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兆巍和赵恩同时被吓了一跳。
这谁, 这干吗?
有歹徒?
宋兆巍还以为有人要袭击朝廷命官,捏紧手上的灯笼提手,都想抄起来往那人脑袋上砸了。
就听见一个女声悲戚道:“宋先生, 求你了救救我女儿吧!”
昏黄灯光驱散了赵恩身前一小片阴影,露出那个歹人的真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赵恩扭头,视线对上宋兆巍,他眨了眨眼:找你的哦。
然后趁着宋兆巍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把自己和宋兆巍的位置一换。
宋兆巍:……
狗贼,你在干什么?!
回复他的是赵恩的眨眼。
宋兆巍仔细打量跪在他跟前的老妇人,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 让人一直跪着也不好,瞧这老妇人的年纪,也有五六十往上了,这个年纪的女人, 宋兆巍也不用和他顾虑什么男女大防,忙弯腰把人扶起来。
“大娘, 您快请起。”
手上灯笼交给旁边的赵恩, 就着昏黄灯火, 宋兆巍再次打量这个妇人,再次肯定自己和她是不相熟的。
这老妇人为何在这个时间冲出来, 跪下来就喊宋先生救命,还要自己救救她的女儿?
他是姓宋没错, 整个平安坊能被称作宋先生的也只有他一个, 可这老夫人一开始过来的时候,冲向的是赵恩, 这说明她至少是不认识自己的。
她都不认不出谁才是宋兆巍,又为何说让他救救她的女儿?
宋兆巍也把心中疑惑与这老妇人说了。
“大娘, 你我素不相识,您为何要说让我救救您的女儿?我想我应当没有见过您。”
直到宋兆巍张口说话,又弯下腰身来扶她,这老妇人才发觉自己或许是认错了人。
不是说平安坊的宋先生玉树临风,是个相貌再好不过的翩翩公子吗?
老妇人当时瞧着从豆腐坊走出来的这两人,只有赵恩又瘦又高,比较符合这翩翩公子的形象,所以那时候想也没有多想,便直接朝着赵恩跪下了。
谁能想到这又瘦又高的赵恩不是女儿口中玉树临风的宋先生,旁边这瞧着就黑壮的胖子才是女儿还有花媒婆口中那个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平安坊一枝花宋先生。
这老妇人倒也不尴尬,毕竟活到这岁数上了,人生中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
如今还是她和女儿的命比较重要,她都肯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还是一个比自己年轻那么多的后生下跪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
宋兆巍扶她,她也不肯起来,依旧跪在原地。
宋兆巍没有办法,只得与这老妇人一起半跪在地上,温声软言问这妇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又要让他救救他的女儿?
在一旁的赵恩看到两个人都跪下去了,左右瞧瞧,只有他一个人像根木棍儿似的杵着。怎么瞧都有点傻,便也一同跪下了。
赵恩帮腔道:“是啊,大娘,你这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要我兄弟救救你的女儿?事情说出来能帮的,他一定会帮。”
宋兆巍瞥了这小子一眼:赵黑子有心机啊!只说他会帮,不说我们会帮!
赵恩倒也不是一定要待在这里,他的小厮就在牌坊门口停着牛车等他,这会儿赵恩大可不管这二人甩手就走,可一来作为损友他想看看宋兆巍的笑话,二来就是这位县令的职业病了,看到百姓有苦,就忍不住要停下脚步来听一听。
三来便是这黑灯瞎火的,留他的好兄弟跟这个陌生的妇人待在一起,多少有些不妥。
虽然说这老妇人年事已高,瞧这年纪都足够当宋兆巍的母亲了,可谁知道如果他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正值宋兆巍考科举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让他出现一分一毫的差池!
赵恩和宋兆巍的相处模式,虽然是一对损友,平时老爱看对方的笑话,可到了关键时候,愿意为对方两肋插刀的也是他们两个。
那妇人蹲在地上不肯起,赵恩提着灯笼可以看到她两鬓斑白,乱蓬蓬的头发只是胡乱用一条不算干净的布巾包裹起来,眼角还带着未擦拭干净的泪水,也不知道在这冬日风中哭了多长时间。
他和宋兆巍如此蹲在地上温声询问了许久,这老妇人才缓缓把他身上发生的事娓娓与二人道来。
“老身平康坊郭门张氏。”老妇人第一句话就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宋兆巍听到这个郭姓的时候,心中便一紧,暗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斜眼打量赵恩一眼,直觉现在是不是先把这老小子赶走比较好。
可他没有机会,那老妇人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宋先生求你救救我女儿的性命,娶了她吧!”
此话一出,就算宋兆巍不知道郭门张氏到底是何方人士,但这一句“娶了她吧!”,加上前面的“郭”姓,宋兆巍已经猜出这个妇人的身份。
这就是前段时间,媒婆给他说的那个郭寡妇的母亲吧!
此时的宋兆巍已经感觉到脸颊炙热,旁边一定有赵恩这老小子戏谑的眼神,可是宋兆巍不敢扭头去看。
要说宋兆巍了解自己的损友呢!
赵恩赵黑子,如今满眼写的“有八卦”,脚跟似稳稳生在了地上,一点都不想走了。
什么?他家小厮还在牌楼下等他?牛车里暖和得很,那小子定然是躲在牛车里偷懒睡觉,让他多偷懒一会儿又何妨?
现在还是看老宋这老小子的八卦比较重要!
宋兆巍这里正尴尬着,赵恩已经切换赵黑子模式,满心满眼都是想看好友笑话,而张氏还在继续说着。
在她丈夫,也就是郭氏粮油店的前任东家还在的时候,她们母女俩的生活还是不错的,但是她和丈夫只生了一个独女,就是郭寡妇,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给郭寡妇招赘,让这唯一一个独女嫁去了外地。
丈夫在几年前去世之后,他的两个弟弟就接手了郭氏粮油店,成为了粮油店的新掌柜。
如果郭寡妇的那个丈夫没有病逝的话,那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她丈夫的两个兄弟看在故去大哥的面子上,这还是一个活不了几年的寡嫂,就算没有多少敬重,吃穿用度总不会少了她的,张氏自己手里也还捏着不少银子,至少日子还算过得滋润的。
可自从她唯一的独女成了寡妇从外地归家之后,情况一下就变了。
两个叔叔仿佛是怕大哥这唯一的子嗣同他们抢家产,自从郭寡妇回娘家之后,便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两个妯娌也成天在家说三道四。
这也是为什么郭寡妇回家才没有多长时间,就已经看准了隔壁平安坊的宋先生,就算豁出去女儿家的面皮,也要请花媒婆上门去说和。
娘家的气氛太压抑,自从两个叔叔接手了父亲的家产之后,这个郭家再也不是从前的郭家,即使她的母亲还住在这个宅子里,她回家之后也住在从前的院子里,甚至宅子地契上的姓名都还写的是她娘亲的姓名,可这个郭家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而接手了亡兄家产的郭二和郭三两个,对于侄女的归家也是十分忐忑。
当初为了兄长家的这份绝户家产,两兄弟也是找人研究了一段时间关于这方面的律法。
自从梁相变法之后,他们郭家这种情况,要是侄女执意要立女户,这个家产,就算他们这边有宗族压着,他们恐怕也是拿不到一分。
所以自从郭寡妇成为寡妇回到郭家之后,郭家所有人都对这母女俩充满了警惕之心,就怕他们是回来要回这家产的。
郭大一手打拼下的郭氏粮油铺对于郭二和郭三来说是泼天的富贵,从前人人瞧不起的毛小子,现在走到哪里都会被尊称一身“郭掌柜”,他们如何愿意放弃?
所以在郭寡妇归家之后,他们也是想尽了办法,想要把郭寡妇再嫁出去,最好是比上一次嫁得更远!
郭寡妇再嫁,对此张氏这个做母亲的倒是没有多大的意见,粮油店虽然是赚银子的生意,但一个女人又如何能支撑得起家业?女人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是要被人说嘴的,还不如放手给两个小叔子,将来也是给女儿有一个娘家撑腰。
女人这辈子总是要嫁人找个依靠的吗!从前的依靠死了,那就再找一个,本朝又不禁寡妇再嫁,不说不禁止,还十分鼓励。
一座贞节牌坊可没有实打实的人口来得有用。
张氏的想法,是这个时代女性普遍的想法。
既然她打算嫁女儿,郭二和郭三也打算再给侄女找一个侄女婿,甚至都做好了舍出一笔银子,给侄女作为二嫁的嫁妆。
毕竟一个女子的嫁妆和粮油店的生意来比,这两兄弟还是分得清那个更加划算的!
而且郭寡妇自己也不反对再嫁,那么张氏这“救救她女儿”的言论又从何而来?
这便是这张氏,郭寡妇的母亲今日过来找宋兆巍的原因了。
女儿看上了隔壁平安坊的宋先生,张氏从前就是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深宅妇人,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宋先生是何许人也,但也从上门来玩的街坊邻居那边听说过宋先生的大名。
知道这是一位品德行为都十分令人尊敬的先生,既然女儿愿意嫁给他,那是再好不过。
张氏觉得虽然自己的女儿只是一个二嫁的寡妇,但你宋先生就算名声再好,那也只是一个家无恒产的穷书生,也是一个鳏夫,没有什么好嫌弃她女儿是个寡妇的。
要认真计较起来,张氏开始还觉得宋先生门庭与她家门不当户不对呢!
但是毕竟二嫁,比不上头婚,这宋先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家住平安坊,与平康坊只有几条街的距离,以后不管是她来探望女儿,还是女儿来探望她,都方便得很!
可从前以这般高傲心态看着宋兆巍的张氏,如今却撇下了所有脸面,宁愿朝着这个她觉得门庭不如宋先生下跪,也要求宋兆巍娶了她的女儿,救救她家女儿的命。
原来是宋兆巍这边迟迟没有给郭寡妇回应,郭寡妇这边也是推了所有人给她介绍的二婚对象。
倒不是郭寡妇一心只想嫁宋兆巍,只是她觉着对方如果还不如宋先生的话,那还不如不嫁。
可她在家老神在在等着宋兆巍那边回应,回到娘家也小半年了,一直等着侄女出嫁的郭二和郭三可忍不住了。
他们这嫁妆都已经准备好了,怎么侄女又不嫁了呢?!
这不是回过神来,打算和他们抢家产吧!
这可不行!
于是二人这一合计,又开始给郭寡妇找对象。
张氏这边等了半年,也觉得宋兆巍这事不靠谱了,也就认同了两个叔叔给闺女说亲的事情。
要郭二和郭三这两人去找侄女婿,那唯一的要求就是嫁出去,而且嫁得够远,他们才不会管男方人品好不好,郭寡妇嫁出去之后日子过得好不好呢!
可这人选挑来挑去,在郭寡妇的眼里都不如宋兆巍,她找丈夫的要求看重的是人品……好吧,她就是看上宋兆巍那张面皮了。
但她这两个叔叔选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无论人品、相貌,有哪一点可以和宋先生比拟?
张氏看到一个自己觉得还看得过眼的,往往都是她身前听丈夫说过人品还不错的人,不然她一个常年在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哪懂得这些。
她觉得看得过眼,还不错,就对郭寡妇说,让她别挑了,她这二嫁要求也不能太高,这般挑挑拣拣不愿意嫁,那留在家里年岁是一日大过一日,往后怕是连这般的男儿都嫁不得了。
见女儿不听劝,又会说到宋兆巍。
张氏虽然不会说什么宋兆巍的坏话,但是宋兆巍都把她女儿晾了这么久了,她此时自然也不会帮着宋兆巍说话,只有贬低他的份,大抵就是“你俩无缘”“他若有这心思,还不早就上门来提亲了,又怎会让你等这么长时间”“还是别想那什劳子宋先生了,他人品贵重又如何,听说还欠着许多债,还有个快及笄的闺女了,到时候说不得还要用你的嫁妆去贴补他闺女的嫁妆!”这类话语。
郭寡妇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还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这母女俩越是这般,郭二和郭三便越是着急,打听了一番寡嫂的想法之后,现在也不管嫁得是远是近了,只要把侄女嫁出去就可以了。
而随着郭寡妇在娘家的时间越待越长,张氏还有郭寡妇也发现两人在郭家的待遇越来越差。
郭家掌事人都换了,郭宅里掌中馈的也不再是张氏,这都入冬了,张氏还有郭寡妇屋子里分到的炭火却还不够十来天用的,如果不是张氏自己手里还留了点银子,加上最近长安城里风靡的那什么蜂窝煤用不了一个银钱就能买一大车,恐怕她和郭寡妇夜里还要受冻呢!
张氏虽然只是一个妇人,但也不是真的不谙世事,脑子一转就知道是自家女儿久久没有出嫁拿出来的问题。
她也发愁啊!可闺女不愿意嫁那又有什么办法?
宋兆巍这头,本来作为女方找媒婆和男方说合,就已经很出格了,现在宋兆巍那边不给个准信,明眼人都知道这已经是婉拒了,难道还要让他们这边上街去拦着宋兆巍,让他娶她闺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前段时间信誓旦旦觉得绝对不可能的张氏,如今又为何舍下了所有脸面,连人都没有认清楚就噗通一声跪下,只求宋先生能娶了她女儿呢?
事情还要从前段时间说起。
长安城外某个村庄出了一桩命案,整个长安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所有百姓最关心和最热议的便是这件“野庙神像女尸案”,要说这案子本来应该和郭寡妇一家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但是偏偏事情就是那么巧。
郭寡妇守寡回娘家,待在家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越是嫁不出去,作为叔叔的郭二和郭三就越是着急。
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郭二和郭三两个就算没有他们故去的兄长有本事,能够白手起家成为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粮油大商人,那也是有几个朋友的。
前边就提到过,小饭馆和拨霞供有位常客,人称张员外,而这张员外便是郭家两兄弟的好友,他们三人还有一个共同的好友,便是当日拨霞供开业时,一同吃饭的于家父子,于添贵,还有他的儿子于在发。
这郭二和郭三也是为了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家业,啊,不,是为了侄女的婚事日日发愁,这一同吃饭,酒蒙子劲上来,瞧着这于添贵也是个鳏夫,也不管人家比自家侄女大了那么多岁,还有一个二十出头,年纪都快要赶上他们侄女的儿子了,竟然昏头要给郭寡妇还有于添贵做媒。
还好这于添贵也是拎得清楚的,或者说他不想搅和进郭家的事情里去,当即就拒绝了郭家父子。
被于添贵拒绝,郭二和郭三两个也是心情郁闷,桌上吃饭的人,不算于在发这个年纪小的,大家也算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就把自己心中哀愁桌上借着酒劲说了出来。
当然这兄弟俩还是稍微把自己包装了一下的,但是这桌上都是人精,郭二和郭三为什么着急嫁这个侄女,他们还不清楚吗?
只不过郭二和郭三才是他们的朋友,就算知道他们的心思到底如何,也不会戳穿他。
张员外睁只眼闭只眼,趴在桌上只当自己已经睡着了,一点没有听见这两兄弟说的话。
而这于添贵却是在沉思之后,示意两兄弟凑过耳朵来,三人凑头耳语一番,这于添贵恐怕给两兄弟出了一个“好主意”,单只看当日饭桌上,这两兄弟满意的笑容就知道了。
这倒也没有什么,回去之后,两兄弟遇到寡嫂,甚至把想把侄女说给于添贵的事情和寡嫂说了一嘴,嘴上还提了几句,这于添贵是多难得的好男人,虽然年岁大一点,可为人能干,就是与当年他们大哥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只可惜人家没有看上郭寡妇。
张氏原本是没有在意的,只是知道了有于添贵这么一个人。
可有一日她要去弟妹院子里说些事,守门的婆子偷了懒,没有在门口守着通报,教让她还未进弟妹院子,就在门口听到了里头妯娌两个商量的事情。
说的便是那于添贵给郭二、郭三出的“好主意”,也教张氏知道了这两位叔叔急着嫁她闺女到底是为了什么心思。
其实张氏早就知道了,两位叔叔虽然同她先父一样同姓郭,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没了丈夫,又只剩下一个独女……她们母女俩也是郭家人,却不是现在这郭家人。
张氏也没有想过和丈夫两个兄弟抢家产,这粮油店给他们就给他们了,原本按照宗族,他们遗孀孤女本就是守不住家产的,丈夫两个兄弟继承了丈夫的财产,至少还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地,没有把她扫地出门,她闺女还有一个娘家可以回,比她从前在家族中听说的那些孤儿寡母被扫地出门的事情要好多了。
张氏一直认为郭二和郭三虽然有自己的心眼,但对她们母女也算是厚道的。
但今日听到两个妯娌说起兄弟俩私下的“算计”,张氏心中却是一惊,当即也不敢发声,捂着嘴回了自己院子,一夜流泪到天明,却还不敢叫闺女知道。
只一直忍着,心想着早点给女儿嫁出去就好了!
对自己手里存着的银子也更加谨慎了,从前弟妹还来问她,她这边有没有多余的银子,说是老二、老三说铺子里差点银子周转,还有侄子成亲的事情,手头上银子不凑手,想叫她这做大伯娘的支应一下。
张氏手里还是有点银子的,当时还心软,想要拿出来。
她对侄子也是感激的,丈夫没有儿子,当时摔盆举幡还是几个侄子来的,她百年之后,也是要靠几个侄子送葬。
按照宗礼,无子的人家,哪个男丁给摔盆举幡,这家产就是要给哪个男丁继承的。
封建礼仪是把枷锁,牢牢禁锢着张氏的思想,让她跳脱不开,今夜能够冲出来朝着宋兆巍跪下,恐怕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而此事还不仅仅这么简单,如果只是郭二和郭三对家产的算计,对他们母女的算计,张氏也不会如此惊魂未定。
毕竟只要郭寡妇能够及时嫁出去,那这点算计也不算什么了。
后来真正让张氏惊魂的是“于添贵”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