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的请帖让人发出去的第二天, 徐常在就让人过来说徐常在生病,恐不能前去。
贵嬷嬷站在荣妃身后,正在给荣妃梳头,将头发盘成圆髻, 忍不住说道:“娘娘, 徐常在真生病了?”
闭眼的荣妃睁开眼睛看了看进来禀报的红月,问她昨日去太医院可有问到什么。
“徐常在的病历档上写的是高烧不退, 林太医前日去给她看过病, 想来应是真生病了。”红月如实道。
“既然真生病,本宫今日便前去看看她。”
荣妃一行人在用过早膳后, 巳时初出发,乘坐四人亮轿到长春宫,路上碰到灵答应跟她的婢女两人,见到灵答应退到墙边,不挡路,恭恭敬敬地行礼, 她没让她起身,而是直接经过, 她母家送进来的人, 能有多深的造化, 还得靠她自己,她把她弄进宫已是最大的仁慈。
这后宫, 亲姐妹尚且都关系平平, 宜妃跟郭络罗氏贵人是最好的例子,更何况她们只是没见过面的表姐妹。
到了长春宫, 端嫔有心,听说她来了之后特意出来迎接, 她们说了一些家常话后,她被领着走进徐常在住的墨韵堂,端嫔没有跟过来。
墨韵堂最偏,十分僻静,院子无树,只有墙边一些养得不错的盆栽,在院子里有人正拿着炉子熬药。
“荣妃娘娘吉祥。”
“都起来吧,你们家主子呢?本宫听说你们家主子病了,本宫前来看看。”
张嬷嬷恭敬回道:“回娘娘,我家小主正在歇息,奴婢进去叫醒,还请娘娘稍候。”
荣妃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用,本宫直接进去吧,都是女子,不用避讳。”
张嬷嬷等人不敢置喙,领着荣妃她们进屋。
荣妃进屋发现徐常在屋内有一座冰山,她愣了一下,不是冰块,而是一小座冰山,放在铜盆里,置于四角架上面,夏日炎热,屋内放座小冰山会凉爽许多,这宫里只有皇上跟太后是一整天有冰山,她们作为嫔妃都不能一整日,整个夏季都有冰山,她没想到徐常在这里也有冰山,而且是一大早。
她掌管后宫,后宫哪些东西往哪个宫遣送支出,内务府给哪个宫,哪位小主送了什么东西,她是清楚的,都是一一记在账册上,但徐常在这冰山好像不记在账册里,细看发现,徐常在这屋用的东西都很不是她从一个答应升到常在能用的,绫罗锦缎,还有这冰山,哪是她一个常在应有份例的东西。
内务府绝不敢这样擅作主张,那些奴才虽趋炎附势,曲意逢迎,拜高踩低,但也只是多给一些小东西,比如说一两斤炭,一些新鲜瓜果,但徐常在得到的东西太不同寻常,再得宠的常在也不会得到这么多东西,
从前只知道皇上宠徐常在,后宫侍寝的次数已经超过宜妃,如今眼见为实,皇上是实打实从他私库里,从他名下挪东西给徐常在,正因为从皇上名下走东西,她这个掌管后宫的宫妃才不知道,原来一个徐常在过得这么舒适,皇上也从未跟她提起过。
荣妃内心泛起一丝涟漪,目光转至躺在**的人,徐常在的确在歇息,这么晚了,都已是巳时,人还在睡,这屋子里的药味很明显,也可能是从院子里那边飘过来的。
人睡得熟,也不知是真发烧还是假发烧,她不好直接上前试探,好在徐常在身边的人上前把徐常在摇醒。
荣妃站在一旁看着徐常在幽幽转醒,刚醒来时徐常在眼神很迷茫,本以为清醒后徐常在会好一些,但再看还是很迷茫,眼神很空,仿佛整个人都病糊涂了,她没有要起来向她行礼的意思,没有往日的机灵生机。
“妹妹,这是怎么了?”
“咳咳……”徐常在一醒来就猛地咳嗽。
贵嬷嬷将她往后拉了拉,荣妃也不想上前沾上病气,见徐常在咳得厉害,那样子是真真切切病了,站在离床边有三步远的地方。
“水,水……”
“小主,水来了。”
主仆几个忙活,照顾病人,围着徐常在。
荣妃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关心一番,见徐常在整个人又实在病得厉害,她也只好先告辞。
“娘娘,徐常在还是真是病了,那样子不像做假。”贵嬷嬷小声说道。
荣妃坐在轿辇上,嗯了一声,徐常在先前因流产就休养了一个月,这回又病上,本来都养好身子了,这病来得突然,该不会与皇上处死瑞常在有关,被皇上吓到了,还是皇上也想处罚徐常在,只是徐常在侥幸躲过一劫?
那日在溪春园发生了什么?荣妃越来越好奇。
荣妃在重阳节前两天召集后宫小主聚在重华宫,重华宫有一个两层戏台,她们聚在第一层戏台前看戏,怀孕的密贵人,生病的徐常在,佟妃没过来,还有宜妃同样没过来,其他人都过来了,看戏前,她给新入宫的小主介绍各宫小主,看戏时,戏唱得好,哀怨悲伤。
而重阳节那日,皇上领着她们在天坛祭天祭大社。
眨眼间到了十月初,徐常在一直挂病,绿头牌一直没挂上去,这段时间宜妃也算是重新复宠,皇上让宜妃跟春答应侍寝得多,其它小主是零零落落地侍寝,新入宫的那些小主被皇上遗忘,还没有人得以侍寝。
荣妃一直想查那日在溪春园发生了什么,一直查不到,个个嘴巴闭得严实,徐常在跟常常在身边的人什么也没说,而瑞常在原先身边只有两个伺候的人,跟着瑞常在一起被处死了。
至于皇上身边的人,更无从问询,个个守口如瓶。
她也只能将此事搁置下来。
十月中旬,皇上要巡幸塞外,荣妃着手忙活此事,因不是第一次巡幸塞外,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只是这次跟着巡幸塞外的小主,皇上说跟着的人不需要多,她便有些犯难。
这次巡幸塞外快两个多月,到十二月中旬回京,跟着的小主不需要多,但她要安排皇上喜欢的人跟着,以皇上为主,只是先前受宠的密贵人怀着孕自然不会跟随,宜妃勉强算在其中,再者是春答应,还有襄嫔。
这个徐常在到底要不要划在名单内,徐常在病还没好,一直挂病,该不该把她带上,荣妃拿不定主意,找来端嫔商量。
端嫔说徐常在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不用把徐常在带上,舟车劳顿,她怕徐常在病情加重。
端嫔说完后,荣妃忍不住看向端嫔,问道:“徐常在的病真的还没好?这都说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没好?”
“这病反反复复,徐常在先前又流产,身子骨本来就弱,二者交加,这才一直没好。”
“行吧,本宫跟皇上说一说,你们长春宫有春答应跟着去就行了,皇上这次出巡不要那么多人跟着,只能精简。”
“臣妾明白,娘娘拿主意就好。”
荣妃送走端嫔后,拟好此次出巡跟随之人的名单后,让人送到皇上那审阅,只是过了一天,皇上还没有消息,荣妃觉得奇怪,难不成皇上对名单不满意?
又过了一天,到第三天,皇上才准允,不过皇上让她也跟着前去,留端嫔一人掌管后宫,荣妃无所谓去与不去,她年纪大了,侍寝恩宠对她没那么重要,那些年轻无子嗣的小主才会看中这个,期盼着侍寝有宠,进而怀上皇嗣,不过皇上既然让她跟,她跟着便是,她又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时间很快到十月中旬,此次出巡塞外,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跟八阿哥都跟随着皇上出巡,一行人浩浩汤汤出发,开始离京。
皇上等人一走,皇宫少了几分“热闹”。
常常在掀开帘子,蹦着进来,“香宁,快出来跟我玩,我无聊得很。”
徐香宁笑着看常常在走进来。
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先前突发高烧,烧了几天,经太医诊治,烧是退了,不过人也因此病下去,病情反反复复,折腾到她人都跟着瘦了一圈,她原先以为她这身子是康健的,没成想底子是虚的,空的。
这病……来得突然,其实她自己知道自己是因何而病,人变得虚弱,思虑过重时,病也随之而来,趁虚而入,可能是她先前流产身子其实还没彻底康复,突然来这么一下,她的身体经受不住,于是缠缠绵绵快一个月才痊愈。
常常在忘性大,已经不把瑞常在的事放在心上,唯独她一直没忘,她没法忘记皇上那冰冷,不容置疑的眼神,没法忘记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就这样在她面前消失。
常常在本身就生在这个封建社会,已经对这个制度习惯麻木,甚至可能内心是认同遵从的,对一个生长在这里,从小被这样教育的古人而言,她不觉得哪里错了,要她反抗皇上,反抗天子,反抗这个封建帝制,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她知道哪里错了,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徐香宁没法面对皇上,只能逃避。
“去玩啊,别老闷在屋子里,你这一病病了很久,都没人跟我一起玩。”
常常在一坐下就拿块枣泥糕放进嘴里。
“多吃点,我这里还有很多。”
“你这里总是有那么多吃的,你看皇上对你还是很好的。”
徐香宁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吃完,我们出去走走,密贵人是不是快生了?”
“姐姐已经七个月了,肚子大得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听说要到年前才生,我们待会可以一起去看看她,她也成天闷在屋子里,你们一个两个都闷在屋子里,这天这么好,老闷着也不怕把自己闷坏。”
常常在一边吃着枣泥糕一边说道,嘴巴塞得半满,像个小仓鼠一样进食,她匆匆把剩下一半的枣泥糕塞进嘴里,简单拍拍手,便拉着她出去。
“你看你这一病都瘦了,汪太医说你身子虚得很,还是得多动一动。”
徐香宁淡笑,是瘦了一点,生病难免没什么胃口,这一病又病了一个月,瘦了可能有十斤吧,肚子上的肉摸着都没那么多,先前汪太医还说她身子康健,后又改口说她身子是虚的,给她开了很多补身子的药。
她喝药喝到闻不到一点药味,许是想着不能再喝药,身子这才渐渐好转,她说:“先去密贵人那看看密贵人吧,我有好几个月没见她了。”
“好,香宁,看完密贵人,你还想去哪?”
“御花园?”
“嗯嗯,都听你的。”
常常在脸上露出喜悦之色,牵着她的手往密贵人的延禧宫那边走去。
密贵人这一胎七个月了,肚子的确大得厉害,她整个人也水肿得厉害,那肚子像是气球那样膨胀起来,徐香宁看着都一惊,密贵人原先可是十分纤细,四肢都十分苗条,可怀孕七个月的她连四肢都跟着水肿起来,完全不见前面纤细苗条的样子,比她还要胖上一倍。
“别起来,别起来,好好坐着,我们不用姐姐你起来迎接,我好几个月没来探望姐姐,姐姐这身子……应是怀了阿哥吧,听说怀了男孩,肚子才大得厉害。”
徐香宁原本想说她肚子太大了,不过又觉得不对,把话吞回去,改口说她怀了阿哥,这后宫女子大多是想怀男胎,怀上一个阿哥,母凭子贵。
“借你吉言,我也希望是个阿哥,徐常在,你的病好了吗?”
“好了,不好也不敢过来看姐姐你,你且坐着,不用忙活。”
见密贵人要给她们倒茶,她赶忙制止,徐香宁见到密贵人动一动都觉得害怕,她这肚子真是大得不可思议,中间高高隆起,她听说二胎肚子会很大,没想到密贵人第一胎肚子都这么大,她穿的衣服都是很宽松一件式的汉裙。
“你生病,我都不能去看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徐香宁跟着坐在铺炕上,笑道:“我常常生病,都是小病,不用过来看我,这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姐姐你这身子不来看我是应该的,妹妹只期盼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生下一个小阿哥,太医有说你什么时候会破水吗?”
“约莫十二月初,我这身子的确去哪都不方便,躺下去都要人搀扶,不过我们那地方总说怀孕也不能时常躺着不动,走动走动更容易落胎,不然生产艰难。”
“的确不能躺着不动,动一动是好的,姐姐别说生产艰难这种话,姐姐是个有福气的人,肯定都顺顺利利的。”
密贵人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借妹妹吉言了。”
徐香宁看密贵人微笑的样子,密贵人已经透着一种为母的慈祥感,不见原先那个江南美人的少女灵巧,她又看了看常常在,又开始吃上了,她手指点了点常常在的额头,娇笑道:“你是有多饿,在我那吃,来姐姐这也吃,是不是御膳房那边少你吃的啦。”
“没少我吃的,周立安会帮我拿好吃的,我只是想吃而已,我看我这肚子能不能吃得像姐姐那样大。”
“尽会说傻话,你肚子再怎么吃都不会像姐姐这样,姐姐这是怀孕,你那算什么。”徐香宁目露无奈之色,颇哭笑不得。
常常在的话让在场的人都笑出声。
在密贵人这待了一会后,徐香宁跟常常在离开,去了御花园。
“香宁,你以后还会想去溪春园吗?”
逛了一会后,常常在在她耳边小声问道,带有小心翼翼之色。
徐香宁反而自在随意许多:“去啊,溪春园是个好地方,为什么不去。”
“去就好,我还怕你不想再去。”
“不会,你别多想,我还好好的,只是生病而已,跟别人无关,只是我身子不中用。”
……
皇上不在,太后也跟着出巡,连荣妃宜妃都不在,她们每天在皇宫里逛来逛去自由得很,哪怕碰到敬嫔安嫔她们,跟她们行个礼,打声招呼便可以了,偶尔还会闲聊几句,反正日子是过得飞快,很快到了十一月底。
密贵人是白天破水临产,荣妃一走,端嫔自然是掌管后宫的人,密贵人临产之际,她已经做好准备,产房与接生产婆都准备就绪,等着密贵人这一胎生出来。
密贵人这一胎是足月生的,又是在白天破水,比其他早产急产的小主已经幸运许多,但再幸运,生产总是一道难关,凶险十足。
一众小主到延禧宫候着,不过到了傍晚,密贵人还没生完,端嫔就让她们先回宫,不用在延禧宫等着,尤其是德妃,十四阿哥又生病了,德妃要回去照顾十四阿哥。
她们这才回去。
听说她们回去后一个时辰,密贵人便生了,还是一个小阿哥,小阿哥看上去无恙,密贵人生产完身子亏损,但也没有生命危险,母子平安。
“真好,贵人姐姐这一胎很顺利。”
常常在过来跟她说了这个消息,真心为密贵人高兴。
徐香宁也觉得密贵人这一胎算是顺利,皇上一行人还没回来,小阿哥还没有名字。
过了一天,她们过去探望密贵人,密贵人刚生完,人还是很疲惫,小阿哥就放在一个小木床里睡在她旁边,怕吵着小阿哥,她们也只是慰问关心几句后就离开了。
随着皇上一行人即将回来,徐香宁莫名开始失眠,夜不能寐,过十几日,当她听到皇上一行人已经到京城,她更是莫名开始心慌,是惧怕还是其它,她已经分不清。
十二月份的京城已经很冷,偶尔下雪。
徐香宁只是站在院子里看飘落下来的雪花,吹了一个时辰的风后又病倒了,再一次发烧。
“徐常在,你怎么又病了?”通贵人过来探望她。
徐香宁裹着厚厚的大氅坐在铺炕上看书,见到通贵人进来,把面帕戴上,“姐姐,你怎么来了,别靠我太近,免得把病气传给你。”
“唉,你病才好不久,怎么又病上了,那群太医怎么回事,他们开的药方是不是不顶用,好端端的怎么又病上了,这点病气,还传不到我身上,不用担心我,我是担心你,你都快瘦成杆了。”
“呵呵……”徐香宁轻笑出声,“哪有这么夸张,我要是成杆了,姐姐怕就是面片,薄薄一片,后宫估计还是我最胖。”
“才不是你最胖,你估计没看到庶妃袁氏跟吴答应,她们才是胖,跟牛答应一起进宫的,你是不知道,上次选秀,荣妃她们可是选了几个看上去跟你差不多的女子,胖胖的,说是皇上喜欢这样的,照你找的,你可是改变后宫审美的人。”
徐香宁挑眉,“还有这事?我没有见过姐姐说的这两人,牛答应,我倒是见过了。”
牛答应住在长春宫,而且是住在她先前住过的房间,她们打过很多次照面,不过也只是寒暄,没有多聊什么,至于庶妃袁氏跟吴答应,她没有见过,估计是荣妃他们见她得宠,又照着样子再多找几个,免得皇上独宠她。
“总之你不能再瘦下去了,这病也得赶紧好起来,皇上昨日已经回来,你想不想侍寝了,万一皇上真的看上那两个比你胖的女子,分掉你的恩宠,你该怎么办?”
徐香宁面不改色,只是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并非是因为别人要分掉她的恩宠,而是因为她听到皇上回来了,她生病,端嫔特意允她不用前去迎接,昨日她病着,没怎么起来,一直躺在**,又早早歇息,没去神武门,她还以为是明日皇上回来,原来昨日便回来了,她记错了时间。
“这我还能怎么办,皇上想召谁侍寝就召谁侍寝,我干预不了,这宫里向来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在说什么?”春喜打帘进来。
两人看过去,通贵人先调侃,“这不是跟着出巡的春喜嘛,你真是满面桃花,人看着贵气许多,这一行,皇上肯定连连召你侍寝吧。”
“贵人姐姐就会挪揄我。”
徐香宁细细看春喜,她还真是莹润了一些,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眼眸仿佛有着春水潋滟,想来这一出巡,春喜是过得开心的。
“昨日回来回来得迟,过来时你又在睡,便没有叫醒你,你说你,怎么还病着,出巡前你就病着,怎么都快两个月了,你还病着。”
通贵人解释道:“她不是连着病两个月,是好了又生病,你们没回来前,香宁病已经好了,跟常常在常常东逛西逛,玩得可小心了,是这几日又生病了。”
“不是病好了,怎么突然生病?”
“这天冷,大冬天的,生病在所难免,别聊我了,聊聊你,这次出巡可碰到什么稀奇事?”
春喜说没碰到什么稀奇事,路途劳累得很,塞外风景倒是不错,青天白云,那草原跟行宫的草原截然不同,更宽广更翠绿,是一望无际的那一种,连马匹都比他们平日里见过的马匹要威猛高大许多,驰骋起来非常快活。
“只可惜我不会骑马,姐姐会骑马,若是姐姐到那,肯定能快活一番,那马烈起来是真的烈,不过被驯服后也真是听话,皇上就驯服了一匹烈马。”
“听着很有意思,不知我下次有没有机会随同?”
通贵人语气里带有一点落寞。
“会有的。”徐香宁安慰通贵人。
好在通贵人没有沉浸在其中,起身,“春喜刚回来,你们姐妹两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
通贵人一走,春喜就盯着她,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又生病,你先前身子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是不是内务府那边少给你炭火了?”
“我身子也没有很好,太医说我是外强中干,骨子里是虚的,这天阴冷,冷到骨子里,我一时没受住就病了,过几日就好了,不用担心,此次出巡,你侍寝次数多了?”
春喜难得带上一抹娇羞,点点头。
“跟宜妃比起来呢?”
“也是我多。”春喜开始有一种恋爱中小女孩的扭捏,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嘴角含笑,“其实皇上此次出巡对我很好,香宁,皇上他……他很好。”
“那就好。”
“香宁,你不会怪我吧?”
徐香宁诧异,“我为什么要怪你?”
“你在生病,而我却……”
“傻姑娘,我生病是我的事,你得宠,可以多多侍寝,我才是真的为你高兴。”
徐香宁觉得这次出巡,春喜一定很开心,她说起皇上时满眼爱恋,她也不好说什么,想让她别太沉迷于在这种帝王偶尔的温柔中,可又觉得春喜是个聪明机警的人,她自个有分寸,不用她提醒,说多了伤了她们的情分。
……
乾清宫,康熙在用膳时,似随口问了一句徐氏的身子如何。
梁九功早有准备,昨日回来,他没看到徐常在在神武门迎接皇上,当时皇上的表情不大好看,可能是因为路途疲乏,反正他觉得皇上自回宫后心情不怎么好,他今早让人去问了徐常在的情况,果然,皇上回来还没过一日就问了。
“徐常在这几日又生病了。”
康熙皱眉,顿时不满:“她这病病了快大半年了,还没好,那群太医是废物吗?一个风寒都治不好?”
梁九功心一惊,细想也是,徐常在好像从八月份就开始生病,这都十二月份了,病还没好,可不是病了快大半年,只是病这种东西,很难说什么病好,贵妃不是一直在生病,常年卧病在床,他没敢回话,只垂眸,不安地站在一旁。
“朕看她这病压根不想好!她在怨朕!”
梁九功没有跟上皇上的想法,这怎么就是徐常在不想好,为何要怨皇上,“皇上,这……这是冬天,冬日寒冷,稍有不慎,容易染上风寒,徐常在她……她那里可能是炭火不足。”
“那就给她拨炭过去,朕要看看她这病要病到什么时候!还有让太医去盯着,朕看她是真病还是假病,若是太医有所隐瞒,直接处死!”
梁九功没想明白怎么就变得如此严重,徐常在难不成还装病不成,可徐常在为何要装病,她不想侍寝吗?他没敢多问什么,躬身退出去内殿安排好皇上吩咐的事。
他出去时寻思着要不要提醒徐常在,皇上在生她的气,可他也想不出缘由,还是算了,皇上都那么纵容徐常在,徐常在不会出事的,他让内务府的人给徐常在那的炭火要够足,最好是一日都能染上炭火,吩咐完后又跑太医院一趟,跟太医院的院使交代皇上说的话,关于徐常在的病情,不得有任何隐瞒,尤其不能为徐常在遮掩。
从太医院走出来,梁九功抬头望望天。
“干爹,可是有事?”洪宝全小声问了一句。
“你说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为何皇上会怀疑徐常在装病?”
徐常在先是流产,后是染上风寒,一病再病,流产之人身子病弱也是应当的,皇上为何会会怀疑徐常在装病,梁九功喜欢揣摩皇上的心思,他这么多年差事当下来,可不只是听从皇上的指令办事,偶尔还要揣摩皇上的心思,替皇上把事先办好,而不是等着皇上一件一件地吩咐,还是要机警一些。
“干爹,徐常在从什么时候病的?”
“不是八月,徐常在流产那会开始病了?”
“不对,徐常在流产,不是生病,皇上在徐常在流产后那几日宿在徐常在那小屋,流产后徐常在身子好了,徐常在是从十月份病的,正因为徐常在生病,她没有跟着出巡。”
梁九功看着他干儿子,“你想说什么?”
“干爹,你是不是忘了徐常在为了瑞常在顶撞皇上,事情发生后,徐常在这才病倒的。”
梁九功仔细一想,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徐常在顶撞皇上,皇上发了好大的火,处死瑞常在还不算,还把瑞常在的家人降职了。
瑞常在错在太白目,明明只是常在,又刚进宫,就敢让徐常在她们给她行礼,还被皇上当场撞见,瑞常在当时可是想上手扇徐常在巴掌来着,徐常在刚流产,皇上可是很心疼他跟徐常在第一个孩子没了,心疼徐常在,不然也不会连着宿在徐常在那小房间小床好几晚,皇上那会是真的非常心疼徐常在痛失孩子,徐常在身子刚好,出来逛一逛,结果又被一个白目,不懂规矩的人欺负,皇上亲眼看到有人这么欺负徐常在,一怒之下直接处置了瑞常在。
可当时他记得徐常在为瑞常在求情来着,他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徐常在会为瑞常在求情,皇上分明是为她出头,刚进宫有位份的秀女,跟徐常在也没什么交情,徐常在为了一个没交情的瑞常在顶撞皇上,这事透着一股奇怪。
“徐常在跟瑞常在熟吗?”
“瑞常在刚进宫,应是不熟。”
梁九功更想不明白了,“既然不熟,跟徐常在生病有什么关系?”
“徐常在不想让皇上处置瑞常在。”
“她不想?她为何不想?她一个得宠的常在被一个刚进宫的常在欺负,皇上为她出头有何不对?”
洪宝全弓着身子,恭敬道:“干爹,徐常在是心善之人,她对奴才都是和和气气的,许是她觉得瑞常在因她而失了一条性命,她于心不忍,这才病倒。”
梁九功隐隐明白了,徐常在的确是善良之人,不似后宫那些嫔妃,她虽得宠,除了犯懒,不愿意伺候人,连皇上都不怎么愿意伺候之外,没做过什么害人之事。
她仁慈心善,没有害人之心,太过贤良,而皇上当着她的面,不顾她的求情处死瑞常在,太过狠戾残暴,她可能一时接受不了。
可在这后宫,仁慈心善之人是走不长久的,徐常在还是太善良,她不害人,不代表别人不会害她。
“还是你小子观察细微,你小子长进了。”
“多亏干爹教得好,没有干爹就没有我。”
梁九功拍了拍洪宝全的肩膀,“干爹老了,腿脚不灵活,往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再过几年,干爹怕是要退贤让位了。”
“干爹一点都不老,皇上器重干爹,我等小辈远远不及干爹,我只想跟随着干爹,在干爹后面做事。”
梁九功呵呵一笑,“跟在后面做事不行,得在前面,做人还是得有大志气,畏畏缩缩不行,我的位置,是留给你的。”
洪宝全立即下跪。
“干爹,你别折煞我了,我哪怕是死,也不会轮到那一天,干爹的位置永远是干爹的,我从来没有觊觎干爹的位置。”
“快起来,跪着像什么样,有我在的一天便有你在的一天,你是我干儿子,我们两可是一条船上的,跟黄公公不一样。”
“是,儿子晓得的。”
梁九功扶起洪宝全。
两人一齐回乾清宫。
缘由想明白了,可皇上跟徐常在两人究竟如何,他们一时也解决不了,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他们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