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试试,试试。”
“你安分一点,别乱动。”
“皇上,你不试怎么知道好不好?万一皇上喜欢上了呢。”
“别说话, 安分一点, 徐香宁,你再乱动, 朕要治你的罪!”
屁股被打了一下, 徐香宁就安分了,委屈巴巴地看着皇上, 心里想的是老古板就是老古板,指望不上他了。
事后,皇上跟她说话时,她故意不想搭理,翻过身背着他。
“生气了?朕还没生气,你还生气上了?你脾气越来越见长了, 朕是不是太纵容你,敢对朕耍脾气?”
“臣妾困了。”
“徐香宁, 转过来跟朕说话。”
徐香宁终于转过来, 凝着脸, “皇上,不要老是连名带姓地叫我, 我的名字不是这么用的, 皇上若是连名带姓地叫我,我也会连名带姓地叫你, 爱新觉罗……唔唔唔……”
康熙捂住徐氏的嘴,他的名讳哪是能随随便便叫的, 文武百官与后宫女子无论何时都是要避讳他的名讳,她胆敢这样直接说出他的名讳,要是被旁人听到,她的小命怕是不想要了,只有他皇祖母会这样直呼他的名字,连太后都不敢直呼他的名字,偏偏徐氏胆子大成这样。
“你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这次秀女入宫学规矩,朕送你再去学一学。”
徐香宁见皇上不似在说笑,脸有沉色,眼神微愠,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掌心,“臣妾错了,臣妾下次不敢了,皇上,你别生气。”
“朕的名字,你不能随便叫。”
“是是是,臣妾知错,臣妾……也没有随便叫啊,臣妾只在皇上面前叫,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叫,只有我跟你的时候,我小小声,保证不会让别人听了去。”
徐氏低喃,嘴巴撅起,仿佛有很大的委屈,对于徐氏在他面前自称我的行为,康熙已经习惯了,懒得再去纠正她,她在他怀里,大大的眼珠里流露出一丝惧怕,他还是心软了一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才可以叫。”
“是,遵命,皇上,别生气了,你都有皱纹了,再生气就更老了。”徐香宁上手抚平他的皱眉,露出浅浅的笑容。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臣妾说再过不久会有年轻好看的妹妹入宫了,皇上别生那么多气,免得跟那些妹妹看起来像是两辈人,一个长辈,一个晚辈,诶哟……”
这次屁股直接一巴掌打上来,啪的一声,她疼得叫出声,立即瞪向罪魁祸首,咬牙切齿道:“爱新觉罗·玄烨,你……很疼欸,皇上,你是男子,你手劲那么大,我……”
徐香宁真是气到有些语无伦次,她上手想掐他脖子,后又觉得不对,干脆一巴掌打在他胸膛上,真是被气哭,那一巴掌太疼,简直是打在她最嫩的肉上。
康熙也没想到声音这么脆响,见徐氏眼眶立即泛红,他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徐氏向来受不了疼,他都没顾上徐氏叫了他的名字,连忙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徐香宁眼睛一亮,“真的,没骗我?”
“一言九鼎。”
“好吧,臣妾记下了。”
见徐氏情绪转好,康熙默默松一口气,“你可有什么小名?你阿玛额娘在家如何称呼你?”
“他们叫我崽崽,皇上,你可有小名?”
“没有,朕是天子,无需小名。”
徐香宁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睛,酝酿睡意,酝酿着酝酿着就这样睡着了。
……
六月十日,良辰吉日,天刚蒙蒙亮,各旗选送的秀女乘坐的骡车,先按照按照满、蒙、汗排序,后又依年龄一一排序,每辆骡车都有身份的标识,骡车一辆接着一辆衔尾而停,正排在神武门外面,神武门宫门还没开,不过也有等不及的人从车子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想看宫门何时打开。
今日是秀女选阅的第一天,三年一次的大选,参选的适龄女子不少。
神武门宫门打开时,有宫里的太监宫女走出来,让众人下车,他们领着要秀女进去,秀女当中排在最前面是后宫嫔妃的亲戚,各种步骤走下来,原先天还是蒙蒙亮,后过了两个时辰,紫禁城已经是白日,天空蔚蓝,些许白云飘在上方,时间来到巳时初。
常常在喜欢凑热闹,拉着她过去看选秀现场,当然她们作为常在,是没有资格真的到现场,只是在体元殿外面看着那群秀女。
选阅秀女的人是皇太后,荣妃与恵妃,连端嫔都没有资格到体元殿选阅秀女,皇上朝政繁忙,他有时候不会亲自过去挑选秀女,徐香宁记得她那一年选秀,一共五天的选秀,皇上只参与了两天。
说是选秀,其实不大看中容貌,更看重门第。
“这次人还挺多的。”常常在说道,“听说有荣妃的表妹参选。”
徐香宁看向不远处围聚在一起的秀女,样子十分年轻,十几岁的女孩子,但个个穿着端庄板正,站得笔直,鲜少与左右前后之人交谈,守规矩得很,她都不免想起她当年选秀的场景,她也没有与他人交谈,刚穿越过来,想着谨言慎行,不过当时春喜站在她前面,春喜回过头跟她说话,她们才因此结识。
今天选阅秀女第一天,皇上似乎没过来,不见人影,估计又在乾清宫与大臣商讨朝事。
“看也看不到谁被赐牌子,还是回去吧,反正我们最后都会知道是谁入选。”徐香宁被晒得皮肤发热,不想再看下去。
“要不我们再走近一点点?”
“算了,被太后她们瞧见,少不了骂我们不懂宫规。”
徐香宁拉住想要往前面凑的常常在,扯着她走远。
“宫里这么无聊,连个热闹都凑不了,我还想看看皇上选了谁,给谁赐牌子,你说皇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家世好的。”徐香宁随口接了一句。
“没有吧,后宫有不少家世不显的小主,香宁,你阿玛只是七品知县,我阿玛只是六品典仪,我们家世也不算好啊。”
“快走吧,太阳太晒了。”
“好吧,香宁,我们用跑的。”
变成常常在拉着她的手在宫里小跑,徐香宁一手扶着头上的旗头与簪子,一边小跑,还不敢放肆地跑,穿着花盆底不容易跑,她还记得刚进宫时学的规矩,在这宫里,走路都要娉娉婷婷,挺拔玉立,头上的步摇晃动发出声音都不允许,一发出点声音,她们都要被嬷嬷打手心。
“小主,别跑了。”
后头秋铃跟桂兰努力跟上。
忽然见到皇上等人从前面出现,她们立即顿住脚步,人惯性往前倾了倾。
“见过徐常在,常常在,两位常在金安。”
皇上身边的梁公公等人向她们行礼。
“公公请起,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徐香宁松开常常在的手,跟常常在一同向皇上行礼,笑容都收起来,只是气还没能瞬间喘匀,还在喘息。
“跑什么?”康熙寻思是不是该让徐氏再学一次规矩,在皇宫里也敢这样跑,又不是在她们住的长春宫,在外面太不守规矩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没敢回答。
徐香宁朝皇上看去一眼,眼神乞求放过。
“这里是皇宫,下次注意一点。”
康熙心软,还是没训斥她们,放她们离开。
“多谢皇上,臣妾告退。”
几人行完礼后慢慢端庄地走,越过皇上一行人,走了一段路后,徐香宁才回头看一眼,见皇上一行人朝着体元殿走去,心想皇上这是要去体元殿选阅秀女,还以为皇上第一天不参与呢。
此次秀女居多,选了六天,皇上只来了两天,余下的交由太后,荣妃与恵妃三人做决定,不过最终决定还是在皇上手上,据说有家世很好的秀女被赐予到几个成年阿哥的府中,真正被选入宫随侍皇上的人只有十四个,不过这十四个女孩子跟此次其他一同被选中,不过是送到阿哥府中的秀女都要入宫观察,学规矩,在储秀宫住一段时间才真正决定其在宫中的位份,不合适或不守规矩的人还会被撂牌子,遣送出宫。
日子就这样过着,眨眼间又到了八月初,徐香宁这几日来葵水,这次尤为难受,身子不适,每天只待在房间里,偶尔看书,实在无聊也会做做针线活。
京城的天已经变热,好在内务府的人偶尔会给她送一些冰块过来,皇家庄园那边得了一批荔枝,是今年第一批荔枝进奉到皇宫里,皇上给几个嫔妃每人一篮子荔枝,也给怀孕的密贵人一篮子,她作为常在也有一篮子。
常常在说皇上宠她,偏心,除了嫔妃跟怀孕的密贵人,其他人都没有,只有她这里有,只是她刚来葵水,荔枝属性偏寒,张嬷嬷不让她吃太多,只能吃几个解解馋,免得肚子疼得更厉害。
那篮子荔枝,她给她们吃了。
“香宁,你听说了没有?”
常常在又风风火火地进来。
同样在看书的春喜先抬起头,“听说什么?”
“春喜原来你也在这,我还以为你在通贵人那呢,今年的秀女明日要进宫了,我们长春宫也要添人,听说是一位答应。”
春喜放下书,微微正色,“要进宫了?可有打听到有几个进宫?都是哪些人?”
数数日子,也快过去两个月,那些秀女学了一个月的规矩被放出宫,这么快又进宫了,躺在**的徐香宁也好奇地看向常常在,等着她说话。
“听说有十一个,不过不是每一个都有位份,位份最高的人是那拉贵人,听说只有一个贵人,其它的还没打听到。”
十一个?当初可是选了十四个,有三个人最后被撂牌子了,一上来就是贵人,家世一定显贵,想了一下的徐香宁捂着自己微微泛疼的肚子,葵水来了几天就疼了几天,以前可没这么疼,这都快第五天还这么疼。
春喜回过头,从榻上下来,摸了摸她的肚子,“怎么回事,怎么还会这么疼,要不还是再找太医过来看看,不是第五天会好多了嘛,怎么你一天比一天疼。”
“我也不知道。”
“还是去请太医吧,请林太医过来看看,这么疼不是办法,万一越来越疼怎么办?你先前来葵水都没这么疼,那个……你流血多不多?”
“多,一天要换三次的月信带。”
常常在也凑上来,半蹲在床头,担忧道:“香宁,我看你脸色都发白了,你之前来葵水都不是这样的,让张嬷嬷帮你请太医吧。”
“先前林太医来看过,开了药方,我喝了也没好。”
春喜摸了摸她额头,又握住她的手,“我看你不对劲,这么热的天,你身子都是凉的,手也凉,林太医还是年轻,医术精湛,但没经验,书本上的东西还是比不过真实病例,还是去找汪太医过来给你看看,汪太医资历深厚,经验比林太医多,让他来给你看看,万一有别的问题呢?”
被这么一说,徐香宁也觉得此次来葵水不大对劲,实在是太疼,血量太多,她还整日发虚汗,举体沉重,小腹坠痛,没什么力气,大半时间昏昏欲睡,她让张嬷嬷去帮她请汪太医过来。
好在汪太医今日当值,不过他去给密贵人请平安脉,没在太医院,张嬷嬷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回到太医院的汪太医,汪太医提着药箱又匆匆赶往长春宫。
“汪太医,徐常在是怎么了?”春喜见汪太医把那么久脉,不由提着一颗心,忍不住问道。
“还请徐常在再说说这几日来的病症,以便微臣诊断。”
徐香宁把她这几日的症状细细说一遍,见到汪太医脸色凝重,她也很担心,心想该不会得了什么绝症,来葵水前,她还好好的,“汪太医,你有话直说,不必遮掩,不管是什么,我都承受得住。”
“依微臣所诊,徐常在并非来月信,徐常在怕是流产了。”
常常在先惊讶地抽一口气,喃喃道:“小产?香宁都没怀孕,为什么会流产?”
“依微臣多年行医,徐常在应是小产,不过徐常在怀孕未足三个月,太医把不出脉象,徐常在可能怀孕一个月或两个月,具体哪一日怀上,还需看徐常在侍寝的日子,徐常在小产,胎儿不足三个月,我们也称先兆流产。”
春喜同样震惊,“为什么会流产?那到底是怀没怀上,孩子还在不在肚子里?徐常在身子一向很好,为什么会突然流产?”
“孩子应是不在了,徐常在这几日来葵水,便是流产,胎儿流出来了,孩子已经不在肚中,微臣要给徐常在开药,要将残留的胎儿彻底流出,不然怕危及徐常在的生命。”
汪太医已经说得很明白,至少徐香宁听明白了,可能是怀孕一个多月,也可能是两个月,先兆性流产,这几日流的血就是她的胎儿,不过可能流得不干净,还有残留,要吃药彻底清宫。
物竞天择,这胎儿可能自己没法生存下去,不好的胚胎,所以流产了,在现代医学上应该叫生化妊娠,隐匿性流产,不知不觉中,她怀孕了,不知不觉中,她流产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算幸运还是不幸。
“那往后徐常在还有怀孕的可能吗?”
“还是有的,需好好调养身子,此次是意外,只要徐常在身子康健,还是有怀孕的可能,徐常在,你还在吃先前微臣给徐常在开的温补身子的药方吗?”
“不吃了,一个月前停了,可是那药对胎儿不好?”
“不是,那药只是温补身子,强身健体之用,不会对胎儿不利,徐常在若是停了,微臣再给徐常在开几副,不过在此之前,微臣要开几帖药性强的药,要把剩下的胎儿流出来。”
春喜用手帕捂着脸,只觉得听着可怕,眼眶泛红,已经开始哭了,又不能哭出声,憋着哭,只有肩膀抖动,常常在更是背过身,不敢再听,这两人比她还要悲痛。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神情哀伤。
她其实情绪还算平和,只是觉得小腹坠痛,痛得让她皱眉,小孩没保住就没保住吧。
“麻烦汪太医给我开药,多谢汪太医。”
汪太医开始写药方。
……
到了傍晚,她突然怀孕又突然流产的消息怕是传遍东西六宫,先是长春宫的人过来探望她,端嫔娘娘,通贵人还是陈贵人纷纷过来墨韵堂。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竟然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
端嫔坐在圆凳上,握着她的手。
徐香宁笑了笑,还是躺在**,唇色微微发白,“才一个月,我哪能知道,脉象都把不出来,不怪太医,我每个月的月信都没来迟,人算不如天算,天意如此吧。”
端嫔:“汪太医可有说为何流产?”
“胎儿可能本身不健康,自然就流产了,没有特别的原因。”
“可是有人下毒害你?”
徐香宁看向说话的陈贵人,在**摇摇头,“哪有人下毒害我,大家都不知道我怀孕,怎会下毒害我,没有要害我,只是天意如此。”
徐香宁是真的没觉得有人害她,主要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孕,别人就更不知道,她吃的东西都很正常,没什么不对,下毒害她从何而来。
“好好的怎会流产,什么天意,天意也不会让一个好好的人,好好地怀上孩子,却莫名其妙地流产,妹妹,不是姐姐多疑,你不能太相信你身边伺候的人,你看你身边的那两个宫女,不是刚分到你宫里嘛。”
通贵人这话说得直白,而且是当着迎蓉跟秋铃的面说,眼神扫向她们,吓得这两个丫鬟立即下跪,说她们绝对没害过小主,她们绝无叛主之心。
徐香宁是虚弱无力得起不来,所以不能搀扶她们。
“都起来,我没有怀疑你们,我知道你们忠心,通贵人只是太担心我,出去给我弄一盆热水,我待会要沐浴。”
迎蓉跟秋铃赶忙起身出去。
通贵人:“妹妹,你为何不怀疑她们?”
为什么不怀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是真的相信她们,虽然刚分到她这边边伺候,但两个丫头都是勤勤恳恳地做事,没有任何异样,她在后宫已经是最得宠的小主,她们没必要背叛她一个得宠的小主投向不得宠的小主,秋铃是包衣奴才,刚进宫不久就分到她这边,规矩都是张嬷嬷一点点教的。
“姐姐,我知晓她们的忠心,此次意外滑胎,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真的不能怪谁,只能怪我这身子不中用,没能保住孩子。”
端嫔拍拍她的手说孩子还会有的,她得宠,侍寝机会多,孩子肯定还会有的,目前最紧要的是好好养好身子。
“是啊,妹妹这么得宠,孩子肯定还会有的。”通贵人也说了一句。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让徐妹妹好好休息。”
几人走后,徐香宁还是躺在**,望着床顶。
“小主,药熬好了。”
徐香宁被搀扶着起来喝药,只希望药有用,没流干净的话,怕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
乾清宫。
梁九功看了看还在认真批阅奏折的皇上,刚吃完晚膳,皇上就坐在这里批奏折,他刚刚得知一个消息,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皇上。
每到夏季,土地干旱,粮食减少,不少地方发生粮荒,人吃不饱,流民增多,流民一多对普通百姓而言是一种威胁,一些流民会烧杀抢掠,有些地方民不聊生,如何赈济救灾便成为皇上日夜思索的难题。
皇上这几日常常夜里还在批奏折,忙于朝事也就没叫人侍寝。
“犹犹豫豫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梁九功吓得赶忙上前,“皇……皇上,奴才刚才得知一个消息,从太医院那边传过来的,今日徐常在那召了汪太医过去。”
“徐常在?她怎么了?哪里不适?”
“徐常在她……她……”
康熙抬眸,目光凌厉。
梁九功扑通一声跪下来,“徐常在她……她流产了,太医院那边说徐常在不知她怀孕,因月份浅,太医诊不出徐常在有孕,正因月份浅,胎象不稳,徐常在这几日来月信,听闻徐常在肚子异常绞痛,叫来汪太医查看,汪太医一查才发现徐常在是并非因来月信而导致肚子绞痛,而是徐常在小产了才会肚子绞痛,胎儿不足两个月,没能保住,徐常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康熙从龙椅上起身,经过梁九功身边时用力踢一脚,冷声道:“此事,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再告诉朕?往后关于徐常在的事,第一时间上奏!”
“是,奴才知错。”
“摆架长春宫!”
康熙大步向前。
梁九功连爬带跑跟上皇上的步伐,让人摆架长春宫。
……
徐香宁又喝了一碗药,喝药时听到有人喊皇上驾到,她看向张嬷嬷,张嬷嬷也一无所知。
“小主,你还是别下床了,皇上会体谅你的。”
徐香宁脑子已经在想她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皇上,悲痛,伤心欲绝还是悔恨遗憾,总之不咸不淡,无波无澜,情绪平稳是不可行的,后宫女子失去孩子大多是十分悲痛,万念俱灰的,她演不到十分,也能演出两分。
穿着蓝直地单纱袍的皇上进了她的屋子,张嬷嬷等人已经纷纷跪下行礼。
“皇上……”
“你不用行礼,好好待在**。”
康熙上前,握住徐氏的手,明明是八月份的天,她的手摸着这般冰凉,明明前阵子还好好的人,此时病弱地坐在**,脸上没有血色,连唇色都淡了,他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屋内还掺着中药味。
“哪里来的血腥味?”
“臣妾下面还在流血,汪太医说要把不成形的胎儿流干净,臣妾喝了两碗药,等着夜里流血排干净。”
梁九功在一旁听着直皱眉,只因徐常在讲得太直白了,哪能在皇上面前讲这些脏污的事情,下面还在流血,皇上听了作何感想,往后怕是不敢召徐常在过来侍寝,画面感十足。
“太医呢?把太医叫过来!”
“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不用,汪太医明日会过来,今晚只是喝药,不用太医在这里守着,臣妾没事。”
康熙说:“流血了还没事?”
“那些都是脏血,要流干净,不然残留在体内,更会危及生命,皇上,臣妾身上血味重,你还是回去吧,这血味不好闻,皇上还是回乾清宫吧。”
“还疼吗?”
徐香宁点点头,虽说自己身上血味重,但还是紧紧抱住皇上,脸庞贴着皇上的侧脸,“皇上,好疼,哪里都疼,臣妾都没什么力气,肚子还一阵阵绞痛,那下面也在流血,臣妾都怕臣妾的血都流完。”
“去把太医叫过来!”康熙怒喝。
梁九功没等徐常在说话,就急忙跑出去,让人去请太医。
“皇上,你让我抱抱就好了,臣妾没事。”
“朕给你抱,但也要看太医,朕要亲耳听到太医说你没事才可以。”
幸亏皇上还有点良心,没有立即离开,都说女人生产是污秽之事,经血更是污秽,正在流经血的女人是肮脏的,男人近不得,还好皇上没有觉得她脏,他要是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她想她半夜把他掐死算了。
他要是不和她上床,就没有那么多事,搞得莫名其妙流产,流那么多血,肚子还痛死了。
好在他表情是担忧紧张的,有露出一点男人对自己女人应有的担当。
“哪里疼?”
“哪都疼,肚子最疼,皇上,你帮我摸一摸吧,你的手是热的。”
康熙的手放在她肚子上,隔着衣服,觉得隔着衣服不起作用,他又伸进衣服里面,贴着她肉肉的肚皮来回抚摸,“有没有好一点?”
“嗯,皇上,你的手好热,手掌好大。”
康熙见徐氏脸色苍白,还在强颜欢笑,他心里很不舒服,好像心被什么揪了一下,失去他们第一个孩子,徐氏一定很伤心,她像一个受伤的小兽窝在他怀里,不安地蹭他的脸,强忍着眼泪不流下来。
“孩子还会有的。”
孩子在她还没想好之前,最好还是别有吧,这话,徐香宁自然不敢说,只是抱着皇上,脸埋在他怀里,其实她也不用装悲伤,因为她此时真的很痛,肚子很痛,汪太医开的药很有效,她感觉到自己的血哇哇直流,月事带肯定湿透了。
下巴被勾起时,她还有点疑惑,眼睛里已经痛得泛红,眼含泪珠,皇上吻上来时她还愣了一下。
哦,原来一国之君还有点安慰人的手段。
这个吻是真的温柔,没有强势霸道,一点点地勾着她的舌头,还缓解她几分痛色。
一吻毕后,两人都吸气呼气,调整呼吸。
“皇上,我还想要。”
吻能止痛,尤其是温柔的吻,她撅起嘴。
康熙又吻上去。
张嬷嬷在里间门口,掀开帘子便看到这个画面,又赶忙退出去,也示意梁公公他们别进去。
这回是王太医跟穆察成临值夜,两人急急被带过来长春宫,赶是赶来了,又候在外面不得进入,其实汪太医已经交代他们关于徐常在的病状,小产滑胎,吃了药之后,今晚可能流血多一点,排露干净后再喝点补药参汤,应该就无大碍了。
等皇上叫他们进去时,他们一一给徐常在把脉,跟皇上说一下情况,皇上让穆察成临候在长春宫,张嬷嬷立即安排穆察太医宿在小邓子那屋,在墨韵堂的梢间。
康熙同样留下来过夜。
只是徐香宁要时不时起来换月事带,因为流血排露太多,很快将月事带浸湿,她要到屏风后面换下旧的,拿干净的重新垫上,故而皇上其实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只见到徐氏反反复复上床下床。
她不怕吵醒他,康熙知道她流了很多血,她身上的血味一直没淡下去。
快到天明时,梁九功过来,提醒他今日上早朝。
康熙离开长春宫前让梁九功去内务府拿人参给徐氏,徐氏要什么都满足。
连着两天,康熙处理完公事就往长春宫跑,夜里宿在墨韵堂。
原本新进宫的小主要跟各宫小主嫔妃打招呼,因徐香宁身子不适,她没有接见她们,只是让人打赏一些简单的首饰给新进宫的小主。
至于皇上连着几天宿在她这里,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她可是流产啊,他作为罪魁祸首照顾她几天不是应该的嘛,皇上还算有点担当,睡觉前会帮她抚摸肚子,她说疼时,他自动就亲过来。
只在前面两天,她下面流血比较多,两天过后,她就没怎么流血,只是一直吃各种药汤补药,还有人参,皇上盯着她干吃人参,说是干吃对身体好,补身子。
皇上的一片好意,她还是干吃了两棵小人参。
吃的东西太补造成的后果是她额头开始冒红痘,反正这几天,她是闭门不出,居家养身。
……
宜妃难得去恵妃的锦瑟堂坐一坐,同住在承乾宫,离得近,宜妃偶尔还是会去恵妃那坐一坐,她喝了喝恵妃宫里的普洱茶,觉得寡淡,喝一口就放下了,幽幽地说道:“徐常在真是命好啊,皇上一颗心怕是都落在徐常在身上。”
“徐常在刚刚流产,皇上担心她是情有可原,宜妃,皇上对你也不错。”
“姐姐可真是会说话,谁不知道皇上对徐常在才是真的好,只是流产而已,还是不足两个月的胎儿流产,哪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皇上可是连宿在徐常在那好几晚,在她那就寝,这种待遇,敢问姐姐生育时,皇上可有连着几夜宿在姐姐宫里?”
恵妃不语。
“没有吧,姐姐当年生大阿哥时,皇上只是过来看一眼就走了,可徐常在连孩子都没生出来,皇上就对这般对她,还不是后宫第一人,你看密贵人,密贵人怀孕快四个月了,皇上只来看过一次,我都替密贵人可惜,人比人气死人,在皇上心里,徐常在比密贵人重要多了。”
“当初妹妹怀孕时,皇上也曾留宿在妹妹宫中,皇上对妹妹是有几分情意的,当时的妹妹便是现在的徐常在。”
“徐常在哪里配得上跟本宫比。”宜妃忿愤地说,不满恵妃这样比较,当年她怀孕时,皇上的确宿在她宫里过,不过只是一晚而已,哪像徐常在,霸占皇上好几晚。
“是,她只是常在,妹妹何须跟一个常在过意不在,这宫里,没人比得上妹妹,妹妹可是有三个阿哥,徐常在怀胎不足三月便流产了,一儿半女都没有,拿妹妹跟徐常在简直是以卵击石,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妹妹不必生气,皇上只是一时被迷住眼,如今新人进宫,徐常在的恩宠不会持久的。”
宜妃冷哼,皇上哪是一时被迷住眼,皇上被迷住眼很久了,这都一年了,皇上还被迷住眼,徐常在这一流产,皇上估计都心疼坏了,连着几夜留宿在徐常在宫里。
好在流产了,若没有流产,生下一个阿哥,皇上怕是会给徐常在再晋位,封为嫔妃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徐常在会跟她平起平坐,一想到这,宜妃就有点坐不住。
“姐姐,这徐常在霸占着皇上,这对后宫姐妹不公平,姐姐不打算管管?”
恵妃看着宜妃,慢悠悠喝一口茶,后宫节省开支都节省到她这里,内务府送过来的茶还是普洱茶,以前她可以管,不过现在不可以,宜妃这醋意完全掩盖不住,她觉得好笑,想当初宜妃仗着怀孕,时常从别人宫里叫走皇上,如今也轮到宜妃嫉妒别人了。
“妹妹是不是忘了,姐姐早就被皇上撤销掌管后宫的权利,目前是荣妃跟端嫔在管后宫之事,妹妹可以去跟荣妃说说,的确,徐常在霸占着皇上,对后宫姐妹不公平。”
宜妃一顿,跟荣妃说?
她跟荣妃的关系连喝茶都喝不上,更别说聊天了。
另一边,布贵人,尹贵人跟庆答应过去探望密贵人。
密贵人已经快四个月的身子,肚子微微隆起,她让人给几位小主奉茶。
“姐姐,你这身子重吗,会不会不方便行走?”庆答应上手摸了摸密贵人的肚子。
密贵人坐在软榻上,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不到重的时候,才四个月,现在还好,还能走,不过我的脚已经肿了,太医说是水肿。”
庆答应自然是看不到密贵人的脚,不过她瞧着密贵人是臃肿不少,原先是纤细柔弱美人,此时脸庞都圆润不少,这身子比徐常在看起来还要胖上些许,还是好看的,可又没有怀孕前那么好看了。
“胖些好,你原先太瘦,胖些对孩子好,能让孩子平平安安降生。”布贵人微笑,轻轻抿一口红茶。
“徐常在也胖,为什么她会流产,听说胎儿还不足两个月,莫名其妙就流产了。”庆答应直接说道,她脸上是透着不解,徐常在这胎太莫名其妙,自己不知道自己怀孕就算了,还突然流产了,她倒是想去看看徐常在,又想到她们的关系,想想还是别去了,免得招人烦。
徐常在已经不是先前那个徐答应,她是后宫最得宠的人,一流产,皇上连着在她那里过好几夜,听说皇上还为了她耽误上早朝,这得宠程度连密贵人都不及。
“妹妹,别在贵人面前说这些,贵人还怀着孕,听不得这些晦气的话。”布贵人皱眉制止庆答应继续往下说,“徐常在是徐常在,许是她底子不好才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别说她,妹妹这胎折腾吗?能正常吃东西吗?”
庆答应撇撇嘴,只好住嘴。
“前面一个月吃什么吐什么,现在好多了。”
“皇上可来看过你?”一旁不怎么说话的尹贵人似随口问了一句。
密贵人点点头说来看过一次,让她安心养胎。
三人同时沉默,只有一次,怀孕四个月,皇上只来看过一次,密贵人也是得宠的,可显然比不上徐常在得宠,三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密贵人摸着自己的肚子,假装看不到她们眼中的怜悯,她平安生下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你们有谁想去探望徐常在吗?”在沉默中,庆答应开口,眼神带有一点期冀,她自己不敢去看徐常在,若是有人陪她去,她就有借口了。
密贵人拒绝道:“我这身子去哪都不方便,还是不了。”
布贵人说她们待会可以顺道过去看看,尹贵人也点点头。
三人从密贵人那出来后一起前往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