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滿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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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先生學畫的日子過得很快, 而方獻亭寄來的第一封書信也終於在春末輾轉送到了她手中。

那並不是一封複信,看落款題的日子是二月廿五、彼時她自錢塘寄去長安的信當還沒到呢,也許他也想念她了, 是以才與她一前一後提筆落墨;信中言辭簡短,比她刪改謄抄的一頁紙還要短上不少, 隻說他已給她父親去信、請她不必擔憂兩人婚事不遂, 若有所需皆可遣丁嶽去辦,若他此後複信遲緩當是征戰所致、亦不必掛念。

平鋪直敘無有起伏,唯一有趣的卻是最後一段——

“西都故邸久無人居,庭生雜樹春草沒徑, 移之而植新梅, 及卿北歸當已亭亭。”

她讀後會心一笑, 自然知曉所謂“新梅”所指正是自己,疏影橫斜水清淺, 眾芳搖落獨暄妍, 瓊英與雪風本該長廂廝守,最好的花色也都該盛開在他的庭院;某一時眼前忽又浮現那晚他來同她告別的光景,高大的男子聲音低柔, 說兩人婚後無論長安還是潁川的府宅都可由她隨心裝點,到時她定要親眼去看看他說的“新梅”是不是同錢塘石函湖心島上的一般爛漫, 還要仔細查問一番那是否都是他親手所植。

甜蜜漫溢難以遮掩, 尤其在她院中“新梅”更成了一句調侃的笑語,墜兒腳傷已近大好,如今又是整日蹦蹦跳跳生龍活虎,打從知曉方侯信中寫了什麽那逗趣的小嘴就一刻不停, 總要說些揶揄的話惹她家小姐臉紅。

“我看方侯那信卻是寫錯了,”她妙語連珠滔滔不絕, “什麽新梅舊梅的,春都要過了還種的什麽梅樹?合該寫作‘新婦’才對——那‘亭亭’也錯了,二八年華的新婦該是婷婷玉立,分明少了半邊字!”

前前後後都是渾話,卻把聽的人全逗得前仰後合,便是去主母房中晨省也不消停,甚至越往那院裏湊越喜歡口無遮攔,叭叭地跟家中婢女顯擺潁川侯是何等為自家小姐鍾情,人遠在千裏之外都不忘借花寄情,可不就跟小姐隨張先生學畫馬是一樣的心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