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牌过气后

第69章 众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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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的是武道,不是菩萨道◎

水行八日, 临近黄石码头。

许铤捧一只大托盘,一掀帘子,便见舒念倚坐窗边,手中剥着瓜子儿, 口中絮絮闲话。对面一人歪在枕上看书, 松松笼一件布衫, 既未束发, 也未束带, 雪白一对赤足搭在深色的凉席上,白得夺目。

九天谪仙一般的好模样, 倒仿佛只需一阵风路过, 便会乘风而去——

正是崔述。

崔述看见许铤,放下书卷, 直起身子,盘膝而坐, “怎么?”

许铤将托盘捧过头顶,“京中织造赶工月余,快马送至吴山, 府卿又离开, 一路辗转,终于送至府卿驾前。”

舒念唯见盘中金碧辉煌, 掷下瓜子壳儿,翻拣一时,咋舌道, “一件衣裳做出这种亮瞎眼的效果, 织造真是个大人才。”

宝蓝绣银, 衣上九只银鹤栩栩如生, 振翅欲飞,九鹤府制式官服——九鹤凌空。

与她前辈子穿的只一点不同,她的是红宝银带,这个是东珠玉带——职级有差。

心下难免泛酸,哼一声,仍旧回去剥瓜子。

崔述一直偷眼看她,见她仿佛不大高兴,难免忐忑,“武林聚会而已,穿这个太招摇,收了去。”

许铤还未反对,倒被舒念抢在头里,“正该加以震慑,收什么收?”

崔述一滞。许铤反应极快,连着托盘放在案上,便往外走,临出舱门忍不住回头,却见舒念隔过桌案,将剥好的瓜子仁儿塞入崔述口中。

瞬间只觉眼睛疼,连忙躲出去。

舒念一瞬不瞬看他眼睛,“好吃吗?”

崔述嚼着食物便不肯开口,两腮鼓鼓,含混地“嗯”一声。

舒念若有所思,“阿述近来不那么嗜甜了呢。”船上没有蜂蜜,新出一炉丸药苦得厉害,却还吃得不错。犹记饮冰掌毒刚去时,便连寻常白水,不加乳糖,都不肯下咽。

崔述微笑不语。

舒念拉他起来换了衣裳,腰际空空落落,便将玉带束得紧些,“才多久过去,瘦这么多。”退后打量,原就十分的姿容被九鹤凌空一衬,越发多得溢了出来,二十分也止不住——

啧啧有声,“我们阿述怎么能这么好看啊。”

崔述面上一红,将她拉入怀中拢着,“你喜欢,让他们给你也做一身?”

“我好希罕么?”舒念十分不屑,“我当年穿这个时,你还在——”一语滞住,她做鹤使时,他在……在郊狱倍受折磨。

崔述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打岔道,“等此间事了,带你去见一个人。”

“又是大小头陀?”

“不是。”崔述稍觉尴尬,羞涩一笑,“是我哥哥。”

舒念如被雷劈,“苏循不是死——啊不对,从未听你叫他哥哥,是谁?”

崔述一听“苏循”二字便有些黯然,强自振作,“是我亲哥哥,在吴山时便想带你见见他,却没遇上,现在见倒也不算迟。”

“吴山?”一个名字骤然浮现,舒念大惊,“难道是阮倾臣?”

“嗯。”崔述点头,“家破之时,哥哥流落至南院,我被阿兄养大,平淮一乱,才叫我们兄弟二人重逢。”

舒念看他一眼——依阮倾臣当日所言,灭他一家祸首,分明是藏剑楼,便不是苏循,也与苏循脱不了干系,怎么好像崔述并不知情?

崔述与苏循感情非同一般,苏循既死,此事倒不必再提起,否则激起崔述心病,得不偿失——阮倾臣既是崔述嫡亲哥哥,说不得打的也是这主意。

舒念主意一定,自然而然道,“哥哥在哪?”

崔述被她这一声“哥哥”叫得心头一暖,柔声道,“前日有信,明日至黄石。”停一停又补一句,“阮青君陪着。”

一语未毕,船身一震。许铤在外回禀,“府卿,泊岸啦。”

崔述挽住舒念,“走吧。”

舒念被他拉着走几步,临出舱时,揽住他脖颈,踮起脚尖,附耳道,“你这锯嘴葫芦,忽然提起哥哥,还要带我见……打的什么主意?”

崔述脸颊稍侧,嘴唇轻轻柔柔从她眉目间一划而过,悄声笑道,“不如猜一猜?”

舒念心中明白,埋在他怀中轻笑不已。

二人与许铤一道,携四名从人登岸换马,一路到得李氏宗门。守门弟子一看来人装扮,俱各吃惊,便待入内回禀。

许铤一言喝止,“多事,府卿驾临,还需回禀?”刀柄一格,搡开门人,分出一条路来。

一行人鱼贯入内,到得议事堂前,崔述侧耳倾听,无声冷笑,摆手止住从人,独自上前。

舒念不放心,跟过去,耳听苏秀的声音道,“楼中出此悖逆之事,藏剑楼大不幸,苏秀无能,只能求助诸山舍会,替藏剑楼一清门户。”

便听人声鼎沸,嘈杂不堪,隐约一二高声,都在大骂“崔述好一个伪君子”“八山二岛出此败类”“心狠手辣六亲不认”“难怪为朝廷厌弃”——

崔述拉开舒念,断然道,“留在外面。”一步跨过高高的门槛,九鹤凌空衣摆在木门上一拂而过——

室内瞬时悄寂。

这一段路,他要自己一个人走。舒念强自按捺跟过去的冲动,退一步留在门外,隔过一扇窗扉静观其变。

苏秀站起来,“师叔?”

高台之上,五人安坐,左一左二宁伯遥和武见贤,俱各素衣素服,犹在服丧。右一唐玉笑,苏秀右二,正中间一人,身着九鹤凌空,蓝宝银带——九鹤府副卿吴春亭。

崔述一提衣摆,拾级而上,“苏楼主再三吩咐,叫我务必亲身赴会。这便来了。”

苏秀一指崔述,回看吴春亭,“吴府卿,你,他——”

吴春亭早已站起身,迎上前单膝跪地,朗声道,“副卿吴春亭,拜见府卿。”

“起来。”崔述点一下头,“你怎么来了?”

吴春亭恭恭敬敬行礼,“奉殿下命,往黄石迎候府卿入京,恰逢苏楼主相邀,便往诸山舍会走一遭。”引着崔述往自己座椅处安置,自己退后一步随侍。

崔述一掀衣摆入座,“苏楼主请春亭何事?”

苏秀一滞。

唐玉笑哈哈大笑,“八山二岛祸事接二连三,苏楼主请九鹤府出面,自是为主持公道。如今可好,九鹤府正卿驾临,必是要公道得不能再公道啦。”

吴春亭道,“唐门主言之有理。苏楼主,请。”

苏秀硬着头皮道,“宁堡主死于悬火丹,武门主为受诸山舍会所托,彻查此事时身死,甘门主无故自绝,甘仙子又为人所杀——局势动**不堪,今日集会,正为此事。”

唐玉笑毫不给脸,“苏楼主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清清嗓子,便学着苏秀的口气,唉声叹气道,“实不相瞒,家父一年前为三棱血刺所伤,血尽而亡,藏剑楼出此悖逆之事,着实羞与人言。如今武门主和甘仙子相继死于三棱血刺,再不公之于众,苏秀恐成天下罪人——”

苏秀大怒,“并无一字虚言!”

唐玉笑越发大笑,“既是没有,我好心替你重复一遍,不谢我已是奇了,发什么脾气?”

苏秀大怒起身,“唐——”

“苏楼主。”崔述一语打断,“武门主死于我手。”

满室哗然。武见贤腾地站起来,杀气腾腾道,“小吴侯欺我武氏无人?”

崔述一哂,“武氏三尊诱我至隐剑阁,二话不说便要打杀,我修的是武道,不是菩萨道,没有舍身饲鹰的心肠,生死搏斗,武门主为三棱血刺所伤,血尽而亡,难道怨我?”

“我父与你并无冤仇,何故诱杀?”

“据武门主所言,未知何方神圣,递书一封给武门主,言道崔述再次出山,意图谋夺甚么武督之位,削夺八山二岛门派,沦为武督下属,力邀武门主在隐剑阁一同设伏,袭杀崔述。武门主心实,信以为真,非但自己前来,还携武氏三尊一同前来——”他说着话,便看苏秀,“奇的是当日只见武氏三尊,不见写信人。少门主有暇,倒不如查一查去书之人是何方神圣。”

武见贤一时晕头转向,木讷道,“家父居处确有一封书信,却已焚为灰烬——”

崔述仿佛早已料到,极其轻蔑地笑一声,“苏楼主方才所陈诸事,仅此一桩与我有关,其他的,还请诸位费心。”

苏秀忍无可忍,“甘仙子为三棱血刺所杀,师叔竟无甚言语?”

“甘仙子为三棱血刺所伤,其时三棱血刺并不在我身边。”崔述道,“我与藏剑楼早已无瓜葛,师叔二字,实不敢当。”

黄石大会一起,大多猜到崔述与藏剑楼势同水火,虽如此,亲耳听闻仍旧震撼——

议论之声四起。

吴春亭皱眉,插口道,“来前殿下有言,府卿出身藏剑楼,命赐‘天下第一楼’金匾,既如此——”

崔述道,“殿下旨令,照办便是。”

苏秀脸皮一黑,吴春亭这般做作一回,天下谁不知“天下第一楼”是因为崔述才赐,崔述叛出藏剑楼,挂着这块匾,日日给自己添堵么?太子所赐,进退两难,难道公然回绝,说一声“我不要”?

一口恶气,生咽下去。

崔述道,“三棱血刺遗失,查一查何人拾到,便知何人谋害甘仙子。”

武见贤高声冷笑,“三棱血刺何等宝物,说遗失便遗失,好不轻巧。既是如此,今日舍会有甚好开?小吴侯如今九鹤府卿,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苏秀一口恶气出来,不住冷笑。

崔述道,“隐剑阁一战,我为令尊饮冰掌重伤,三棱血刺遗失,确是事实。”

武见贤哼一声,“为饮冰掌所伤还能在此地高谈阔论,以为饮冰掌真是吃一盏冰饮?”

苏秀扑哧一笑。

崔述偏转脸,便看唐玉笑。

作者有话说:

明晚九点《夺目》,临近结局的意思是在收了,并不会一下子点完结,突然断尾怎么对得起各位巨巨厚爱?放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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