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娘眼里湿濡濡祈求的眼神实在是让霍捕头心软, 可这话要是说出来,小房东或许得大受打击,特别是在三郎这炮子崽还在故意戏弄嘲笑她的情况之下。
霍捕头上前去把笑的都快直不起腰的柳三郎拉开。
这人的老毛病又翻了, 但小房东可不是大理寺要被他审问的犯人。
然后才婉转提醒馥娘:“小房东,要是有人来找你阿爹,他不在的话,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馥娘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想多问几句,那边霍捕头已经拽着柳三郎走了,后头还跟着一匹一步三回头的黑马。
“所以怎么说的?”馥娘竟然一时想不起来。
恰此时, 她听到前边豆腐铺子的门被敲响。
“来了,来了!”馥娘也懒得开铺子门,直接从侧门巷子这边绕到了正门。
敲门的是个眼生的男子,一只手提溜着两只麻鸭, 另外一只手还没从豆腐铺门板上撤下来呢?
见到馥娘从后面绕过来,还吓了一跳。
“小娘子, 你是这宋家豆腐铺的人?”他看看豆腐铺, 又看看馥娘来时的路。
馥娘见他疑惑, 开口解释了一下:“这巷子进去是我家后院,你要是宋家豆腐铺的话, 这附近姓宋,家里又做豆腐的人家确实只有我家。”
馥娘看这男人眼生, 又问了一句:“你来找谁, 有什么事吗?”
今天馥娘在家休息,头发也没有多仔细梳, 松松一左一右拢了个双垂髻,衣裳穿的还是前年阿爹给买的衣裳, 衣袖虽然有些短了,但也还能穿,只不过衣裳纹样款式一看就是给小孩穿的,倒是让馥娘平白年轻了一二岁。
不过她现在年纪本来也就不大。
这到访的男人看馥娘就是一小孩,男人想着一个小姑娘家家,应该也不会骗他,就把自己的来意和馥娘说了:“我是来找落霞坊小饭馆的东家的,小娘子,你家大人在吗?”
此话一出,原本还想不到霍捕头最后那话是什么意思的馥娘突然脑子一片空白。
大人……
大人……
虽然平时用的比较少,但是在这个朝代,“大人”这一称呼指的是家中的父亲啊!
馥娘咬了下唇,面露恼羞,心中暗骂:这柳三郎!
她被平白占了便宜了!
上门来给馥娘一个恍然大悟的男人,瞧着眼前小姑娘突然做这一副恼怒状,心中诧异: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馥娘也及时反应过来,忙冲着男人露了个笑脸,“我阿爹在上林县当师爷,平时都不在家的,我就是小饭馆的东家,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可以了。”
上林县的师爷?
男人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是从挺远的地方过来的,背上包袱还能看到露出来的水壶和一些麦麸,应当是喂给他手上两只麻鸭吃的,所以男人身上虽脏兮兮的,这两只鸭子倒是活蹦乱跳的,虽然被男提溜着,还有力气时不时扭头叨男人一口。
“我也是从上林县过来的,宋兆巍宋先生可是小娘子的爹?”
馥娘点头:“对是我爹!”
“那就没错了,就是宋先生要我来找小娘子的!”听见馥娘点头,这男人心里也不怀疑馥娘方才说的自己是小饭馆东家的话了,倒也省了馥娘口舌。
原来这个男人是上林县某个贫穷农户,今年一整年,宋兆巍跟着赵恩在外面忙活的事情就是让上林县的这些贫困村庄富裕起来。
包括但不限于稻田养鱼,稻田养鸭,以及种植其他的经济作物,饲养经济牲畜等。
这男人村庄里试推行的便是稻田养鸭,在插秧一个月后,雏羽还未褪去的小麻鸭们就摇摇摆摆地下田了。
小鸭子们在稻田中除虫除草,粪便又可以肥田,原本以为稻田会减产,但是官府那边逼迫着要在田里养鸭的农户们发现,他们今年的收成非但没有减产,还丰收了。
一点没耽误他们种粮食交税不说,还多了副产品麻鸭。
鸭子又养了几个月,跟着赵县令和宋先生留下来的指导书,满村子都是养的肥肥壮壮的麻鸭。
男人家里也是,他家养的麻鸭就算一天三顿吃,都够吃一个冬天的,可这辛辛苦苦养了近一年的时间,就打算卖掉换点银子,也给家里过个好年,他们农户人家哪里舍得吃这些鸭子啊!
可附近村庄家家户户都养的麻鸭,一整个村几万只鸭子,都砸在了手里。
倒是有奸商要低价收村子里的鸭子,可农户们都舍不得啊!
正是这个时候,宋先生送过来信,让他们去找“落霞坊小饭馆的东家”。
而男人便是他们村派过来的信使,男人走了几天,除了人来之外,还带了两只村里养的最好的麻鸭,就是为了让这个可以拯救他们整个村麻鸭的东家,看看他们养的麻鸭的品质。
“这是宋先生的信,对了,还有这一封,他说是要交给落霞坊小饭馆的东家的,就是给小娘子您的!”
男人是先去了落霞坊的,上门去没找到馥娘,经人指点才知道东家的家住在这边。
只是没想到这东家年纪会那么小,而且还是宋先生的闺女。
现在总算知道宋先生口信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怪不得叫他们只管送……
男人心中五味杂陈,觉得又受了宋先生的关照了。
还有村子里的大家,因为听见是“小饭馆”,大家都没觉得能卖出去多少,还是抽签的方式,把他抽了出来,让他过来跑这个腿,然后他家的鸭子可以多卖一成,剩下的鸭子,他们村的村人平分,一家都卖几只。
可男人方才才从小饭馆那边过来,还恰好赶上了饭点,小饭馆人声鼎沸。
男人心想:那饭馆生意那么好,宋先生的闺女或许能买的鸭子,比他们想的一百只还要多。
可他也是也嘴笨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推销自己村子里的麻鸭,给完信以后,只是把手里的鸭子往馥娘面前地上一放,丢下一句:“这是我们村养的麻鸭,小东家你尝尝好不好吃!”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唉!你叫什么名字?”馥娘才展开阿爹给的信看了一半,哪里料到这男人来这么一出,拦都拦不住,地上两只麻鸭失了男人钳制后,两个鸭子翻身,撒起大脚板,撒丫子就像跑,一时间馥娘都不知道应该先追哪头。
追不上男人,馥娘就去追两只鸭子。
可这两只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心眼长大的,不仅会风头跑,还会急转弯,饶是馥娘是身体还算健壮,也追鸭子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偏偏都这样了,还没追上这两只鸭子!
“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馥娘发出哀怨的无能狂怒,先被人诓骗着喊了“爹”,虽然第一声是她自己无知,可第二声就不是了!
现在又连两只鸭子都跑过来戏耍她了!
“不要让我抓到!不然非给你们洗干净下锅了!”
“嘎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鸭子的声音,仿佛在嘲笑馥娘。
这两只鸭子还懂得休息的策略,馥娘停下不追了,它们也留在原地休息,等馥娘又动的姿势,这两只鸭子又扑扇着翅膀,一摇一摆跑起来。
时不时“嘎嘎”叫两声,扭头看着喘粗气的馥娘,滑稽鸭脸瞧在馥娘眼里,非一个“贱”字所能表达。
馥娘:……
两手撑着膝盖休息了一会儿,该抓的鸭子还得抓,她决定还是先追那只瞧着跑得慢一点的鸭子。
都追了有一会儿了,这两只鸭子被人提了一路,总不会一直有这么好的体力吧!
鸭子:嘎嘎嘎!就是有那么好的体力。
馥娘完全不知道,男人在带鸭子过来的时候,生怕这两只全村的希望在半路上噶了,伺候两只麻鸭比伺候自己的老子还用心,本来都是抱在怀里过来的,自己干粮都没带多少,给这两只鸭子喝的水和吃的麦麸倒是带了一包袱。
不过这次馥娘才追了两步,两只嘎嘎犯贱的肥鸭子就被人掐住了命运的咽喉。
“给你,也不算枉费你那两句大人了。”
明明从前人设还是冷面冰山男的某人,如今瞧着眉眼间满是春风。
馥娘:好气哦!这鸭子她不想要了!
因为两句“柳大人”,馥娘一直气鼓鼓,就算柳三郎帮忙给她杀鸭子,拔鸭毛,馥娘也没有那么简单原谅他。
怎么会有人这么恶劣,占人家便宜?!
因为阿爹在信中交代了,给上林县的这些农户养的鸭子想个好去处。
这好去处自然是祭了人类的五脏庙!
宋兆巍原来是想的馥娘店里既然有收那么多鸡,还做出了各种花样,开了一家黄焖鸡米饭,那这鸭子肯定也可以开个黄焖鸭米饭之类的。
不过馥娘打算做的是酱麻鸭!
如果是以前,这两只鸭子她一个人吃不完,柳三郎又帮了忙,她势必是要分一些给人家的。
但是现在——哼!
褪了毛的两只麻鸭放在锅中焯水,去腥三件套不必多提,常伴物件了。
焯水的时候,另起一锅,下入各色酱鸭大料,中火烧开。
馥娘家的锅大的很,完全不担心放不下两只鸭子,别说这两只鸭子了,再来两只也完全没有问题。
盖上锅盖,小火焖煮一个半时辰,每隔两盏茶左右的时间就要掀开锅盖,给两只麻鸭翻个身,舀起锅中汤汁浇在两只鸭子身上。
做酱麻鸭是个细致活,不过馥娘可从来不缺耐心。
柳三郎在帮忙杀完鸭,拔完毛之后就出去了,馥娘气哼哼心里嘀咕:这小子还算识相,知道麻鸭没有他的份,眼巴巴在这里看着也不会给他吃的!
最后煮的锅里的汤汁只有最后一点之后,酱麻鸭就可以出锅了。
黑酱色的鸭子瞧着就让人流口水,稍微凉一凉之后斩块,馥娘捡了一块边角料塞进嘴里——果然是色香味俱全!
“笃笃笃——”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来了!”馥娘腹诽不会是隔壁家伙闻着味过来了吧!
酱麻鸭虽然是道凉菜,可香味却一点都不少。
过去应门,看到的却是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可算等到你了!我上门几回,你都不在家,听说你开了饭馆,以后这豆腐铺子就不开了?”
上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找上馥娘,给宋爹介绍了郭寡妇的媒婆花大娘。
她抽了抽鼻子,显然是已经闻到馥娘院子里飘出来的酱鸭香味了。
“你这做的什么?”
“酱麻鸭,花大娘可要进来尝尝?”馥娘听到花大娘说她上门来好几回都没有碰到她,心里也有些心虚。
她本来还是挺惦记给老爹找媳妇的事的,不过后来不是开了小饭馆吗?
后头老码头猪脚面、黄焖鸡米饭、拨霞供,又一个接着一个的开。
加上江文和江武没来之前,她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天亮出门,天黑回家,一心只扑在她的事业上。
花大娘自然是碰不上她,忙于事业的馥娘更是不会主动去找花大娘,更没有空去管阿爹的婚事了。
不过既然今天休息了,花大娘又找上门来了,那就还是要谈谈阿爹的婚事。
虽然没有见过郭寡妇,不过店里不是有个平康坊来的朱婶子吗?
馥娘平时同她闲聊,也打听了几句关于郭寡妇的事情。
当然没有把这还在缓慢相看的婚事给朱婶子说,只是偶尔聊天的时候朱婶子如果提到郭家,馥娘就巧妙的问上几句。
拨霞供里的小二,也有平康坊过来的年轻人,他们还说郭寡妇的叔父,也就是如今郭氏粮油店的东家,也经常过来吃饭呢!
对了!
还有郭氏粮油店的仓库就在他们落霞坊街道上,和最里边卢二给他的学员们修的学院宿舍正好是两对门。
郭氏粮油店经常过来运货的老赵还有伙计们只要过来落霞坊做活,那中午饭是必定在小饭馆吃的。
就连拨霞供也是老赵介绍给郭氏粮油店的东家的,要不郭氏粮油店现在这两个东家,郭二和郭三还不知道他们租用的偏僻仓库已经热闹起来了。
馥娘邀请花大娘进屋来吃酱麻鸭,馥娘为人热情好客,这自然不是简答的客气话,而是真心邀请。
花大娘鼻子嗅闻着院子里飘**的酱鸭香味,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那脚都已经有些不听她的话,跟着馥娘要往院子里迈了!
这宋家小娘子怕不是灶王爷闺女,天上食神投胎的,怎么随便做个什么吃食玩意都这么香的馋人!
在花大娘都要跟着馥娘进院子之前,她的理智阻止了她,她接下来还有事呢!
“不了,不了,我这还有事要忙嘞!也是看到你家冒着炊烟,想着你在家,才过来和你说一两句话,我后头还有几家人要过去呢!和人家都约好了,不能让人家在哪里等着!”
话虽然这么说,但花大娘脸上却不可避免的露出微微失望表情:没福气了,吃不到这香的馋人的东西了,馥娘说做的是啥?酱麻鸭?!不知道长安有没有卖的!和婚宴上的炖鸭又有什么区别。
花大娘**着鼻子,嗅闻着空气中那股诱人的味道,在脑海中想象着着“酱麻鸭”的味道。
馥娘也看出花大娘的渴望了,立即转身回屋去。
“花大娘,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馥娘手脚麻利,立即把桌上那盘已经切好的酱麻鸭给打包起来,然后拿着打包了酱麻鸭的油纸包递给花大娘。
“花大娘,这里半只鸭子,您拿回去尝尝,我阿爹的事情还要劳烦您多操心,等年后我阿爹那边空下来,麻烦您安排安排!”
花大娘听馥娘这话,就知道她的意思了,看着馥娘塞到她手里的油纸包,眼睛都笑的快找不着缝了。
馥娘啊!果然是个懂事姑娘!
“好说,好说,宋先生现在是在上林县那边做师爷吧!这父母官身边的大红人,就是要比旁人忙碌些的!我同郭家那边说说,她们都等这这几个月了,应该也不差这几天了。”
再没多久就要过年了。
馥娘点点头,同花大娘又寒暄了几句,把人送走。
剩下一只半酱麻鸭,馥娘是一点没有给杀鸭拔毛的人留下,全打包去了落霞坊。
她要让落霞坊的大家伙尝尝,这酱麻鸭的生意做得做不得!
最近落霞坊又搬进来几家商户,还有几个外地的租户,不过租的不是馥娘的房子。
馥娘可没钱继续翻修屋子了,他们租的是馥娘家房子对面的那半条街,那半条街的屋子保存的都比馥娘家的屋子要好许多,稍稍整修一下就可以出租了。
落霞坊上又多了一家烧饼店,还有一家布料店,以及一家杂货铺子。
不过这杂货铺和翠霞婶开的杂货铺不一样,卖的是些南北杂货,海边来的咸鱼干、瑶柱干,滇南来的蘑菇干、木耳干,除了这些吃食以外,还有不少新鲜的玩意,比如巴掌大的琉璃手镜、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还有风靡扬州、京城各地的漫画小报、扬州晚报,还有各色书籍漫画等等。
虽然说报纸、杂志都不是当期的,甚至还有几十年前的,但是架不住长安人喜欢啊!
他们也知道漫画小报,不过长安人哪里买的着,那都是扬州、京城这等繁华之地才有的东西。
漫画倒是有不少商人运来长安贩售,但报纸、杂志就几乎很少了。
烧饼店暂且不多说,只是蹭着馥娘饭馆的热度,生意也还算不错,一家小店,全家人做活,一天卖个百八千的烧饼出去没有什么问题。
倒是这布料店和杂货铺一开,落霞坊就更加受附近后生们的欢迎了。
小娘子在布料店挑喜欢的布料,完了去翠霞婶的杂货铺买上心仪的花样子,再挑上几捆丝线,回去不过几日功夫就能做出一身漂亮的衣服来。
做衣服剩下的小块布料,还能缝成各色香包放到翠霞婶的杂货铺里寄卖,赚了银钱积攒起来,就能到那新开的杂货铺里买上一枚巴掌大的琉璃手镜。
附近的姑娘,要是那个手里没有这么一把琉璃手镜揣在兜里,时时刻刻拿出来检查仪容仪表,那就是真落伍了!
馥娘算是落霞坊里第一批拥有琉璃手镜的姑娘,倒不是她爱俏,走在时尚前沿。
而是那杂货铺子一开,罗老太还有韦婶子、翠霞婶几个就不约而同给她买了琉璃手镜、还有胭脂水粉等物件。
连说辞都一样:“姑娘大了,也别成日钻在厨房里,也要多打扮打扮。”
馥娘不想收都不行,最后馥娘只收了翠霞婶还有韦婶子给的琉璃手镜,胭脂水粉她只收了罗老太的。
她实在用不了这么多,翠霞婶和韦婶子的胭脂水粉,让她们拿回去,自己用或者给韦大嫂子用都可以,她有一套罗老太给的就可以了,两把琉璃镜,她一把放在小饭馆,一把放在平安坊家里,也不算浪费。
至于罗老太多买的琉璃手镜,退是退不了,但是胭脂水粉她年纪大了用不上,这镜子却还是用的上的。
馥娘这安排也还算让几位婆婆婶子满意。
一只半酱麻鸭带到落霞坊,众人尝过之后,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的,甚至又夸张的,都还没有尝到嘴里,只是闻了个味道,就笃定道:“这鸭子绝对好卖!”
除了酱麻鸭之外,馥娘还打算卖点烤鸭。
不过这鸭子店还没那么快开起来,除了馥娘现在手头没有太多修房子的钱之外,就是还要招几个学做鸭子的学徒。
她人就这么一个,还要在小饭馆忙活,偶尔也得去一下黄焖鸡米饭和拨霞供,要不那边的徒弟也要乱了阵脚,这鸭子店还是缓缓开。
不过酱麻鸭和烤鸭倒是可以先在小饭馆和拨霞供供应上了。
那拿着麻鸭来的男人,在第二天的时候,也被周大郎发现了,这大冷天,还飘着雪,这个男人钻到了周家放在外面的草垛里睡了一个晚上。
早上的时候,周大郎赶着骡子出来,在草垛附近等要一起去落霞坊上班的婶子们。
骡子大约是饿了,就过去啃了一口干草,结果牙嚼着男的棉衣一角,把人从草垛里拉了出来。
男人睡梦中惊醒,睁眼就和周大郎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馥娘也是这时候赶到的,不敢置信他竟然大冷天在外面睡了一晚上。
她还以为这人已经回上林县了。
馥娘不知道他是走过来的。
知道这人就是昨天过来送麻鸭的村民,周大郎忙回家拿了自己的一件棉衣让他把身上已经被雪水润湿的棉衣换下来。
给人端了一碗热粥,让他暖暖胃,现在平安坊也没有什么吃的,馥娘干脆把人一起带到了落霞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