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间。
刚到五月, 京城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的时期,自从满人入关后,满人位高权重,利用手头上的权势开始大量圈地。
京畿的土地大多是被掌握在一些权贵手中, 他们有了土地雇佣佃户, 可却不在乎佃户的生存死活。
这几日发生一件事,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因佃户给予的收成不够而把十几个佃户杀了, 此事闹大, 不少佃户团结起来反抗,但索额图却为了掩盖他儿子的罪行而意图买通审理此案的刑部官员, 有些官员慑于索额图的官威,隐瞒此事不上报,而有些官员偷偷给他递了折子,弹劾索额图。
更有可怕的是索额图间接让正黄旗的佐领他们镇压那些反抗的佃户。
康熙自然知道索额图这几年是越发肆无忌惮,那些土地虽是他儿子拥有,但实际上索额图通过格尔芬持有, 他贪婪得厉害,私下圈地不止, 也贪污不止。
他放下密折, 他竟不知道索额图已经可以让上三旗的佐领侍卫们听从他的话, 神通广大得很。
他叫来刑部尚书王士正,让王士正彻查此事, 几天后让人直接缴了格尔芬名下所有的土地、商铺与庄子, 当有人上奏密折告诉他,这里面有些地可能是属于太子的时候, 康熙并不意外,即便是太子的, 也一律收回。
格尔芬也被下狱。
索额图跟太子不敢有异议。
冬日过去,黄河淮河的水开始交汇,水势渐长,河道总督张鹏羽上奏疏言,要加快修防工程,免得到了雨季,黄河下游的城市受灾,康熙召来直隶巡抚李光地与工部官员商讨此事,修建工程势必定要花银子。
如今国库紧张,银子不能随便拨出去。
康熙整个五月都特别繁忙,有各种各样的事,常常要找内阁学士商讨朝事,接见大臣跟阿哥,就在繁忙中度过五月。
六月二日,他过去长春宫,徐氏在教两个小孩读书认字,徐氏虽然不懂得什么四书五经,但字还是认得全的,不算教坏小孩,康熙看着胤祄逐渐长大的样子,寻思着胤祄是不是得上书房了。
他跟徐氏商量此事时,被徐氏拒绝,说胤祄虚岁才五岁,不着急上书房,他不免皱眉,徐氏分明是溺爱孩子。
“胤祄已经五岁了,上书房怎么了?胤禄都上书房了。”
“十六阿哥比他大一岁,皇上,等过两年再说,他还小,臣妾又不是不让他上书房,十七阿哥不是也没上书房。”
康熙倒是把胤礼给忘了,胤礼不比胤祄,胤礼被陈氏养着,他只知胤礼常年多病,他来徐氏这里能见到胤祄,但他很少过去陈氏那里,自然也很少见到胤礼。
“胤祄不小了,到时候朕给他从八旗子弟里挑几个哈哈珠子。”
“也不用着急,等胤祄快上书房的时候再挑也来得及,皇上,你留下用膳吧,小豆丁,让你皇阿玛留下用膳。”
“皇阿玛,你陪我们吃饭吧,我好久没跟阿玛一起吃饭了。”
康熙低头瞧着小豆丁可爱娇俏的样子,他如今是抱不起来她,她已经长高到他腰间,“阿玛会留下来陪你们吃饭的。”
他摸了摸小豆丁的脸,已是六月份,她还穿了一件马甲。
坐上洗手之后,晚膳摆了一桌,先是芙蓉大虾、滑溜鹌鹑、百子冬瓜、翡翠玉扇,两道汤,一个是粉丝木耳汤,一个是三鲜丸子汤,徐氏难得吃饭的时候给他夹菜,还给他盛汤。
徐氏吃饭的时候跟他说起小豆丁打耳洞的事情,这大清女子打耳洞是正常的,大多是婴幼儿时便用针戳了,也就只有徐氏舍不得才等到这么大没戳。
“该打了,朕给其其格赏的耳坠可以用上了。”
徐氏没有接话。
“别舍不得。”
“没舍不得。”
在他看来,徐氏是一个爱孩子的额娘,他常常想的是若他再年轻几十岁,他的额娘是徐氏就好了,至少徐氏是真的爱护她的孩子,虽然大多数时候徐氏为人懒散,不过为了孩子,她都愿意做一些针线活。
晚上歇息的时候,康熙搂着徐氏,徐氏还是如从前那样娇娇软软,搂在怀里十分舒服,在徐氏亲吻他的时候,他身子逐渐热起来,跟徐氏做了一次,做完后竟觉得有点热,徐氏出汗了,就离他老远,让他赶忙叫水。
两人重新沐浴后才躺回到**。
“再过几日,朕准备去行宫那边避暑,你想过去吗?”
“皇上想带臣妾过去吗?”
“朕自是想带你过去。”
“这回可以把小豆丁他们带上吗?”
“嗯。”
康熙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
去行宫那边避暑定在七日后,宫里的奴才也开始忙碌起来,此次去行宫,他让太子跟着,把胤禔跟胤禛留下来处理杂务,荣妃恵妃她们把后宫此次随行的名单很快呈上来,他看几眼便允了。
七日后,他们清晨开始出发,走了一日到天黑才到行宫,第一天,康熙早早安歇,没让人侍寝。
虽说来了行宫,但他仍然要处理公务,也有大批折子等着他批阅。
到了傍晚,敬事房的安德广端着银盘过来让他翻绿头牌,他直接说让和常在侍寝。
日子就这样过着,在行宫的白天,他偶尔跟几个阿哥见面,让他们陪他下下棋,或是给他们安排公务,对年纪小的胤禵胤禑他们,他会抽查他们的功课,夜里,他偶尔会让人侍寝,有时候是和常在,有时候是宜妃,有时候是徐氏,或是密嫔。
到了七月初,他去御马场骑马,索额图这个老家伙还想跟他比试,他便跟他比一比,他自然是比索额图这个老家伙骑得快,不过到终点时,他下马时,马忽然颠了一下,往右撞击,他刚好在马的右侧,一只脚还在马镫上,他整个失衡,虽有人搀着他,不过他还是摔下来,连带着搀他的两个奴才一起,他倒在两个奴才身上,手肘竟先着地。
索额图那个老家伙离他离得近,他下马时,索额图也在一旁想要搀扶他下来,不过他很明显看到索额图那个老家伙因马的撞击还往后退一步,不像搀他的两个奴才那般忠心,没有往后退,努力护着他,索额图虽然赶忙上前慰问。
康熙感觉到手臂处传来一阵疼意,太子等人也快速上前。
“皇阿玛,你没事吧?”
“皇阿玛……”
康熙闭上眼,周围是各种声音,纷至沓来,太子脸上倒是有明显的担忧,他被小心翼翼地用一担架抬着,从御马场抬到行宫那边,好几个太医过来给他查看伤口,伤主要在手臂上,他当时轻轻动他的手臂时有痛意,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伤。
太医说他的右手骨折了,给他弄了固定的支架,敷药草,他后面痛得睡过去,等醒来时发现他的右手已经缠了纱布,整一个包成粽子,样子倒是令他很眼熟,因为先前徐氏的手便是这样骨折的,缠着纱布缠了好几个月,他想跟徐氏亲热时,都得隔着伤着的手。
骨折不是小事,但也不算特别大的事,没有危及生命,他叫来梁九功,让他给搀扶他的两个奴才打赏一百两银子。
“皇上,宜妃娘娘听闻您受伤,在外面求见。”
“让她进来吧。”
宜妃一进来看到他的样子,眼眶先泛红。
“皇上,臣妾听说皇上骑马受伤了,赶忙赶过来,皇上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看朕这样子就知道朕哪里不舒服。”
“皇上,太医怎么说?”
“伤筋动骨一百天。”
宜妃眼泪就下来了,泪眼婆娑,康熙见她实在伤心担忧,安慰她几句,说他没事,只是伤到手而已。
“皇上,臣妾快吓死了。”
宜妃扑在他怀里大哭,康熙忍不住说道:“到底是朕受伤还是你受伤,怎么还要朕安慰你。”
宜妃这才抬起头,不敢再哭,说:“皇上,臣妾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用,有这些奴才在,还轮不到让你照顾,你先回去吧,朕没事,只需要好好歇息。”康熙没有多少耐心哄宜妃,他的右手骨折,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好,心里其实烦着呢,加上还想着一个索额图的事,他此时实在没什么心情去哄一个帮不忙的嫔妃。
“皇上,臣妾想照顾你。”
“不用,回去吧,梁九功,送宜妃出去。”
等宜妃一走,康熙看向梁九功,“宜妃是不是第一个过来的嫔妃?”
“是,皇上。”
康熙其实才刚醒不久,宜妃就过来了,他受伤的事情传得未免快一些,他又看向梁九功,“是你把消息透露给宜妃的?”
梁九功吓得跪下来,“皇上,奴才没有,奴才不敢把御前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还请皇上明鉴。”
康熙是知道在他跟前伺候的奴才或多或少往后宫递消息,不过连他受伤的消息都这么快递出去,他不得不怀疑这些人的居心,到底是他的奴才还是后宫那些嫔妃的奴才,哪一天说不定能叛主。
“朕受伤一事还有谁知道?”
“皇上,皇上被送回来时惊动了一些人,还有当时在场的人应该都知道。”
康熙晓得这应该不好查,他皱眉,“梁九功,你觉得你会把消息传给宜妃?”
“奴才……奴才不知道。”
“朕不会追究你的罪责,你如实告诉朕,在朕身边伺候的奴才,谁会把消息递给别人?”
能递到后宫也能递到别的地方,比如那些阿哥们还有大臣,他开始怀疑他身边有不少奸细。
“皇上,奴才不敢断言,奴才发誓,奴才没有往外面递主子爷的消息。”
康熙冷眼睨他,没有说话。
寝殿内气氛冷凝。
“出去吧。”
“嗻。”
康熙看向若兰她们,她们在他身边伺候得久,是不是她们也被暗地里收买了。
被盯的若兰等人也赶紧下跪表忠心,说她们没有往外面递过消息。
“都起来吧。”
康熙暂且先不追究,先养好伤再说。
第二天,跟随过来的那些小主嫔妃才一一过来探望,不知她们又是从哪里探听来的消息,不过她们这才是正常的速度,宜妃太快了,一定是有人悄悄过去告诉宜妃,他没有接见所有过来的人,挑了几个接见。
徐氏是其中一个,徐氏脸上就没有宜妃那样神情担忧,有一丝担忧,但是不多。
“皇上,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好?”
“太医说需要一个月。”
“皇上不是还要批奏折,这手受伤了怎么批奏折?”
康熙听着觉得好笑,她不担心他的伤势,反而担心他能不能批奏折,她一个后宫女子有那么多关心奏折批不批嘛。
“你放心,朕左手也能批奏折,实在不行,朕请你帮忙,你不是会写字吗?”
徐氏眼里有明显的诧异,“皇上左手也能写字?真的假的?”
“能写,写得不快。”
“皇上,你真是全能。”
“全能是什么意思?”
“就是什么都会,非常厉害的意思,皇上,你还是别骑马了,骑马危险,这马高高大大的,从上面摔下来总是要受伤的。”
康熙是第一回 听到这个说法,徐氏总是有各种各样奇妙的说词,他先前从来没听说过,骑马对她而言的确危险,她摔下来都要受伤,他之前顶多是摔下来,有淤青与擦伤,不过这回竟然把手给弄骨折,他下回应该不会再骑马了。
“小豆丁他们听闻你受伤,也想过来看你。”
“怎么不带他们过来?”
“怕皇上你在养伤,他们太闹腾,反而打扰皇上休息,我明日带他们过来吧,皇上你要好好养伤,暂且别动这只手,我先前也这样受伤过,要是想恢复得快,这只手就是不能动,不能用力,皇上,我想你这段时间还是别让人侍寝了,免得她们睡着的时候压到你的手。”
康熙一时分不出徐氏这是故意说的还是真心建议,“朕可以让她们侍寝完后睡在侧间,不与朕睡同一张床。”
徐氏很明显睁大眼睛,“皇上,你这是……身残志坚啊。”
“什么?”
“你老人家悠着一点身体吧,保重身体要紧,你还想不想好了,不准叫人侍寝,你怎么能在我面前说让别人侍寝呢,你这是往我心口里插刀。”
康熙忍不住笑了,就知道她会拈酸吃醋,,不过听到她说老人家时,他还是忍不住走心,他毕竟年长她二十岁,她还在花样年华,可他却老了,若是以前,他从马上摔下来不一定会骨折,骨头硬得很,可能是年纪大了,骨头没有以前那样硬朗,才抻一下就骨折了。
他叫她过来侍寝的次数有所减少,就是怕她觉得他老了,以前还能跟她闹上一个时辰,如今一刻钟都觉得久,体力不支。
“你真觉得朕老了?”
“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皇上,你老当益壮,你都能隔三差五让那些小答应常在侍寝,说明你年轻得很,一点都不老。”
“你又说朕老当益壮又说朕一点都不老,哪一个才是真话?”康熙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被徐氏双手捧着脸,只听见她笑着说他一点都不老,她特别喜欢他,一听就不是真心话,他真是老了才会在意这个问题,不过徐氏忽然亲下来,舌头也紧跟着伸进来,他就暂时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事后,徐氏在他耳边说他还是很厉害,康熙竟然觉得她这话说得没错,至少她还是颤得厉害,随即不再想什么老不老的问题。
翌日,徐氏把其其格他们带过来,其其格一听他受伤,就摸着他的手问他疼不疼,康熙顿时觉得太子那些阿哥还不如一个其其格懂事,他们没一个问他疼不疼。
其其格还给他吹气,说吹完气就不疼了。
康熙觉得这个女儿没白养。
……
养伤这段时间,他想找出奸细,于是让梁九功给他身边伺候的奴才散发消息,说他伤口发炎,从而发烧,他暗自让人跟着那些奴才,也让人盯着后宫小主嫔妃的住处,看他们跟谁接触,为了做戏认真一些,他连着几日躺在**,喝些汤药。
果然过了不到一日,宜妃就过来探病。
康熙敷衍过去,等宜妃一走,他把黄坤叫过来。
黄坤在他身边也伺候多年,虽然比不上梁九功伺候得久,但也是他身边得力的奴才。
“皇上,您找奴才?”
“黄坤,你在朕身边伺候也有十余年,可有做过什么叛主的事?”
黄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奴才忠心耿耿,还请皇上明鉴。”
康熙慢慢走近,冷声道:“好一个忠心耿耿,来人,把人带上来。”
另外一个小太监被带上来。
黄坤低着头,没有张望。
“他是谁,黄坤,你可以回头看看。”
“皇上,他是小全子,是乾清宫的洒扫太监。”
“你可对他交代过什么?”
“皇上,奴才……奴才……”黄坤支支吾吾,这会开始身子发抖,“奴才没交代过什么。”
“没交代过?事到临头,你还不说实话,你是想朕严刑逼供吗?”
“皇上,奴才……奴才只是让小全子给宜妃透点消息,奴才知错,奴才知错,还请皇上恕罪。”
“原来朕都不知道朕身边的人都跟后宫嫔妃勾结在一起,你是御前公公,你却向宜妃透消息,你说你是不是叛主,朕才是你的主子!”
黄坤拼命磕头,“皇上饶命,奴才只是向宜妃透些无关要紧的消息,是宜妃让奴才这么做的,还请皇上饶命。”
“无关要紧,朕的伤势与病情是无关要紧吗?”
“奴才……奴才……还请皇上饶命。”
梁九功在一旁冷眼旁观,黄坤往外递消息,他是知道的,这家伙可是收了后宫嫔妃不少钱财,有命收没命花,他可不只是宜妃的人,这家伙贪得很,好几个嫔妃的钱财都收,然后把皇上身边发生的事情透露给后宫,如今是被皇上察觉了,怕是难逃一劫。
“饶命?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个小太监是黄坤收的干儿子,他负责传递跑腿,此时已经吓得昏过去。
梁九功瞥了一眼神情严肃的皇上,心里想的是他以后做事得更加小心,皇上是越来越敏感了。
“来人,把他们都拖下去杖毙。”
皇上一声令下,黄坤两人就被人拖下去,哭喊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只是没人敢替他求情,在皇上身边伺候快二十年的奴才就这样被皇上处死了,连几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虽说是咎由自取,不过身为奴才的人也开始心惊胆战起来,更加小心翼翼做事。
康熙问梁九功谁可以接替黄坤的班时,梁九功说他没有头绪,不敢直接举荐,不过也被皇上训斥一顿,说他没有忠君,遮遮掩掩不像样,尽管如此,梁九功也不敢举荐,怕皇上认为他徇私,这个时候是明哲保身更要紧。
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就那么多人,皇上若是想把谁提拔上来,完全不用过问他,只是想试探他而已。
生病的假消息还是传出去了,太子等人都一一过来探望皇上,还有跟随过来的小主们,梁九功每日只要站在殿外就有人上前让他进去通报,他不敢拒绝皇子们的要求,不过有些明显不是很得宠的小主,他就拒绝了,说是皇上不方便见人。
皇上这右手骨折,握不了纂笔,奏折批得慢,之后一段时间,皇上都让徐妃过来,让徐妃代笔批奏折,能让皇上全然相信,并且无阻碍看奏折的人只有徐妃,先前皇上病重,也是趁着清醒的时候独独交代徐妃一个人所有事情,梁九功对徐妃丝毫不敢得罪。
本应该是避暑,不过皇上要养伤,基本上都是待在行宫,偶尔在行宫附近走一走,期间还带着太子他们去寺庙祭祀,眨眼间到了八月底,皇上准备启程回宫。
……
炎热夏季过去,可京城中忽然开始有了时疫,先是几个人,后演变成十几个人,再是几十人,一下子死这么多人,人们自然恐慌,这时疫不是百年一次,而几乎是隔五年一次,人们并非没有经验,一下子就知道这是时疫,可知道归知道,平民老百姓哪有什么办法,且这次又是发生在京城,天子脚下,事情就显得有些严重。
时疫本应是夏季频发的疫病,没想到今年夏季都过去了,还发生时疫,康熙这几日收到关于时疫的奏折非常多,死的人也有很多,时疫爆发时应当把病人直接烧死或者隔绝开,不过病人也是有家人,家人不舍得把自家人烧死,也怕上报给官员会导致病人被拉走烧死,所以是有隐瞒不报的,越是隐瞒不报,疫情扩得越大,越来越多人染病。
康熙一方面让太医们赶紧研制出此次时疫的药方,另一方面让官员把染病的老百姓隔绝出来,还有就是把皇宫守住,有任何生病迹象的人不得进出皇宫。
他圈出京郊的一块地,把染病的人都弄到那边,下发十名太医到那边,一是为了救治,二是为了尽快研发出药方。
每回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上折子回报疫情,死伤多少人时,康熙的额头就多一道皱纹。
更为可怕的是宫中也开始有两名宫女生病,看着像是染上时疫的样子,他让人把那两名宫女烧死,避免疫情扩大,感染更多人。
……
长春宫,雨荷宫。
徐香宁怎么也没想到小豆包生病了,开始发烧,她是知道宫外正在发生时疫,听说已经死了七八十人,此次时疫来势汹汹,还没找到医治的方法,小豆包从昨日开始有些发烧,人变得蔫蔫的。
这发烧也不知道是染上时疫还是只是普通的发烧,她也听说皇上是直接将宫里染上时疫的人活活烧死的,避免疫情扩大,她知道小豆包生病后,赶紧隔绝一个房间,她亲自照顾小豆包,让其他人出去,免得感染上,她不敢去赌皇上的想法,万一她告诉皇上小豆包生病,皇上为了不扩大疫情,也将小豆包活活烧死怎么办,所以她选择了隐瞒,也叮嘱张嬷嬷不要让人进出雨荷宫。
春喜知道后自动在外面接应他们,把他们需要的食物送到门口。
好在他们有小厨房,也有各种药。
小孩子常常生病,徐香宁是备了不少药在宫里,尤其是退烧药,勉强可以自给自足,不用去太医院那边抓药。
她跟小豆包共处一室,时不时试探他的体温,给他擦汗,目前除了发烧,食欲不振还没有更大的症状,她希望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额娘,我渴。”
“额娘给你倒水。”
徐香宁给小豆包喂水。
“额娘,我这里疼。”
小豆包摸了摸他喉咙,说他喝水都疼。
“张开嘴让我看看。”
徐香宁发现小豆包喉咙有些发炎,这几天是又流鼻涕又咳嗽,喉咙发炎也不意外,她给他含了一颗咽喉糖。
“还有哪里疼,不管是哪里疼都要告诉额娘。”
“额娘,我想出去玩,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屋子里,我为什么看不到姐姐?”
“因为你生病了,生病了就不能出去玩,等你病好了才能出去玩,额娘在房间里陪你玩好不好,这个推车,你要玩吗?”
有一个木制的小推车,是小豆丁的周岁礼,好像是周公公亲手做的,是学步车,帮助一两岁小孩学走路的,前面的两个长木枝是每推着走一步都会哒哒作响,不过也玩了几天,小豆包显然玩腻了。
他摇摇头说他不想玩这个,徐香宁说她给他讲故事,让他回**躺着听。
“好吧。”
幸亏小豆包听话,不算闹腾的孩子,生病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精神,徐香宁跟他一起躺在**,给他讲故事,她讲的是西游记的故事,小豆包听了一会就睡着了。
外头崔公公高喊问她要不要传膳,她说暂且不用。
她在房间内,几乎是隔着门跟崔公公对话,也不会跟崔公公接触,只是让他把东西放在门边上。
“准备一盆热水。”她又说道,这几日,她每一天都会用热水擦拭屋内的东西,希望能达到一点点消菌消毒的效果,等过一会而,崔明斌告诉她热水在外面了,她打开门去端。
崔明斌站在院子里,靠着院墙,隔着距离问她小阿哥有没有好一些。
“没有加重,只是喉咙疼,外面可有什么事?”
“回娘娘,听说是景仁宫那边有一个小太监也发烧了,景仁宫目前都封起来,那个小太监也被烧死了。”
徐香宁听着眉头一皱,这还不知道因何发烧就被烧死,她心头一惊。
“娘娘,你可有异样?”
“本宫暂时没有。”
她的确没有什么异样,贴身照顾小豆包几日,除了累一点,身体并没有异样,没有发烧,没有咳嗽等,她觉得小豆包可能也只是普通的发烧,并非外面传的时疫。
“那娘娘,有什么事你吩咐奴才,奴才就在外面,张嬷嬷让奴才跟娘娘说小格格她们都很好,娘娘不必担忧。”
徐香宁点点头,然后又关上门。
……
本来正值时疫,宫里的人互相走动就比较少,生怕有什么意外接触到什么人,景仁宫是被封了,有两个侍卫把守,膳食是直接送过去,不需要他们到御膳房那边取,乌答应在永寿宫,只知道时疫来了,听说有谁染病就烧死谁,不过永寿宫没人生病,一切安好,也能正常进出,不过大家为了安全就没有那么频繁进出,除了要去拿膳的奴才。
小才子刚刚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说长春宫那边好像是由两个人统一给长春宫的人拿膳,他经过长春宫时发现长春宫的宫门是紧闭的。
“为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可能是小心为上吧,这宫里已经有人染上时疫了,此时进出怕是有危险。”
乌答应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常出来走动可以理解,没必要连宫门都关上。
“皇上有让长春宫的小主侍寝吗?”
“皇上没有让人侍寝,不是有了时疫后,皇上就没让人侍寝了吗?”
小才子这么一说,乌答应才想起来,的确是这样,皇上从行宫回来后听说是手受伤了,后又发生时疫,皇上有一段时间没让人侍寝了,皇上去行宫避暑的两个月,她没能随行,待在宫中无聊得很。
“去打听打听,我总觉得长春宫有些古怪。”
“好的,小主,奴才会去打听的。”
梦璃在一旁忍不住担忧道:“小主,我们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奴婢听说染病的人都是被活活烧死的,这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染病呢。”
“没有随意走动,只是打听一些长春宫那边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大门紧闭。”
梦璃劝不住自家小主,在心里叹口气。
小才子其实也没有能力进去长春宫,毕竟长春宫都大门紧闭了,他只是再去拿膳的时候跟御膳房的人闲聊几句,问长春宫那边主要是吃什么菜,菜式倒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不过御膳房的人提了一句说长春宫徐妃娘娘的膳食基本上不是他们做的,徐妃娘娘是让人把新鲜的食材送过去长春宫,徐妃娘娘那边有单独的师傅给她们弄膳。
他问都送什么食材,那人说菠菜、豆芽、芹菜比较多。
小才子听着觉得不对,菠菜豆芽芹菜可都是下火祛热的蔬菜,不过又转念一想,这些本来就是这个季节的蔬菜,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时蔬嘛,不吃这些吃哪些。
他回去当闲话给自家小主说了。
乌答应一听也觉得不对,她看向小才子,“你说会不会是长春宫那边有人发烧了才吃这些祛火的蔬菜?”
“小主是说长春宫有人染上时疫了吗?”
乌答应越想越觉得她想对了,长春宫肯定有人染上时疫,不过长春宫的人想隐瞒,没有上报,于是先把宫门关了,后只让两个人出来拿膳,正因为生病发烧才吃一些清淡下火的蔬菜。
梦璃:“可是小主,若是有人染上时疫,他们不用找太医吗?”
乌答应觉得梦璃蠢笨,这时疫目前还没有药方子可以治疗,皇上为了防止时疫扩大,一发现有人染上时疫是直接烧死,这时疫是经过口鼻传入感染,一人病,与之接触的人或同处一室的人也有风险,有非常强烈的传染性,简直是防不胜防,不然皇上也不会下令把染上时疫的人直接烧死。
正是如此,长春宫那边的人才选择隐瞒,万一皇上下令把人烧死怎么办。
“太医目前不是治不了,找太医怕是无用。”乌答应语气有些兴奋,她实在坐不住,“不行,我得告诉皇上,不对,我得去告诉荣妃,徐妃这明显是置整个后宫的人于危险中,她不管不顾把染上时疫的人藏在长春宫,万一长春宫的人出来把病传染给我们怎么办。”
“小主,这又不是确切消息,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梦璃想劝住自家小主,若长春宫真的有人染上时疫,可她们选择隐瞒,自然是出于考量才这么做的,必定是重要的人,自家小主跑去告发,不是得罪人嘛。
“不行,万一他们把病传给我们怎么办,我必须去告诉荣妃,梦璃,你跟我过去钟粹宫。”
“小主,你再想想。”
“想什么想,跟我过去告诉荣妃,荣妃协理六宫,这么大的事,她肯定管得了。”
乌答应带着梦璃过去钟粹宫,求见荣妃,过一会儿被领着进去时,荣妃坐在内堂中间的雕花木椅上,正在喝茶。
“乌答应,这后宫时疫严重,你为何还要过来找本宫,难道不是要待在自己宫中等待时疫过去吗?万一出什么事,谁担得了责?你就站在那,不必上前。”
“娘娘,我是有一事要报,我怀疑长春宫有人已经染上时疫,但她们隐瞒不报,娘娘,这可是将整个皇宫置于危险当中,将皇上的安危置于危险之中,娘娘,我们得做些什么,不然整个后宫恐怕都会染上时疫。”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荣妃皱眉,时疫可不是开玩笑,听说京城都死了快一百个人,有小孩有老人有原先康健的年轻人,可见疫情多么可怕,皇上可是明确下令各宫若有染上时疫之人要上报的,不然传染更多人就晚了。
长春宫竟然隐瞒不报?这多久了?景仁宫可是封了,不然人随便出入,长春宫可没有封,他们宫里的人是可以正常出入的。
“是长春宫的谁染上时疫?”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长春宫有人生病了。”
“你如何得知?”
乌答应发现荣妃板着脸时自有一股凌厉的气势,目光慑人,她一时语塞,
“乌答应,此等大事,本宫希望你不要说谎,不然你这条命都不够担责!是谁得病?”
乌答应将刚才的推理说了一遍。
荣妃目光更加冷厉,看向乌答应,语气不满:“所以乌答应只是怀疑,并未确定,你没有确定的事情却跑过来跟本宫说,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娘娘,虽然我没有十分确定,但我觉得长春宫就是有古怪,还请娘娘明察。”
荣妃被乌答应这个贱货气死了,竟然没有确定的事情也跑过来跟她说,可这事又事关重大,她不可能当做没听到,万一长春宫真的有人染上时疫,如乌答应所言,整个后宫连同前殿都被置于危险中,她作为六宫之主,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没有确定的事情,没有证据,她又该如何上报才能撇清自己的责任,长春宫可是住着徐妃,皇上对徐妃什么心思,她自是一清二楚,她不想得罪徐妃,更不想得罪皇上。
长春宫大门紧闭,徐妃又是长春宫的主位娘娘,徐妃必定是知情的,只有她有权利这么做。
徐妃知情,而选择隐瞒不报,定是与徐妃关联很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