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蘇妙卿從安昌侯府坐馬車出來,直奔東平王府而去。
蘇妙卿到的時候,天色還早, 正是吃早飯的時候,青黛想要叫門, 被蘇妙卿製止了, 她讓馬車將車停在東平王府旁不遠的小巷裏, 這裏正對著東平王府的大門,若是東平王蕭嶧出府, 他們一定能看見。
隨著日頭漸漸升高,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多, 可是, 東平王府的門卻一直不曾打開。
真是太奇怪了, 按理說,這幾天正是東平王蕭嶧忙的時候,他怎麽這個時候還沒有出門呢?!
突然,蘇妙卿心裏閃過一個很不好的念頭──他該不會已經提前離京了吧?!
若是那樣的話可就遭了, 她手裏的東西可就送不出了。
“青黛, 你快去問問東平王可曾在府?!”,蘇妙卿急忙叫來青黛吩咐道。
青黛脆聲聲地應下, 便快步向東平王府而去。
“站住!”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東平王府?!”
東平王府的守衛手持長槍將青黛攔在了東平王府門外。
他們東平王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又長相昳美, 總有些高門貴女遣自家婢女來為東平王送吃送喝, 以期望能入了東平王的眼, 可至今卻沒有一個人的東西能夠送得進去。
眼前這個婢女穿著嶄新的藕荷色雲綾裙,發髻上插著一根金鑲玉簪, 顯然是出身富貴之家的丫鬟, , 見到他們喝問,也無半點慌亂,隻是神色從容地微微屈膝行了個萬福禮,“各位大人,我家小姐有重要東西要交於東平王,請問東平王可在王府?!”
又來了一個!
每個來送東西的都會說有重要東西要交於王爺,都是一樣的說辭,就不能換一個?!
東平王府門外的士兵雖然心中腹誹不已,可是,軍紀在身也不敢隨意取笑,隻能一板一眼地說道:“王爺從不收禮,還請你家小姐回吧!”
“我家小姐要送的東西可不一樣,那並可不是送給東平王的,而是送給所有河北受災百姓的!”,青黛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很是驕傲地說道。
她家小姐肯見東平王可不是為了私情,其它的嬌小姐如何能與她家表小姐相提並論?!
再說了……
她家表小姐肯來見東平王,東平王應該很高興才對。
這些不懂事的還偏偏要在這兒攔著。
哼!
聽到是要送給河北受災百姓的,雖然,他們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可是,這份心意就十分難得。
於是,守門的士兵臉色變好了幾分,道:“若是送予河北受災百姓的,那你們可來晚了,我家王爺已經快馬輕騎帶人先奔赴災區了,已經走了三日了。”
……
“什麽?!”
“已經走了三日了?!”
蘇妙卿在馬車裏悔得捶胸頓足的。
都怪她對蕭嶧畏懼太深,猶猶豫豫,結果錯過了機會。
這個蕭嶧也是!
不是說喜歡她,想娶她為妻嗎?!
既然那麽喜歡,怎麽出發前都不來看她一眼?!若是他來安昌侯府,她不就可以將東西交給他了。
現在怎麽辦?!
想到河北受災百姓將會因為瘟疫而再死數十萬人,蘇妙卿心都在顫抖,她現在悔死了。
若不然……將書交給魯寧馨,由魯寧馨送給左相?!
可也不知道魯寧馨現在有沒有將事情說給左相夫妻聽,左相夫妻又是否相信?!就算都相信了,左相又會信她的手冊有用嗎?!
這手冊,她肯定不能說是她寫的。
她隻能說是她無意間發現的,覺得有用便送來。
可是,這樣說,左相如何會認真對待這本書?!
說不定前腳收了她的手冊,後腳便束之高閣了,那可就耽誤事了。
一路上,蘇妙卿情緒都無比低落,她腦袋都要想炸了,也沒想出個辦法來。
第二天早上起來,嘴角竟然起了一顆火泡,一碰就絲絲的疼,她的慘樣讓來到學堂的魯寧馨嚇了一跳,可是,又不好問。
直到午休人少時,魯寧馨才詢問蘇妙卿這是怎麽了。
蘇妙卿卻急急地詢問她有沒有將她夢中的事情告之左相夫妻,魯寧馨苦笑了一下,她告訴了。
賞花宴後,她就一直想找時間說一下這件事兒。
可是,適逢河北水災,身為左相的魯權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天未亮就要出門,五更出門,四更回,她根本找不到時間和父親說這件事兒。
好容易待在朝廷忙完了賑災錢款及糧食事宜,左相才沒那麽忙碌,讓她找到時間和父母說此事兒。
可誰知道……
“他們根本就不信我!”
“還說我是發了癔症,過幾天就好了……”
“氣死我了!”
魯寧馨撅著嘴,嘴巴上都能掛油瓶了。
僅僅隻是同窗,蘇妙卿就能相信她,還安慰她,幫她想辦法,可是,她的親生父母居然不相信她,還當她是小孩子。
“我已經告訴他們河北大水後,很快就會有瘟疫……這次他們總會信了吧?!”
魯寧馨無奈地說道。
蘇妙卿聽得心都涼了。
她就知道!
她和魯寧馨現在隻是個剛及笄的少女,在左相的眼中怕是自己的女兒還是當初那個黃毛丫頭呢,這麽大的事兒,他會相信才奇怪了。
左相連自己的女兒都不相信,更不可能相信她的什麽手冊。
到時候,還不得以為是自己女兒癔症,把她也帶壞了啊!
難道,就真的隻能等到瘟疫大爆發的時候,他們才會相信她們嗎?!
蘇妙卿急得一天一個火泡,舊的沒消,新的又起,心疼得安昌侯夫人什麽是的,隻以為她是苦夏,那祛火的茶水、點心、菜品是一道兒接一道兒,可是,依舊祛不了蘇妙卿的心火。
就在蘇妙卿在安昌侯府急得焦頭爛額之時,已經消停了許久的蘇府又再度鬧騰起來。
“娘,我不能去伺疾啊!我是咱們蘇家的當家主母,我若走了,誰來孝敬您老人家呢?京城外可是已經有流民了,弄不京裏也會傳染的,您老歲數大了,萬一……家裏又沒個主事的人,怎麽行?!”,大夫人趙翠芩滿臉急色,聲音顫抖地說道。
原本老爺應該在這個月就回京述職的,老爺在璐州三年,官聲一直不錯,年年戶部考核都是優。今年回京述職後,很有可能會高升留在京中的。
她們一家人都在日盼夜盼的盼著老爺回歸,可是,都到了月底了,她們也沒把老爺盼回來,反倒隻等回了老爺一封書信。
信上說河北水災後又起瘟疫,雖然璐州與瘟疫暴發所在的州相距較遠,可是,不知怎麽的這瘟疫依舊是傳染到了璐州。
所幸東平王那時正在璐州,當機立斷下令關城,外麵健康的人隻許進不許出,這才控製住了疫情,但是,遺憾的是他依舊是被感染了。
現在府衙人力不足,他又病得起不來床,急需家裏人過去伺疾……
大夫人趙翠苓一見到這封信,魂都要嚇飛了。
瘟疫啊!
那可是瘟疫啊!
自古以來反是和瘟疫沾上邊兒的十死無生!
這時候,老爺居然讓她們派人去伺疾,做為夫人的自己肯定是第一人選,可是,她不想去,她若是去了那人還能回得來嗎?!
“孫姨娘和趙姨娘聽聞老爺病了,便一直哭求著要代替我去照顧老爺,不若就讓她們去吧!”,大夫人趙翠苓為了自己不去伺疾,連忙把平日裏最受寵的兩個姨娘拎了出來。
她們不是口口聲聲最愛老爺了嗎?那她們一定是願意去的。
大夫人趙翠苓說完了這番話,心頭不由得一陣痛快。
大夫人趙翠苓心裏那點子算計,老太太葦氏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她對趙翠苓貪生怕死不願意去照顧她兒子的事兒氣得要死,可是,趙翠苓有一句話卻打動了她,沒錯,京中也有了流民,若是這些流民也感染了瘟疫,那麽她都免不了會傳染上。
她老了,傳染上的可能性很大。
這時候,這府裏若是無一個主事的,確實極為不妥。
所以,哪怕是看透了大夫人趙翠苓的小心思,老太太葦氏也不得不同意了大夫人趙翠苓的提議,隻是,在同意了這個提議後,老太太葦氏眼中精光一閃,低聲說道:“你說政兒的信裏說東平王蕭嶧此時正在璐州?!”
“對!”
“老爺是這麽說的。”
“信上說璐州隻許健康的人進,卻不許裏麵的人出來……”
大夫人趙翠苓不太明白老太太葦氏的意思,於是實話實說道。
既然璐州的人不讓出來,想必東平王自己不會違背自己下的令……
“去安昌侯府告訴妙卿,讓她帶著兩個姨娘去璐州伺疾。”
老太太葦氏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娘……您是想……?”
大夫人趙翠苓雖然腦子笨,可是,老太太先問東平王,又提到了蘇妙卿,她又和葦氏婆媳多年,幾乎是下一刻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一時間,心中不由得萬分矛盾。
可老太太葦氏卻不會在意她的心意,隻是淡淡問了句,“沒有主子,隻有兩位姨娘上路成何體統?!要不你去,要不她去,你選吧!”
隻這一句話,大夫人趙翠苓立刻不敢再多想,馬上派人去了安昌侯找蘇妙卿。
……
京城通往河北的官道上,到處可見搖搖晃晃想去京城討活路的難民,這些難民,衣衫襤褸,麵黃肌瘦,仿佛行屍走肉,唯有在看到那一排排的馬車時,眼中才會閃過一絲生機,貪婪地盯著馬車上的貨物,仿佛一頭頭饑餓的野獸。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車上裝的是什麽,可是,他們覺得那一定是好東西,是可以填飽肚子的好東西……有的人餓狼般的目光甚至在打量那些拉貨的馬匹,嘴唇不斷蠕動著,似是在想從哪裏下口好……若不是護衛車隊士兵手中的長槍閃著森森的寒光震懾著他們,他們怕不是早就如蝗蟲那般撲上來瘋狂的撕咬了……
人一旦餓到了極點,那簡直就是比野獸還可怕!
這一隊馬車是去璐州運送糧食和藥物的,成武帝聽聞蕭嶧被困在了璐州,甚至派了兩個太醫來,而在這個車隊之後,還零零星星的墜著幾輛小車,這些都是自願前往璐州照顧在璐州生病官員的家眷。
一群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難民,用貪婪而恐怖的目光盯著他們,讓他們心驚膽戰,所有人都緊閉著窗戶,屏住呼吸,就在這個時候,其中一輛馬車中,傳來了一聲微弱的抽泣聲。
“兩位姨娘別哭了,當心引來災民……”
一輛樸素低調的四輪馬車內,做書童打扮的蘇妙卿有些頭疼的看著眼前父親的兩位姨娘,低聲道。
你越哭,不就越說明你這輛車上都是女眷,是軟弱可欺是大肥羊嗎?!
是的!
這個車隊裏最不起眼的馬車裏坐的正是蘇妙卿,而整個車隊裏唯一被嚇哭的人正是蘇府的兩位姨娘。
這兩位就一直在哭,哭得蘇妙卿腦仁疼。
她兩是被大夫人趙翠苓逼來的,一想到要去璐州那個瘟疫橫行的地方,覺得自己死定了,自從上車後情緒一直很低落。
蘇妙卿看她倆的狀態,若是一直這個樣子下去,怕她倆都到不了地方。
蘇妙卿是會來,一方麵這次蘇府的借口很正當、很充沛,她拒絕不了。
另一方麵她也想借著這個機會親自去璐州找東平王蕭嶧,把她的手冊帶給他,疫情才剛剛開始,還沒有大範圍擴散,也許還來得及。
當蘇府的人把話帶給蘇妙卿時,安昌侯夫人恨得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那大夫人竟然如此歹毒,給蘇政伺疾的事情,她自己說走不開,居然讓卿卿去?!
她怎麽不讓她女兒去呢?!
說什麽大姐出嫁,家裏妙卿就是最大的,理當為父分憂……
我呸!
她就是讓她的卿卿去送死!
她寧肯卿卿的名聲壞了,也不想卿卿去送死。
那可是瘟疫啊!
深入瘟疫區,有幾個人能活著回來?!
原本安昌侯夫人說什麽也是不同意蘇妙卿去的,可是,卿卿找到了她,並拿出了她手抄的那本手冊給姨母看,讓姨母放心。
瘟疫雖然看起來可怕,那是人們對它不夠了解,現在有了這本手冊,她不會有事,甚至還有可能救更多的人。
雖然,這本手冊的作者寫的是佚名,可是,安昌侯夫人也不是那種沒有見識的婦人,隻翻了幾下,她便覺得這本手冊非同凡響,有防有治,極有價值,說不定真的可以救更多的人。再加上蘇妙卿心意已決,安昌侯夫人萬般無奈之下隻得同意。
因為擔心蘇妙卿的安全,安昌侯夫人特意給蘇妙卿選了府中一個看起來極為簡單樸素,但卻內有乾坤的馬車。
這輛馬車拉車的用的是耐力最好的河曲馬,馬車的外表平平無奇,青呢布頂,榆木車身,可實際上,榆木隻是外麵那一層,裏麵用的都是極為堅實珍貴的檀木,連大軸都是如此,慢走平穩至極,跑起來就又輕又快。
不隻如此,車內也被安昌侯夫人布置的極為溫馨舒適。
沒有用那些華而不實的料子,全部都用的是結實透氣又舒服漳絨布,四周都做了厚厚的墊子,人坐車坐累了,便可以躺下休息。
馬車中央還有一個固定好的小桌子,桌子上爐子、水壺、茶杯一應俱全。
車壁四周的暗格裏裝滿了蘇妙卿愛吃的小零嘴。
平恩夫人還特意開了私庫讓蘇妙卿挑了一些她需要的藥材帶走,連表姐謝婉貞都拿出了五百兩的銀票給她,讓她拿去賑濟災民。
就這樣安昌侯夫人還是不放心,又給她挑了個會拳腳功夫的侯府護院給她趕馬車專門護送她去。
得知蘇妙卿要去璐州為父伺疾,闔府上下都對蘇妙卿敬佩不已,外人也紛紛盛讚蘇妙卿是孝女。
現在,蘇妙卿不僅收獲了才女之名,現在又有了孝女之名,在十裏長亭送別時,蘇府大夫人趙翠苓的臉色要多難看有難看,都沒得告別完,便受不了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將那兩個姨娘丟給蘇妙卿後,就匆匆忙忙坐馬車跑了。
她甚至沒給這兩個姨娘準備馬車。
蘇妙卿真的是都快被氣樂了。
這也是一個大家主母能做出來的事情?!
她是不是以為這兩個姨娘出了蘇府後就死定了?!給什麽都是浪費?!
可大夫人已經跑了,蘇妙卿又能怎麽辦呢?
她代表蘇府,現在是蘇府唯一的主子,隻能收留了這兩個姨娘。
兩個姨娘一聽蘇妙卿這麽說,頓時止住了哭聲,雙眼通紅,擠成一團兒像是受驚的小白兔一樣,可憐兮兮的看著蘇妙卿。
蘇妙卿的頭又開始疼了。
“你們放心吧……有太醫跟著,璐州的疫情很快就會好的……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蘇妙卿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道。
這坐了好幾天的馬車了,越接近河北地界,災民越多,她已經好幾天不敢下馬車了,直覺得腰酸背痛,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小……小公子……真的嗎?我們真的不會有事嗎?”
最先開口說話的是孫姨娘,容貌清秀,但聲音很是好聽,如玉落玉盤般清脆動聽。
雖說是姨娘,可是,這孫姨娘的年齡並不大,不過才十九歲而已。
“當然。”
“東平王身陷璐州,皇上派來的太醫必然是太醫院裏醫術最好的,有他們在,你們還有什麽好怕的?”
要醫生有太醫,要方子她有手冊,要藥材……她馬車上裝了滿滿兩大箱子藥材。
隻要跟她一起做好防護,她們回來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蘇妙卿說道。
“那太好了!太好了!”
“多謝小公子!”
“我……我還以為我們死定了呢……”
這回說話的是趙姨娘。
趙姨娘歲數也不大,才二十歲來的樣子,典型的江南美人兒,言談舉止溫婉,容貌秀美,特別是那雙眸子,與蘇妙卿倒是有三分相似。
這幾日,孫姨娘、趙姨娘按照蘇妙卿的吩咐,將身上的金銀首飾都取了下來,好衣服也都先收起來了,身上穿的也是在她們所帶來的衣服裏最樸素的那件……
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就這樣被蘇妙卿弄成了兩個半點兒不打眼的小婦人。
“這一路上也沒無聊的很,和我一起做些口罩吧……”
蘇妙卿捧出一大堆素布和針線對著兩人說道。
得給這兩人找點活兒,要不然,這一種上光是胡思亂想就能把她們嚇死。
“小……小公子……這是什麽啊?”
最先開口說話的還是孫姨娘,她拿起一個蘇妙卿已做好的口罩,怯怯地問道。
她對府裏這位傳說中的二小姐蘇妙卿簡直是太好奇了。
自她入府,她都沒見過這位二小姐,隻是聽過她的名字,說這個二小姐身體不太好,很少出門,整天呆在自己的院子裏。
還聽說這位二小姐自小就又傻又呆,都沒上過學堂,胸無點墨,除了長得漂亮,一無事處。
在府裏這位二小姐就像是隱形似的。
她們最常見的是府裏那位驕傲跋扈的三小姐蘇妙茵。
三小姐蘇妙茵自認是嫡女,對她們這些妾室可沒什麽好臉色,老爺不在府裏的這些年,更是對她動輒打罵,嚇得她們看到她就抖。
三小姐可從未像二小姐這般溫柔的和她們說過話。
她們隻知道這位一直默默無聞的二小姐去年被大夫人關到佛堂抄經差點凍死,惹得二小姐的姨母安昌侯夫人大怒打上門來,將二小姐接走了。
這一走,沒有回來。
連過年都沒有。
那位安昌侯夫人極其強勢地將二小姐留在了侯府。
這也是她們自入蘇府後,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二小姐蘇妙卿。
第一次見到二小姐蘇妙卿,她們都太震憾了。
這位二小姐可太美了!
冰肌玉骨,瓊姿花貌。
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的人。
後來,二小姐在車上看書寫字,她們才知道二小姐不但識字,而且還寫得一筆的好字,那筆漂亮的簪花小楷可比府裏三小姐的字漂亮多了。
三小姐的字和二小姐的字一比,就像是小孩寫的一樣。
誰說二小姐是“草包美人”?!
簡直就是騙子!
隨著了解的加深,她們又發現二小姐不隻長得美、學問好、還特別聰明厲害。
待馬車走遠了後,二小姐就換了男裝做書童打扮,還讓她們打扮樸素一些。
一開始,她們還不清楚二小姐為何這樣做,可是,自從災民越來越多之後,她們也就能明白二小姐這樣做的用意了。
現在,二小姐又拿出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讓她們跟著做,還說這東西叫“口罩”。
口罩?
是什麽東西啊?!
……
“口罩啊……”
“是這樣的……它是保護我們的口鼻的……”
“外麵災民多,空氣汙濁,這種空氣我們若是聞多了的話,是會生病的……”
“這種布料都是在特殊藥水中浸泡過的,可以起到提神醒腦,保護我們的作用的……”
蘇妙卿簡單的將口罩的作用,用她們能理解的方法解釋了一遍。
“如果你們想要平平安安地從璐州回到京城,就一定要記得時刻要戴著這個。”
蘇妙卿很大方的抓了一把口罩遞給兩人,示意兩人戴上。
蘇妙卿也挑了一個,慢慢戴在臉上,演示給她們看這個口罩應該怎麽戴。
前幾天,災民沒有這麽多,蘇妙卿也就沒戴,可是,這些日子已經臨近河北地界,災民也多了起來,蘇妙卿覺得還是戴上的好。
“是……是這樣嗎?”
孫姨娘拿了一個學著蘇妙卿的樣子,有些笨手笨腳的,但還是戴上了。
蘇妙卿還特意給她調節了一下長度,讓口罩更貼服。
“哇~好香啊!”
“很舒服……是一種淡淡的藥香……”
“戴上這個後,整個人都舒服多了……”
孫姨娘語氣中帶著一絲激動。
這一路上,她們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快進入河地地界後,二小姐更是讓她們很少下車,她們又總是哭,這一路來都是頭昏腦脹的,身子僵硬,很是不舒服。
戴上這個口罩之後,她真的感覺舒服多了,之前胸口的那種煩悶的感覺也消失了。
二小姐可真厲害!
她怎麽懂得這麽多啊!
趙姨娘看見孫姨娘興奮的模樣,也將信將疑地拿了一個戴起來,這回換成孫姨娘幫她調整大小,很快趙姨娘也感覺到了這口罩的好處。
她不像孫姨娘還小,很是活潑,她隻是笑彎了眼睛,眼神裏也有了光彩,心中激動。
有了這個東西,她們是不是真的能從璐州平安回來?!
“謝謝二……小公子。”
趙姨娘對蘇妙卿千恩萬謝。
“謝謝就免了,若是真想謝我,就幫我一起做口罩吧……”
“我跟你們說這個口罩可廢了……若是汙染不是很嚴重的時候,一個可以戴個兩、三天……可若是深入疫區,這個口罩就得一天一換……你算算我們得做多少個口罩吧?”
蘇妙卿拍了拍這堆布料說道。
天天換?!
那……那是挺多的。
哎呀!
那得快點做啊!
這眼瞅著再有幾天的路程就該到了……
她們這批去璐州照顧官員的家眷,因為想要安全點,所以,就跟著送往璐州的糧藥的車隊走,既然是跟著官家的車隊走,自然是跟著人家的速度走,而官家的車隊因為擔心東平王的情況,走得很急,馬車跑起來,一路上顛簸不已。
還好,她們坐的是安昌侯府為表小姐準備的馬車,又大又穩又快,馬車跑起來的時候,她們都沒感覺有多不舒服,否則,她們早就得躺下了。
她們車隊裏其它官員家眷的馬車沒她們的好,聽說已經顛簸病倒了好幾個了。
她們看照這個速度,怕是沒幾日,她們就會到璐州了。
想到這兒,兩人都立刻伸出了手。
做!
多做一些!
好東西啊!
馬車上三個女人悶頭做針線,做得累了,蘇妙卿便煮些菘藍水給幾人喝,這菘藍可以清熱解毒、涼血消腫、預防疾病,隻是味道不好,難喝了些。
孫姨娘和趙姨娘兩位在府中嬌養的小女子,最開始都很難接受這個味道,看蘇妙卿喝得麵不改色的樣子,欽佩不已。
還是聽蘇妙卿說這藥可以預防瘟疫,兩人才硬著頭皮喝的,喝了幾天漸漸習慣那個味道後,若是一天不喝,兩人還有些不得勁兒呢。
到了午休的時候,她們就可以下車走走,和其它府中的家眷一起去解決一下內急問題,但也不會走多遠,都解決完後,她們就繞著馬車走上兩圈,然後,就會趕緊回馬車上了。
三餐也是在車上解決的。
而二小姐的操作又讓她們驚掉了下巴。
煮飯的炊具是固定在桌子裏的爐子,加的是上好的銀絲炭。
二小姐的馬車後有一個箱子,裏麵裝的滿滿的都是吃食。
早餐或是各種甜鹹口味的粽子、或是用五香鹿脯煮的銀絲麵條、再或是鹹鴨蛋配小米粥藤蘿餅……
午飯則是各種煲仔飯。
煲仔飯這個名字是二小姐說的。
每天煲的飯都各不相同,有時候是臘肉配菜幹的、有時候是火腿配筍幹的、有時候又換成了糟銀魚配蘿卜幹黃豆的……鮮香異常,很是下飯。
她們都是女子,飯量小,煮一鍋剛好夠她們三個人分的。
到了晚上,她們的夥食就又變成了各種燴餅,有土豆肉幹繪餅、有板栗糟鴨燴餅、有泡發後的蝦仁蘑菇燴餅……
配上各種爽口的小醬菜,吃得她們簡直停不下來。
趙姨娘就多次揉肚子表示擔憂,怕吃得太胖了,失去了纖纖細腰,老爺會不喜歡。
離璐州越來越近了,她們也越發的緊張起來,官道兒上的難民更多,她們就是下馬車時也不摘下口罩,那怪模怪樣的樣子沒少引來他人的嘲笑。
孫姨娘和趙姨娘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到蘇妙卿無行無素,泰然自若的樣子後,她們也就放開了。
愛咋咋地吧!
反正她們都戴著幾乎遮了半張臉的大口罩,別人也看不清她們的臉,愛笑就笑去吧。
萬一被感染了,看他們還能不能笑得出?
孫姨娘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孫姨娘烏鴉嘴,結果,第二天,她們中午的時候,就聽說後麵有一輛馬車上有人感染了瘟疫。
這可把這些官員家眷們嚇得不輕,非要把那家染疫的人家給扔出車隊。
哪怕蘇妙卿三人沒下馬車,都能聽到後麵吵鬧喧嘩的聲音。
“二小姐,他們不會真的把人給丟出去吧?!”,孫姨娘驚恐萬分,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在這個災民遍地的官道兒,若是把一個病了的人扔出車隊,那她肯定就活不了多久了。
聽到後麵的吵鬧聲,孫姨娘就忍不住想到了自己。
這一路上,若不是二小姐把她照顧得好,說不定她現在就是那個會被扔出車隊的人。
趙姨娘也同樣嚇得不輕,身子不由得輕輕往蘇妙卿這邊靠,好像想要汲取一點溫暖似的。
“沒事兒……別怕……”
“有太醫呢……”
蘇妙卿微笑著安慰著她們,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往後看。
不知這些隨行的太醫醫術如何?
蘇妙卿真心的希望他們能把人治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