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再嫁

第41章 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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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枝口口聲聲說是關心薑璟, 薑璟聽話,假裝沒發覺她突然的異樣,順從地回宮。

回到紫宸殿的薑璟在想, 他漏掉了什麽事?

膏燭照影,暗色在薑璟白色袍衣上煎開, 他整個人處在半明半昧中。

薑璟屈起長指, 指節在龍案上一下一下地敲擊,整個大殿落入沉默的寂海中, 唯餘從薑璟指尖溢出來的聲響, 漫散開強烈的氣息,猶如危險的漩渦。

餘音回**, 最終消逾。

這時, 高忠把折好的信箋呈上來。

薑璟打開看,上麵記錄虞枝從早到晚行跡, 內容細致, 與虞枝說得一樣, 與他看到得一致, 唯一不詳細的便是後來賀嘉與虞枝的單獨談話。

除去當事人,無人知曉其談話內容。

信箋上有一句話吸引到薑璟的視線,他定睛看去——

你們覺得我和陛下之間的相處如何?

薑璟挑眉,燒了信箋。

與他想得一樣, 看來問題出在賀嘉身上。

賀嘉對虞枝坦白了什麽,讓她問出這種話, 甚而產生疏遠他的想法?

薑璟起身, 牆壁上映照出陰影瞬間高挺。

秋夜靜謐安詳, 是出宮的好機會。

薑璟決定今日再出一次宮, 親自去找賀嘉。

這邊薑璟出宮, 而玉漱殿那頭,虞枝睡了一個並不安穩的覺,隨後陷入糾結而迷離的夢裏。

至於夢裏有什麽,隻有虞枝知曉。

.

天光普照,鍾鼓震**,沉寂的皇城再一次從沉睡中醒來。

玉漱殿。

虞枝和賀嘉定的是每日辰時開始教習。

但今日有意外情況發生,賀嘉比往常要來得晚點,虞枝可以理解,畢竟昨兒個賀嘉才經曆了那種事。

誰知宋夫人會不會還在派人跟蹤他,找出賀嘉如今的住處。

賀嘉來時,虞枝笑臉迎接,沒有問原因。

賀嘉主動道:“抱歉,夫人,昨兒沒睡好。”

“這很正常,老師你無須道歉。”

賀嘉抿了抿淺色的唇瓣:“那我們就開始吧。”

虞枝正要點頭時,發覺賀嘉的臉色不太正常,遂道:“老師,你是沒用早膳嗎?還是身體不舒服嗎?如果身體有恙,你可以休息。”

賀嘉:“我怎麽了?”

虞枝道:“你臉色有點白。”不隻是臉色白,精神氣也不是特別足,睡不好是一方麵,身體有恙是另一方麵。

賀嘉搖首:“承蒙夫人擔憂,某無事,不過今日來得急,確實沒用早膳。”

“那我現在叫人去準備,廚房應該還有粥。”

“多謝,不必了,某沒有胃口。”

虞枝不強求,不再問,隻道:“老師,你若是有感到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講。”

“好。”

接下來便是習字了。

過了小半時辰,中途休息。

殿中書房飄**墨香,牆壁上俱是書畫作品,還有大家的遺世孤品,無法用銀錢來衡量。

整個書房,令人眼花繚亂。

虞枝說:“老師,昨兒我同你提及的建議是我開玩笑的,請你勿要當真。”

賀嘉:“某認為這個想法挺好。”

虞枝如今冷靜下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感覺太荒謬了,老師,我這個提議你可千萬不要采納。”

“成。”

虞枝問:“那你還會去宋府嗎?”

賀嘉道:“從昨日後,某便知一味逃避不是辦法,終究得在這個無妄之災上做個了斷,是以我決定去宋府一趟,正好斷了所有人的心思。”

虞枝:“老師若有難處,可與我說,對了,老師,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夫人請講。”

“你知道昨日那個小郎君嗎?他叫宋雲熙,便是宋夫人如今的養子。”

“某知道,昨日是某與他第一次見麵。”

“老師若是要去宋府,那可否幫我看看這個小郎君的近況,宋夫人似乎對他不上心......一言難盡。”連宋雲熙臉上的傷都沒第一時間發現,宋夫人這個養母令虞枝無話可說。

“好,某也知宋夫人秉性,這也是某不願意和他們宋府產生糾葛的原因之一。”賀嘉無法想象自己的親生母親會是那般德性。

反正賀嘉是不能接受,索性他當自己是無母。

而且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宋夫人是那樣,可想而知宋府肯定也是個大染缸,裏麵有千奇百怪的人。

“唉,真不好說。”虞枝歎息。

賀嘉緘默。

虞枝思及某事,她小聲道:“老師,關於你問我的問題,上回我很猶豫,沒給你答案,但經過一夜的考慮和思量後,我心中已有答案。”

冷不丁聽虞枝談及此事,賀嘉身形一僵。

虞枝低籲一口氣,緩緩道:“我覺得老師你說得對。”

虞枝自嘲了一下,“說來我如今算是個寡婦,在宮裏也隻有他這個一個親近的家人,有時候當真是太依賴他了,若非老師你提醒,恐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發現。”

這並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好事。

說完,虞枝複笑:“老師,謝謝你。”

賀嘉麵無表情,忽而回想起昨夜的驚魂。

薑璟出現在他的宅子中,將他從睡夢中強行扯出來,接著在一眾壓迫感十足的圍勢中,薑璟開始問賀嘉話。

薑璟想知道賀嘉和虞枝講了什麽。

賀嘉直言他就是在和虞枝說宋府的事,想要聽聽虞枝的意見,然後賀嘉把虞枝的想法跟薑璟道明。

薑璟頗為驚訝,繼而道:“還有嗎?”

賀嘉後頸冷汗不止,他當然不可能說出真相。

薑璟夜裏大駕光臨,這就證明他的話對虞枝造成影響,而薑璟察覺虞枝的不對勁,並且懷疑到他身上。

所以薑璟過來,那對自己存有殺心的。賀嘉不說有多了解薑璟,可也清楚薑璟狠辣無情的手段,不留情麵。

薑璟可以原諒你的小錯,但絕不原諒背叛,賀嘉所為算不上是背叛,但涉及到虞枝,那意義就不同了。

賀嘉萬分小心地應付薑璟,絞盡腦汁後,賀嘉說虞枝跟她吐了點苦水,她說自己最近有些煩惱。

薑璟問什麽煩惱,他怎麽不知道。

賀嘉說虞枝隻提了提,沒有細說。

薑璟笑著不語,卻給賀嘉毛骨悚然的感覺,好在賀嘉也不是等閑之輩,麵上不露破綻。

最終運氣加持,薑璟似乎聽進他的話,他放過了賀嘉。

賀嘉因此熬過這一次無聲的索命危機。

臨走前,薑璟補充道:“賀學士,抱歉了,深夜打擾,多有得罪,還望見諒。朕希望往後你能用心教導母妃,對了,還有記住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往日朕吩咐你的話你可以忘記了。”

最後一句的意思大抵是薑璟在告訴賀嘉,他已經沒有讓賀嘉當虞枝麵首的打算了。

賀嘉恭恭敬敬道:“臣省得,會銘記於心,做好自己本分之事。”

“你如此有心,朕甚是欣慰,好好努力,日後你想要什麽官職盡管同朕提。”

“多謝陛下隆恩。”

回憶截止。

賀嘉抬眼,看到虞枝現在的樣子,莫名覺得他沒說錯,他所做的事是值得的。

其實一開始賀嘉和虞枝講那些,是因為當時氣氛使然,虞枝實在太好,賀嘉一時被蠱惑,在衝動的催化下,賀嘉沒能計較後果就直言快語了。

他知道自己在講出那段話時,虞枝和薑璟之間有一半的可能會出現問題。

是以,賀嘉在說完後冷靜下來,他有後悔的,主要是對薑璟的忠心在作祟,使賀嘉陷入矛盾中。

昨日的賀嘉尚不知他所言是對是錯,可今日看來,他或許沒錯。

作為老師,為學生指點迷津,幫助學生乃是正當行為。

“夫人心裏有數便可。”賀嘉道。

虞枝:“老師,日後我想盡量和他保持適當距離,你覺得我這樣做是對的嗎?”

賀嘉:“夫人,隻要你認為是對,那就是對的,你既然要做,就證明你認為是對的,你的行動已經在告訴你,你所為是正確之舉,既如此,夫人你無須再去胡想旁的。”

虞枝如恍然大悟:“老師你說得對。”

賀嘉湊近,低聲道:“夫人,某在提醒你一點,倘若你有閑情的話,不妨可以多細心觀察你的周圍。”

虞枝把話記在心裏。

後來虞枝又問了一次綠漪重複的問題:你認為我和陛下之間的相處如何?

綠漪的答案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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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虞枝開始有意識地調整她和薑璟的距離,她想回到過去和薑璟之間那親疏合情合理的關係,故而虞枝在她和薑璟之間構建出一堵無形的牆壁。

好在這一段時間,薑璟也沒有做出什麽過線之事,省了虞枝氣力。

二人感情如常,薑璟該來用膳就來用膳,照常和虞枝下下棋說說閑話,偶爾還會指出虞枝在寫小草時犯下的習慣性錯誤。

虞枝從最開始的煩躁複雜到逐漸平靜。

但在這波瀾不驚的表麵下,是察覺一切的薑璟在靜觀不變,像是在放任虞枝的舉止,她想怎樣就怎樣。

換句話講,是薑璟在配合虞枝,他竭力克製住自己下意識的動作。

他可還記得起初被虞枝拒絕時的苦惱和不快。

第一回 受,他就知道不好受。

日複一日過去,虞枝有條不紊地過著自己的日子,充實而開心,沒有一天在虛度光陰,每一天都收獲滿滿。

長久下來,虞枝可謂是容光煥發,模樣好像愈發年輕了,眼神清淩淩的,嫵媚又靈動,透出天然的勾魂奪魄。

薑璟始終溫柔地注視著虞枝,將她所有的變化都收在眼裏。

每當虞枝看他的時候,薑璟心尖會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癢意,很輕,輕到可以忽略不計。

薑璟也是在很多次後才發現,他還發覺這股子癢意滲透出淬毒的迷人香氣,宛若令人上癮的一味藥,人一吸就再也出不來。

薑璟正出神間,殊不知有一個變故在悄然成形。

另廂。

虞枝聽了賀嘉的話,每天在習字後會分出一點精力出來,細細觀察她周圍的所有人。

賀嘉是想說她周圍的宮人有問題嗎?還是單純讓她觀察?

虞枝不解,隻能盡力照做。

或許就是因為虞枝在努力去做好這件事,還真叫她發現一樁奇怪的事。

偶然一次,虞枝意外看到綠漪和一個男人見麵。

由於屬於夜裏,虞枝看不真切,但從背影和動作來琢磨,綠漪似乎把什麽東西交給了那個男人。

隨後綠漪不慌不忙離開,看樣子,這種事她已經做了很多麵,屬於輕車熟路了。

虞枝以為是綠漪在宮裏的情郎,綠漪許是害羞才沒告訴她,想到這,虞枝一笑而過,打算下次敲打敲打綠漪。

但後來虞枝發覺不是,那個男人是薑璟安排在她身邊的暗衛。

這一切忽然就耐人尋味起來。

綠漪和暗衛看對眼了?虞枝不信。

她想知道綠漪是不是如她所想,把什麽東西交給了暗衛,好奇心和懷疑作祟,也許自己該去探明。

於是在一次傍晚,虞枝支開綠漪綠蘿以及旁的宮人,把她身邊的暗衛同樣支開。

虞枝順利進入綠漪的房間。

東西還未找到,虞枝便在綠漪小書案發現未幹的墨以及還未洗淨的細管筆。

綠漪有練字的習慣嗎?

在虞枝的印象裏綠漪沒有。

虞枝思索半晌,遂蹲下來,開始在小書案以及下麵的抽屜找,她不知道要找什麽,但直覺告訴虞枝。

她會找到。

果不其然,在一個有鎖卻未上鎖的抽屜中虞枝發現許多竹管。

虞枝皺眉,綠漪有收藏竹管的癖好嗎?

不對。

虞枝回想起自己看過的一本話本子,上麵提及過竹管可以用來裝信箋。

虞枝隨手拎起一個,是空的,她又試著拿幾個掂量,都是空的。

沒有收獲,虞枝也不再去動綠漪的東西,她轉而去翻書案上放著的話本子。

看著話本子,虞枝心想這才符合綠漪。

虞枝一麵拿起最上麵的一本書翻開,一麵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正在她想的時候,一張信箋從書中掉出來。

虞枝撿起來,她沒想去看,可是餘光卻在不經意間瞄到信箋上的一些內容。

然後,虞枝忍不住去看了。

半天後,虞枝瞳孔驟縮,她極為緩慢地張嘴,發聲艱澀:“這是什麽?”

信箋上赫然記錄虞枝今日起居,從早到晚,精細到虞枝用膳事吃了什麽菜,吃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