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快脫了。”
“……”
“怎麽？妹妹醬還靦腆起來了？”
“……”
外麵飄起了雪，冷風吹得帳篷輕搖，夜間的溫度低得有些出乎意料。
五人出行，為了節省空間，索性就隻買了一個偏大些的帳篷。
可從結果來看，這個帳篷五個人擠一塊兒還是小了點……特別是在五人都還圍繞著露營燈的情況下。
“我……我這是……”
榊原鈴還沒當著大家的麵脫過衣服睡覺，滿臉的羞赧，“哪有當眾脫衣服的啊……”
天海七明月十分無奈歎口氣道：“又不是讓你脫光，平時你在家裏不就穿條超短褲外加T恤就躺沙發上看電視？那時候大家都在，也沒見妹妹醬你有什麽特殊反應。”
“……這！這哪能一樣啊！我那時候是脫好的，現在是要當麵脫。而且……你們看也就算了，老哥還在這裏呢。”
榊原樂果斷閉上眼，“我不看。”
“那也不能——欸欸，琉璃姐姐別拉我衣服！冷。”
“好啦好啦，鈴乖乖脫掉睡覺了，樂君又不會看你。你看yuki都脫了進睡袋了。”
“……怎麽像是在哄小孩子？”
“鈴不就是妹妹麽？”
“……是妹妹又不是小孩子啦！”
“我看妹妹醬是想不睡睡袋，挨著兄長一塊兒睡吧。”
“才沒有！”榊原鈴臉瞬間紅了。
……
阿鈴脫衣服折騰了一番功夫。
由於目前的氣溫實在是太冷了，幾乎是剛拉下拉鏈，刺骨的冷氣就直往背脊鑽。
榊原鈴脫掉厚外套進了睡袋後也還是覺得冷，索性就把外套什麽的，全搭在她的上方，然後再讓她來壓被角。
榊原樂在大家麵前脫衣服完全無所謂，他洗澡出來都是光著上半身出的浴室，幾分鍾就解決。
幾人幾乎縮在了一團，阿鈴最右側，然後依次是榊原樂、九琉璃、七明月、之雪。
yuki永遠是睡的最快的那一位，幾乎是剛剛熄燈，她就平穩地睡了過去，左側的被角她也壓得最實。
這應該算作是五人第一次待一塊兒睡覺吧？
沒想到是在冬季的帳篷裏麵……
時間向著深夜推進，榊原樂能很明顯感受到外麵的夜風大了不少，帳篷在晃動，頭頂的鬆樹葉也在簌簌作響。
冷風呼嘯，帳篷內漆黑一片，擠在一起的被窩也顯得擁擠狹小。
身邊倒是挺暖和的……九琉璃已經睡著了，榊原樂伸伸手就能隔著一件單薄內衣，摸到她暖和的肚子肉。
夜逐漸深了，大概是下午在新潟縣喝了杯熱咖啡的緣故，榊原樂到現在都沒怎麽睡著，一直在聽帳篷外的風雪呼嘯。
沒想到阿鈴也是。
榊原樂無聊翻身的時候，發現老妹側著身體，整個腦袋正包裹在睡袋裏麵看自己，像是條綠毛蟲。
阿鈴的臉距離榊原樂很近，除了能嗅到她身上沐浴露的淡淡香氣外，她每一次呼吸的熱量他都能感受到。
“還不睡覺？你嚇我一跳。”
“……什麽嘛，老哥你也不是？”
“怎麽，睡不著？”
“嗯……很少在外麵睡，特別是把自己塞進睡袋裏。”
榊原樂知道這是她老毛病，“愛踢被子的習慣還沒改？”
“主要還是在外麵睡不習慣……”
……
忽然沉默了一段時間。
“老哥。”
“……”
“哥～～”
“幹嘛？”
“你怎麽不睡琉璃姐姐和七月姐姐中間啊，這樣你晚上不就可以抱兩個了？”
“你哥我倒是想，但你七月姐姐要抱著琉璃姐姐睡。再說了，露營睡覺，又不是出來享受的，怎麽睡都行，隻要晚上不著涼。”
“……”
“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帳篷內黑漆漆的，榊原鈴的臉也在黑暗中模糊不清，隻有一些輪廓，“我在想……老哥你抱著兩個姐姐睡覺的話，是不是很爽啊？”
“……問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問題。”
“老哥想好以後先和誰結婚的問題了嗎？”
“沒有。”
“那怎麽不想一想，一起結的話，婚禮隻有我和yuki來參加哦。”
“……”
這個問題倒是給榊原樂問沉默了。
不知道琉璃和七月的想法，但就榊原樂自己的想法而言……結婚能夠得到人的祝福，始終是要好過於沒有的。
“老哥想過要給琉璃姐姐和七月姐姐好的婚禮麽？”
榊原鈴問的聲音很小，看起來也是認真詢問的樣子。
榊原樂想了想後，回答道：“……肯定想過，特別是七月還很喜歡婚紗的情況下……”
“嗯。我……我嘛，倒是挺羨慕她們的。”
“羨慕什麽。”
“能和喜歡的人結婚啊……雖然現在結婚都快變成一種形式了，可這對真心喜歡的兩人來說，婚禮是個很重要的見證與人生路程……這意味著人長大了，以後要走的路，也和過往大相徑庭。”
阿鈴說話的聲音很平順很微笑，也沒了平時那般的嘻嘻笑笑。
這榊原樂感覺到，她像是一瞬間長大了不少……
“老哥你這麽看我是啥意思？”
“我覺得這不是阿鈴你能說出來的話。”
“小瞧我！”
“沒有小瞧，隻是覺得你一直都是個笨蛋妹妹。啊，前不久在武道館開演唱會的時候，倒像是個漂亮的大丫頭了。”
榊原鈴的小噘嘴很快收了起來，她稍微低了低眼簾，“我不喜歡長大……要說當了聲優以後我學到最多的是什麽，那就是我每天都得在同事麵前表現出來另外一個自己……這個自己可以幫我獲得外界好的評價，同事的稱讚……我挺不喜歡別人說我幼稚，但我同時也不喜歡長大就是了。”
阿鈴說的這些話，明顯有更深層的含義在裏麵。
“遇到什麽麻煩事了？”
“哪有。”
“遇到什麽煩心事就和我說，你哥幫你解決。”
聽到這句話，榊原鈴抬起眼簾，多去看了他一下。
“沒有麻煩事啦……隻是我有些擔心……”榊原鈴欲言又止。
榊原樂挪了挪在被窩裏的位置，頭稍微往她那邊靠了一些，“說話就說完整，阿鈴你跟我說話還遮遮掩掩做什麽。”
“……擔心以後啊。”
“以後？”
“以後我們的關係……”
“這怎麽了。”
“要是我們二十八九歲，三十多歲了，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
“這擔心什麽。”
“那個時候老哥你肯定都舉行了婚禮吧，然後還有了孩子……到時候生活的重心肯定要傾向於別的地方。我……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三十多歲了，還能不能有現在這樣的感情……每天‘老哥！老哥！’、‘樂樂！樂樂！’地喊你……”
榊原樂很認真地聽完了妹妹的話，看著她在黑暗中說話時的神情，倒是明白了她此時的焦慮。
“很簡單。”
“……這哪裏簡單了，這是很重要的問題好不好。”
榊原樂再次挪了挪身體，朝榊原鈴靠近，看著她繽紫色的眼睛，“那我問阿鈴你，你五歲的時候，是怎麽喊。”
“……喊的‘哥哥’。”
“七歲呢？”
“老哥。”
“十歲呢？”
“有時候老哥，有時候樂樂。”
“十五歲呢？”
“還是‘老哥’‘樂樂’。”
“這不就對了？既然阿鈴你從小喊到了現在，並且一直都生活在一起，未來也一定還會生活在一起，所以為什麽不能就像這樣喊下去？我不還是你哥？你也不還是我妹妹？”
榊原鈴連忙說：“可是，三十歲就不同了啊！都能被小朋友喊阿姨了，還老哥老哥地喊你？”
“所以才說你是笨蛋丫頭。誰規定的三十歲就不能喊了？四十歲，五十歲，你都可以笑著喊我老哥，沒事的話再調侃我一聲樂樂。人老心又不老，做什麽都像是個孩子，那才過得開心。六十多歲的老阿姨都能喊十七八歲的男生小寶貝。”
“咦惹～聽起來就很奇怪。”
“從旁人的角度是挺奇怪，但對於當事人而言又無所謂，喊得開心就行。條條框框束縛自己那麽多做什麽。”
“可是……”
“阿鈴，我們的關係好不好？”
“怎麽突然問這個……”
“好還是不好？”
“肯定好，反正比我見過任何兄妹都還要好！”榊原鈴不假思索地回答。
榊原樂笑著伸手去安慰她，“這不就對了，以後阿鈴你三十歲了，也一樣喊我老哥。沒事就來我房間，推開門就進來，嚷嚷一聲‘老哥！我今天想吃咖喱牛肉’、‘老哥！今天要一起出門兜風麽！’，我也不是一樣會回應阿鈴你？
“我們呐，最重要的是十多年累積下來的感情，而不是彼此之間的年齡。
“阿鈴你要不放心的話，那我可以再和你像小時候那樣拉一下勾，做一個承諾……雖說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你老哥看起來已經壞透了，可是在這種事上，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騙你的。”
榊原鈴嘟嘟囔，“……幹嘛要這麽說自己……老哥你本來就被夾在兩邊那麽難受的……反正從我視角來看，老哥你才是受傷最重的那個。”
“我傷害了兩人也是事實啊……這也是過去的事了，就不提了，阿鈴你現在還願意相信我麽？”
“……不信。”
榊原樂愣了一下。
“不信才怪嘞！就算你有一天你把我往火坑裏推呀什麽的，我都會覺得你是為我好……別說我傻不傻，我這個人就是這樣！”
榊原樂釋然，把額頭朝她對過去，“對嘛，這才是阿鈴你的性格。”
額頭對額頭，小時候經常和阿鈴在被窩裏玩的遊戲。
長大沒睡一塊兒了，也就沒有再嚐試過。
……
“老哥，睡袋裏有點冷……”
睡袋很冷就是說笑了，那個厚度，反正比被窩裏暖和。
榊原樂知道阿鈴是另外一種意思。
“怎麽？”
“……你知道我意思的……”
“都這麽大了，還要哥哥抱著睡啊？”
“誰、誰要你抱著睡啊！就是……靠近點，外邊太冷了，讓我取取暖什麽的。”
害，這丫頭……
“想撒嬌了就直說嘛，這世界上對哥哥撒嬌的妹妹還少麽？”
“……有是有，但很少有像我這麽大的……”
“這就是阿鈴你胡說了，你這高中生的年齡，喜歡撒嬌的妹妹多了去了，雖說兄妹在這個年齡互相看不順眼才是常態……過來吧。”
榊原鈴小呆了下，“……你不介意？”
“介意什麽？這有什麽好介意的，快過來睡覺。”
……
被抱住的感覺，是挺暖和的……
榊原鈴都有點想不起來，像這樣相處，是多少年以前有過的事了。
小時候一直都待在一塊兒，有什麽好看的漫畫書，好看的小說，都是蓋在一張被子裏欣賞……看不懂的小說，哥哥還在身邊念給自己聽。
吃的他會給自己分享，被欺負他會替自己出頭。
以前偶然撞見同學被欺負，孤單地沒什麽人幫她的時候……她就覺得有個哥哥是件異常幸福的事情。
“老哥……”
“怎麽，還不睡？”
“下輩子你也當我哥好不好。”
“……阿鈴你是想折磨你哥兩輩子？”
“……”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不要放心上。我記得我跟阿鈴你說過的吧，我這輩子，正是有阿鈴你，才有家的感覺……你這小丫頭每天都黏著我，一聽哥哥不見了，或者說有同學開哥哥不要你的玩笑了，你就一直哭……我啊，可從來沒有體會過這麽有被需要的感覺。”
“這不是累贅麽？”
“這可不是累贅，阿鈴你能給我相當大的力量和責任心，讓我想守護好你。”
“……還說你不是妹控。”
“這叫守護家人。既然阿鈴你打算以後都和我們待在一起了，那就是永遠的一家人了，我也還是會同樣守護你。”
“我還說你以後掙不了錢，我好來守護老哥你呢！”
“咋的，還想包養你哥？”
“那當然！做飯這麽好吃的男人可沒有幾個，錯過了就遇不到了。”
同阿鈴在被窩裏說說笑笑，聊一些有的沒的話題。
她對自己的情感更是蘊含在對話中的字裏行間。
榊原樂完全能體會到阿鈴對於自己的珍重。
“老哥～”
“又幹嘛。”
“我要是三十歲了，還要你抱，被媽看到了，會不會挨打？”
榊原樂笑了起來，“沒準她會覺得我們倆感情一直都很好呢。”
“那好到五十歲，六十歲，七八十歲呢？”
“這可就是一件美談了啊。”
“那……我可就要向你撒嬌了哦……”
“撒嬌哪裏還有預告的，來吧來吧。”
“哥……”
“嗯嗯，在呢在呢，阿鈴不哭，哥哥在這裏。”
……
“怎麽了？”
“突然覺得這樣撒嬌好奇怪。”
“沒差，阿鈴你平時也差不多。”
“打你！”
“覺不覺得還是哥哥抱一下會暖和點？”
“……差不多。”
“那我不抱了。”
“誰、誰允許的！不、不行！”
“那你喊我喊軟一點才行”
“……”
榊原鈴猶豫片刻，稍微醞釀了一下。
“哥……”
“嗯嗯，阿鈴乖乖，再喊一下怎麽樣。”
“哥……”
“真乖真乖，好了，快睡覺了，哥哥哄著小阿鈴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