们说过注意事项,早就冲进去了,此时听何秀红这么一说,都跃跃欲试地想往屋里冲。
何秀红等了几秒钟,见还没人出来,便上前一步,停在周英生前手工用宣传纸卷出来的门帘上,轻轻撩起,进了屋里。第一眼没看见人,她看向周英遗像的位置,那里也是空****。
何秀红上前几步,将倒扣着的遗像扶正,又掏出手绢,擦擦上面的灰尘。
妇女们和围观看热闹的村民都挤挤挨挨地进来,在屋里头找空隙站着,一时间,全是纷乱的脚步声还有呼喊着“王树林,你躲哪儿L了,识相的自己出来!”的声音。
眼看着没地方躲了,王树林只得放开乔
艳艳,正准备站起来,终于没了束缚的乔艳艳抢先一步站起来,愤怒地用手指点着屋里头的众人,气得直打哆嗦,“你们是犯法的,你们这叫强闯民宅,我要去法院告你们,我法院有人,告你们偷窃,告你们入室抢劫!”
王树林也只能跟着站起来,脸色阴沉地看着大家。乔艳艳见识过这些妇女的厉害,王树林自然更是非常清楚。听着这些骂人的话,王树林非常生气,气得心肝直发疼,可他本就理亏,只能忍着。想着自己躲在屋里让他们骂一阵儿撒撒气就得了,可没想到这群老娘们的气性这么大,骂了这么长时间、骂得这么狠还不肯罢休。
看见乔艳艳这样嚣张,毫无愧色的样子,就有妇女气不过,脏话连篇地开骂。
何秀红细细地将周英的相框擦干净、摆正,转过身来。大家伙刻意给她留出了空间,让她一转身就正对上王树林和乔艳艳。
她冷笑一声,朝着两人站立的方向说:“王树林,我还以为把你迷得五迷三道,脸皮、道德、良心都不要了的得是个多么了不起的角色,就这德行?”她转头跟张翠环他们说,“你们可别叫她狐狸精了,这长相,这身段,她配吗?”何秀红的脸又转到王树林两人身上,说:“不过你俩倒是挺相配的,乌龟王八,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