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倚月阁, 行至半路,林知雀脚步渐缓,在黑暗中迷茫地摸索。
她提了一盏灯, 光线微弱黯淡,随着她的脚步摇曳闪烁, 一阵风便吹灭了。
刹那间,她什么都看不清,更辨不出方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林知雀懊恼地攥着灯笼,一时间进退两难,心里的退堂鼓越敲越响。
莫说是晚上, 哪怕是青天白日,她也不认得侯爷的寝阁。
不仅是她天生记不得路,还因为那种地方, 本就不是她应该留心的。
现在两眼一抹黑, 她寸步难行, 恐怕是找到天亮,也到不了侯爷那里。
倒不如原路返回, 起码记得倚月阁的方位,还能好好睡一觉。
思及此, 林知雀自知是在找退路,愁眉苦脸地长叹一声,真有几分想这么干。
但是,她已经应下此事, 侯爷说不定在等她。
万一见她迟迟不来, 再派人来请,抑或是不耐烦地发火, 就不好收场了。
再者说,纵使她实话实说,告诉侯爷找不着路,也要有人相信才行。
林知雀无可奈何地嘟着嘴,不情愿地往前挪,脚步比蜗牛还慢,一步三回头。
能磨蹭一会儿是一会儿,她又不是不去,而是来路曲折,总不能怪她吧。
恰在此时,远处亮起一星灯火,一位嬷嬷健步走来,遥遥唤着“林姑娘”。
林知雀心虚地驻足,凑近一瞧,才发现有些眼熟,似乎是侯爷身边的人。
她讪讪问了声好,局促地攥着手指,敛起略显凌乱的目光,全然是迷路的模样。
“林姑娘,侯爷牵挂您,怕您在路上耽搁,特意让老奴接您过去。”
嬷嬷笑得客气和蔼,满面喜色,好似她家主子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事。
她手上的灯笼十分明亮,将二人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连一丝纹路都不放过。
林知雀窘迫地扯起嘴角,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蓦然泛上不对劲。
前脚千帆刚走,后脚嬷嬷就来了,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话虽说得好听,但总有难以言传的怪异,像是布下严密陷阱,生怕她这只兔子不肯跳进去。
林知雀预感不妙,委婉地伸手推拒,步子悄然向后退,一瞬间很想扭头就跑。
谁知,嬷嬷的笑容愈发意味深长,三两步冲上前,登时拦住她的退路。
“林姑娘,快些上路吧。”
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挎住她的胳膊,拖拽着往前走,不容她有半分迟疑的余地。
林知雀踉跄几步,身形不稳,被她裹挟着前行,险些崴了脚。
她不能明着挣扎,只能不适地抽出手,勉强笑着问道:
“诶等等,侯爷得了什么病,如此着急?”
嬷嬷回头瞥她一眼,笑容在灯火映照下忽明忽暗,幽幽道:
“姑娘别多问了,老奴劝您,还是听话些吧。”
闻言,林知雀蹙着眉头,欲言又止地跟上脚步,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她走得拖拖沓沓,百思不得其解,偏生无法逃离,只能认命地暗自叹息。
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走一步看一步吧。
皆说侯爷病了,总要有个分寸,不会把她生吞活剥吧?
林知雀心里没底,胆怯地缩起肩膀,缓缓抚着心口顺气,劝自己别胡思乱想。
不觉间,七弯八拐,嬷嬷带她进了一处院落。
此处环境清幽,仆从寥寥,灯火黯淡。
她刚踏过门槛,身后小厮便锁上院门,铁索声他听着格外冷寂。
嬷嬷稍稍松了力道,引她走上连廊,朝侍女使了个眼色,递来一碗汤药,道:
“一直往前走,是侯爷的住处,林姑娘自个儿去吧。”
林知雀懵懂地接过瓷碗,心下愈发慌乱,温热的药汁洒在手指上。
她还想再问,嬷嬷却视若无睹,一挥手领着众人退下。
眨眼间,空****的连廊上,只剩下林知雀一人。
她紧张地左顾右盼,小声喊了一嗓子,但终究无人理会,只有林鸟惊啼数声。
一切都安静得近乎死寂,分明身在侯府,却仿佛闹翻了天,也不会有人理睬。
林知雀屏息凝神,端着汤药的手微微颤抖,蹑手蹑脚走近房门,硬着头皮叩了三声。
“咚咚咚”,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她规矩地又敲了一回,仍是无人应答,只好咬紧牙关,惴惴不安地推门进去。
“吱呀”一声轻响,林知雀心提到了嗓子眼,指节扣紧瓷碗底部,小心翼翼打量着周围。
屋内陈设清雅,烛光晦暗柔和,将一切都朦胧笼罩。
左侧床榻很是宽大,侯爷安然侧躺,身边没有旁人伺候。
林知雀犹豫片刻,试探着迈开步子,顺手关上房门,悄然走到床边,轻声道:
“侯爷,你......你感觉如何?”
不知是她声音太小,还是侯爷已然入睡,她距床榻好几步远,许久没等到反应。
林知雀困惑地站在原地,纠结地抿着唇,望着背对着她的身影一言不发,方才的怀疑与揣测开始动摇。
她在连廊中就有动静,敲门声更是清脆,侯爷却始终没有动作。
难道是她多心了?
侯爷是真的突发疾病,需要休养精神,唤她来侍奉汤药的吗?
林知雀拿不定主意,但这个念头,打消了她的几分顾虑,心绪渐渐安定。
她壮着胆子俯下身,离床榻又近了不少,探头观察侯爷的状况,腾出一只手挪开小半被褥。
倏忽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侯爷冷不丁翻过身,扬起面容,与她四目相对。
林知雀猛然一惊,双腿离开床榻,下意识就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死死拉住,硬逼着她再次坐下。
那只手干净修长,一看便是养尊处优,力道稳健平和,逐渐加重,收放自如。
这时候,她蓦然回首,才发现侯爷目光清明,脸色红润,哪有半分病态?
林知雀心头一紧,后知后觉地明白,似乎一步步落入圈套。
既然侯爷没病,为何要诓她过来,还非要今夜留宿?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她不敢随意猜度,但直觉上预料没好事儿。
“原来侯爷醒了,我、我去叫郎中吧。”
林知雀怔了一瞬,艰难地挤出笑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找了个由头便要离开。
然而,裴言昭依然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迈开一步,支起身子道:
“不必了,你坐下。”
他声音冷硬,不容抗拒,藏着按捺不住的得逞与兴奋,面上却笑得温和,像是客气地劝客人留步,生怕她累着。
可他越是如此,林知雀越是害怕,心底乱了分寸,手臂不断挣扎,敷衍道:
“不、不好,还是要让郎中来把脉才行!”
大抵是她反应太过激烈,侯爷皱起眉心,意识到她有所察觉,索性不再伪装,使劲拽住她的手臂狠狠一扯。
“啊——”
林知雀惊呼出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单手端着的药碗摇摇欲坠,最终从掌心滑落。
她无力地跌坐在床榻上,手腕被他掐出红痕,瓷碗打碎在地,褐色药汁溅了满身。
清苦药香弥散,她的杏色衣裙沾染污渍,顿时满身狼藉,不堪入目。
裴言昭从**坐起身,半倚着软垫,上下打量她失态的模样。
他不仅没有责怪,还甚是满意地弯了眉眼,好似故意而为,故作关切道:
“哎,林姑娘的衣裙脏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林知雀迟钝地回过神,“唰”的一下抽回手,抚着泛红的手腕揉捏,愁苦地埋头整理裙摆,灵机一动道:
“侯爷恕罪,这般模样,实在是失态,没脸见您了。
不如让我回一趟倚月阁,换一身干净衣衫再来,免得碍着侯爷的眼。”
她自以为说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找不出任何破绽。
无论侯爷要做什么,都不可能这样乱糟糟进行下去,应该会允许她的请求。
只要离开这扇门,起码能拖延一时半刻,到时候再想对策。
但是,天不遂人愿,裴言昭像是等着她这句话,万分认可地颔首,轻笑道:
“不错,看来林姑娘与我想到一块儿了。”
说着,他披衣起身,忽略林知雀诧异迷茫的目光,打开小柜的抽屉,拿出一个布包,塞给她道:
“说来也巧,我这儿恰好有一件新衣裳,林姑娘换上试试?”
林知雀睁大杏眸,不可置信地托着布包,双手紧紧攥着指节,不甘地咬着后槽牙。
虽说是巧合,但这也巧得过分了吧?!
侯爷的寝阁,怎会刚好有女子的新衣衫呢?
就算有,如何确保她穿着合身?
毕竟她的身形比寻常女子娇小,衣衫都要量身定制,不可能与他人一样。
除非早已谋划好,每一步都有所图谋,让她使劲浑身解数,也逃不出他的算计。
林知雀烦闷地撇撇嘴,最不喜这种拐弯抹角的陷阱,愤愤不平地握拳,双颊憋得通红,很想与侯爷理论一番。
可顾及到尚未履行的婚约,她与裴言渊的过往,还有沾了侯府光的姑妈,她又没底气地败下阵来。
况且,退一万步说,更衣是她先提出来的,侯爷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甚至显得非常贴心,对她关怀备至,让她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
这能怪得了谁呢?
“多谢侯爷,您当真是......用心良苦。”
林知雀低下头,礼貌地扯起嘴角,眼尾却耷拉下来,闷声拿着布包退下。
*
寝阁宽敞气派,按照家主的规制建造,两侧配有耳房。
此处通常是值夜侍从,或是亲近之人才能过夜,不设门防,喊一声就能听到。
但因为墙壁阻隔,视线与光线透不过来,还算是方便又隐蔽。
从侯爷住处走到顶端,掀起珠帘,向内拐几步便是了。
裴言昭指引着林知雀,让她到此处更衣,房内床榻被褥,铜镜妆台,一应俱全。
待到他退出去,林知雀仍然抱着布包,悄然探头张望,确认侯爷没有看她,才放心地褪去外衫。
她这身衣裳严实拘谨,内外好几层,药汁只浸透外袍,内衫还是干净的。
林知雀裹着内衫,顺手打开布包,借着烛火一瞧,顿时傻了眼。
若说这是件“衣衫”,多少有些配不上,起码她从未见过这种衣服。
她回头看了一眼房外,终于猜到几分侯爷的意图,纯澈面容泛上抵触与羞恼,不情愿地阖上双眸。
但是,一切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把心一横,愣是换上这件衣衫。
明亮烛光跳动,铜镜中的少女身姿玲珑,纱衣薄如蝉翼,似有似无地遮住藕臂,裙摆堪堪挡住大腿根,纤长白皙的小腿一览无遗。
通身皆是透肉轻纱,只有胸前吝啬地用了几片锦缎,紧贴着她的曲线,一路向下,勾勒出柔软腰线与姣好臀形。
她肌肤洁白胜雪,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羞耻地双颊绯红,浑身都涌上阵阵热意。
因此,柔嫩雪白的身躯透出淡粉,衬得她愈发青涩羞怯。
如同刚刚成熟的蜜桃,从枝头采撷而下,一口咬下去,甜水肆意流淌,带着几丝爽口的酸。
林知雀忍无可忍地掐住掌心,身躯在铜镜前颤抖,一想到要这样去见侯爷,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和侮辱,眼圈微微泛红。
这......这算什么东西?
爹娘自幼教导她礼义廉耻,恪守规矩,谨记要时刻修身养性,不能败坏德行。
这身衣衫如此不检点,哪怕是未来夫君,也未必能看。
故意穿成这样,在侯爷面前招摇而过,与秦楼楚馆揽客的女子的有何区别?
她看不下去这般模样,毫不迟疑地披上内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气血瞬间冲上头脑。
是,她家道中落,确实不再是千金小姐,也确实想要攀附婚约,嫁入侯府。
但他不至于丢弃尊严,舍下脸面,什么献媚的事儿都能做出来。
若要如此,才能苟且偷生,那她宁为玉碎,追随爹娘而去。
林知雀蹲下身子,环着双臂,抱住瑟瑟发抖的肩膀,倔强地吸着鼻尖,不让眸中水汽凝聚。
其实,看到衣衫的那一刻,她对侯爷有点失望。
很久之前,她就知道侯爷并非如意郎君,会沾花惹草,会随性冷落,会摆弄权势。
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过分之举,她也没资格挑剔。
于是,迫于婚约,她勉为其难忍了下来。
甚至还劝自己,侯爷对她不错,主动帮她解决姑妈的事儿,让她在京城有亲人可依。
尽管有时会动手动脚,可仅限于此,从未逼她做过什么。
然而现在,侯爷千方百计把她骗来,竟为了行此下流之事,实在是难以接受。
她如果妥协,那便像是一样物件,任人戏耍玩弄,连底线都没有守住。
这种日子,她根本过不下去,更别提什么婚约了。
她宁可放弃一切,也不想抛弃自尊与坚守,活得不像自己。
林知雀攥紧衣角,系好衣带,用干净内衫裹紧身躯,毅然决然走出了耳房。
彼时,裴言昭正兴致盎然地等着她,一听见动静立刻回头,两眼放光。
瞧见她不肯露出一分一毫,裴言昭不满地沉下脸,冷冷扫了一眼道:
“怎么,林姑娘是不待见我,还是对我选的衣衫不满意?”
林知雀不敢惹怒侯爷,也自知不该忤逆他的意思,毕竟如今的一切都握在侯爷手里。
但还是做不到妥协,也无法说服自己,思忖一会儿后,鼓起勇气道:
“侯爷,君子曰非礼勿视,您是正人君子,自当严加遵守。”
话音未落,裴言昭就不悦地凝眉,觉得这话格外刺耳。
他转念一想,听出了弦外之音,眼底闪过讽刺与愠怒。
这是何意?
他看得上这姑娘,愿意在她身上费心,哪怕怀疑她与二弟有染,也给她一次亲近的机会,这已经很难得了。
结果她话里的意思,暗指他若是看了她,玩了她,就是有违道义,不算是正人君子?
看似抬举他,实际上变着法儿骂他,说白了就是不情愿臣服于他。
裴言昭不屑地笑出声,嘲讽她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拽着她的衣角往外扯。
“侯爷且慢!”
林知雀坚决地扬声高喊,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声音有几分哽咽,不肯退让道:
“如果侯爷执意于此,还请等到完婚之后吧。”
说罢,她看似乖巧恭顺地跪在地上,实则寸步不让,不给他妥协的机会,始终坚持心底的原则。
裴言昭意外地看着她,第一次这么用心,却被人毫不迟疑地拒绝,又是生气又觉得有趣,围着她踱步几圈,笑声干涩发哑。
果真是林家人,这自尊自傲的倔脾气,与她父亲如出一撤。
他早已看不惯林大人,更看不惯林知雀,只因对她有些兴趣,想尝一尝味道,才格外宽容。
林知雀越是自持,他就越是按捺不住,想把她从干净清白的云端拽下来,亲眼看她堕入污泥,与他一同沉沦。
这个念头不断加深,近乎成了一种执念,抓心挠肝般折磨着他,特别是二弟出现后,愈发让他心里发痒,迫切地想把她囫囵吞下。
看着栀子花一样纯洁的少女,裴言昭极其不顺眼,妄念肆意生长。
他要把她折下来,撕扯揉碎,吮吸甘甜花汁,再永远锁在幽深后院之中。
他再也不想忍耐,三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林知雀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拎起来,使劲扒开裹紧的内衫。
“侯爷,放、放开!求您了......”
林知雀吓得双腿发软,泪水夺眶而出,死命捂着遮羞的衣衫,一边恳求一边不自量力地挣扎。
哪怕收效甚微,她还是没有放弃,小脸决然地皱在一起,对着裴言昭又踢又咬。
大抵是她拼上性命,使出吃奶的力气,裴言昭措手不及,一时还真不知从何处下手。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动静,似是有好多人走过,脚步凌乱沉重。
连廊上的声音尤其刺耳,像是有人一路狂奔,声音还有些耳熟。
那人在寝阁前停下,焦急不安地叩门,没等侯爷应允就推门进来,扶着墙壁气喘吁吁。
“不是吩咐过你们,无事不要打扰!”
裴言昭差一点就制服林知雀,蓦然被人打断,不得不暂且松手,愠怒地出声训斥。
“禀告侯爷,有人在院外听到二公子的声音!”
千帆气息不稳,跑得满头大汗,瞥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林知雀,立即埋下头去,颤巍巍地回话。
“哦.......是他?”
裴言昭眉峰一挑,好奇又意外地负手而立,凝眸沉思片刻。
今日晚膳,他这弟弟出够了风头,他亦是让着他许多,维持面上的一团和气。
按理说,二弟懂得适可而止,不该此刻找上门,更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除非.......二弟听到了风声,耐不住性子,有什么迫在眉睫的事儿。
比如,他要宠幸林知雀。
想到这儿,裴言昭的眸中浮现探究与玩味,侧首望着懵懂的林知雀,嗤笑道:
“你先去耳房等着,我去去就来。”
*
说完这些,裴言昭就匆忙与千帆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林知雀一人。
她如获大释,整个人松懈下来,忙不迭跑回耳房,抱着双膝坐在床榻边。
屋外声音杂乱,有人来回奔跑,有人棍棒相交,有人大喊捉贼......
林知雀紧张地转悠眼珠,只记得千帆方才的话,心下惊疑不定。
现在是深更半夜,裴言渊住在竹风院,他真的会来吗?
好端端的,他来作甚?
侯爷暗中传消息见她,且打着侍疾的由头,他应该看不出来吧......
就算看出来,何必冒险为她来一趟?
林知雀思绪混乱,连忙甩甩脑袋,抑制住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努力保持冷静。
但不知为何,她心底莫名腾起一丝期待,眼前浮现裴言渊的身影。
她纠结地揉着衣角,终究坐不住,踮起脚尖扒拉着窗户,打开一条缝向外看去。
奈何她身高不够,勉强推开窗也看不到什么,只能转身去找板凳垫高。
一阵风吹过,房内的烛火熄灭了,林知雀登时什么都看不见,在黑暗中慌张地摸索。
窗边传来“吱呀”的声响,还有衣料摩擦的细小声音,似是与袍角从窗台悄然划过。
随后,脚步声沉闷地响起,有人在耳房内落地。
林知雀脊背一凉,不知是哪个小贼,趁乱擅自闯进来,惊惧地拔下簪子防身,心惊胆战地转过身去。
月光洋洋洒洒,倾泻而下,清辉映照在一道颀长身影上。
裴言渊隔着几步之遥,眸光幽深地望着她,俊容一如既往的沉静淡漠,隐隐藏着不忿和责怪。
他请她去竹风院,就讨得一顿好骂;
换作兄长请她侍寝,倒是去得麻溜,比圣旨还管用。
不过,她定是没想到,桂枝会无意间透露消息,他竟会毫不顾忌地前来。
幸好他来得不算晚,兄长向来喜欢绕弯子,自诩聪明地捉弄人,无形中替他拖延时间。
裴言渊看着诧异胆怯的面容,唇角不禁勾起,不紧不慢地靠近。
直到瞥见她敞开的内衫,还有长衫下的轻纱里衣,目光刹那间顿住,如同寒冰般锐利,闪过刀光剑影。
林知雀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顺着目光看去,双颊在月色下涨红,捂着肌肤支支吾吾。
她倒是想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可说来话长,侯爷的算计要从倚月阁说起。
裴言渊呼吸一滞,愈发认定脑海中的念头,指节发出一声脆响。
他不等她解释,闪身逼近她身前,修长手指从她玲珑起伏的锁骨上滑过,缓缓向下游移,嗓音压抑道:
“你与兄长......进展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