榊原鈴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在某人的懷裏。
大致是這份往日裏很少能感受到這份溫度,意識漸漸清新後,她就對現狀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懷念……尷尬……羞澀……
待在某人的懷裏,還被某人抱著……這些情緒貌似都有。
榊原鈴滿心的不好意思,她一想到昨晚自己還嗲嗲地喊某人“哥~~”,黏人地像小孩子一樣撒嬌,就更加滿臉通紅。
她平時表現得又開朗又愛笑,就是不想要這一麵再次暴露出來。
自己昨晚在做什麽啊!
自己昨晚怎麽又那樣了啊!
自己……
……雖說近期撒嬌都撒好幾次了,雖說對方也早就明白自己的內心在想著什麽。
可……可……
欸!!
怎麽這麽煩呢!
榊原鈴雙手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心想這大概就是作為人的矛盾之處吧……平時自己喜歡逞強,裝作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可一旦真動了感情,冷冷的夜裏忽然有個暖和的,可以盡情撒嬌和展現自我的避風港……便會毫不猶豫地陷進去……
榊原鈴盯著仍在熟睡的榊原樂,將過往的記憶與他此時的麵孔相重合。
他在過去牽著自己,帶自己出門逛玩具店的經曆還曆曆在目。
自己……或許就像是這次出門旅遊一樣,二十年,乃至三四十年以後,他笑著對自己喊一聲“阿鈴,走!出門兜風去!”,自己也會十分開心地答應下來吧?
他的背影也像過去一樣,既高大又令人安心……
……
再次在某人懷裏,看向某人的睡容時,榊原鈴的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她甚至主動把腦袋貼在某人的懷裏靠了一會兒。安靜地享受了會兒踏實安穩的溫暖。
隨後,她便主動撐起身體,穿上擱置在帳篷角落的棉衣,強忍著直讓人哆嗦的寒冷起了床。
“啊~~~”
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彎下腰拉開帳篷的拉鏈。
榊原鈴忽然瞪大了眼,發現山中早已雪白一片。
綠色的山林變成了白色,地上的枯枝落葉在雪色中僅僅露出片個尖角,青草泥土與鬆樹的氣息隨涼浸浸的冷風撲麵而來,榊原鈴背脊直哆嗦的同時,嗅著鼻頭還有些發酸。
回頭一看,就連帳篷上也滿是積雪。
“……這才一個晚上,就下了這麽多雪?”
“畢竟今天是聖誕節。”
耳畔響起了踩雪聲。
榊原鈴回過頭,亞麻色長發、裹著圍巾、還穿著藍色衝鋒衣的少女忽然走到了麵前。她手裏端著一杯飄熱氣的熱茶,背影被雪中的山林所映襯著。
“……你是……誰來著?”
少女無奈歎氣,嘴裏吐出濃鬱的白霧,“在兄長懷裏睡一晚上就傻到連我和姐姐都分辨不出來了?”
這語氣,榊原鈴瞬間認出來這是七明月那隻狐狸。
同時她還有些尷尬,她沒想到昨晚上的對話被七明月給聽見了。
那麽羞恥的對話……
“……哪、哪裏有!”
“怎麽,要我給你看看早上你說夢話喊要哥哥抱的視頻?”
“你,你你你你!你怎麽還錄視頻!給我!”
“不給。”
“快給我!”
“逗你玩的,我沒興趣錄這種畫麵。”
“那就好……”榊原鈴頓時鬆了口氣。
“不過昨晚上妹妹醬撒嬌的錄音我倒是有,某人還說了好幾句‘阿鈴不哭,哥哥在這兒’來著。”
“你——!”
榊原鈴羞得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好在天海七明月並沒有為難她,反而很認可她的情感。
“妹妹醬能有個放鬆心情的地方也好,別上班上多了,把壓力都攢在身上。”
“……七月姐姐你不生氣?”榊原鈴偷偷看了她一眼。
“生氣?我為什麽要生氣。”
“……按照常理說,七月姐姐你也知道我的想法……在這種情況下——”
天海七明月直接打斷了她的發言,右手夾在另一邊的胳膊下,平淡說道:“感情是種很複雜的事物,裏麵糅合了太多的東西,妹妹醬你的感情就更是了。過去我或許會覺得不妥,但我現在能接受姐姐,你的想法與行為自然完全算不了什麽。”
“……我能當你是在看扁我麽?好歹我是最先來的那個。”
“不是看不看扁妹妹醬你的問題,而是妹妹醬你本身就意識到了某些限製。情感的表達更多傾向於精神的交流,和yuki類似……應該說是yuki和你類似……在這些前提下,我為什麽要生氣。”
……因為七月姐姐你就是小氣吧啦的……
榊原鈴心裏吐槽。
天海七明月閉上眼,嘴角輕挑,“我是小氣,但不代表我不明事理,妹妹醬找兄長撒嬌罷了,小孩子都會有的行為。況且換做是平常的妹妹醬,一開始不應該回複我一句‘我找我哥撒嬌,關你什麽事!’,然後再回複我一個鬼臉?”
“略略略!我昨晚找我哥,關你什麽事!”
“這才對。”天海七明月點點頭。
在帳篷旁生活煮熱水的天海九琉璃朝帳篷門口看了過來,喊道:“七月!把泡麵拿過來!”
天海七明月點頭回應,又問到麵前的榊原鈴:“熱水燒好了,妹妹醬想吃什麽口味的?”
“麻辣呀……話說七月姐姐真的不在意?”
天海七明月多看了榊原鈴一下,“在妹妹醬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算是在朝我低頭了。已經在心裏默認我是女主人了?”
榊原鈴不滿,立刻皺眉,“隻是想問問嫂子你有沒有什麽特殊想法而已!僅·此·而·已!畢竟再怎麽否認……也沒辦法否認你是我嫂子的事實了……然後還是一家人,以後還要一塊兒生活。”
“想不到妹妹醬也有一天能關心兄長除外的其他人。”
“七月姐姐說人話!”
“我不會在意,姐姐更不會在意,這樣可以了吧?”
“……”榊原鈴突然有些扭扭捏捏的。
“妹妹醬還想問什麽?”天海七明月一眼就看了出來。
榊原鈴偷偷瞟了一眼麵前少女的表情,“……那我……要是天天找某人撒嬌,占了七月姐姐的時間,七月姐姐不會生氣吧?”
天海七明月:“……”
“七月姐姐?”
“我忽然覺得妹妹醬還是再長大一些比較好,別老像是個孩子,還學會得寸進尺了。”
……
出行第二天就下了那麽多雪是榊原樂沒有想到的。
好在早上出了比較大的太陽,馬路上的積雪也比較薄,沒等個一兩個鍾頭雪便融化得沒了蹤跡。
收拾好帳篷、垃圾,幾人便繼續朝北出發。
盤旋蜿蜒的山路走完,便是一條夾在田野間的大直道,冷風呼嘯,一路暢通無阻。
路對麵偶爾還會路過幾個同樣騎著摩托的人,朝著一行人比出大拇指,按兩聲喇叭。
榊原樂知道這算是摩托旅行人之間打招呼的信號,便也以手勢喇叭回應。
到大直道也終於有定位的信號了,榊原樂按照原本的計劃路線,繼續前往新潟市區。
這裏是臨海區域,天空一片碧藍。
所謂的心曠神怡,大概就是描述這般情形吧?
今天是12月25日,聖誕節。
阿鈴這丫頭不知道怎麽想的,亦或者是腦袋抽風。
在縣城裏補充完物資,非要來點喜慶的氣氛,買了一大堆“聖誕節”的貼紙給眾人的車貼上。
美其名曰“這樣才有節日氣氛嘛~~”。
榊原樂看到七月那輛氣質硬派的巡航哈雷,都被阿鈴貼得慘不忍睹。
乍一眼看過去,路人還以為這摩托的所有者是個有女兒的大叔。
天海七明月滿臉無奈,捏著眉心直搖頭。
更離譜的是,阿鈴還搞來了一個藍牙音響,給它綁在了她摩托的尾箱上。
說是要一路放聖誕歌,這樣才夠有聖誕節的氣味。
榊原樂不得不吐槽這丫頭腦洞是真的大。
……
“新潟縣最有名的是什麽?”
“大米。”
天海七明月點頭,十分認可,“的確是稻米,新潟也是全日本最大的稻米生產地。”
剛才那話是yuki回答的。
這回答把榊原鈴驚得一愣一愣,“yuki你怎麽知道的!”
“期末的曆史考試考過。”天海之雪的聲音和路旁的積雪一樣清冷。
“不愧是我們班前五的天才少女!這都還記得。”
榊原樂頓時變成了死魚眼:“阿鈴你呢?這個期末倒數第五?”
“我……我嘛……嘿嘿,我是天才偶像少女!方向不一樣!老哥你說的,條條大路通羅馬,沒必要抓著一個學習成績不放啦~~”
“事業是事業,功課是功課!阿鈴你還是個高中生,大學一定要考個好的,等三年級了我和你七月琉璃姐姐天天給你補習。敢再考個倒數第五等著我給你找把脅差,你就等著切腹自盡!”
“不要啊!”
……
中午在市區裏一家名為“越後屋”的燒肉店吃飯。
新潟縣本是越後國的一部分,所以這裏有很多曆史人文。
別人來或許就是吃吃飯,看個過場就走了,但七月百科可在這裏。吃飯的時候還能聽她說說越後國的曆史,講講越後之亂,武田信玄和上杉謙信之間的對抗。
傳說,上杉謙信在這場戰役中,頭纏白絹,單獨一人騎馬衝進武田軍營,揮刀直砍坐著指揮的武田信玄。
信玄抵擋不及,被嚇得倉皇逃竄。
這場爭鬥被很多後世的人稱為“龍虎鬥”。
七月講曆史倒是有一手的,細節和敘述都頗為立體。
阿鈴和yuki都羨慕七月怎麽知道的那麽多。
榊原樂的評價是……越後屋的大米確實很好吃。
……
吃完午餐,幾人開著摩托又在市區裏溜達了一圈,逛了逛市民廣場、萬代書店、彩虹塔等幾個有名的景色,並留下合影照片。
新潟縣的雪景堪稱一絕。
不知道是不是市政府有意為之,榊原樂覺得他們像是在展示市區裏的雪景一樣。
城市就不多說了,更漂亮的是緊鄰在城市側方的妙高山和津南高原……抬頭遠遠眺望而去,雪覆蓋的山脈延綿起伏,雪峰在太陽照耀下閃閃發光。
在那條山脈下的公路上騎行,感受風和自由,一定超級爽快。
“兄長不知道麽?”
“什麽?”
“《雪國》就是以這裏的湯澤町為背景。周邊可以滑雪,也有溫泉。”
“原來如此。”
新潟縣盛產稻米。
自然,這裏以稻米為材料的清酒也特別有名。
基本上是隔一段路就能看到有賣清酒的店鋪。
中途七月同琉璃去上廁所的時候,榊原鈴就悄悄咪咪地說:
“老哥你要不要買點清酒再走。”
“……做什麽?”榊原樂覺得阿鈴不懷好意。
“老哥你看啊,琉璃姐姐還有七月姐姐都是沒有喝過酒的對吧。她們的酒量一定很差,老哥你買幾瓶回去,然後把兩位姐姐灌醉……嗯哼哼~~是不是她們就任由老哥你處置了啊。”
“……你這丫頭哪裏想的綁架手法,你老哥我可沒這麽無恥。”
“是麽?老哥你不想看看渾身都被綁上禮物絲帶的兩位姐姐麽~多可愛呀~~”
榊原樂連忙揮手將她驅趕開,“去去去,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玩意兒。”
“這叫play!很好玩兒的。”
“什麽play……學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等等……”榊原樂盯著她看,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麽,“阿鈴你是不是上次在C展偷偷去了不該去的展台,還買了不該看的漫畫?”
榊原鈴立刻雙手後背,鼓起臉,眼神躲閃,背靠她那輛寶馬水鳥,“我才沒有……”
“上次你給我綁的絲帶,也是你從那上麵學的吧?”
“……沒有!”
“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
好,榊原樂確定,她的確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回家就給你搜出來。我知道你在床底下藏了個紙箱子。”
“什麽?!不、不行!”
“什麽不行?你老哥也是過來人,不會說你什麽的。”
榊原鈴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氣鼓鼓的,“不行就是不行!”
“害羞了?”
“才不是!而是你絕對絕對絕對絕對不能看!”
“阿鈴你這麽說,我反而更想看了。”
“打你!”
“嗯?”
“啊啊啊啊!打死你!不許看!”
“我說你這丫頭輕點啊,沒輕沒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