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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吧。”
一般这样说的都是自知不当问, 却还偏要问。
冯姝月抿了抿唇:“……之前你和表哥退婚乃是权宜之计,这我听母亲说了。可是这些年你为何从不联系他,让他白白等了五年之久?”
也让她误以为自己还有希望, 白白熬了五年。
虽然知道不当问,可她就是觉得委屈。自打她听说表哥定亲, 而且对象还是她以为再不会回来的刘语清,她心里便暗暗地积了一口气。既然刘语清就在她面前,那她索性问个明白。
“我......我是, ”语清抚了抚脸颊。这问题还真不好答, 先不说其中缘由复杂,就单单她做官的事便不能告诉她,“我是......是还没想好。”
既然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干脆随便塞给她一个理由。
“这么多年都没想好么?”冯姝月一听这话, 抬头看她, 淡淡的笑容里情绪复杂,“我若是表嫂, 有这副容貌身段, 早已觅得良人,又何苦白白耗了这么久?”
语清觉得她这话说得不咸不淡的, 似乎有几分责备, 还有几分埋怨......
“那我......”
她自己方才说没想好, 此时又不知该怎么找补回去了, 倒好像被问得哑口无言了似的。
“你怎么还在这?”
沉郁的男音,沈延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他方才审了会公文, 觉得语清去请安也有些时候了, 便忍不住过来瞧瞧, 结果一来便看到语清被冯姝月问得一脸难堪, 而她们二人都低着头,谁也没留意到他。
“……我就和姝月说几句。”语清回身见是他,便答话。
这还不是他二姨母的意思,她也并不想和冯姝月聊天。
“表哥。”
冯姝月理了理耳边的发,笑着向沈延行了一礼。
“快走吧,不是还有事么?”
沈延却好像没发现有她这么个人似的,牵了语清的手就走。
冯姝月攥着两侧的裙摆,眼睁睁看着他拉着语清在游廊上越走越远,眼前渐渐浮起一层水雾……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啊?之前也没听你提过。”
语清仰着头问沈延。
沈延也不答话,一脸苦笑地睥睨着她:“你就这么爱和她说话?”
“......哪是我爱不爱的,是你姨母让她找我谈天的,我还能不理么?”
沈延默了片刻:“......往后,你不想理的人就不理,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回答,有什么不好说的就都推到我身上。”
冯姝月是什么心思,他早年不知道,后来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上次她在马车外质问他的话,语清在车里一定也听了个清楚,她又怎会想和冯姝月亲近,不过是碍着他和母亲的面子罢了。
“哦。”
语清乖巧地点点头,嘴巴悄然弯成了一条弧线,几颗纤指插到他的指缝里,和他十指相扣。
她的确不喜欢被人那样问话。方才一时尴尬,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来,她与沈延之间的事,与旁人有何干,凭什么要她回答。
“对了,这些年她也常来这走动吧,上次我还见过她。”
她突然想到这事。
沈延一听这话,觉得脑中一根弦突然绷紧。他低头细看她的神色,见她一脸平静,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也许吧,她即便来了我也是在衙门里的,极少见到。”
“哦,她上次好像还做了什么桃花饼带来,那东西还挺费事的,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语清笑得和煦。
“不大记得了......”沈延脚步一顿,“我可真是一块都没吃。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吃这些。”
他为官多年,最善洞察人心。她虽然问得轻松,但他觉得这个问题须得谨慎回答。
语清水漾的眼睛俏皮地眨了眨:“谁管你吃没吃,我就是随便问问。”
“......”沈延听她这么说,反而觉得更有必要及时表明立场,“回头我和母亲说,你喜欢清静,日后不让外人去咱们那边,好不好?......再者她毕竟到年纪了,我已经让母亲帮她尽快物色一门亲事,等她嫁出去,也不会常来了。”
语清噗嗤一笑:“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不然母亲以为我不能容人。”
沈延见她笑了,便觉得他方才的话是说到位了。
“这你放心,母亲可是将你视作我们家半个恩人,怎会觉得你不好。”
“......我怎会是你家的恩人?”语清瞪大了眼睛看他,二人说着话已经进了自己的院子。
沈延见她双眸清澈如春水,那流波婉转而动,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他心里某个地方。
他不禁又想到她那婀娜的身段、比绸缎还柔滑的肌肤还有那瀑布一般的青丝……
五内便在不觉间燥热起来。
“......这事回头再说,”他喉结微动,声音里有些轻微的滞涩,“咱们还是先管自己的事吧。”
“......何事?”
语清见他眸色渐渐深浓,便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大事,顶顶重要的事。”他低声在她耳边道。
“......你又要做什么?”语清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我可不要。”
沈延看她紧张的样子,想到她那痛处大概还没恢复。
可昨夜于他而言根本不够,若是等她恢复大概也要两三日了。三日假期一过,他便要每日去衙门办公,等忙完回来,说不定她都就寝了。
“......让为夫想想,”他思忖了片刻,而后冲她一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语清满眼狐疑。
沈延凝眉看向她:“放心,为夫定不会让你难过。”
他见四下无人,便干脆一把将她抱起,一路抱进屋里去……
暗朱色的帷幔垂落。
光润的珠钗放到枕旁,樱粉色的褙子与竹月色的外氅交叠,被人丢到角落里,上面又覆了蚕丝的里衣。
语清又气又笑:“你怎么没点正事了?大白天的净想着……”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一股热浪包围。
“......”
亲吻声不断,柔缓而有力。
帷幔浮动,红浪一波波翻滚不绝,帐内慢慢地热起来。
羞斥渐渐化作了娇嗔,僵硬变为了绕指般的柔软。
喘息声交融一片。
有人轻声责备,有人柔声安抚,一只纤细的手腕探出帐外,又被另一只手捉了回去......
人常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沈延从前是不信的。
于他而言,每日都是一样,并无什么长短的不同。
然而,自从将语清娶回家,时辰便快得像飞奔了起来。眼看着便到了第三日。
这是新妇回门的日子。
语清娘家早已不在,既然是从齐家出嫁,回门便也回齐家。
沈家的两辆车停在齐家门口,一车坐着人,另一车是徐氏让他们带回来的名贵药材、点心酥糖什么的。
珠珠听见前院热闹,第一个跑出来迎接。一个小小的人一把抱住语清的腿,抬头笑眯眯地看她,等她抚她的头。
齐凤山站在台阶上,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让他们进正堂坐。
“师父,我师兄呢?若是没记错,今日应当轮到他休沐吧。”语清好奇地问。
“他呀……”齐凤山暗暗摇了摇头,“也许有事吧。谁知道呢,别管他。”
知子莫若父,他这傻儿子分明就是想到这小两口要来,提前躲出去了。
这孩子也是,该往前冲的时候不冲,到头来还要到处躲。
珠珠两日不见语清,对她极是依恋,便拉了语清去院子里陪她玩,只留下沈延和齐凤山说话。
沈延便趁机将语清那日在昏厥前看到父亲的事告诉了齐凤山。
“……这是好事,”齐凤山连连点头,“我原还担心她的病症会愈发严重,没想到竟还有转机……也多亏了你照顾得当。那种时候能有个亲近的人一直在身边鼓励她,于她而言是莫大的裨益。”
“那接下来,晚辈还有什么可以做的?”沈延心中大喜。
“.…..”齐凤山捋了捋胡子,“有倒是有,只是恐怕会有些后果。”
……
回门之后,沈延的休沐也结束了,每日天不亮便要到衙门去,酉正才能回来。
以往他都是在衙门里将大部分公事做完再回来,如今却是不同了,往往只将必须在衙门做完的事做完,可以带回家看的公文便一摞摞地扛回来。
语清若是在屋里看书,他便将公文搬到屋里来看,语清若是在他的书房,他便搬到书房去看。
语清知道他辛苦,隔半个时辰便叫他起来活动筋骨,顺便吃些甜汤之类的补一补。有时她实在撑不住,倚着炕桌睡着了,他便先将她抱回屋去睡,自己脱了外袍,钻进锦衾里帮她暖着,再移个炕桌过来看公文。
是日,沈延休沐,因觉得天冷,便提议吃羊肉锅子。沈延吃什么都无所谓,便即刻让人备了锅子,食材和蘸料,摆到屋里来吃。
语清见圆桌上摆着一碟碟的食物,各个都有盘子扣着,觉得既热闹又有趣。
她一直以为沈家人吃饭是得过且过,极其不讲究的,但是住了几日,觉得饭菜的味道还不错。
“其实你家的厨子也不差,如今的饭菜比我年幼时尝过的好吃多了。”
沈延莞尔:“一直都不差,你之前定是记错了。”
早年的厨子是沈家的老仆,他自幼一直吃他烧的菜,也就习惯了,只是想着她吃不惯那种味道,便干脆又请了个新厨子,给了原先那老仆五十两银子让他养老。
他那时写了几样她爱吃的菜,让家里的管事在聘厨子的时候试试这几道菜,几番比较才找到了现在这位。
“我怎么可能记错?”语清瞥了他一眼。
他家的烧茄子常常带着生味,炖萝卜又粗又不入味,有时候炖排骨还忘了去腥,吃起来怪怪的。
沈延并不和她争论,笑着让她去猜各个碟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语清觉得他幼稚,却也随着他猜。猜一个掀一个,倒也猜中过几回青菜、豆腐什么的。
后来沈延指着一个小小的圆盘让她猜。
“碎蘑菇?”她随便猜了一个。
沈延目光幽深:“我觉得也是,你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