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牌过气后

第58章 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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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是你的。◎

舒念看着藏剑楼众人退走, 盘算此间已不再隐秘,原打算携崔述换个地方将养,回头却见他游魂一般,失魂落魄往房中去——

不敢莽撞惊动, 索性将院中山石水缸之物分开摆布, 弄个简易阵形遮挡, 聊胜于无。

锁上院门, 洗净手上泥尘, 回到房中。

便见崔述萎顿在门后边,一只手攀着窗格, 奋力想要站起来, 约摸脱了气力,试了几回也未能成功, 却也不叫人,只是闷声不吭, 独自挣扎。

舒念看他这样,只觉自己被人捅一刀也没有这么难过,蹲身下去, 一把将他抱住, 默默不语。

崔述一滞,放松身体, 由她抱着,一时失笑,“原以为你唯有留在我身边, 才能安全, 不想杀机因我而起, 倒害你跟着我几回涉险。”

“胡说什么。”舒念索性跪在地上, 双手穿过腋下环在他背后,下巴抵在他乌沉沉的发顶,亲昵地蹭了蹭,“今日这般凶险,多亏阿述,才能吓走他们呀。”

崔述一愣,“你也知道他们是被吓走的——”

舒念便也笑起来。

八门锁龙阵威力无穷,崔述唯有全盛之时有余力携一个人安稳脱身。今日他二人一唱一和,欺负苏氏一众人摸不清他二人底里,先以言语恐吓,再以破雨回风步先发制人,吓退苏简平——

若果真硬碰硬,就凭崔述此时模样,想带着自己囫囵脱身,难于上青天。

舒念摸摸他温凉的黑发,“我原也没想到这一层,阿述跟他们借剑,才叫我猜着你要做什么。你如今还动不了三棱血刺,是么?”

“嗯。”

三棱血刺虽是大杀器,却非人人能用,便是崔述本人,亦需在内劲充裕时,才能摧动它见伤不愈的本事,否则也就是个寻常利刃——他一病几日,能使出破雨回风步都算侥幸,万不可能驱动三棱血刺。

崔述在她怀中动了动,“若非念念相助,我一个人吓不走他们。”

“胡说。”舒念使力拉他起来,扶回床边躺下,“苏简平不吃那两耳瓜子,能甘心退走?再说了——”她凑到崔述眼前,神秘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八门锁龙阵不是你帮苏循推演的?”

崔述面色一变,“那是阿兄——”

“行吧。”舒念一语打断,无可不可,“我不管那些,只需我们阿述健健康康的,苏循就苏循。”

崔述面上红晕,一生一退,默默躺了一时,看她去炉边沥药回来,“念念。”

舒念正忙着搅凉,“嗯?”

崔述仰面看她,迟疑相问,“你有没有疑心过我——”

舒念奇道,“我为什么要疑心你?”

“悬火丹——”崔述手指一动,挽住舒念衣襟,“是你留给我的。积秀谷秘道,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书泠忽然一个人到那里——”

“所以是你命人把甘仙子引到积秀谷,用三棱血刺杀了她?”舒念头也不抬,“你图什么?栽赃苏秀吗?天底下除了我,谁会相信三棱血刺杀人,凶手却不是你?出力不讨好,只为了哄我一个?小吴侯真有闲心。”

崔述默默不语。

舒念后知后觉他并非与自己说笑,手上一停,又道,“悬火丹我是留给了你,但我们阿述,不是那样的人。先把药吃了。”

崔述坐起来,双手捧着药碗,稍一低头,便有泪珠坠落碗中,激出乌黑的药汁花儿——

舒念伸手拂过他乌黑湿润的眼睫,“我们阿述要真能睚眦必报,我倒高兴些。”

“嗯。”崔述鼻音浓重,低声相应。药碗稍倾,药汁混着泪珠,尽皆入腹。

舒念接过空碗,取帕子给他擦拭嘴角,“咸味儿的药,可好喝吗?”

崔述乌黑的双眸盛一汪水色,“咸味?”

“原不是咸的,我们阿述这不是足足兑了半碗眼泪进去么?”舒念笑着说完,恐他恼怒,转身便走。到得厨下,另炖一罐白粥给崔述,正忙得不亦乐乎,想起阮青君躲在柴房,倒被自己忘了,复又过去相寻。

刚到柴房门口,里间呻/吟之声不断,推门入内,却见阮青君横卧地上,一只手捂在腹间,掌间鲜血淋淋——

“怎么了?”舒念疾步抢上前,蹲身查看,“是谁干的?”

“不认识。”阮青君脸色刷白,“方才一个人进来,不知翻拣什么,没找到,忽然生气,随手给了我一剑,又从窗子上走了。”

舒念撕开衣襟查看,“伤口不深,你等我。”疾步奔回房中,往包袱内寻伤药。

崔述服过药,正昏昏欲睡,被她惊醒,“念念?”

“无事,你睡你的。”舒念回头,看他神情局促,嘻嘻笑道,“若不想睡,等我回来也可。”

崔述闻言,面上仿佛燃出一把火,片时连耳根都烫得难受,还不及应对,却见她拿着两只瓷瓶,又跑出去。

崔述难免操心,索性起身,循着她脚步过去,到得柴房门口,门扉虚掩。隔过大开的门缝,阮青君仰面躺在一地乱草之上,衣衫大开,晶莹玉润一段腰腹大喇喇露在外面,疼得一头是汗,不住呻/吟。

舒念蹲在地上,取烈酒洗净伤口,洒一层药粉,撕开白布裹紧,收拾妥当,掩上衣襟。四下看了一回,“柴房简陋,你受了伤,回屋里歇息吧?”

阮青君嘴唇发白,“郎君他——”

“他哪里计较这些。”舒念一笑,便扶他起来,“轻着点,留神伤处。”一转身,见崔述立在门口,大大皱眉,“起来做什么?”

崔述目光在阮青君身上掠过,又留在舒念面上。

“青君被藏剑楼中人泄愤,刺了一剑,无甚大事。”舒念解释道,“让他回房歇吧。”

崔述低头,避在一旁让出通路。

舒念话到口边,又咽回去,仍旧扶阮青君回去,在榻上安置,将食水放在他手边,“夜间有事,只管大声呼叫,都能听见。”

便收拾被褥出去。

阮青君愣住,“姑娘去哪里?”

“柴房。”舒念道,“阿述自来夜间睡不沉,从不与外人同房。”

掩门出去,转回柴房,果然见崔述仍旧倚门而立,怔怔出神。抱了被褥过去,“借过。”擦身而过,入得柴房中,将干草收整,厚厚垫了三四层,权作铺位,另外整好被褥,招手道,“过来。”

等了一时,却不见动弹。舒念爬起来,将他一只手抓在掌中,一拉之下,纹丝不动,“怎么啦?”

崔述不言语。

舒念凑上前亲亲他冷冰冰的唇角,“人家毕竟是此间主人,小吴侯行走江湖,从不欺人,总不能叫我坏了你规矩呀。”

崔述动了动,“你只是——”

“当然。有你在这里,难道我能看上他么?”舒念勾着他脖颈,叹息一声,“我们阿述真是个醋缸子。”

崔述愤愤别转脸,身体却柔软许多。舒念拉他往被中躺下,自己挨着他,“我陪着你,不委屈咱们小吴侯。”

崔述闻声,身子侧转,埋在舒念怀中,大睁双目,“不管我在哪儿?”

“是呀。”

舒念看他胸脯起伏,一只手按在他微凉的心口,“阿述心跳好快。”

“嗯。”崔述轻哼,越发向她怀中依偎过去,嘴唇在她颈畔挨蹭,“都是念念的。”

舒念只觉颈际触感粗粝,推开看时,见他双唇干枯,不知缺水多久。暗骂这人真叫人不省心,刚刚退热醒来,与藏剑楼众人周旋多时,不知将养,倒有闲工夫吃些干醋。

忽一时想起来,“忘了给你炖的粥,可该糊了。”一把将他推开,手忙脚乱倒一碗水,嘱咐道,“乖乖喝了,一会儿好吃粥。”

不等答应,奔去厨下,万幸未曾煮糊,只拣浓稠的米汤盛了一碗,回到柴房。

崔述兀自呆坐出神,一听门板响动,便坐直身子。水碗原模原样,一动未动。

舒念一滞,将水碗递给他,崔述定定不动。舒念想了一想,用木勺舀水喂他,崔述亦不张口。舒念一时无奈,“要做什么呀?”

崔述忽一时起身,膝行至舒念身边,身子一倾,埋身在她膝上。

他这般缩在自己怀中,如避冬的小兽一般。舒念瞬时无师自通,看清他深深藏在年轻的身体和冷漠的外表里的,那个惶惑不安的灵魂——

想了一想,便含一口清水,倾身过去,四唇一触,感觉他不由自主张开口来,清水源源渡去。一时分开,舒念抬袖擦拭唇边水迹,却见他双颊生晕,口唇微张,目光迷离,怔怔看着自己——

舒念稍觉难耐,一手遮住他双眼,“真的,不能这样看着我。”

崔述小声喃喃,“还要,水。”

自古天下事,由奢入俭难。舒念叹一口气,仍旧依法炮制,初时还算以口哺水,再后来水去哪里已无人关心。眼前只有他黑琛琛一双眼,红艳艳一点唇,她的魂魄浓缩成极小的一点,依附在与他交混的呼吸之中——

好一回衣冠颠倒。

舒念发簪松脱,长发低垂,将他气息隔在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里,婉转轻笑,“外间不知多少人在寻你,却在这里与苗女颠三倒四。”

崔述病中虚弱,折腾半日,困倦难当,糊涂道,“没有我,是你的。”

作者有话说:

上一本连载时开了个车,没人发现。达哥估计今天还是没人发现,五个字再描写一次:开了一个车。

还是没肝出来,不预告了,明晚九点,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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