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竟是怪物暴君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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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虞沛避开数条猩红舌头的刺击, 突然听见连串的凄厉惨叫。

她回过头,看见沈仲屿从走廊口探出脑袋。

他被溅了半身血,摆着副平静神情道:“没事, 我在替掌柜的止血,他可能有些疼。”

虞沛:?

真的只是有些疼吗?感觉他的魂都快叫出来了吧!

又一条长舌甩来, 她跃跳躲过, 复又看向沈伯屹。

他看着已神志不清,因着脊背深躬, 肩胛凸出畸形的骨头,戳破衣衫。

虞沛本能地抬手掐诀:“陵光诀一,东——”

一句灵诀还没念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视线从那条猩红舌头移至尖利爪子,最后落到了他浑身泛腻的死白皮肤上。

看不出丝毫人的模样。

无论是什么造成的“乱灵”, 终归逃不过入邪的下场。

那她呢?

要是再毫无节制地使用灵力,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就是这不足一息的停怔, 让沈伯屹钻了空子。

他操纵数条血淋淋的长舌,朝她疾攻而去,同时急速逼近,高举起利爪。

虞沛倏然回神,避开。

“噗嗤——”

她朝后跌去, 狠狠撞在墙上。左肩一阵烧灼剧痛, 但她疼得滞了气,眼前飘着白影, 根本无暇去看。

周遭嘈杂, 烛玉听见她的闷哼, 偏过头。

只见她整个人都在抖。

捂着的左肩被生生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快要延至前胸。

衣衫破碎, 流出的鲜血须臾就将大半袍子染透。

烛玉呼吸僵停,脸上血色褪得干净。

一瞬间,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瞧不清了。瞳仁跳跃颤抖着,在圆瞳与竖瞳间不断变换,偶尔流泻出金芒。

“沛、沛沛……”他往前迈了步,狂乱的灵息暴涨而起。

围在他周身的猩红舌头像是被丢进了两面急速靠近的墙里,不断扭曲、变形。

“嘭——!”一声,数十条长舌尽数炸成了血雾。

沈仲屿也听见了外面的响动。

一时顾不得店家的伤,他跛着条腿踉跄着往外跑。

到楼梯口时,虞沛正跌撞在墙上。

这景象像是盯在棺板的铁钉一样,深深嵌进了他的眼帘。

仿佛被迎头泼了桶冷彻的水,他只觉浑身透凉。偏又有急火攻心,使他喉头顿有腥甜翻涌。

“虞师妹!”他往前疾行一步。

“仙、仙长……”跟在他身后的店家扶着断臂,面近菜色,“我这伤还没——”

“死不了。”沈仲屿冷声打断他。他还习惯性地勾抿着唇角,眼底却无笑意,“小伤而已,片刻也忍不得吗?”

店家听出他话中的怒意,立马止了声。

余光瞥见四散血雾,虞沛侧目,对上烛玉那已变成针状的瞳眸。

还有旁边脸色煞白、正欲下楼的沈仲屿。

“我没事。你俩守在那儿,别让邪祟打搅婵玥仙君。”她低喘着气提醒,“烛玉,剑。”

烛玉倏然清醒,及时敛住了亟待流出的邪息。

他抿紧唇,怒火压了又压,将手中剑掷给她。

虞沛一手接过。

对面,沈伯屹正俯身冲来。

虞沛没工夫拔剑,便横过剑鞘作挡。挡住那利爪后,她以左手拔剑。

寒光陡起。

又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落下。

随之而落的,是沈伯屹的右臂。

“啊——!!”他凄声嘶叫,遍布地面的舌头也仿佛感受到了痛苦,不断挣扎、弹跳。

蠕动阻挡在他身前的长舌太多,虞沛提剑斩断一堆,跃至他身后,动作轻巧灵活。

她一手锁紧了他的左臂,右手剑则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颈前。

正要动手时,沈伯屹陡然扯开嗓子叫道:“沈仲屿!”

虞沛手中一顿。

沈伯屹疼得颈上青筋暴起,却仍在大笑:“沈仲屿,你知道这些年是谁在害你吗?!”

虞沛看向沈仲屿。

他已稳下心神,此刻正给店家疗伤,背朝着他们,仿若未闻。

她犹豫开口:“沈师兄,你若不想听……”

“他愿说,让他说便是了。”

沈仲屿耐心帮店家止着血,并未转身。

沈伯屹急促喘息着,声音嘶哑难听:“如今你联合外人谋杀兄长,那你可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楼上没有半点回音。

他便又如自言自语般开口。

“管家与你说过是吧?——说你那爹为救百姓,死在万魔窟里头,合该是人人景仰的英雄。”

说到这儿,他又一阵大笑。

“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几兄妹每年是如何偷溜出府,去你那早死爹坟前磕磕跪跪的。”

沈仲屿自始至终都沉默地处理着伤口,直到这时,才应他一句:“大哥,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左右我们磕头时,也补足了你那份儿。你若还觉得亏欠,自个儿下去给他磕头便是。”

“我并无他意。”沈伯屹那条猩红的舌头翻搅着,语气森然,“只不过是劝你别把他人的戏言当了真,真将你那早死的爹视作什么好人——你如今已知道院子里设了斗阵,又可知道,埋在院子底下的男尸是谁?”

沈仲屿手中一顿。

其他人都看不见,只有店家瞧清了他的神情。

那素来带笑的星目里,半点和气也无,唯见冷然。

他浑身一抖,唯恐对方怒火冲顶,将他另外一条胳膊也给折了。

斟酌片刻,他还是唤了句:“沈仙长……”

但总有人不理解他的苦楚——

另一边,得不到回音的沈伯屹忽放肆大笑。

“沈仲屿,你是当真不知,还是不敢信?

“幼时被说百龙之智,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当真能成什么医道魁首?笑话!活该你被亲爹的尸骨克成平庸无能的命数!如今又险些因他送死,滋味如何啊?哈哈哈哈——”

一线寒意自他颈前划过,割开了皮肉,也掐断了他的猖狂大笑。

他跪倒在地,临了,那张平滑苍白的脸才缓慢长出人的眼睛。眼白充斥着血一样的鲜红,沉着不甘与愤懑。

地面翻涌的舌头,也都如枯萎的花,渐渐萎缩,直至变成黢黑的腐水。

虞沛垂手,刚甩净剑上的血,左腕就被人捉住了。

她抬眸,对上烛玉的视线。

不是。

刚见他还在楼上啊。

怎么能跑得这么快的。

“走。”他道。

虞沛懵了:“去哪儿?”

邪祟不都除净了吗。

“回去,疗伤。”烛玉压抑着脾性,取出几道瞬移符。

“我真没事。”虞沛反握住他的手,捏了下,“咱们现在是在池隐,医师好找得很。”

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别暴露了身份。

烛玉:“可——”

“我来罢。”沈仲屿紧随在他身后,脸上也无笑意,“伤口看着严重,要先止血。”

虞沛忙摆手:“不用,我去外面找医师就行。”

他的命能保住都算不错了,她哪还敢让他消耗灵力。

但沈仲屿却固执地跛行至她身边,低声念起止血诀。

淡青色的灵息覆来,伤口的灼痛顿时减轻不少。虞沛默了一瞬,然后诚实地往他面前挪近一步。

“虞师妹,”替她止血时,沈仲屿始终低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先前你说要一道去天域学宫,可还作数?”

虞沛还惦记着沈伯屹的那些话,便想看看他的神情如何。

可惜辨不明。

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斟酌片刻,终只应道:“自然作数。”

“好。”沈仲屿喃喃,“那便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