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答应来之前还担心徐常在不愿意接见她们, 没想到她们很快就被迎进去,只是屋内弥漫着一股药味,她环扫一眼徐常在的房间,徐常在刚入宫时被封为答应, 比她还晚进宫, 徐答应已经是徐常在,她还是答应。
她这屋子宽敞明亮, 无论是软榻与铺炕上的摆件都很精致, 连靠垫都精致,鎏银盘的烛台有好几个, 角落里的花都新鲜,不见一丝蔫样,她脑海中只有两个词——-锦罗玉衣,光鲜亮丽。
她一个常在吃喝穿用的东西无一不彰显出她的受宠,哪里像是常在该有的份例,更像是嫔妃该有的份例, 虽不像宜妃屋里那样金灿灿,青玉满屋, 但也处处精致奢华。
“见过几位姐姐。”
“你身子还没好, 不用行礼。”布贵人上前把人搀扶起来, “妹妹,还在喝药?”
“是啊, 太医说我还需喝药, 补血滋阴的。”
徐香宁又坐回**,让人搬来三个圆凳。
“庆答应, 坐啊,别站着。”
庆答应坐下, 看着徐常在,人看上去瘦了一点,许是身子还没好,她几乎是未施粉黛,连三千发丝也只是有一根绳子绑起来,没有任何珠钗玉簪,上着了一件竹青色暗花祥云纹单罗纱对襟汉衣,下面是石青色的百褶裙,用料轻薄,这夏日穿着正好,见徐常在笑着招呼她,她浑身不自在。
“妹妹,身子怎么样了?”布贵人先开口问道。
“唉,还需休养几日,药每日喝两碗,我口中都是苦味。”
“你看上去的确需要休养。”
徐香宁看向说话的庆答应,笑道:“我脸色很看上去不好是不是?是不是很苍白,没有血色?人家说流产也是需要坐月子,不过我这坐的是小月子,还不到一个月,气色恢复没那么快,几位姐姐能来看我,妹妹感恩在心。”
庆答应适应不了这么和气温柔,还冲她微笑的徐常在,像是换了一个芯子,她可是跟她打过架,互骂过的人,她似乎一夜之间不记仇了,开始对她好,她起一身鸡皮疙瘩,默默别过视线,不再跟她对看。
“小主,药凉了。”
“端过来给我吧。”
三个人看着徐常在喝药,药总是苦的,徐常在中间停了两次才接着往下喝,一喝完立即吃蜜饯,她们见徐常在身子没恢复,跟徐常在又不是很熟,所以没有久待,聊几句后就离开了。
“小主,你躺下吧。”
人一走,张嬷嬷就叫她躺下,徐香宁靠在床架上,人其实也没那么虚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张嬷嬷说流产也是要坐月子,让她好好休养,时不时叫她躺下,她都快躺着发霉了。
“没事,我好多了,下面已经不流血了,听说长春宫住了两个新人。”
“只有一个,一个牛答应。”
“跟我说说几个新进宫的小主。”
新人进宫入住的第一天,听闻都去各宫一一拜见各宫的小主,只是她当时吃活血通淤的药,正试图将肚中剩余的胎儿胎囊排出,流血量很大,那些人过来拜见她时,她没见,只是让张嬷嬷给她们一些赏赐,之后又坐小月子,没出过门,都是呆在自己屋子里,更没有见过新进宫的小主,只是先前听说这次位份最高的人是那拉贵人。
“位份最高的是那拉贵人,阿玛是六品京官骁骑校之女,不过那拉贵人的家世不是最好的,瑞常在才是家世最好的,她阿玛是正三品大理寺卿,她兄长是御前二等侍卫,听说灵答应是荣妃的远房表妹,住在我们长春宫的牛答应是八品京官翰林院典薄之女,有位份的是那拉贵人,瑞常在,牛答应,吴答应与灵答应,其它均为庶妃。”
十一个人五个人有位份,六个人为庶妃,庶妃基本上是靠生子才会晋位。
“小主,那些人总会见到的,小主最主要的是养好身子。”
徐香宁的确有点累了,又躺回到**,这屋子闷热,前几天她让张嬷嬷开窗,可张嬷嬷说坐月子之人不能吹风,硬是不肯开窗,在她软磨硬泡下,木窗终于开了,通风散气才是最紧要的。
内务府送来的冰山也能缓解她几分燥热。
今年,皇上好像没有去行宫避暑的意思,许是朝事太忙,分不开身去享乐。
今晚皇上终于没有过来,让人提前送来消息,这几日皇上夜夜宿在她这里,听说后宫小主都颇有怨言,认为她独占霸占皇上,说她矫情,不到两个月小产而已,弄得跟天塌下来一样要让皇上陪着。
她寻思着她也没有让皇上陪她,那是皇上自愿陪她,皇上愿意,她自然不会赶走皇上,皇上有这份心陪她度过这段时间,她要是推拒才真的惹怒皇上。
反正她们都说她是最得宠的人,她便坐实了这个传言,越小心谨慎谦让,那些人怕是越会骑在她头上,得宠得拿出得宠的做派,别人才不好惹她。
传言八卦而已,又不是当她的面说的,她不在乎。
第二日,她听说皇上去了昌平行宫祭奠他的发妻、元后,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听说昨日是孝诚仁皇后的忌辰。
她靠在绿色丝绒垫的软榻上,一口气将药液喝了,一颗橘子蜜饯塞在嘴里去除苦味。
“小主,吃一个梨吧,内务府那边刚送过来的。”
迎蓉看着她,她垂眸看红漆案几上放着一盘子水梨,点点头。
迎蓉立即开始削梨。
“秋铃,把冰山挪近一些。”
秋铃犹豫,说:“小主,这冰山太凉,小主身子还不能受凉。”
“秋铃,你家小主都快热死了,挪近一点,我已经好了,这点凉哪里抵得过这夏日炎热,再不挪近一点,你小主就先热死了,放得那么远,这冰山都不起作用,浪费内务府那帮人的一番好意。”
这八月份中旬正是最热的时候,她热得直冒汗,什么受不受凉,她只知道她热得很,浑身黏腻。
秋铃只好把冰山挪近一点。
感受到冰山冒出来的凉气,徐香宁觉得好受许多。
“你这里倒是凉爽,外面热得快冒烟了。”
春喜跟玉晴掀开珠帘,走进来。
“皇上对你是真不错,连冰山都让人给你挪过来了,端嫔娘娘那都没有。”
春喜自然地坐在她身边,“瞧着气色好了一些,红润不少。”
“都快二十天了,已经不疼啦。”
“女子坐月子还是要讲究一些,你先前是又要洗澡又要洗头,哪里像是在坐月子的人,才二十天,还是需要注意,万万不能再受凉受冷,皇上也是,你说热,便让人给你送冰山,都不知道女子坐月子最不能受凉。”
“我宁愿冷死也不愿意热死。”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春喜瞪她,“老是说什么死不死,真想往你嘴上装个把门,让你乱说话。”
徐香宁拉着春喜的手,求饶道:“我错了,我这张嘴还要留着吃饭,我这段时间可是瘦了很多。”
春喜一根手指轻推她的额头。
徐香宁嘿嘿直笑。
“傻样,让小邓子去御膳房那边给你弄点吃,省得饿到你。”
“我刚吃完,春喜,吃梨,听说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看看甜不甜。”
迎蓉已经削好水梨,也切成块方便进食,徐香宁拿起一块塞进春喜嘴里。
两人开始吃梨。
这水梨其实不算很甜,但有很多汁水,这夏日吃着正好,徐香宁咔咔炫了两个。
……
皇上终于不在徐常在那宿下,也召人侍寝,不过召的是长春宫的春答应,今年刚进宫的秀女从进宫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侍过寝,都盼着能够侍寝。
“小主,奴婢打听到了。”
住在延禧宫的灵答应抬头看向自己陪嫁侍女小洁,语气有点迫不及待:“快说。”
“今晚是长春宫的春答应侍寝。”
灵答应有些失望,她们这批秀女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可皇上从未召她们侍寝,她们仿佛被晾在后宫里,每日除了等还是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小洁,你说我要不要求求荣妃娘娘?”
荣妃娘娘是她的表姐,她玛姆与荣妃娘娘的玛法是兄妹,沾了一点亲戚关系,入宫前,她阿玛让荣妃娘娘的阿玛认了她当干女儿,她晓得自己能顺利入选进宫是攀荣妃娘娘的关系。
只是尽管家里人沾亲带故,她与荣妃娘娘却从未见过,她阿玛入宫前让她好好跟荣妃娘娘处好关系,毕竟荣妃是她的表姐,会顾着她一点,可刚进宫时,她去拜见过荣妃娘娘,娘娘说身子不适,没有接见她,只给了两根簪子。
说身子不适的人还有长春宫的徐常在,她们刚进宫,打听不到太多消息,是不想见她们还是真的身子不适,她不得知。
“小主,老爷说荣妃是你的表姐,小主若是求荣妃娘娘,荣妃娘娘一定会帮你的。”
灵答应有些不确定,毕竟她从未见过荣妃,荣妃似乎也没有特别照顾她这个表妹,避而不见,也没有让人过来慰问她,不知阿玛他们跟荣妃娘娘有没有通过信,她不敢妄然去求荣妃娘娘。
算了,还是等等吧,跟她一齐进宫的人,位份比她高的那拉贵人与瑞常在都没有侍寝,她还是再耐心等一等,第二日,她还是听说是春答应侍寝,想来这春答应很受宠。
……
夜色来袭,一轮弯月高挂空中,皎洁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
今日又是她侍寝,自从香宁流产,身子还在康复,而密贵人在孕中,她侍寝的次数有所增加,春喜心里还是高兴的,因通贵人隐瞒怀孕的事,皇上对长春宫的人似乎有所不满,除了香宁,皇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召长春宫的人侍寝,如今,这事是过去了。
皇上又召她侍寝,每次皇上召她侍寝,她既高兴又紧张,侍寝时尤为如此,手想攀上去又不敢攀上去,其实她问过香宁,她侍寝时是怎么样的,香宁告诉她,皇上可能不大喜欢太过拘谨,放不开的人。
可她的生性如此,无论是她额娘还是当初教导她们宫规的嬷嬷都是说作为女孩子要矜持,尤其是在**要老实,不能放肆,香宁说的,她想做却做不到。
她只乖乖地躺在**,被动承受,一瞬不瞬地看着皇上,这天热,皇上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她上手帮皇上擦了擦,结果撞进皇上深邃的眼神里,她一时紧张,磕巴解释道:“皇……皇上,臣妾是帮你擦擦汗,免得流进眼睛里。”
“你在紧张什么?”
“臣妾服侍皇上,怕服侍不好才紧张。”
“徐常在在**从来不会紧张,朕听说你跟徐常在关系很好。”
“是,臣妾与徐常在情同姐妹。”
“你们两的个性倒是截然不同,徐常在从来不怕服侍不好朕。”
春喜不知怎么回话,不明白为何皇上突然提起香宁,是不是刚才想着香宁,她是不是表现得太不好了,明明已经侍寝了不少次,可她还总是如初次侍寝一样充满紧张,生怕服侍不好皇上。
她晓得香宁的个性,她生性散漫大胆,骨子里更像是不受约束的人,她虽没有亲眼见到皇上与香宁真正相处的样子,但她觉得香宁肯定比她自在许多。
“臣妾与徐常在……是不同的。”
“朕知道,她不会像你这样紧张,你都侍寝那么多次了,为何还是这么紧张。”
“臣妾也不知道。”春喜没有说实话,不敢对上皇上的眼睛,她是知道的,她就是怕没服侍好皇上,没服侍好的话,她怕皇上下次不会再召她侍寝,惹皇上厌烦,所以她想着别出错,越想着别出错,她就越紧张,越紧张,皇上似乎越不满,最后还是没伺候好皇上。
“别紧张,朕又不会吃了你,学学徐常在,她胆子大得很。”
春喜心想她要是学了香宁,皇上会向对待香宁一样对她嘛,她想不会,因为她知道她不是香宁,她始终不是香宁。
“臣妾……不是徐常在。”春喜还是弱弱地说了一句。
“朕知道,你们一点都不像。”
春喜双手还是攀上皇上的脖子,当皇上低头吻上来时,她完全沉溺在其中,皇上其实很少吻她,因为这个吻,她僵硬的身子松懈下来。
春喜连着侍寝好几天,皇上只在那一日提起过香宁,之后便没有提起,因为之后皇上就鲜少跟她聊天,都是速战速决,那日跟她聊天时的温情仿佛是昙花一现,过了就没有了。
……
春喜连着侍寝,徐香宁自然是高兴的,春喜那么喜欢小孩子,侍寝越多,怀孕的几率越大,她甚至希望春喜日日侍寝。
经过汪太医跟林太医各种药方还有人参的调养,她已经康复,老闷在屋子里,快把她闷坏了,徐香宁叫上常常在过去金鱼池那边喂鱼。
金鱼池在溪春园,溪春园在御花园的后面,比御花园更大,园内有一处明湖,湖内是可以游船泛舟,不仅有明湖,还有一大大的金鱼池,金鱼池里面全是金鱼与金色的锦鲤。
溪春园上一年在维修修缮,一直没有开放,平日里是封闭的,上上个月才修好,徐香宁进宫这么久,也才去过几次,几次之后便在修缮,她便没有再去,好不容易等修好了,她自然是要去看看修成什么样。
“你说我们带的这些够不够喂,听说金鱼池里面的鱼特多,比御花园池塘里面的鱼要多很多。”
常常在开始担心她们手上的馒头跟豆子不够喂食。
“不够的话,我们明日再来,宫里肯定有专人喂它们,不止是我们两个喂,要是等我们两个来喂,那些金鱼与锦鲤怕早就饿死了。”
“也是,不知那里修成什么样了。”
“我看可能只是多几个亭子。”
进了溪春园后,她们先逛一逛,不止是多了几个梅花亭,还有船桥与长廊,甚至还多了一个两层阁楼,阁楼上面牌匾写着万春阁,只是这阁楼房门紧锁,应该没人住在那,不过阁楼的位置很好,若是站在二层阁楼上面,应是可以眺望到整个溪春园。
明湖旁边两侧都有柳树,垂柳依依,青葱一片,映着湖水都是绿色的,风一吹,不仅柳叶跟柳枝拂动,连湖水都泛起涟漪。
“这里好香。”徐香宁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边散发着一种树木独有的清香,周围的水汽也减少夏日的干燥,迎面而来是凉爽。
“你说我们可不可以用那个船,在湖上游一游?”
有两艘木船停靠在湖边,只是船边没人。
“你会撑船吗?”
常常在摇头。
“我也不会,所以谁给我们撑船?”
园内没有其他人。
“算啦,我们还是先去喂鱼。”常常在立即放弃,拉着她跑到金鱼池边。
底下的金鱼与锦鲤真的是巨多,多到能感觉到它们在拥挤地游来游去,时不时擦过对方的身子,池内金灿灿的,在阳光还泛着金光,煞是好看。
“小主,好多鱼啊。”秋铃更激动,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鱼,手指着池内。
常常在的婢女桂兰就冷静许多,不过眼睛里有光,拿来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丢进池子里。
嗖的一下,那些鱼冒头吃掉,又若无其事地游开。
“哇,它们好快。”秋铃激动地原地蹦两下。
四个人都比较兴奋,不停地掰馒头,然后丢进池子里。
那些鱼胖胖的,一看就是平日不缺吃的,可它们还争先恐后地跳起来吃她们丢下去的馒头跟豆子,跃上水面。
徐香宁笑得合不拢嘴。
“香宁,这边这边,你看它们跳起来了。”常常在直接激动地喊。
“我看到啦,天哪,它们跳得好高,你说是不是有人培训它们?”
“培训?”常常在疑惑。
“训练,就是有人训练它们,别人给它们抛食,它们就跳起来。”
“它们又听不懂我们说什么,怎么能训练,我看它们是饿了。”
徐香宁觉得未必不能训练,动物园很多动物都可以被训练做一些简单的指令,以供观赏,刚才那些鱼跳得很高,像是接受了训练一般,不过她很快抛开这些想法,专心喂鱼。
过了一会,徐香宁忽然听到后头有人说话。
“你们是谁?”
她回过头,见是一个陌生女子,从来没见过的陌生面孔,长相很精致,是美人,头上的首饰不少,打扮得很贵气,但她年纪不大,精致妆容下又透着几分稚嫩。
“你们是谁?见到瑞常在还不行礼?”女子身旁的宫女呵斥道。
徐香宁跟常常在对视一眼,都没有行礼,只是看着对方。
“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见到我也不行礼?”瑞常在开口,趾高气扬,“我是皇上亲封的瑞常在,你们见到小主应当行礼!不然我要治你们的罪!”
瑞常在?徐香宁有一点印象,好像是此次选秀刚进宫被晋封的秀女,只是她没记住瑞常在的家世背影,有位份应该家世不低,只是同为常在,她们无需向她行礼。
“我们小主是徐常在,这是常常在,我们小主不用向你行礼。”秋铃在后头说一句。
瑞常在见这几个人打扮得朴素,还以为不是小主,没想到还是常在,她款步上前,“徐常在,常常在?你们可有封号,我有封号,我的封号可是皇上亲封的,你们若没有封号,理应向我行礼。”
常常在听不下去,站出来说道:“我们同为常在,又比你入宫早,为何要向你行礼,你有封号,也不代表我们要向你行礼。”
“宫规如此,你们比我入宫久,不也还只是一个常在,我有封号,便是比你们都高一等,你们应向我行礼,你们若不向我行礼的话,信不信我惩罚你们。”
“如何惩罚我们?”徐香宁接话,似笑非笑。
“我……要治你们的罪,你们以下犯上,赶紧向我行礼,不然我……”
见人站着不动,面子下不去的瑞常在扬起一只手想要扇打她,徐香宁没想到对方突然出手,挡住不及,脸还是被打了一下。
“快点向我行礼,不然不是一巴掌说了算,我还要治你们藐视宫规的罪,我要向皇上告发……”
“你要告发谁?”
不知何时,皇上从一棵大树那边绕出来。
徐香宁回头一看才惊觉皇上的出现,屈膝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见到突然出现的皇上,也赶忙行礼,个个对皇上的出现都十分诧异,受到一点惊吓。
“你是谁?”康熙看向要治罪的女子,语气平静,但平静到令人心生畏惧。
“臣妾是瑞常在,臣妾的阿玛是大理寺卿戴通,臣妾刚进宫,皇上赐臣妾一个瑞字封号,封臣妾为瑞常在。”
徐香宁不由为这姑娘的情商捉急,连自家阿玛都说上了,生怕皇上不知道她阿玛是谁,不过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从小顺风顺水地长大,刚进宫就被封为常在,还有封号,是这群新入宫的人当中唯一有封号的,阿玛是大理寺卿,嚣张跋扈,天真浪漫到不知皇宫凶险也是情有可原。
“瑞常在?”康熙喃喃一句,随后目光一凛,沉声道:“瑞常在,你初入宫就仗势欺人,藐视宫规,不敬宫嫔,生性招摇,你阿玛没教好你,竟教得你性子如此骄横放肆,目中无人,本性难移,无可救药,直接赐死吧!来人,拖下去杖毙!”
瑞常在被赐死杖毙吓得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求饶都忘了,一张脸煞白,没有一丁点血色。
“皇上……”徐香宁同样吓得双膝下跪,抬头看着皇上,“皇上,瑞常在她只是年纪小,刚进宫不识宫规,她罪不至此,还请皇上绕了瑞常在一条生命。”
“梁九功!”
梁九功赶紧出来,示意后头的人把人拖下去。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反应过来的瑞常在连连求饶,“臣妾错了,徐常在,救我,我不是有意的,徐常在……”
“皇上……”徐香宁看了被拖远的瑞常在,“皇上,还请皇上饶瑞常在一命。”
康熙不为所动,冷声道:“谁再为瑞常在求情,一并拖下去!”
常常在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徐香宁无法接受,继续求情:“皇上,是臣妾藐视宫规,瑞常在有封号,臣妾理应向瑞常在行礼,皇上,还请放过瑞常在,饶瑞常在一命!”
“徐香宁!你放肆!”康熙一字一句迸出,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皇上,香宁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还请皇上饶了香宁。”常常在替她求情。
“皇上,瑞常在知错了,还请皇上饶瑞常在一命!”
“香宁,别说了。”常常在试图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开口。
康熙最后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走开。
常常在也瘫软在地,生怕皇上大怒,把香宁也拖下去,“香宁,是瑞常在倒霉,谁让她这么嚣张,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你何苦冒着生命危险替瑞常在求情,惹怒皇上对你有什么好处。”
徐香宁已经听不到瑞常在求饶的声音,她怔怔地看着常常在,“可她只有十五岁,凭什么他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
常常在赶忙捂住香宁的嘴,震惊道:“香宁,你在说什么,别说气话,皇上这么做是为了你,皇上是天子,他自然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你与瑞常在只有一面之缘,你为何要因她惹怒皇上,是她先做错事。”
徐香宁双手捂着脸,整个人都在颤抖,想哭却哭不出来。
皇权到底是什么,人权又是什么,一条生命就在她面前流逝,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天子又如何,天子可以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
她大概永远都融入不了这个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封建社会,对她温情脉脉的人化身刽子手,她过得太舒适了,以致于忘了她的枕边人是天子,是一国之君,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
“香宁,你别吓我,我们回去好不好?这溪春园,我们再也不来了。”
“小主……”
“徐常在……”
徐香宁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长春宫的,手上剩下那些馒头跟豆子不知遗落在何处,什么鱼都抛之脑后。
“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见到原本兴高采烈的几个人出去,回来却是失魂落魄,受到惊吓的样子,起身上前迎接,“小主,常常在,这是怎么了?手为什么这么凉?”
徐香宁回到自己房间,热茶喝了还是手脚冰凉,她躺到**,不想说话,外面窸窸窣窣,张嬷嬷她们在忙来忙去,过一会儿,张嬷嬷进来,“小主,你……你怎么能跟皇上争执呢。”
皇上可是一国之君,她们这些人哪里能跟皇上反着来,简直是不要命了,张嬷嬷从常常在那里听到事情经过都心惊胆战,她觉得自家小主有时候太善良了,一个瑞常在哪里值得小主跟皇上起冲突。
“嬷嬷,让我静一会。”
张嬷嬷想说什么,见自家小主那样子,怕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把床帐放下来。
……
宫里都听说皇上突然将新进宫的瑞常在杖毙,不知缘由,甚至皇上还牵连到瑞常在的家人,将瑞常在的阿玛降为翰林院编修,从正三品降到正七品,瑞常在可是今年大选中唯有一个封号的小主,结果进宫没多久,人就没了,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没的。
不少嫔妃还是想去查究竟是何缘由,一个刚入宫有位份的小主就这样走了,不知是因为什么惹怒皇上,她们都想知道是为什么,免得她们也犯此条错误,其中就有荣妃。
“没查到什么?”
荣妃看向走进来的贵嬷嬷。
“只查到瑞常在当时去了溪春园,那日去了溪春园的人还有徐常在跟常常在,不知她们有没有碰上。”
“皇上也去了溪春园?”
“皇上也去了,不知她们有没有相互碰上。”
荣妃转了转自己的玛瑙手镯,略有沉思,瑞常在这一死还牵扯到家里人,这是犯了什么大错,是不是说了什么话牵扯到前朝了,可瑞常在一个小姑娘刚进宫,能知道前朝什么事。
“本宫猜此事肯定跟那个徐常在有关,皇上对这个徐常在上心得很。”
“奴婢也猜跟徐常在有关,哪有那么巧,几人都出现在溪春园,听说当日瑞常在就被处死了,可见皇上多生气,什么都查不到,想来皇上也让人封锁消息了。”
“可不是嘛,冲冠一怒为红颜,徐常在还是得宠的,盯着徐常在,看徐常在这段时间侍寝如何,多去敬事房走走。”
贵嬷嬷点点头,说道:“不过徐常在刚流产,绿头牌还没挂上,这几日又只是春答应侍寝,估计徐常在没那么快侍寝。”
“盯着就好,她流产都已经一个月了,身子早好了。”
翌日,贵嬷嬷进来跟荣妃通报,说徐常在又染上风寒了。
“这大热天的还能染上风寒?是不是真的病了?”
“不知道,听说找了林太医去把平安脉,奴婢让红月去太医院那边走走,估计等会就知道这徐常在是真病还是假病,娘娘,你若会不会是这徐常在身子早好了,但是假装生病不愿去侍寝?”
荣妃眼神一凝,“不愿侍寝,真的假的,徐常在不愿意侍寝?这是发生了什么?连侍寝都不愿意了,那日被吓着了?徐常在可不是轻易被吓着的人。”
荣妃一直以为长春宫的那个春答应是值得留意之人,春答应容貌跟年轻时的宜妃可以媲美,长了一张艳丽绝美的脸庞,性子又不骄不躁,春答应她们那批秀女刚入宫时,皇上可是先让春答应侍寝了,而且是多次,后来春答应顺利怀孕。
而徐常在刚进宫时其貌不扬,还很丰腴肥胖,是后宫小主中最胖的那一个,没成想平日里其貌不扬的人反而最得宠,性子最莽,上次的事让她知道徐常在的性子比不骄不躁的春答应疯狂多了,可她又懂得低头,上次徐常在是主动向宜妃道歉了。
宜妃看起来也不再追究这件事,对徐常在没那么排斥了,可见徐常在的道歉在一向跋扈的宜妃那里是起了作用。
因为上次的事,她反而在宜妃没讨着好。
“奴婢也只是猜测,未必是真的。”
“看这个徐常在什么时候病好,还是愿意一直病着,不行,本宫要看看这个徐常在究竟怎么了,嬷嬷,你给各宫发个请帖,约在后日,刚好快到重阳节了,说是请大家看戏,顺便给各宫姐妹介绍新进宫的姐妹,让她们不准缺席。”
“是,奴婢这就下去让人写请帖。”
贵嬷嬷走后,荣妃手撑着头,还在想瑞常在的事,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生这么大的气,徐常在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难不成是瑞常在冲撞了徐常在,被皇上撞见,皇上为了徐常在而处置了瑞常在。
反正这个徐常在,她得更小心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