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他眼中起风

第29章 随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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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山说他要出去一段时间, 可能是两个月也可能是更久,倪南问他去哪。

他说洛杉矶。

酒店顶楼套房大落地窗前,倪南翻着日历, 猜想更久是多久, 巨大的失落感兜来, 一个炽热烫人的怀抱也随之而来。

周青山答应她,处理好事情会尽快回来。

倪南点着头,说好。

指腹一点点揉搓今天的妆容,眼周晕开, 周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洗手间,靠着门,朝她看一眼。

倪南忙遮住脸,素颜不怕见人,脸上宛如调色盘怕。

“今天还挺不一样的——”

他稍作停顿, “不一样的好看。”

倪南背对他, 舒下一口气,还以为他会说不适合自己,这风格也是第一次尝试, 之前在京大后街川菜馆那个妆, 她学了个四不像。

他虽然没明着说不适合她, 但倪南从他眼神中和欲言又止中读懂。

“你喜欢嘛?”

他反问:“你什么样我不喜欢?”

倪南瘪嘴,这她哪知道,总会有他不喜欢的一点,毕竟人无完人。

清水泼脸,妆容卸了个干净, 柔软白净的脸抬起, 挤一泵洗面奶在手心揉搓几秒后上脸。

周青山还站在那, 似乎看她卸妆也是种乐趣。

洗脸巾擦干脸上水珠,倪南走到他旁边,长睫微颤,灿灿一笑,说饿了。

“吃肉?”

如果没有林助理那通电话,或许倪南今天能吃上肉,两个人都戒了素,尝荤。

扣子从最底下扣起,走出房门回头看一眼有没有什么遗漏。

回到宿舍,大家商量点外卖还是出去吃,倪南说她请客出去吃,收拾利落飞快出门,去了离校最近的商场。

倪南吃了好大一份肉,配着果汁。

吃了个痛快,踩着门禁点回学校。

周青山人去洛杉矶,害怕倪南在学校无聊,找着陆曼带她玩,反正陆曼常要去京大,江津砚不靠谱的人,他是不指望的。

就拿那只猫来说,倪南买了好些罐头送去,最后猫主人来接猫的时候,罐头都不知道放哪了,空猫回去。

倪南还不知道这事,她后来可是真喜欢那只猫。

问过高湫什么品种,高湫有朋友在做猫舍,说是火焰色西森,国内挺难买,繁育人少,如果喜欢,得看看国外有没有。

高湫还问她是不是喜欢,那当生日礼物送她好了。

倪南生日在霜降,十月二十三那天。

不久远了。

尚未有能承担一只小生命的能力与责任感,她摇头拒绝了,说帮忙朋友问问的,她家买了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

上完半天课,高湫刷着搞笑短视频,特别搞笑的还要拉着倪南看,眼睛阅了,大脑未阅,笑了几声说好好笑。

高湫接着刷下一个视频。

陆曼就是在油柏路一个树下喊住倪南的,她素色旗袍,恍恍白月光,抬手腕间翡翠玉后落,指尖绿波竹林,眉眼含着浅浅笑意,招了招手。

目光实在太多,倪南走过去都觉得艰难。

如果哪天周青山在学校这样唤她过来,目光更甚,不敢想。

同行的还有高湫,高湫见过陆曼,点头打了招呼。

陆曼:“吃过饭了吗?”

倪南有些不自然,“还没,刚下课,打算等人少点再去吃。”

“那一起吧,我刚好约了餐厅。你们下午是没有课吧?要去的地方离你们学校还有点远。”

倪南摇头。

地儿是远,还熟,就是上次点了一桌子素的那家中式餐厅。这顿饭吃得着实累人,她跟高湫坐一边,陆曼和她对象坐一边。

高湫也认识这个同学,大一一起参加过活动,倪南不记得有过这活动,高湫小声提醒,户外滑雪,那时候你发高烧没能去。

还能再尴尬一点。

这个同学以前还追过高湫。

倪南吃到最后已经不知道嘴里什么味道,满脑子震惊,然后又听高湫说了好多,她回到宿舍都还理不清她们这个圈子错综复杂的关系。

越洋电话打来。

倪南缩在被窝里小声讲话,心里憋着话,讲什么都是有些心不在焉,反应慢半拍。

周青山点点她,让她专注点,好不容易偷得闲能有一通电话时间,她还在想其他的,重点不是想自己。

他轻叹唤她名。

“说说吧,这么晚在想哪个男人。”

倪南臂弯抱了个玩偶,被子里闷久了有点热,探出头,风扇最大风配着空调很快凉下来,有点哭笑不得说:“没有想哪个男人,我是在想高湫的舅舅跟陆曼,你知道的对吧。”

“哦,合着连我也不想。”

倪南快被他这语气怨死了,忙说:“想想想!特别特别想你!”

周青山听了她好多句想念才放过,谈起陆曼那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简短讲了几句,就这几句又把倪南绕进去了。

再见到陆曼的时候,江津砚组的满公馆局,娱乐项目多,不知道哪家公子哥提了一嘴k歌,江津砚麦霸,欣然同意,跟经理打了个招呼,去十四楼开了间包厢。

陆曼这次没带那个同学,跟倪南待一块,察觉倪南面对一众生面孔的紧张,调了杯酒给她。

“放松点。”

微醺酒,入口酸甜,回味甘。

倪南的酒量比以前好太多,周末回家的时候,表哥跟舅舅都在,宋文女士开了青梅酒,还有梅子酒。

小孩喝青梅酒,表哥倒了一大杯给他自己,给倪南就一小口。

得一小口还是幸,宋文女士让她喝白开水,表哥说倪南也大了,喝一点没关系,反正也在家里。

一小口渐渐多起来,脸通红染上晚霞,表哥对她竖了个大拇指,朦胧意识好像还听见他说:“听说婷婷在你这吃了瘪,挺好的,你也终于不是任她欺负的小姑娘了,长大了。”

“酒量也见长。”

倪南一杯喝完,麦霸开始清嗓子唱歌,人菜瘾大,还不开原唱遮丑,杯子放下,立马捂住耳朵。

好难听好难听。

倪南瞧了瞧其他人神态,真是淡定,还能昧着良心夸一夸,再去看陆曼,手肘撑着沙发背,指尖抵额头,俨然一副百毒不侵模样。

捱到一曲完。

捧场的人站起来鼓掌,说唱得不错,比原唱都好听。

倪南:……

他们良心真的不会痛吗?看来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还能使耳朵转音轨,成为优秀调音师。

头一次听他唱歌的小菩萨,江津砚比较看重她的评价,倪南捂耳朵的动作变为捏耳垂,磕磕巴巴地说还好挺好。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黑了。

周老板在洛杉矶接到江津砚的电话时,头疼揉了揉眉心,他这要人命的嗓子能得到倪南的欣赏?他加快了工作进度,再让倪南跟他们混下去可不行。

他的倪倪都要给带坏了。

那晚满公馆,倪南学校门禁,到点想走了,陆曼拉她再玩玩,说学校那边待会她打个招呼,以前她家周老板跟江津砚可是不知道宿舍是什么东西的。

她家周老板……

倪南就因为这句留下来了,酒喝的有点上头,倪南话匣子打开,半是不经意半是好奇问起陆曼,他们大学时候也是这么玩的吗?

“我那时候在波士顿上学,倒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大学怎么个玩法。喏,主人公之一来了,问问他。”

江津砚身上烟酒味混合,还有女人的香水味,坐到倪南身边,问她们是不是在讲自己坏话。

“讲你坏话都是浪费时间,有什么好讲的。是我们小菩萨好奇你跟她周老板大学都怎么个玩法,是不是跟现在这样。”

眼神往那一边坐着的主播网红瞥一眼。

江津砚点了根烟,把火机丢给旁边的男人,“差不多,但是周老板只是在一边坐着,盘他手上那个串,跟入了佛门一样,六根清净。”

“你放心啊,周老板绝对是守男德的好男人,绝对绝对,对其他女人没点想法。陆曼,那个大网红还记得吧。”

陆曼笑点头,还记得。

当时那个网红正当红,攀上高枝进入他们的圈子,管不住自己野心,对自己长相很有自信,说是一周内拿下周青山。

什么办法都使上了,闹了不少笑话,一向有几分绅士风度的周青山都好不绅士,倾盆大雨中,开车扬长而去。

女网红衣着单薄透,站在雨里。

“真是胆子大,敢进周老板的套房里,跟献礼似的躺那。”

那一年冬天,倪南在白哈巴,新年前两天才回京城,雨势大,不见转小,天气预报说是雨夹雪,倪南撑着伞去寺庙。

姻缘树下情人多,踩高梯挂红幡。

倪南照例求了个平安,坐公交回家。

那时的她与周青山是两个世界的人,平行无交集,一个新年落雪盘腿坐,手上捧着热乎一碗汤,赏月做着荒唐梦,一个声色马犬谈笑风生,手上红酒杯碰撞,破碎别人的荒唐梦。

大四生课程倒不多了,倪南跟陆曼的关系自然熟络起来,好几次夜不归寝,玩个通宵,周青山晓得后,又气又心疼,最后也只是让她玩开心。

陆曼跟周青山说:“你家小菩萨不得了,牌技一流,我们所有人的钱都被她赢个遍,你回来得请客啊。”

周青山笑着说行。

圈子里都说打牌不要遇上周青山家的小菩萨,最无辜的打法,通赢全场。

倪南后来跟室友约着打了一场,输赢参半,没到吊打地步,之后江津砚再说,她就把室友搬出来,人外有人。

九月底那天下午,倪南收到周青山的定位,他又去巴塞罗那了,问他去那做什么半天没得到回复。满公馆十七楼台球桌那,倪南去问江津砚。

江津砚叼着根烟,手执台球杆,躬身瞄准,啪一声,球入洞,吊儿郎当典型公子哥样,想了想说:“找叔叔阿姨吧。”

周青山的爸爸妈妈么?

从来没听他提过。

倪南又问他,叔叔阿姨是在那边定居了嘛?江津砚摇头,顿几秒看她,欲言又止,“这事,还是等周老板自己跟你说,我们不好说,你也不用去问陆曼了,我们都不会说。”

“你等周老板愿意跟你讲的时候吧。”

坐在沙发上,倪南抱着手机想,好像周青山从来没有带她真正去他的世界,他像一团迷雾,她拨弄不开。

陆曼来得晚,身后跟了个男人,文质彬彬斯文模样,戴着金丝框眼镜,举手投足都是儒雅。

也不用介绍,大家都熟,陆曼简单跟倪南介绍了一下。

“叫他顾言礼就行。倪南,你知道的。”

“知道,周老板的那位小菩萨。”

玩桌球倪南一窍不通,看着犯困,陆曼让她去玩玩,她说不会,旁边有人起哄,下次让周老板教。

大忙人哪会有时间。

陆曼玩了一圈回来,摸一根女士香烟,顾言礼给她点上,亲密耳语几句,顾言礼挽起衬衫袖,跟江津砚比了起来。

周青山这时候回了消息。

只有三个字。

倪南盯着“办点事”看了很久。

窗外进来的风蓄在眉睫,扑扇两下,话语哽在心口,最终化为尘烟,随风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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