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滿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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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到三月裏, 江南已是綿綿暮春。

“林鶯啼到無聲處,春草池塘獨聽蛙”,一條大江將人間隔成兩個, 北麵已是劍拔弩張將見屍山血海,南麵卻還小橋流水猶聞陣陣笙歌, 宋疏妍身在錢塘更如墜進了溫柔鄉, 一步一景皆是脈脈,好像每一處都有那人的影子。

他是走得幹淨,隻留她一個困在相思裏,除去那些纏綿的念想外更多的卻還是對他的記掛——他定早已歸朝, 隻不知大軍何日開拔?西去之後何日與敵交兵?他自是出身將門武藝精絕, 可戰場之上刀槍無眼瞬息萬變、也難保會生什麽意外, 他是否會受傷?要不要緊?何日見好?

樁樁件件事無巨細,想到最後卻是有些魔怔了, 幸而他確為她留了一個人, 據說是方氏私臣名叫丁嶽、可以代她與北邊傳信;這是可以救命的,她便常孜孜不倦地寫,下筆之後洋洋灑灑篇幅很長, 要寄出前又總會刪刪改改重新謄抄到隻剩一頁,大概也是念及貴女矜持、不願顯得太輕浮了罷。

丁嶽待她很恭敬、有時甚至是過分恭敬了, 頭回見時一直在她麵前欠身垂首, 令她頗有些不安;隻是涉及傳信之事卻還有些為難,他有些歉疚地解釋:“主君征戰行蹤不定,烽火之中傳信愈艱,恐要讓小姐等上不少日子。”

她自明白事理, 深知自錢塘到長安即便是馬不停蹄走一個來回也要花上月餘,何況隴右比長安更遠, 打起仗來一切又都不便;她便回說無妨,信送出後一直默默地等,雖說一直瞧著平平靜靜的,但真正關切的人都知道她的心已經亂了。

“你啊……”

宋二公子最疼自己的妹妹,見了她這般模樣也是十分無奈。

“三哥此去總要一年半載,你若日日如此傷神又怎麽熬得住?——且想些好事吧,他自能逢凶化吉平安無事。”

這些勸慰都在理上,落在事主耳中卻是聊勝於無,見妹妹聽後照舊心不在焉落落寡歡,宋明真也是歎了一口氣,又問:“那金陵的信你可讀過了?父親已在催你回去,想是也接到方氏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