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小狗,這是誰的香香小狗兒!”大抵是齊東珠吸狗時的聲音過分扭曲可怖,像極了她兒時動畫片裏的石磯娘娘,讓一向粘手的薩摩耶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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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東珠拎著她精心熬煮許久的佛跳牆, 溜溜噠噠地進了延禧宮良貴人下榻的偏殿。
惠妃亦然在側,正與雙姐說些逗趣兒的話,哄她開懷。分娩那日, 衛雙姐失血太多,傷了身體, 直到如今還是一副麵色蒼白的模樣。齊東珠想著法子從惠妃對她們敞開的延禧宮內庫裏倒騰著好東西給雙姐補身子, 總算是沒留下太過於難解的後遺症來。
“東珠,八阿哥今兒個怎麽樣了?”
雙姐見她進來, 便輕聲問道。齊東珠一邊給她盛湯,一邊回應道:
“好著呢, 你甭擔心。我尋思著, 他骨頭好得快,興許百日的時候, 便不會看出什麽端倪了。”
“那感情好, ”惠妃親手從齊東珠手裏接過了湯碗, 舀起一勺湯, 遞到衛雙姐略顯蒼白的唇邊兒:
“到時候我請太皇太後懿旨, 在延禧宮為八阿哥辦這一場百日宴, 再請皇上下旨賜名,到時候八阿哥一露臉兒, 我看哪個敢說他身體有疾。”
“娘娘又逞威風, ”
雙姐聲音軟糯地說著, 一雙琥珀瞳裏卻全是柔軟的溫情:
“莫要太招搖的好。娘娘得這個孩子,若是覺得開心了, 那就是他天大的福氣了。旁的也不必強求。”
話音未落, 她口中又被惠妃塞進了一勺濃稠的湯水, 不得不嗔怪地看著惠妃, 聽惠妃說著:
“這孩子何止我這點兒福氣?東珠救了你們母子,也治好了他的手臂,便是皇上也親手抱過他,除了太子,我看旁的皇子沒有這般福氣。日後我也會叫大阿哥多多管照他,怎麽說也要求封個貝勒爵位…雙姐,你好生照顧自己便是了,旁的事,我一概管照著。東珠,大阿哥是不是喜歡他得緊?”
聽聞惠妃的話兒,齊東珠嗬嗬笑了,伸手勾住桌上牛油做的小點心,說道:
“大阿哥喜歡著呢,今日還去抱了八阿哥——呃。”
齊東珠連忙用點心塞住了自己這張亂說的嘴,果不其然見惠妃握著湯匙的手一頓,眉毛豎了起來。
“大阿哥沒輕沒重的,怎麽讓他抱八阿哥?早就跟他說了不讓他去惹孩子,若是傷了碰了,可就—”
見惠妃聲音急切,衛雙姐連忙伸手勾住惠妃的手,將她手裏的湯匙含進嘴裏,咽下湯水後說道:
“大阿哥喜歡八阿哥,這是多好的事兒,娘娘管他們兄弟做甚?”
“東珠,日後可莫要縱著大阿哥。他懂什麽照顧孩子呢,一貫粗手粗腳,沒輕沒重的。”
齊東珠咽下禦膳房出品的小點心,思及哈士奇阿哥今日小心翼翼地用兩隻雪白的大爪爪捧起他弟弟的模樣,不由為哈士奇阿哥辯護兩句:
“娘娘,大阿哥小心著呢。他是您親生的孩子,內裏也定是個好脾性,您放心吧!”
衛雙姐也握住惠妃的手指,連聲迎合著,倒是惠妃左看看溫柔的雙姐,右看看呲著牙傻笑的齊東珠,最終也覺得跟這兩個人講不明白,便歎口氣舀起一勺湯,再度送到雙姐嘴邊兒:
“你們呐。正是因為大阿哥是我親生的,我才深知他秉性。或許年紀小時還不顯,但若是長此以往縱著他,必成隱患。”
“還都是孩子呢…”
衛雙姐輕聲勸著惠妃,讓惠妃露出個笑容來,也縱容地應和道:
“嗯,還都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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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二月餘,八阿哥百日,被康熙賜名“胤禩”,雖還未曾收錄玉碟,但總歸是正式有了名姓。
齊東珠抱著手臂已經大好的薩摩耶崽,有些忐忑地站在延禧宮裏,翹首以盼著開宴。隻因這回兒她聽說佟貴妃會帶著養在她膝下的四阿哥一同入宴。
倒是同樣養在佟貴妃膝下的三阿哥和惠妃的親子大阿哥參加不了這在延禧宮辦的宴席,隻因康熙對於皇子課業要求極為嚴格,如今不僅親自教授太子,還對大阿哥和三阿哥進行不定期的抽查,這會兒,這兩個到了年歲的崽崽正在上書房熬時辰呢。每每看著大阿哥帶著一群哈哈珠子風風火火去上學的模樣,齊東珠都格外想舉報康熙虐狗。
索性比格胖崽還沒有到被康熙的鐵血教育摧殘的年紀。
齊東珠這麽胡思亂想著,她懷裏的薩摩耶阿哥不堪寂寞地伸出兩隻毛爪爪,抓住齊東珠的手指,毫不見外地塞進嘴裏嘬著。齊東珠拿這個粘人的小毛崽半點兒法子都沒有,索性手是幹淨的,便由他嘬去。
如今這個薩摩耶幼崽已經由剛出生時酷似北極熊幼崽的模樣,長成了現在這個爆了毛的白色小海豹了。他頭頂上的耳朵仍然是小小軟軟的兩隻,軟塌塌地貼在他的腦門兒上,正麵看時還是幾乎看不見的。
他已經完全睜開了一雙盈潤的小狗眼。和黝黑眸子的比格胖崽或者是藍色眼眸的哈士奇和邊牧幼崽不同,他的眸子是和他母親雙姐如出一轍的琥珀瞳,是一種溫柔又瑩潤的暖棕色。若是仔細看,那顏色其實並不太深,隻是眼瞳周圍包裹著一層漆黑的暈環,顯得野性難馴又活潑跳脫,自帶一種難以拒絕的魔力。
齊東珠便是看不見他人類的模樣,也能想象得到,他和衛雙姐的模樣像了個七八成,未來定是個美人胚子。
甚至,他還遺傳到了衛雙姐身上那股獨特的冷香。這讓他愈發讓人難以抗拒,隻因一隻奶呼呼又粘手的小奶狗已經足夠讓人血糖飆升了,這香香小狗兒,誰能抗拒得了!
反正齊東珠是抗拒不了的。見左右無人,齊東珠又故態複萌地發起了瘋,將自己的鼻梁狠狠蹭薩摩耶幼崽粉□□白的肚肚,嘴裏還胡言亂語道:
“香香小狗,這是誰家的香香小狗兒!”
大抵是齊東珠吸狗時的聲音過分扭曲可怖,像極了她兒時動畫片裏的石磯娘娘,讓一向粘手的薩摩耶幼崽嚇得吐出了齊東珠的指尖兒,連帶著一截兒粉色的小舌頭也露在外麵,一雙小狗眼裏帶著一絲驚恐和呆滯,儼然被齊東珠秒變石磯娘娘的本事給嚇壞了。
齊東珠樂壞了,又將這個雪白的小崽從頭到腳揉搓過一遍,讓這個毫不記仇的小甜崽再度安逸地趴在齊東珠的懷抱裏,抱住了自己雪白的小爪爪。
他與比格胖崽到底是有很大不同的。齊東珠擼著手裏這隻軟綿綿的小海豹,又懷念起比格胖崽的滋味兒來。比格胖崽是一款巋然不動的淡定小狗,往日裏無論齊東珠怎麽對著他彈軟毛絨絨的胖肚子發瘋,他都安然自得地吐著奶泡泡,懈怠給齊東珠什麽回應,任摸任揉任盤。
倒是薩摩耶幼崽這種和外界交流互動非常頻繁的社牛小狗,對齊東珠的發瘋行為有著直觀的反應,會被嚇得呆滯,甚至還會嚶嚶叫著,作出逃跑的姿態,讓齊東珠頗有一種褻瀆良家婦狗的快感,更加無法自拔起來。
這個地球沒有小狗可怎麽轉哦。
齊東珠摟著非常好哄、完全不記仇的薩摩耶幼崽慨歎道。
不多時,百日宴開席。佟佳氏在惠妃親自攙扶下坐到了上首,溫柔地對各位嬪妃、公主和阿哥笑了笑,宣布開席。
齊東珠倒是有些擔心地看著佟佳氏仍然蒼白疲憊的臉。宮中人人都道佟佳氏身子骨孱弱,恐不太長久,連子嗣也無法生育,向來為某些宮妃所恥笑。說些什麽身份高有什麽用,家世好又有什麽用,還不是病歪歪地苟活著,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
可在與佟佳氏的幾次交流的際遇裏,齊東珠卻是知道佟佳氏是多麽溫柔包容的性子。她的溫柔是刻在骨子裏的,就像德嬪的斟酌,雙姐的純善,惠妃的冷傲,和宜妃的嬌憨一樣。所以即便佟佳氏是各種意義上的統治階級,享受著無數奴婢趨奉的主子,齊東珠也很難對她生出任何惡感。
私下裏,其實齊東珠和德嬪一樣,都希望佟佳氏是那個撫養四阿哥的人。因為她們作為最愛四阿哥的人,都知道佟佳氏是最有可能包容四阿哥的所有異樣,對他視如己出,真心相待,不會有半點兒錯待的那個人。
無論於情於理,見到佟佳氏的身子還是不見好轉,齊東珠都有些擔心和難過。她抱著糯米團子似的八阿哥走入殿中,將他放在了惠妃膝頭,便退到一旁去了。
餘光裏,她瞥見比格胖崽安安靜靜地坐在佟佳氏身後的椅子上,頭也不抬地擺弄著自己的小爪子,他身後站著幾個眼熟的侍從,其中還有翠瑛。
齊東珠跟已經成為四阿哥身邊兒姑姑的翠瑛隔空打過招呼,又有些憂心地看著這幾乎不怎麽抬頭的比格胖崽,不知所措起來。
就在此時,她感受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凝目望去,是離比格阿哥頗近的一個嬤嬤打扮的宮人。那宮人目光不明地看了齊東珠許久,便俯下身在比格阿哥的耳邊說了些什麽。比格阿哥沒有理會,那嬤嬤便將他的小爪子拿下了桌麵,又擺正了他的坐姿,而後才退回原處。
被強行變了姿勢的比格胖崽明顯焦躁起來,小身子連連顫了幾次,小爪子摳抓著桌麵兒,半晌才平靜下來。
齊東珠看在眼裏,也十分心疼。待宴席過了大半,薩摩耶阿哥身上已經掛滿了金燦燦的長壽鎖,整個崽被壓得嫩聲哼叫,齊東珠才從滿麵喜色的惠妃懷裏接過了這個十分招人喜歡的小幼崽,但她心裏還是止不住地憂慮起比格胖崽來。
“東珠,”
就在此時,她突然聽到佟佳氏聲音溫柔道:
“你隨我來,見見四阿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