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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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与五爷商定, 等她拿定了主意再回他。她送他出了茶楼,便往衙门走。

快行至街角处,她仿佛瞥见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 不远处正有两人凑在一起说话, 旁边停着衙门的车马, 车外两侧还各站着一个差役。那说话的两人一人着青色官袍, 另一个穿了身燎了袍角的布袍。

竟是梁虎和方才在衙门里和她们吵嘴的人。

两人脸上都蒙了层寒霜, 阴郁冰冷。那个燎袍子的似乎在说些难听的话, 梁虎紧皱着眉,抿唇听着。

柳青心里翻了好几个个,那人的妹夫竟是梁虎?她和梁虎的关系才稍有缓和,他若是知道是她当众戳穿了这事, 这关系恐怕连从前也不如了。

也就片刻的功夫, 她正打算换路走, 那燎袍子的人似乎就发现了她。他一拍梁虎的肩膀,朝她指了指。

柳青心道不好,即刻转身往回走,从另一侧的街口回衙门。

然而冤家历来路窄,纵使她绕了路,还是在衙门口遇到了梁虎。

梁虎是带了个犯人回来的, 他让两个差役将犯人带进去, 便要上台阶。

然而他一抬眼便撞见了柳青, 方才他大舅哥数落他的话便又在耳边响起。

“……你别觉得你了不起,我们老爷子也做过五品的官。老爷子当初就瞧不上你, 说你一看就不像个有出息的, 我那会还替你说话。结果你看你这官当的, 快十年了都没挪挪腚,现在连个新来的都能欺负你……”

柳青隔着十来步远,已经被梁虎的目光看得发冷,好在他并未逗留,已经跨步进了院。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她虽然多嘴了,错的却不是她,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她前脚刚进了值房,书吏就告诉她沈大人请她和梁主事去他的值房。

这个时候找她们二人,能是什么事?她要和梁虎一起去,那试探他的事就还得另找机会。

她们二人进了值房,沈延让她将槅扇阖上。

屋里便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三人。

沈延穿着绯色盘领官服,冷玉般的脸上剑眉舒朗,等听到槅扇合拢,才渐渐停了笔。

“……永嘉公主的案子,主审有些变动,梁主事将此案移交给柳主事。”

他淡淡道,缓缓抬头看向梁虎,却扫也不扫柳青一眼。

柳青蓦地觉得他好像在生她的气。

“凭……为何?……大人。” 梁虎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孙大人的意思,不过之后会有其它紧要的案子交给你的。” 沈延平静道。

“其……其实大人,下官手头的案子挺多的,此案还是由梁主事出面吧。”

没人问柳青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小心地插了一句嘴。

她才刚因那事得罪了梁虎,现在难道还抢他心心念念的案子?这梁子是要往死了结么。

再说那案子连尸首都不让看,查起来心里没底,她才不想接。

“什么时候轮到你挑来拣去了?给你什么你就接着。”

沈延终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却很没好气。

柳青现在可以确定,他必是生她气了。

梁虎看看沈延又看看她,竟毫不掩饰地哼嗬了两声,也不知是悲愤还是笑,但那神色就好像是她俩合演的这出戏早被他看破了。

柳青觉得他今日很不一样,他平日虽然对她爱答不理的,但对沈延都是极恭敬的。

沈延却好似没听见,提起笔来继续写他的字,好整以暇地等梁虎表态。

梁虎似是屏着一口气,胸前起伏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

“沈大人,且不论这案子柳主事凭什么得来,单说此案本身,其实已不必再查。因为下官已查清凶手,刚刚已将他带回。”

“嗯,” 沈延笔下不停,“那你将人犯交给柳主事吧,总要由她再审过。”

“……” 梁虎一听这话,拳头上的青筋蹦起来,“鉴于此案关系重大,下官要求审讯时孙大人也在场。”

若是无声无息地将人犯交给柳青,谁还知道这凶犯其实是他抓到的。

沈延此时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嘴角噙了一丝淡笑。

“也好,孙大人一半刻的功夫就会回来,到时候再提审。”

这里的事情谈完,梁虎和柳青行礼告退。二人恰巧同时走到槅扇边,柳青下意识地让开一步,请梁虎先走。

梁虎也不客气,大步一迈卷了一股风出去,连个眼风都没给她。

柳青咽了咽口水。

“柳主事。” 身后响起沈延沉郁的声音。

“……是,大人。” 方才她就觉得不妙,一听这个声音更觉得不好。

“柳主事,你这几日忙不忙?”

沈延的嘴角仍挂着笑。他笑的时候挺好看的,但她实在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发慌。

“……挺忙的,大人,接这个案子都有些勉强呢。” 柳青笑得露出了贝齿。

“是么?” 他眸光一闪,“我看你一点都不忙,上工的时候还有功夫和不相干的人聊天、闲逛,倒是好不惬意啊。”

什么不相干的人……

一定是她领着五爷出去,被衙门的人瞧见了。

“……大人,那不是不相干的人,那是五……”

谁料他一听这话,似乎更不高兴了:“柳主事,你可明白什么叫身份有别?” 或者男女有别,“那人在刑部无官无职,又是那样的身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可以抬腿就走,无人怪罪,你可以么?”

柳青知道这话用不着她答,半垂着眼眸不说话。

“看你的样子,也并不想接这个案子吧。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案子为何交到了你手上?”

柳青眨了眨眼,细长的手指扣着另一只手的指节:“……下官之前是管了些闲事,该不会与此有关?”

上午才刚戳穿梁虎亲戚的事,此时这案子就交到她手上,若是巧合便太巧了。

沈延见她一脸的小心,像是个知道自己犯错的孩子,平展的嘴角才微微翘了翘。

“……” 他叹了口气,“永嘉公主是皇上的妹妹,生前最得宠爱,此案的案情或许也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你遇到什么困难就告诉我,若是涉及身份特殊的证人,我与你同去问询。”

“……下官明白……谢大人。”

柳青偷偷觑着他的神色。他眼里少了些责备,多了些关切,那她这挨训是到此结束了吧。

槅扇外,春光照眼,来福在院子里等了她好久,见她垂头丧气地出来,在枝头朝她哇哇地叫了几声。

柳青抬头看了看它,突然有种挨了夫子的数落,被旁人同情的错觉。她便挥了挥手,让它自己去玩。

才是五月末,日光就炽烈如火,晒得人打蔫。

她微眯了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怎么就那么嘴快呢,把同僚狠狠得罪了不说,落一个不知深浅的案子,还挨了沈延一通数落。

若沈延冤枉她也便罢了,偏偏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她一张小脸的轮廓清清楚楚地映在槅扇上,沈延手中提着笔,忍不住抬头看她的影子。

她腮帮子微微鼓着,还是有些不服气吧。挨了训又无法反驳,他都能想象她那副懊恼的样子。

他眼见她耷拉着脑袋,在他的槅扇上一点一点地挪过去,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目光收回来,他再下笔,笔触了纸面,他眼前却又浮现起她那副模样。

他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院子里有书吏来来去去,他攥了拳头抵住双唇,轻轻地笑,笑得肩膀微微地抖起来。

……

孙大人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听沈延说梁虎已经缉拿了凶犯,很高兴,要即刻提审犯人。

梁虎称心如意,眼看着这个案子要被柳青抢走,没想到还有机会在孙大人面前展示他的本事。

刑部大牢里灯火幽暗,竟也映得他额头锃亮,容光焕发。

“两位大人,” 他向孙、沈二人一揖,“据公主府的侍卫回忆,事发当时并无外人硬闯,下官便从公主府的仆从查起,搜查了他们各自的住处。下官发现这车夫桂三的家里藏着几个玉盏、几个赤金的镯子和几根金镶玉的簪子,和公主府的管事报的遗失物品的单子一对,大部分都是对得上的,” 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犯人,“桂三前几日在其友人家中藏匿,下官这两日寻访,终于将其抓获。”

梁虎看上去胸有成竹,说得不疾不徐,调理分明。

孙大人点点头,让桂三抬起头来说话:“……你是如何将公主杀害,还不从实招来。”

那桂三一身粗布短打、灯笼裤,看上去二十来岁,圆脸豹子眼,虽说不上俊,却也透着市井的精明利落。

他见面前站着两个穿青袍的小官,其中一个是抓他回来的那个,后面还坐着两个穿绯袍的大官,便赶紧朝那两个大官连叩了三个头。

“大老爷,冤枉啊,小民确实偷了东西,可从来没杀过人啊!”

梁虎脸色骤变:“你……你这刁民,到底生了几张嘴,方才还承认你杀的,这会就不认了?”

“方才……方才大人您说要打小民,小民心里一怕才认的,小民真的没杀人啊!”

“这……” 梁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脖子根一直烫到脑瓜顶。

抓犯人的时候,他都要说一句“老实点,不然等着挨板子”,可被桂三这么一说,倒成了他恐吓疑犯,差点冤枉了人。

“两位大人,” 他对孙、沈二人道,“哪个人犯都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杀了人,既然东西在他手里,还是依惯例,动刑吧。”

柳青听这话,眉心一皱,被孙大人瞧了个正着。

“柳主事以为如何?” 他问道。

柳青被他点得一怔。

她能以为什么,这案子的详情她都不清楚。她只是不喜欢随意用刑、屈打成招,而且直觉上,她觉得这个桂三不像凶犯。

“……不知柳主事有何高见?”

她这一错神的功夫,梁虎也来点她了。

他也知道给桂三定罪有些匆忙,有些疑点尚未厘清,只是今日形势所逼,他不想错过这个功劳,才急忙将桂三推出来。

但既然孙大人问了柳青,那他倒是要看看,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能说出什么花来。也让孙、沈二人看看,这柳青究竟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