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秉安的马车里怎么会有温九身上的味道?
蔚姝拢紧袖中的柔夷, 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的疑惑也逐渐放大,也忘记回答温九的问题。
见她怔怔的出神, 谢秉安皱了皱眉, 眼尾挑了几分阴鸷:“娘娘在想什么?”
蔚姝回过神,没听清他的说话:“你说什么?”
谢秉安:……
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娘娘方才在想什么?”
蔚姝抿唇看着温九,在心中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敢问出:“我今日在谢秉安的马车里闻到你身上的味道, 你……”她顿了一下, 谢秉安狭长的眼睫几不可察的动了下:“娘娘想问什么,问便是了, 何必吞吞吐吐。”
蔚姝道:“温九, 你给我说实话, 谢狗是不是威胁过你?”
谢秉安:……
他点头,言简意赅:“嗯。”
蔚姝心中瞬间了然!
马车里有温九的味道, 定是谢狗将温九带上过他的马车, 是以才残留着他的气息,想到谢狗今日对她的威胁,蔚姝心底便积郁起一股恶气。
谢狗用温九的性命威胁她乖乖听话,又背着她威胁温九, 此人奸诈狡猾,心思恶毒,决不能以常人的想法去想他。
她想到大殿中皇后与燕王的谈话, 便将此事全数说予温九, 而后坐在椅上, 倒了一杯茶捧在手中喝了一口,抬起头笑看着温九:“我们等燕王和皇后杀掉谢秉安, 这样就不用再被他威胁了,如此,杨家的仇也就报了,想想便觉得开心。”
她收不住脸上的笑意,眼底浓烈的期盼都是在等着谢狗快快死。
谢秉安:……
他坐在椅上,斟了一杯茶,凉凉的乜了眼蔚姝:“娘娘先别急着高兴,万一谢秉安死了,以皇后对娘娘的敌意,娘娘觉得,她会让你安然无恙的待在乐明宫吗?”
蔚姝哼了一声:“就算谢狗不死,我也安宁不了。”
想到谢狗威胁她,对她做的禽兽之事,她就恨不得用刀剁掉谢狗的手。
谢秉安:……
蔚姝放下茶盏,看向温九:“你不用担心,等谢狗一死,我们就带上云芝与李酉偷偷离开皇宫,逃的远远的,等皇后想起我来,我们早已离开长安城了。”
谢秉安:……
他端起茶轻呷,搭下的眼皮里覆盖着凉薄的冷意,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气她恨不得他早点死。
笑她逃跑时,还知道带着他。
温九平安回来后,蔚姝夜里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一早,所有人要去大殿前祈福,蔚姝让温九在厢房待着,免得被谢狗抓去,她与云芝去往前殿参与祈福,她跪在不起眼的位置,膝下有蒲团,膝盖虽然不疼,可时间久了,依旧是受不住。
蔚姝在人堆里悄悄抬眼,觑了眼跪在前方的皇后,又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燕王,心中不禁咂舌,叔嫂二人竟然联手在一起,她昨晚想了一夜才想明白燕王对皇后说的话。
——等天下易主后,后位还是皇后的。
燕王想要谋反,想要杀了皇帝,做大周朝的帝王!
蔚姝越想心底越发怵,竟没发觉自己盯着燕王的背影看了许久,以至于燕王有所察觉,回头便与她的目光对上,看到燕王眸底乍现的冷厉,蔚姝吓得赶忙低下头,手心都吓出一层冷汗。
燕王的眼神太可怕了。
昨晚温九先一步将她与云芝带进暗道,燕王应该没发现昨晚躲在佛像后面的是她们吧?
祈福是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结束后,皇帝与皇后坐在轿撵上,被抬出去了。
蔚姝的腿又酸疼又麻,她难受的捏了捏双腿,余光里瞧见燕王朝她这边走来,吓得伸手抓住云芝的袖子,低声催促:“快快快、扶我走!”
云芝也注意到燕王过来,用尽全力扶起蔚姝,搀着她朝殿外走去,蔚姝的腿又酸又麻,想走也走不快,那种酸麻的滋味顺着血肉往上爬,滋味难受无比。
燕王走出大殿,看向逐渐走远的主仆二人,眼睛微眯了一瞬,对卫江吩咐:“这两日暗中盯紧姝妃。”
卫江道:“爷,佛像后没有藏身之地,若昨晚藏得真是姝妃,她是如何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燕王转身看向大殿内偌大的佛像:“无论昨晚佛像后是否藏人,都要盯紧姝妃,本王怀疑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他顿了下,冷笑:“即便她什么也不知晓,咱们一样可以利用她。”
陛下每日都要喝这个女人的血,若想解决陛下,又不惹祸上身,在这个女人的血里动动手脚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蔚姝走到后院时,双腿的酸麻总算缓和了一点,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厢房走去,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身后,生怕燕王还跟着她。
云芝道:“小姐,燕王是不是怀疑我们了?”
蔚姝也不敢确定:“不知道,我们这两日还是小心点好。”
她之前觉得,燕王比谢狗好许多,至少燕王姓裴,是堂堂正正的王爷,可昨晚的所见让她推翻了对燕王以往的看法,他比谢狗好不到哪里去。
“娘娘。”
温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蔚姝转过身看向穿着藏蓝色太监服,带着黑色面具的温九,怔了一下:“咦,不是让你待在厢房吗?你怎地跑出去了?”
谢秉安扫了眼她不自然的站姿,眉头轻蹙了一下:“许久不见娘娘回来,便去前殿找娘娘。”他走上前,垂眸看她:“娘娘身子怎么了?”
蔚姝叹了一声:“跪的时间太久,腿麻了。”
谢秉安:……
“对了。”蔚姝扫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你说燕王会不会知道昨晚我和云芝藏在佛像后的事?”
谢秉安眸色一凛:“他找你了?”
蔚姝摇头:“祈福结束后,我见燕王朝我走过来,怕他问我昨晚的事,就赶紧让云芝搀着我跑了,若不是他跟着我,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的赶回来。”
说罢,她跺了跺脚,想驱散腿上最后的一点酸麻。
谢秉安敛去眸底的冷冽,倾身抱起蔚姝,倏然的凌空感让蔚姝险些尖叫,她攀上温九健硕的肩膀,惊吓过后的杏眸里沁着丝丝红意:“你、你做什么?”
“娘娘腿麻了。”
谢秉安抱着她朝厢房走去。
云芝惊得瞪大了眼,被走过来的李酉捂住眼睛:“快走,小心被外人瞧见。”
晌午的风穿过长廊,带着微微的凉意。
蔚姝低下头,看着她的头发与温九垂在身前的一缕墨发交织在一起,鼻息间都是独属于对方身上浅淡的松柏气息,竟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旖旎。
她的头靠在温九怀里,听着耳边震**有力的心跳声,脸颊越来越红,红意一直延伸到脖子根,红的能滴出血来,她抿住唇,想要压住心底忽然弥漫上来的愉悦感,这种感觉让她感到陌生,惶恐。
回到厢房,谢秉安将蔚姝放在椅上,见她低垂着脑袋不作声,眉峰皱了皱,启唇道:“娘娘?”
“啊?”
蔚姝闻声抬头,一张通红的脸蛋毫无预兆的撞入谢秉安的眼里,男人气息绷紧了几分,唇角扯出一抹笑:“娘娘的脸怎地这般红?”
蔚姝:……
“我是、是热的!”
蔚姝豁然起身冲进屏风内的卧榻,声音娇滴滴的透着几分恼羞:“你出去,我要沐、浴更衣。”
谢秉安抿起唇边的笑:“好。”
下午去前殿祈福,蔚姝让云芝交代温九,让他在厢房待着别乱跑。
温九现在处境艰难,随时都会被谢狗的人抓走,能避则避。
蔚姝跪在大殿中,这一次无论是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都坚决不抬头,一直忍到祈福结束,云芝搀扶她离开大殿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燕王走出大殿,阴冷的目光扫过步入拐角的蔚姝。
卫江走到他身后,脸色有些不对劲,燕王拧眉低喝道:“有话就说!”
卫江低下头:“爷,晌午奴才安排跟着姝妃的人都失踪了,奴才派人找遍了寒山寺的整座山都没有他们的踪影,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燕王:……
他目光阴沉的瞪向卫江:“你是在告诉本王,寒清寺出鬼了吗?!跟踪姝妃的人是被鬼给抓走的?!”
卫江吓得跪地:“请爷恕罪,是奴才失职,奴才这就去仔细查。”
“不必查了。”燕王咽下胸腔里的愤怒:“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本王的人,除了巡监司的那一位,还能有谁,本王倒是好奇,这谢秉安何时开始护着姝妃了。”
谢秉安能不眨眼的杀了整个蔚家,怎会唯独护着蔚家孤女?除非有一点,也是他觉得可能性最大的一点,姝妃的血是陛下的药引子,只要陛下不死,天下不易主,谢秉安才能高枕无忧的稳坐掌印之位,继续掌控着皇权。
燕王冷笑,负在身后的双手猛然攥紧。
原来谢秉安打的这个主意,他越是要护着姝妃,他就越要在姝妃身上动手脚,来一个一箭双雕!
蔚姝回到厢房,看见温九站在窗前,低垂着眼帘,手中把玩着一片绿叶,他的手指修长好看,蔚姝想到他的指尖经常是温凉的,就像是浸了山涧里的雪水。
凉的让人心尖酥麻。
蔚姝盯着他的手看了许久,脑中忽然想到谢秉安的手也是如此的好看,他虽然带着面具,可那双手白皙修长,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也觉得谢秉安的年龄应该没有多大。
或许……
她怔了一下,抬头看向温九,正好撞进一双深渊似海的凤眸里,眸底像是攀爬了无数根细细密密的织网,将她纠缠着坠入其中。
谢秉安薄唇微挑:“娘娘,奴才的手好看吗?”
他的声音充满低沉的磁性,像是无数根羽毛拂过她的耳廓,酥酥痒痒的。
蔚姝心尖失控的跳了几下,慌张的错开与温九对视的目光,低着头,红着脸的跑进隔壁自己的厢房里。
谢秉安:……
不禁逗。
好歹是杨岳武的外孙女,就那点小出息。
云芝追着蔚姝回到房里,看着小姐蒙头将自己包进锦被里,好奇的走过去轻轻拽了拽被角:“小姐,你怎么了?”
蔚姝:“我乏了,先眯一会儿。”
云芝:……
她发现自打温九出现后,小姐好像有些嗜睡了。
夜色微凉,漆黑的高空上悬挂着半月。
东冶与廉公公端着托盘朝蔚姝厢房走去,经过谢秉安厢房的窗牖时,东冶对立在窗前的主子道:“主子,燕王的人没有再查跟踪娘娘的那些人的下落了。”
谢秉安掀起眼皮看屋檐下的灯笼,漆黑的眸底晕染着层叠的阴戾:“让人暗中护着娘娘,凡是接近她的人,一律处死。”
东冶道:“燕王应该想到了背后护着娘娘的人是主子,万一——”
“无事。”
谢秉安碾磨着指尖的叶子,眉宇间冷佞之色寒戾:“燕王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如此,他明目张胆的护着蔚姝,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蔚姝这两日除了祈福会离开厢房,其余时间都在厢房里待着,她生怕燕王会来找她,连着两日都胆战心惊的,直到祈福结束的最后一日燕王都没有出现,她总算是放下心来。
天色暗下。
廉公公传陛下口令,明日辰时启程回宫。
蔚姝回到厢房,迟迟不见如厕的云芝回来,想要起身去找她,正巧碰上来送晚膳的小僧,小僧将食盒中的膳食一一摆放在桌上,临走前给蔚姝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他动作迅速,等蔚姝反应过来时,小僧已经走远了。
不知为何,蔚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张字条可能与云芝有关。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打开字条。
“亥时初刻,一人来寺庙的后山林,若有侍卫陪同,见到的便是云芝的尸体。”
蔚姝脸色倏然一变,杏眸里因急切而生出洇湿薄红,字条从她颤抖的指尖上飘落在地,她踉跄的站起身,神色恍惚的打翻了身前的白粥,瓷碗坠地碎裂,混着白粥濡湿了半张字条。
云芝不能有事!
“温九……”
蔚姝的声音里夹着害怕的颤音,她踉跄着小步子走出厢房,昏暗的长道中空无一人,不见温九,也不见李酉的影子。
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更漏,已入戌时末刻,若是耽搁下去,云芝怕是凶多吉少。
蔚姝蜷紧手心,提着裙摆独自步入漆黑的夜色中。
绑走云芝的人,应该就是燕王。
她侥幸了三日,以为燕王不会来寻她的麻烦,结果还是没能躲过去。
夜里的寒清寺透着凉意,凉风吹在身上,凉的发颤。
蔚姝忍着对黑暗的恐惧和冷风的侵蚀,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寺庙的后山林,林中风声呜咽,像是被寺庙神像镇压的野鬼发出的尖叫,刺激着蔚姝仅存的胆量,她捂住耳朵,脆弱的娇躯在山林中孱弱不堪。
“云芝——”
蔚姝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喊叫,娇弱的软音刚一出口便被冷风吹散。
字条上的人只说让她来后院的山林,并没有具体的位置,蔚姝忍着被黑暗湮没的恐惧,试探着继续往前走,身后隐约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等她回头,就被一方濡湿的帕子迷晕过去。
树叶飒飒,风声呼啸。
屋里的窗扇半开着,被风吹得左右扇动,发出吱呀的声响,除了这些声音,还有两道急促粗//喘的呼吸声,凌乱的脚步声在屋里逐渐清晰。
伴随着脚步声响起,房门外还有铁链锁住的哐当声。
“事情办成了,去通知娘娘。”
外面两人说话的声音随着呜咽的风声传入幽幽醒来的蔚姝耳中,她摇了摇昏沉沉的头,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视线里的是两个衣衫不整的陌生男人,他们脸色潮红,意识迷离,可盯着她的那两双眼睛里却充满了强烈的兽///欲。
蔚姝瞬间惊醒,想要站起身,身子骨却软绵绵的又跌回地上。
“你们是谁?!”
她声音发抖,身子紧紧贴着墙壁,手臂用力抱住双膝,将自己蜷缩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男人,吓得抽噎哭泣。
她想逃离,可手脚发软动惮不得。
她想后退,可身后是冰冷坚硬的墙壁,让她无路可退。
是谁要害她?
门外离开的两人说的娘娘,是宫中的哪一位娘娘?
会不会是皇后娘娘?
蔚姝脑袋又混乱又疼,她根本想不了其它的,在男人的手扯住她的衣袖时,一股彻骨的寒意与恶心直冲心头,她惊恐的挣扎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放开我!别碰我!别碰我!”
“别叫了,再叫都不会有人过来救你。”
“叫吧,叫的越大声,我们哥俩越喜欢,这辈子能玩一次皇帝的女人,死也值了。”
两个男人像是被下了药,意识流离,吐字不清,可对//**///秽的事却甚是急切。
——撕拉一声。
蔚姝的衣袖被扯下半截,露出小半截雪白细弱的手臂,刺激的两人眼底愈发浑浊贪//欲,他们发出**//笑声:“真白啊,再让小爷瞧瞧其它地方白不白。”
“不要!”
蔚姝的挣扎在他们眼里就像是落入笼中的鸟雀,毫无反抗的余地,她快速拔下发髻上的海棠花簪子,闭着眼睛胡乱的挥动,试图驱赶两个禽/兽。
屋里落下两道闷哼。
蔚姝眼前被暗影覆下,她惊叫的哭出声,声音娇颤,脆弱的像是一股风便能将其吹散。
“我是温九。”
谢秉安握住她的手腕,看到蔚姝被扯掉半截袖子的雪白玉臂,黑沉的眸底陡地腾起阴森森的戾气,他褪去苍蓝色的外衣将蔚姝整个罩住,只露出一张哭的孱弱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