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郎赶着骡车带着平安坊的老婶子小娘子们去落霞坊上工, 男孩子们就辛苦一些,除了周方和周圆两个才十岁出头的能在骡车上挤挤,其他的男孩子都要跑着去落霞坊。
不过距离也不算十分远, 这年头的人们也是走惯了的,最多也就是早点起床,跑快些的事。
至于骡子从周大郎家草垛里叼出来的人,因着是来送麻鸭的,又在风雪天里在外面住了一个晚上,周大郎给他多披了件袄子,还给他手里塞了个炭火炉, 让他坐在自己身旁,一起带着他去落霞坊,叫馥娘在小饭馆给他搞些吃的。
从上林县过来送麻鸭的这男子姓何,并没有个正经名字, 乡下人诨叫个贱名,这时候看着馥娘他们都穿的干干净净, 他那带贱名也说不出口, 只说自己姓何, 家中排行老大。
周大郎笑笑,称自己在家中也是排行老大。
馥娘见他并不算年老, 约莫也就二十出头,就喊这何大一声何大哥, 又请他在小饭馆坐下, 遣了两个正在拿土豆练刀工的徒弟去快快做些热乎好下口的东西,就同这何大聊起他们村子的麻鸭应该如何收购。
是怎么个收购法, 每只鸭子多少银钱,买的多又是多少银钱, 能否寄养在他们村庄,又是隔几日送来一批,这鸭子是他们那边送来,还是她这边找人去他们村庄拿。
这何大哪里经历过这些啊!
他大字不识得一个,能过来给馥娘送麻鸭,还是村里族老抓阄抓的。
知道馥娘是宋先生的闺女,她喊自己一声何大哥的时候,何大就已经臊了面皮,忙呼不用,可笨嘴笨舌的话也说不清,再听到馥娘这一连串的话,他人都傻了。
馥娘说什么,他都“嗯嗯”,全凭馥娘做主。
这丝毫不怕被坑的态度,看的馥娘也无奈了。
不过馥娘不知道的是,这何大能如此不长心眼,还是因为知道了宋先生是她爹。
赵县令和宋先生为了他们这些贫困村的生计,躬身在田间地头和他们一起待了数个月之后,何大已经很信服赵县令和宋先生了,特别是按照赵县令和宋先生教的法子,他们村不仅水稻大丰收了,还多了那么多鸭子。
而且宋先生还愿意自家出出钱,把他们村的鸭子全都买下,叫他们几个村庄的人都有余钱过个好年,这是几十年都没有过的好事!
宋先生与大家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何大敬重、信任他,馥娘是宋先生的闺女,又是宋先生叫他们来找她的,所以何大也信任馥娘,不管馥娘说什么看,他都无脑点头说一句“看东家您怎么方便”!
何大甚至都不敢应一声馥娘叫的他的何大哥。
等到江武端着一碗菜泡饭上来的时候,何大还不敢吃,连个缺口都没有的碗,里头还有菜有肉,东家还是开饭馆的,这碗饭拿出去卖,还能卖不少钱呢!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直接这么说的。
江武瞧着都有点心酸,想到了从前的自己,觉得一角碎银就已经是很多钱了。
“这能值几个钱!”见着小料台上有新放上一罐带肉末的酱菜,江武直接挖了一大勺到那碗菜泡饭里。
“这个也好吃,别浪费了,我们店里不卖菜泡饭,我师父说你在外面冻了一晚上,吩咐我做点热汤面给你吃,店里还没揉面,只有剩饭,就给你做了菜泡饭!这也滚烫热乎,一碗下去,保准你风寒都不带得的!”
江武这话有些夸张,但大差不差这个意思。
虽然江武都这么说了,可何大还是有些不敢下口,最后还是江武把筷子硬塞到他手里,说了一句:“你不吃就倒了。”
何大舍不得这么好的菜泡饭浪费了,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这一碗热烫的菜泡饭下去,何大原本有些堵塞的鼻子都通了,还真和江武说的一般,还能治风寒嘞!
当然这是何大的错觉,如果生了病,当然是该看大夫看大夫,该吃药吃药!
临近中午,小饭馆忙起来,罗老太的早餐铺子收了摊,快餐的菜品一样一样炒好从厨房送出来。
何大因着早上吃了馥娘他们这么好的菜泡饭,心中过意不去,什么活都抢着干,中午从厨房到快餐保温餐台的菜,几乎都是何大帮着送过去的。
店里的跑堂小二都直呼没活做了!
当然这是玩笑话,小二们的活可不仅仅只是上菜而已。
等到中午小饭馆吃快餐,点小炒的客人一波一波涌进来,小二这边要接待点小炒的客人点的菜,那边快餐的客人吃完饭之后,他们还要过去收拾桌子,虽然忙碌,但是也是有条不紊。
何大也才知道,看起来这么漂亮的店,卖的饭食才只有几文钱。
就连那大快大块油汪汪的红烧肉,还有闻着就香的大鸡腿,也只要十文钱而已!
他捏了捏兜里出门来的时候村里人给凑的十几文盘缠,他好像也买得起。
刚才上菜的时候,他就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但是想着这么金贵的菜,可不是他这样的穷人能吃起的。
而且他都已经吃了一碗菜泡饭了,里面本来就有不少肉片,后来东家店里的大厨兄弟还给他在里头加了那么一大勺酱小菜,那里面也有不少肉臊子,往年他过年都没吃的那么好过!
所以就算端菜的时候馋的紧,但何大连口水都咽得小心翼翼,只干活,不敢叫人瞧见他吞口水,怕被人笑话馋嘴。
可是现在,当他知道本以为遥不可及的荤菜,竟然只要十文钱就能买上这么一小盘的时候,他如何还能忍得住。
因着最初是江武给他做的这一份菜泡饭,还叫他安心吃,所以何大在这一店的人里面,也是同江武最为亲近。
至于馥娘,因为馥娘是个姑娘家,又生的干净漂亮,还是宋先生的闺女,又是买下他们村麻鸭的东家,也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却反叫何大不敢接近了。
等着后厨忙的差不多了,江武有时间坐下来喝口水的时候,何大扭捏凑到江武身旁,小声问他:“知道店里十文钱的红烧肉我能买吗?”
江武听着他的话,瞪圆了眼睛瞧他:“你买这个干什么!”
他一时没往何大自己想吃这个方面想去,心里理所当然觉着既然何大被他师父带到小饭馆了,那中午肯定是和他们一起吃的。
而何大见着江武的表情,脸上一热,整个人都臊得恨,可想想那大块大块,馋得他直吞口水的红烧肉,这脸皮又厚了起来,顶着红脸同江武解释。
\"我从小就爱吃红烧肉,从前家里亲戚婚宴才能吃上一回,这些年我们村人都穷,别说吃席了,吃饭都吃不饱,我实在馋这一口……\"
话说着,何大自己音量都低下去了。
他内心有着穷苦人民在对待“高享受物质”时难以抹去的自卑,他认为自己是穷人,不配享受这些。
所以话都没有说完,都没有等到江武的回复他自己已经否定了自己。
“我知道,那好菜是卖给客人的,要是不行的话,那就算了……”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发觉不了这其中的委屈。
他已经退让习惯了。
他是穷人,就是要吃的差,穿的差……
江武听着更是心酸,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但是他幸运地遇上了师父,遇上了卢二。
直接拉着何大的胳膊,与他勾肩搭背进了后厨。
“买什么买啊!你今天帮我们做了这么多活,我们小饭馆难道还缺你一顿饭吃嘛!想吃什么和我说,别说红烧肉了,龙肝凤髓只要你想吃,我都给你做出来!”
江武这也是夸下海口了。
何大都不敢应了。
他不敢应,可旁边有的是人敢应。
在小饭馆做跑堂小二的小少年,同江武差不多大,也正是嘴馋爱吃肉的年纪,听到江武说话,立即贴过来。
“小武哥,他想吃红烧肉,你就做一顿红烧肉,我们也爱吃红烧肉嘞!最近红烧肉卖得好,每天剩下那几块都不够我们抢的!”
江武也不吝啬,他和哥哥一起开了夜宵摊子,加上馥娘也没有苛刻他们兄弟俩学徒时的工钱,他现在兜里可有钱呢!
“今儿我高兴,做!这红烧肉做得!别的菜也做得!都由我来请!”
何大有些局促不安,但其余人却连声欢呼。
今天一天,何大过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他没想到这抓阄抓来的苦差事,竟然也能变成美差事。
本来以为早上吃到的那碗菜泡饭,有菜有肉已经够好吃了!
可为什么中午还有晚上,每一道菜都这么好吃!
还有他心心念念想着的红烧肉和大鸡腿,比他小时候吃过的任何一次席面的都要好吃!
何大都忍不住同江武念叨:\"这是自己吃,所以才特别舍得用料,做的那么好吃吧!中午卖的那些,才十文钱,肯定没有你中午给我做的那么好吃吧!\"
惹得江武还有江文这兄弟俩同时哈哈大笑,“不管是中午卖的,还是自己吃的,都一样!”
瞧着何大一脸不敢置信,面上表情明晃晃写着:“你们不亏本?”
江武还是给他解释了一下:“我们师父,就是小饭馆的东家,这一条街上的饭馆几乎都是她开的,这家小饭馆,旁边的老码头猪脚面,还有黄焖鸡米饭、拨霞供,都是她开的。”
何大惊呼:“这家大业大的!”
他瞧着宋先生穿的也不和镇上的大地主老爷一样绫罗绸缎,没想到家底如此富硕,这才叫不露富吧!
江武点头,“家大业大也算对,我师父是个非常能干的人,这条街的人气都她带起来的,她手底下这么多饭馆,每天卖的饭菜,猪都要杀掉两头,鸡鸭鱼肉更是不计其数!
我们饭馆都已经不问肉铺买肉了,沟子岭有户养猪的农家,隔两日就送猪过来,我们卖肉的价格比你们去屠夫那边割肉可要便宜多了,还有下水这些,都是免费送的!
那屠户兄弟俩也可爱我们小饭馆的饭食了,每次送肉过来都要逗留好久!就为了吃口这边便宜又美味的饭食,回去还要打包不少!”
除了饭食之外,还为了他们师父,不过这话就不好同何大一个不算熟悉的外人说了。
如今沟子岭程家兄弟对他们师父的心思已经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只不过他们师父是整个落霞坊的宝贝,别说程家兄弟有整个猪厂,就算有整条落霞坊的铺子,他们都看不上这两兄弟。
罗老太更是,把他们师父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只要程家兄弟过来,就不许他们师父出去了,见到程家兄弟想要来后厨,也找各种借口,让各种人把这两兄弟差遣走,或者干脆就让他们师父躲出后厨。
反正落霞坊这么多后厨,就算程家兄弟找来这个后厨,他们也可以说他们师父去另外店面的后厨了!
谁知道这两兄弟怀的什么心思,是不是瞧着他们师父家大业大,又是独生女想要吃绝户嘞!
就两个养猪的,虽然猪养得多一点,好一点又如何,谁家好人家的姑娘不往城里嫁,不忘高处嫁,非要嫁去山沟沟里,往穷乡僻壤里去嫁?!
何大在小饭馆待了两天,就和江文江武兄弟住一屋子,屋里炕够大,多一个何大睡,也就加张铺盖的事。
等到两天后卢二从奶牛牧场回来,馥娘就让他赶个骡车,带着何大一起去上林县他们附近几个养麻鸭的村庄,谈收购麻鸭的事宜。
至于馥娘留在落霞坊,就由她来物色学做酱麻鸭还有烤鸭的人选。
等到卢二带着第一批麻鸭回来,就正式开始教学。
事不过三,这一回周方和周圆总算聪明了一回,馥娘才提了一嘴,立即举手报名,要成为馥娘的徒弟。
不过这俩傻小子还是没有江文、江武兄弟俩当年识趣,跪下就喊师父,迅速把师徒名分定下,这或许也是生活在两种不同环境下造就出来的两对性格迥异的兄弟吧!
总而言之,随着落霞坊店面的扩张,馥娘的徒弟也一天比一天多。
等到周方和周圆能够独立做出一只酱麻鸭的时候,长安城所有百姓们都津津乐道的“野庙女尸案”也终于在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宣告破案了。
再长安城的百姓们得到这个“小道消息”的同时,来拨霞供的评率也更加高了。
一是因为拨霞供是现在全长安城供应牛肉最多的地方,二就是“野庙女尸案”的案情最开始传播也是从拨霞供开始的。
如今拨霞供那个说书的蒋先生,正是当日在拨霞供开业那日说起“傻大胆胆大心细,柴刀破迷障”还有两个名段的说书先生!
所以现在出了新进展,诸位着急知道内幕的老百姓们也是想着第一时间过来问问这蒋先生,这真凶到底是谁,这霍捕头又是如何破案,怎么抓住这手段残忍的杀人凶手的!
只不过可惜的是官府那边没有公布详细的讯息,也暂时不允许公布,所以就算是对这类事件手眼通天的蒋先生也没有办法满足各位看官的好奇心。
不过众人也没白来一场拨霞供,如今拨霞供的牛里脊虽然还是限量,需要有牛肉优惠券才能点上那么一盘,但别的部位的牛肉可不限量啊!
一锅鸳鸯锅底,爱吃辣,不爱吃辣的亲朋好友都能聚在一起同吃一锅,有钱那就点蒋先生说上一出“京城名捕眼通阴阳,巧寻女尸真名”,没钱那就听听别人点的书段子。
嘴里嚼着往常想也不敢想的牛肉,再点上一杯香甜还带着弹牙珍珠的珍珠奶茶!
这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是的,随着奶牛牧场奶牛们的康复,馥娘店里可以使用的牛奶也多了起来,干脆就把之前没有上菜单的珍珠奶茶也放上了拨霞供的菜单。
不过除了珍珠奶茶之外,馥娘还做了不少其他甜品,比如说仙草蜜,焦糖布丁,还有芋圆!
既然都有了芋圆,那奶茶芋圆和鲜奶芋圆,水果芋圆也必不能少了!
馥娘从前做芋圆甜品的时候,里面必不可少的就是葡萄干 ,这东西也不用她费劲去寻找。
前段时间在落霞坊开的杂货铺,不是他们平安坊翠霞婶子开的那家,是外人开的那家,里面卖的就是南北杂货,除了姑娘家人手一面的琉璃镜子之外,馥娘去逛了逛,还发现了许多让她惊喜的东西。
比如说这葡萄干,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馥娘更加想念的就是可可豆了,如果有了可可豆就可以做出巧克力,她的甜品店也指日可待了。
馥娘有奶牛场,奶牛场能产出的产品除了牛肉、牛奶之外,就是工艺更加复杂一些的奶酪了。
馥娘上辈子是个美食博主,是爱好也是工作,为了提升自己的水平,上过新东方,去过法国蓝带,摆过地摊,也曾是五星餐厅大厨。
为了丰富自己的经验,她也在许多家餐馆以及农场里学习过。
所以做个奶酪,对于馥娘来说也不算一件难事。
只不过现在母牛牛奶的产量还不算多,将将供应馥娘做奶茶,所以她做得奶酪的量也不多。
而奶酪也是一种需要时间熟成的乳制品,馥娘并不着急。
一时之间推出那么多新产品,也要考虑一下食客们能不能立马接受嘛!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人们的生活也一日比一日忙碌,生活中的年味也在一日复一日的忙碌中逐渐重了起来。
落霞坊各处都能看到挂着红布、红灯笼的店家与屋子,同半年前冷冷清清,只有野狗偶尔路过的景象截然不同。
若是有半年前来过落霞坊的人,再次来到如今的落霞坊的话,一定不敢相信这会是同一个地方,短短半年的时间,竟然能让一个地方变化那么大,这人气的聚集竟然会如此的迅速。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女人,是她在落霞坊开了第一家小小的饭馆,给这个已经破败衰落的坊市注入了新的生机!
腊月二十八,眼瞅着还有两天的功夫就是除夕了,就连码头那边做账房的周大郎都放假了,整日待在小饭馆,给他家婆娘当临时工,可馥娘家的阿爹还没有归家。
“馥娘,你爹有给你递信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这几天都就没有家书。”馥娘摇摇头,虽然极力掩饰,但是众人还能时不时看到她望向屋外担忧蹙起的眉头。
往年宋兆巍也不是没有那么晚才回来过的,他给赵县令做师爷,衙门到了年底,事情也特别忙,如果没办法早些回来的话,他都会找人给馥娘送信,会告诉馥娘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而且最晚也不会超过除夕。
馥娘生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个年是和宋老爹分开过的。
今年都二十八了,还没有收到老爹的家书,馥娘也难免有些担心。
千里之外的京城,丧钟长鸣,一夜之间,迎接新春的喜气被一片白茫茫掩盖。
“还是没熬过去啊!”大人们望着皇宫的方向幽幽叹气。
不懂事的小孩只知道突然一下过年的气氛就没有了,整个坊市都变得萧条起来。
他们追着娘亲询问,过年还能不能吃肉肉,还能不能放炮,得到的回答只有阿娘匆匆捂着他们的嘴往家里带。
京城的丧钟长鸣,也预示着皇城新旧势力的交替。
先帝驾崩,无功无过的谥号在权倾朝野的梁相干预之下盖棺定论,曾经皇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位成了最后赢家,名字被写在传位诏书之上,成了新的九五至尊。
而先帝最疼爱的皇子,却在一声声“不可能”中,被新帝身边拥趸者以“清君侧”之名永禁宗人府。
新旧权力交接的十分顺利,“前准太子”的盟臣们都不可思议,新皇当初是怎么和面上只忠于先帝的梁相勾搭上的。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其中包括宋家当初的案子也开始一件件地被重新翻出来。
宋兆巍如此繁忙,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先帝驾崩前几日他就已经接到了从京城传来的消息。
馥娘在小饭馆翘首以盼阿爹归来过个团圆年的时候,宋兆巍已经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先帝原本是预计在年后驾崩的,为此梁相同当时还未登基的新皇还联通太医给病榻缠绵的先帝下了猛药,为的就是想让他拖过年后再驾崩,也让天下百姓能过个喜庆年,但谁想先皇这身子骨终究是败得恨了,千金的药吃下去,也挽留不得他在人间多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