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从塞外回来后知道密贵人生了一个小阿哥, 密贵人的孩子还没满月,赶在年前,皇上便给密贵人的孩子赐名爱新觉罗.胤禑,因密贵人只是贵人, 位份低, 不能亲自抚养养育自己的孩子,皇上虽给小阿哥赐名, 但还没有说把小阿哥交给哪位嫔妃抚养。
密贵人也知道自己不能亲自抚养, 哪怕在坐月子,也亲自喂养小阿哥, 让小阿哥在她房中睡,珍惜她们母子两在一起的时间。
小阿哥交由谁抚养成为六宫私底下的八卦话题之一。
荣恵德宜四妃都有自己的孩子,而且都有一个以及一个以上的阿哥,但嫔位的宫嫔大多没有自己的孩子,端嫔早前生过皇二女,但早夭, 名下没有孩子,而安嫔早年小产过, 从未诞下过孩子, 敬嫔也没有孩子, 僖嫔也未曾生育过,几位宫嫔都是很早进宫, 在宫里很多年, 早年还有恩宠,但渐渐的就没有了。
密贵人所住延禧宫的主位娘娘是敬嫔, 听闻敬嫔常常去照顾坐在月子的密贵人,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也常常抱到小阿哥。
又近一年新年,各宫小主嫔妃互相串个门也是常有的事。
徐香宁在病中就听说端嫔她们隔三差五去密贵人所在的延禧宫,端嫔这人其实很平和,不爱参与后宫争斗,虽掌管后宫,但是勤勤恳恳,安安分分地管理后宫,不偏不倚,不逾矩,像是无欲无求之人,不过她听春喜说端嫔近些日子常去延禧宫,她也不意外,可能还是想要一个孩子养在膝下好度过时日。
密贵人的孩子足月出生,还是小阿哥,看着康健,想要小阿哥养在膝下的人不少,几个宫妃除了佟妃都没有要争小阿哥抚养权的意思。
“咳咳咳……”
徐香宁咳嗽。
春喜给她拍背,担忧道:“你这病还没好,咳得这么厉害,太医开的化痰药没喝?”
“喝了喝了,我身上都是药味,估计连我的血里面都是那些药汁。”
“乱讲什么,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不顾着点,别咳成痨病,听说贵妃娘娘起初就是咳嗽,一直没好便成了痨病,前几日听说身子越发不好了,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皇上这几日连着去景仁宫,太医请了一拨又一拨,唉……”
说起贵妃的病,关乎生死,春喜语气难免带有一点哀伤。
徐香宁闭紧嘴巴,忍着想要咳嗽出来的冲动。
“总之你得赶紧好起来,不能再这样病下去。”
“我不是不想好,只是病由不得我。”
春喜叹口气,替她拢紧披风。
……
除夕宴在太和殿举行,皇亲国戚,王公朝臣,后宫家眷均被邀请,几乎是皇宫里一年中最盛大的筳宴,殿内歌舞升平,琴声悠扬,吹竹弹丝,热闹非凡。
而长春宫的墨韵堂就冷清寂静许多,徐香宁因病没有出席除夕宴,主仆几人在房间内围着吃锅子,原先她还想吃辣锅,被一致制止,变成菌汤锅,不过新鲜的菌菇只有一点点,冬日菌菇难得,不过肉倒是不少。
徐香宁让小邓子给御膳房一些银子,要来一些新鲜的牛肉与羊肉还有羊骨,骨头熬出来的汤十分鲜,本来她生病,鼻塞喉堵,口中干涩无味,但也吃了不少。
“新的一年,祝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我以汤代酒。”
“小主,你待我们这般好,奴婢们才是无以回报。”
“秋铃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徐香宁笑道,脸上被熏出红晕。
“她那是拍马屁。”
小邓子一说便招来秋铃一顿拍打,张嬷嬷也被逗笑。
“不管怎么样,新的一年,我们大家都要平安喜乐,我先干了。”
几人碰杯,碗里装的是都是汤。
吃饱喝足容易犯困,徐香宁看着张嬷嬷把锅子撤下去的时候,眼皮也跟着耷拉下来,本来还想守岁的,实在熬不住,简单梳洗后,她便回窝睡觉了。
夜深了,墨韵堂恢复安静,烛火都熄了。
等端嫔她们从太和殿回来时,她们都歇下了。
……
乾清宫,康熙沐浴后坐到**,若兰蹲下擦脚,把水珠擦干。
“梁九功,今日徐常在可有参加筳宴?”
因这次筳宴,男女分别,女眷有女眷的坐处,康熙今日没瞧见徐常在。
“奴才不知,奴才没看见徐常在。”梁九功一整日都跟着皇上,没注意到女眷那边,况且徐常在只是常在,位置不会靠前,他更不会看见徐常在,“皇上,明日奴才去打听打听?”
康熙没说话,脚一伸,平放到**,准备歇息。
梁九功把此事记下了。
大年初一,康熙一大早起来,穿上黄缂丝面朝袍,先是在英华殿拜佛拈香,开笔写福字,后率领诸王贝勒,贝子以内大臣等到慈宁宫给皇太后行礼,行完礼后到太和门接受文武百官与外藩王的朝贺。
一天下来,康熙略显疲惫,到了酉时两刻,终于忙完,冬日天黑得早,才酉时天就黑了,跟黑夜差不多。
敬事房的人过来要他翻牌子,他知晓徐氏还在生病,绿头牌还没放上去,他挥挥手让人下去,没翻牌子。
安公公退下去。
“皇上,可要摆膳?”黄公公问。
尽管一天下来,康熙也没吃什么东西,但他依旧没什么胃口,他看了看黄坤,“去把梁九功叫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黄坤不敢说什么,忙退下去去叫梁九功,梁九功昨日当值,今日是他当值,可皇上还让他去找梁九功,皇上身边一把手的位置还是梁九功的,他再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谁让梁九功在皇上年少时便跟在皇上身边。
过了一会,梁九功急急小跑进来,脚步落地依旧无声。
“皇上,你找奴才?”
康熙眼皮微掀,不言。
梁九功是个人精,想到昨晚皇上问的话,立即说道:“徐常在昨日没参加除夕筳宴,徐常在还病着,太医那边都说徐常在病还没好。”
“把她叫过来。”
“可徐常在……”梁九功犹豫,“皇上,奴才怕徐常在的病会传给皇上,皇上圣体要紧。”
“去把她叫过来!”
“嗻。”
梁九功只好去传唤,带上洪宝全,还有六个公公,四人抬轿辇,两人两只手都提着宫灯,一行人准备接徐常在过来。
大过年的,京城还下着雪,月光完全被遮挡住,只有前方的宫灯照亮黑夜。
青石路上两边都是积雪,中间留出过人的通道,洪宝全撑着伞,免得他们被雪打湿衣裳。
“干爹,万一徐主子不愿意过来呢?”
梁九功心一紧,但还是笃定道:“大过年的,少说晦气话,皇上召她,她还能不过来,这后宫女子哪一个敢不理皇上的传召,皇上是天子,她只是常在,除非她不要命了。”
几人脚步匆匆,梁九功知道今晚皇上心情不好,怕皇上等得及,还特意加快脚步,结果人一急,路又滑,差点摔一跤,好在被他干儿子扶住,到长春宫大门口,两个熟悉的小石狮子出现在眼前,他示意洪宝全去敲门。
开门的人仍是长春宫看门太监王启。
“哟,梁公公,洪公公,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别被雪淋着,可是找徐常在?”
“徐主子睡了?”
王启老实说不知道,可能没睡,他领着人进去,徐常在住在墨韵堂,离正院比较远,他也不知道人睡下没有,见到墨韵堂的院门已经关上,他上前敲了敲,没人回应。
王启便在外面高喊,终于来人了。
“小邓子,梁公公他们来了。”
王启侧身,露出站在后面的梁公公等人。
“你们家主子睡了吗?”
“奴才也不知道,常在这几日睡得早,我住在梢间,不过灯还没熄下,奴才去叫常在,两位公公稍等。”
小邓子忙不迭去敲他家小主的房门,张嬷嬷她们跟小主是住在一块的,小主睡在里间,她们睡在外间的铺炕上,开门的人是张嬷嬷,小邓子小声说梁公公他们来了,要叫小主去侍寝。
“小主还病着,怎么侍寝,这不是会把病气传给皇上?”
张嬷嬷疑惑,小主的绿头牌都没挂上去,怎么会让小主侍寝,若是侍寝,来的人应是敬事房的公公,而不是御前的梁公公,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位御前公公,先回屋请示自家小主,过一会出来跟小邓子低声说几句。
梁九功等着着急,稍显不耐烦,他看张嬷嬷那脸色觉得不对劲,该不会真让洪宝全料中了,果然小邓子过来跟他说他们家主子已经睡下了,他额头上急得两条青筋都爆出来了。
“睡下了?这么早就睡下了?那把常在叫醒啊,皇上等着呢。”
小邓子又折过去传话,跟张嬷嬷耳语几句又折回来,梁九功已经没什么耐心,开口道:“把你们家小主叫醒,你们敢违抗旨意,有几个脑袋够砍,赶紧把人叫醒。”
“可我们家小主真的睡下了,她身子不适早早歇下了。”
梁九功推开小邓子,自个上前,没理守在门口的张嬷嬷,往里面喊话:“徐常在,奴才是梁公公,徐常在,你别为难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皇上等着你呢。”
见到徐常在从里面出来,裹着斗篷,手里还捧着暖手炉,长发盘成姑子的发饰,只用一根发髻固定住,脸色唇色都发白,梁九功是从原先丰腴的徐常在身上瞧出一丝弱不禁风的柔弱感。
“我身子不适,恐服侍不了皇上,我怕把病气传染给皇上,皇上圣体金贵,若真是把病传给皇上,我难辞其咎,还请公公回去跟皇上阐明原因,等我病好了,我一定前去伺候皇上。”
梁九功听着只觉得眼前一黑,徐常在该不会与皇上怄气呢。
“徐常在,皇上晓得你生病,皇上康健,一点小病不会传给皇上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把病气传给皇上,太后怕是拿我问责,我这样子真是服侍不了皇上,咳咳咳……”
梁九功听着徐常在咳嗽得厉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病是真的病,一看就是病了的样子,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他也很为难,他不把徐常在带过去交不了差,又不能强逼徐常在,好歹徐常在也算是主子,也有正当理由。
张嬷嬷惊呼:“小主,你怎么咳血了,小主……”
梁九功又吓一跳,徐常在真的咳血了,那手帕是有一片红色,再看徐常在,整个人快撑不住了一样,他哪里还敢让徐常在过去,只好先回去复命。
只是他跟皇上说的时候,皇上正在用膳,一说完,皇上脸色阴沉,阴霾密布。
“你说她咳血了?她不是只是偶感风寒,那群太医把她治成这样,都把人治出咳血,是那群太医无用还是你在说谎?”
梁九功扑通一声跪地,“皇上,奴才不敢说谎,奴才亲眼所见,徐常在看上去十分虚弱。”
“你亲眼所见?你亲眼看到她把血咳出来,还是只是手帕发红?”
“奴才亲眼所见徐常在捂着嘴咳嗽,那手帕也变红,徐常在那样子不像是无病,奴才不敢说谎。”
砰砰砰,哐哐哐。
桌上的膳食与瓷盘瓷碗都被皇上扫翻在地,瓷片乱飞,差点刮到他的脸,梁九功在御前伺候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因后宫女子发这么大脾气,徐常在真是好生能耐。
他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仔细回想一下,他是否真的见到徐常在咳血,似乎是徐常在身边伺候的人先惊呼,徐常在捂着嘴咳嗽,那手帕原先就是红的还是咳出来的血弄红的,他不敢万分保证,该不会徐常在胆子大到蒙骗他吧。
徐常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皇上都不介意她生病,大过年的召她过来侍寝,她还拒绝了。
“都滚,都给朕滚!”
梁九功看了看地上的狼藉,还是先出去,等皇上息怒再说。
……
另一边,墨韵堂,张嬷嬷把门阖紧,屋内燃着银丝炭,还挂着两个红灯笼,木窗上也贴着红色剪纸,本来是大年初一,应是喜气的气氛,可屋内气氛怪异,张嬷嬷把两个丫鬟打发去外间。
“小主,你这是为何?”
“什么为何?”
“小主,你不跟奴婢说实话嘛,小主刚才没咳血,小主为何要装病?”
徐香宁抬起头,咳一声,“嬷嬷,我没有装病,我是真的病了。”
“小主,你是真的病,可这病来得蹊跷,小主原先不是都痊愈了,为何会再次生病?”
“生病能由得了人,就不叫生病了。”
张嬷嬷叹口气,“小主,后宫女子最大的依仗是皇上,其次才是子嗣,小主,奴婢不知你为何要推拒恩宠,但奴婢想说不要真的惹恼皇上,皇上毕竟是天子,他不容许别人忤逆他的。”
徐香宁也跟着长叹一口气,望了望贴在窗上的红色剪纸,无奈道:“嬷嬷,我也不知道,你让我再想想,太晚了,先歇息吧。”
徐香宁这一病,推拒掉不少聚会,只静静养病,鲜少外出。
春喜她们偶尔会过来她这里坐一坐,听说端嫔亲自去乾清宫,说是要小阿哥的抚养权,不过皇上当下没有答应,但具体怎么跟端嫔说的,她们不在现场,只能猜测。
徐香宁看向常常在,问道:“密贵人想把孩子送给谁抚养?”
“我不知道,王姐姐没和我说,不过我觉得端嫔娘娘不错啊,我还跟她说了,只是当时王姐姐脸上没有多大的喜悦,只是说她只希望她的孩子能被视如己出。”
视如己出?要视如己出,恐怕得送到那些名下没有孩子,也没有生育过的嫔妃那里才能视如己出,徐香宁又找到一条不生孩子的理由,她若是生下孩子,恐怕也跟密贵人一样,自己的孩子不能亲自抚养,还得送给别人养。
又过两天,徐香宁听说密贵人出了月子便带着小阿哥去拜访佟妃。
佟妃虽为五妃之一,但她平日里太过低调,除了刚入宫时,被皇上连着召去侍寝,但过段时间,她因拒绝侍寝而惹怒皇上,之后就鲜少有恩宠了,她们也就很少听说佟妃的事,因佟妃在宫里不怎么跟人来往交际,独来独往的,又不爱出门,成日待在她的翊坤宫,她们都很少碰到佟妃。
佟妃家世好,身份尊贵到哪怕她没有恩宠,宫里那些人也不敢轻待她。
春喜有些意外,“所以密贵人是想让佟妃抚养小阿哥?”
“佟妃名下没有孩子,可能愿意抚养这个孩子,不过我想皇上不会同意的。”
佟妃入宫是为了延续佟佳氏一族与皇家的联系,将佟家一族与皇家绑在一起,先前是孝懿皇后,孝懿皇后死后,佟家把佟妃送进宫,佟妃更像是佟家一个傀儡式的人物,维系着佟家跟皇族的关系,因佟家家大势大,已经在朝堂中占据着举重若轻的地位,皇上必定不会再让佟家再壮大,更不会让佟家抚养一个阿哥,若有小阿哥养在佟妃名下,小阿哥与佟家绑上,这对皇上的皇位是有威胁性的。
小佟妃若是聪明之人,便不会抚养这个小阿哥,她觉得佟妃是聪明的,从她不愿侍寝可知一二,佟妃大概也明白她进宫的目的,她不可能生下小阿哥,亦不可能抚养小阿哥,哪怕是别人生下的。
密贵人这一步可能走错了,佟妃背靠家族庞大的佟家,家世显赫,她自己家世不显,想要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家族雄厚的母家,从而找上佟妃,只是皇上忌惮佟家,便不可能同意佟妃抚养小阿哥。
春喜说:“我觉得佟妃也是不愿的,佟妃一进宫已经是宫妃,她不需要子嗣来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如她们所想,佟妃见到密贵人带着小阿哥前来翊坤宫时,倒是没有摆出不好的神色,不冷不淡地招待他们,没有很热情,也没有很排斥,应密贵人的要求,还上手抱了抱小阿哥。
等密贵人一走,她便立即让人去告诉皇上,她不愿意抚养孩子,她只想在皇宫里养养猫养养狗,不想养孩子。
过了一天,皇上给佟妃送了一条小白狗。
再过一天,皇上就下旨让德妃抚养密贵人的孩子,小阿哥随即送到德妃所住的景仁宫,皇上出于什么考量让德妃抚养密贵人的孩子不得而知,反正事成定局。
通贵人过来跟她说端嫔知道皇上把密贵人的孩子交给德妃抚养后,端嫔在佛堂里待了一天。
“其实端嫔是想要个孩子的,只是端嫔身子已经不能生养,所以她只能寄托于他人,只是不知道皇上为何不愿意让端嫔抚养小阿哥。”
通贵人语气里替端嫔感到惋惜。
其实徐香宁也不明白皇上为何不让几个没有孩子的宫嫔抚养小阿哥,反而让德妃抚养,且不说德妃已经有两个阿哥,十四阿哥还养在她膝下,十四阿哥年纪尚小,又添一个孩子,德妃怕是忙不过来吧。
“谁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不过跟我们都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们只需要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行。”
“跟妹妹还是有关系的,你要是怀孕了,就得提前考虑孩子要交给谁抚养。”
“咳咳……”徐香宁咳嗽,这段时间喉咙痒得厉害,总忍不住咳嗽,听到通贵人的话更忍不住,咳完后才目露无奈,“好姐姐,我这身子骨怕是怀不了,太长远的事,此刻想也没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通贵人见她咳得满脸通红,露出几分担忧:“你这病怎么还没好,可不能再拖,赶紧请太医过来再看看,要是发展成痨病,那就吓人了,你没听说贵妃的病就是痨病,怕是已经药石不灵了。”
“我好多了,烧已经退了,就是积着痰,喉咙发痒,再过一些日子应该就能好了。”
“小主,药凉了,喝药吧。”
当着通贵人的面,徐香宁把一碗药液喝了,哭得直皱脸。
通贵人噗嗤笑出声,“现在知道药哭了,让你晚上还踢被子,下次还敢不敢着凉染上风寒。”
没想到通贵人一语成谶,年一过,贵妃娘娘就传出不好的消息,说已经是弥留之际,皇上立即让人去请贵妃娘娘的家人进宫,她们作为后宫姐妹也要去景仁宫轮流守着。
只是徐香宁位份低,又跟贵妃没什么交集,只匆匆见过两面,所以她一般都是待在外面,没有进到贵妃的寝室,最伤心的可能是贵妃的家人与十阿哥,还有曾经与贵妃共处很多年,进宫进得早的几个嫔妃。
宜妃脸上没有平日里的跋扈之色,尽是悲痛,妆都没化,眼眶总是红红的,荣妃也是如此,没有往日的端庄。
皇上也抛下政事公务,日日过来永寿宫。
贵妃撑了三天还是走了,走的那一天,很多人都哭了,皇宫里挂满白绫,服缟十五日,皇上辍朝三日,谥号温僖贵妃,在服丧期间,徐香宁作为常在前去殡宫行祭礼一次,之后她的日子跟往常差不多,吃吃睡睡,只不过三餐在服丧期间以素食为主。
宫里的人在服丧期间大多是不能言笑,不能穿亮色的衣裳。
一个月后,宫里才恢复如常,皇上才开始翻牌子让人侍寝。
她的病也差不多好了,只是她一直没让人去敬事房把她的绿头牌挂上去,病得久,她又瘦了一些,好不容易等丧期过去,御膳房的人送上来肉食,她一时吃多,竟然又肚子疼,太医说她吃撑着,开一些消食药给她,她拉了两天肚子终于好多了。
“今日是谁侍寝?”
吃过晚膳后,徐香宁闲来无事,随口问一句。
“春答应。”秋铃回道。
徐香宁想春喜侍寝那么多次,为何肚子还没有动静,千万别是上次小产身子受损,她在自己屋子里走来走去消食,不敢再一吃完就回**躺着以致积食,她一边想着事一边前拍手后拍手。
公园的老人最喜欢做这动作,说是能松筋骨。
“小主,你有一段时间没侍寝了,病也好了,是不是该把绿头牌挂上去了?”
徐香宁看着小小年纪的秋铃干活利落,整理床单时回过头跟她说话,眼睛大,常常透着一股无辜天真感,她有意逗她:“怎么,怕你家主子失宠啊,怕跟着你家主子吃糟糠菜。”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要跟着主子,多苦多累,无论吃什么,奴婢都愿意。”
“哈哈哈,这话让小邓子听着怕又说你拍马屁了。”
“哼,奴婢才不理他。”
迎蓉把水壶带进来,里面装的是煮好的热水,她放在靠墙的四方桌上,“小主,水放在这了,小主晚上要是渴了,可以喝这个,不过现在别喝,烫得厉害。”
“嗯嗯,你放那吧。”
迎蓉:“小主,今晚是秋铃打地铺陪你。”
“不用不用,我都病好了,不用打地铺陪我,地上凉,你们睡外面铺炕上就好,我晚上要是醒来,也可以自己忙活。”
秋铃接话道:“小主,地上才不冷,反正屋里烧炭,内务府可是给我们好多银丝炭,都不易生烟,晚上特别好睡觉,小主,还是我陪你睡吧,夜里漆黑,奴婢怕小主起来撞到什么东西。”
“哟哟哟,你还以为你家主子是瞎子了,夜里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信不信我打你。”
“奴婢不敢。”
主仆几人在房间里有说有笑。
……
另一边,春喜刚沐浴完,坐在**等皇上也沐浴结束过来,她躺在**,只是眼珠子在转,偶尔转头侧目,等听到脚步声时,她眼里闪着亮光,一直盯着皇上移动,见皇上也坐在床边,那些奴才替皇上更衣,第一层床帘放下一层,透着朦胧的烛光。
春喜躺着手搂上皇上的腰,柔声道:“皇上……”
“嗯。”
康熙俯身下去,没有过多前奏,开始动起来,不到一刻钟便结束了,直接叫水。
她想去偏殿宿下时,皇上让她睡在这,不用去偏殿,春喜脸上一喜,跟皇上共枕而睡眠对侍寝的人而言是一种特许,代表皇上满意这次的侍寝。
当两人合衾躺在一起时,春喜的手还攀着皇上的胸膛,可能是皇上一直让她不要紧张,加上侍寝多了,她的胆子大了一些,没有那么规规矩矩,事后不敢触碰皇上,事后她还是很喜欢贴着皇上,当然,不敢贴得太紧,只敢把手放在皇上胸膛上。
“你与徐常在关系很好?”
见皇上又提起香宁,春喜心里莫名一紧,其实她也不想听到皇上在她面前提起香宁,总觉得皇上叫她侍寝是因为她沾了香宁的光,只是皇上是皇上,她不敢制止皇上,只能默默倾听,回话。
“嗯。”
“她的病好了没有?”
“没好全,她前几天吃撑了导致肚子作痛,叫来太医给她开消食药才好一些。”
康熙听到这话嘴角上扬一下,只是一下,他知道徐氏是爱吃的,吃撑了是她的做派,很快他又敛了神色,“没好全是什么意思,还病着?”
“臣妾见她偶尔还是会咳嗽,应是没全好,不过好多了。”
“嗯。”
春喜没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香宁病好得差不多了,但她不敢断定,皇上这么问,她更不敢随便说什么,免得给香宁招来祸端,旁边的人没了动静,她睁开眼眸看一眼,见皇上已经闭上眼睛,她也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翌日一大早,春喜先醒来,侧耳听着皇上的动静,等皇上一动,又要起来的意思,她便跟着起来,开始伺候皇上,等送皇上去上早朝时,她便离开皇上的寝殿,坐四人亮轿回长春宫。
康熙上完早朝去皇太后那请安,请完安后跟太子等阿哥一起去藻圆门射箭,射完箭后他才坐轿回乾清宫,他让梁九功去把徐氏的病历档给他拿过来,当他翻阅徐氏的病历档时发现如春答应所言,徐氏四天前找了太医,上面记录的是过度饮食导致肚痛,在此之前,徐氏有十几天没找过太医。
她的病到底是好没好?没好为什么不找太医,好了,绿头牌没让人挂上去?
“去把林太医给朕找过来。”
“嗻。”
梁九功又跑太医院一趟,把林太医叫过来乾清宫。
“你现在过去长春宫替徐常在把脉,徐常在身子如何,你给朕细细诊断,诊完后速速来如实禀报朕,她这病病了大半年了,为什么还没好,不必说朕让你去的,只说给她请平安脉。”
林太医听完一惊,徐常在的病基本上是他在看,皇上该不会惩处他吧,徐常在的病其实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感染风寒而发烧,烧退了就没大事,只是徐常在常常咳嗽,说是喉咙发痒,这一咳就持续很久,从年前到年后。
“微臣领旨,微臣这就前去长春宫。”
林太医拎着医箱前去长春宫,给徐常在把平安脉,但不巧的是徐常在去御花园了,他只能在长春宫等徐常在回来,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徐常在回来时,他说明来意。
“平安脉?我有一段时间没侍寝,也需请平安脉吗?”
“平安脉是每月两次。”
“咳咳……”
林太医见徐常在短暂咳嗽两声后伸出手让他把脉,从脉象上看,徐常在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他又抬头看徐常在的脸色,脸色也没什么异样,只是徐常在在他诊脉时咳了三次让他有些疑惑。
“徐常在喉咙是否还发痒?”
“嗯。”
“可还需微臣给常在开药?”
“不用了,我这段时间喝的药太多了,不想再喝药。”
“徐常在并无大碍了。”
“但我觉得我嗓子还是干痒,还请林太医如实记录。”
林太医只觉得这太医真不好当,他笑着点点头说知道了,等回到乾清宫,他如实告诉皇上,徐常在身子已无大碍。
殿内一片寂静,林太医默默跪下去,不敢再言语。
“滚出去!”
林太医拿上医箱迅速起身走出乾清宫,出来后才松一口气,捡回一条小命。
……
眨眼来到五月份,宜妃闲着无事又去恵妃宫中找她聊天,恵妃拿来一碟子切好的香瓜招待她,白白的香瓜放在精致的碟子里,看上去水嫩多汁。
翠玉拿着签子叉中一块递到她嘴边,宜妃吃一块,觉得这香瓜还不错。
“妹妹最近常常侍寝,身子怕是疲累得很,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再让人切一碟子出来,妹妹可是目前侍寝最多的人,我就说皇上对妹妹的情意不减,让姐姐真是好生羡慕,那徐常在怕是失宠了,皇上当初也就图个新鲜,若论得宠,还是妹妹最得宠。”
宜妃听着嘴角微微上扬,徐常在最近都没有恩宠了,算算日子,皇上已经快有一年没召她侍寝,从徐常在流产开始,徐常在就没侍过寝了,没有一年,也有十个月,估计是厌倦徐常在了。
“她哪配跟本宫比,先前是皇上不知被什么遮眼了才会瞧上徐常在。”
“可不是嘛,皇上还是最喜欢妹妹,这后宫没人能比得上妹妹,这瓜甜吧,我让人给你送几个?”
“为何他们没给本宫送这个?”
“可能给妹妹送别的瓜果了吧,这香瓜不值钱,不是什么珍贵东西。”
宜妃一听也觉得是,她这么受宠,那帮奴才可不敢糊弄她,前几日还给她送了一篮子山竹,恵妃这好像没有山竹,山竹还是比香瓜珍贵一些,山竹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