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酉年春,皇上薨,皇嫡長孫朱義繼承皇位,改國號為建元。
建元初年,慧珠郡主上書,懇請聖上創立女子書院,專門教授女子醫道、仵作驗屍之法,填補醫女難學之空白,助益衙門勘破女子身亡諸案。
聖允。
建元元年夏,仁心書院建成,於五月初一正式招攬弟子入學,不拘身份、皆可報名,三月考核淘汰規製,不合格者降級或出逐書院;次年年初再招,可重複報名、受重大書院罪責處置者除外。
仁心書院廣開大門招納學生的前一日,白箏和陸青帆夫妻結伴去了皇陵。
馬車在清晨的雨露中沾染著淡淡的清香,二人快到之後就見著不少馬車也在往皇陵的方向去。
駕馬的青果驚訝不已,“哎,小姐、大人,那好像是戶部尚書的馬車……晁大人、宗大人的馬車也來了!嘿,於大人他還敢來呢?”
於植前一日剛去刑部想借自家小姐驗屍,被陸青帆給轟了出去,扭臉於植就翻牆進了院子,梗著脖子跟陸青帆對賭,最後輸掉了一年的俸祿,才將自家小姐借去驗屍。
白箏知曉陸青帆拐走了於植一年的俸祿,真真哭笑不得,非要讓陸青帆還回去。
為了晚上不睡書房,陸青帆應了。
今兒個於植露頭,怕不是得挨揍。
白箏一聽許多大人一道,不禁掀開簾子一瞧。
“陸青帆,他們真的都來了。”也是來給貴妃娘娘上香的嗎?
“嗯。”陸青帆應了一聲,就霸氣地將簾子合住。
他已經看到於植探頭出來了。
狗東西,他跟白箏都成親了,難道這廝還賊心不死?
馬車內的於植也很懵,心說都是啥時候的陳年舊事了,陸尚書還這麽小心眼兒。
很快他就發現了,陸青帆不是針對他,而是無差別小心眼。
慧珠郡主也不能看錦衣衛都指揮使範圍大人,否則範大人也得挨揍。
嘖嘖,同是天涯淪落人哪!
範圍被下了馬車的陸青帆瞪了的時候還一臉莫名,心說他也沒招惹陸大人啊,陸大人咋那麽凶?!
於植看著一頭霧水的範圍,去年被陸青帆暗搓搓針對的心總算平衡了許多,他意味深長地拍了拍範圍的肩膀,一如當年冉大人拍著他的肩膀暗搓搓提醒一般,好心地道:“離郡主遠點。”
範圍一怔,“本座離郡主府本來也不近吧?”
這是什麽八竿子打不著的囑托?
於植見範圍沒反應過來,喃喃一句“孺子不可教也”,便快步跟在冉大人和任師爺身後,一道往貴妃娘娘的陵寢去了。
直到來到了貴妃娘娘的陵墓前,白箏將懷裏的一捧花放在墓碑上,低聲道:“娘娘,逐月和天星都好,等她們找到自個兒的幸福,我一定為她們陪上豐厚的嫁妝、風光出嫁。我和陸青帆也很好……您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陸青帆見狀,低聲道:“娘娘所托我等悉數辦到,賢王殿下恢複了太子身份下葬……府中舊人皆好,聖上仁心、一直派人照看著。這花乃是郡主親自培育出的新品,香氣宜人、就算幹枯香味亦經久不散。若您想家了,可循著香味回來看看。”
冉杓聽到這裏,忍不住歎了口氣:“貴妃娘娘,您若是掛念,還是多多給娘家人托夢,別隨便回來了,怪嚇人的。”
任丹青在一旁斜睨老友一眼,“怎麽的,三品官府都壓不住你的膽小?”
“那玩兒是能壓製住的麽?”冉杓吹胡子瞪眼,一臉不忿地道。
後麵的於植聽得忍笑,隻覺這刑部眾人真真有趣,啥話都敢說,葷素不忌啊!
在人家的墓前說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委實有些破壞氣氛,但好在眾人也沒有此前那般尷尬,大家為貴妃娘娘和賢王殿下上香之後,就決定再去祭拜一下先太子。
烏泱泱一群人往先太子的墓前去時,竟然看到了提前來到的皇上和攝政王殿下。
“嘿?今兒個不是書院開業招生,你們怎麽都在這呢?”攝政王顧長卿立刻擋在了陵墓前:“沒事兒可別打擾先太子啊!”
“殿下,我們是來探望先太子的,並非有意打擾。”雲曦,哦不,白箏哭笑不得地說道:“您和皇上這個時候難道不該才下朝嗎?怎得也會在此……”
陸青帆涼涼地瞥了一眼攝政王殿下,“肯定是皇上提前遣散了大朝會,被攝政王殿下帶著出來玩耍了吧。”
那副“你帶壞小孩”的口吻,真是讓人不爽。
顧長卿果然被說得跳腳,怒聲道:“老子的兒子,想出來玩玩都不行?當皇帝怎麽了,當皇帝不能圍觀大明第一家女子書院開業招生?”
陸青帆話不多說,指了指顧長卿的身後,示意他當著先人墓前,還是別直呼聖上為“兒子”比較好。
人家親爹在皇陵裏呢。
顧長卿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臉色一青,趕緊衝著先太子的墓碑道:“孟浪了孟浪了,兄長原諒則個!”
小皇帝實在是憋不住了,一張小臉憋笑得通紅,轉過身去不斷地聳動著肩膀,過了好久才終於抹去眼角的淚花子:“尚書大人莫要責怪攝政王,是朕想要去看一眼郡主的書院。折騰了這麽長時間,得瞧瞧工部的人有沒有偷懶。”
驀然被點名的工部官員還遠遠地綴在隊伍後麵,後脊背一涼,趕緊恭敬地道:“下官斷不敢怠慢郡主安頓的事宜。”
“既然如此,給先父上香敬拜之後,就一道去‘驗收驗收’吧。”
饒是皇上年歲不大、話裏含笑,這話仍舊說得工部頭皮一緊。
幸好他們壓根沒想著糊弄慧珠郡主,不然這會兒就要吃皇上的排頭了。
皇上和攝政王低調地來、烏泱泱帶著一群臣子高調地走,連門口的守衛都覺得稀罕,盯著大家離去的背影看了許久。
白箏和陸青帆結伴而行,她小聲說道:“攝政王耳朵都氣紅了,夫君待會兒哄一哄他,省得攝政王殿下回頭給你穿小鞋。”
陸青帆輕嗤一聲:“我不怕他。你放心,他給誰穿小鞋,也不敢給我穿。”
白箏清眸意味不明地望著陸青帆,“建議你還是不要這般自信。”
陸青帆神秘一笑,壓低聲音在媳婦兒耳邊說了兩句悄悄話。
白箏過於驚訝,聲音不大地重複了一遍:“攝政王有心上人了?”
所有人齊齊回頭看向白箏,白箏的目光卻望向攝政王。
攝政王顧長卿快要瘋了,“陸、青、帆!”
老子跟你拚了!!!!
……
當然,顧長卿是拚不過陸青帆的。
往仁心書院去的路上,攝政王殿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灼熱目光,連皇上都一直來來回回打量著他的麵頰。
這灼熱的視線堪比淩遲。
顧長卿實在無奈,低聲問道:“皇上有什麽想問的便問,不要再盯著本王了。”
他身後那些視線都快能給後背戳個窟窿了,旁邊的熊孩子也不放過他!
誰好人家遭得住這麽多八卦的眼神啊?
思及此,顧長卿又在心裏狠狠地罵了陸青帆一通。
“父王總是在宮中教授,是如何認識了心上人?難道東宮很快就要迎來攝政王妃了嗎?”皇帝稚氣未脫的聲音帶著的殺傷力比任何大人都要強悍。
“本王認識她沒多久,還沒這麽快的打算。”攝政王顧長卿說完,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幸災樂禍的陸青帆,又補了一句:“想見一個人,總能有時間的。”
皇帝到底是顧長卿一手教育出來的,此刻恍然道:“勿怪最近父王總是喊著帶朕出來玩,原是假公濟私。”
“噗,”白箏在後麵忍不住笑出了聲,跟陸青帆咬耳朵:“皇上太聰明了。”
什麽都懂。
陸青帆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也壓低聲音道:“扮豬吃虎,跟顧長卿那廝學的。”
皇上:“……”
攝政王顧長卿:“……”
說別人壞話都這麽明目張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