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春在沒成為村衛生員之前, 給小山灌鹽糖水,被朱玲夫妻質疑。要給小蘭花看病,吳小芳不信。
那時候她就知道了, 自己成為一名真正的醫生, 才能獲得話語權。
後來她成為了村衛生員,三個生產隊的人都尊敬的喊她蘇醫生,誇她醫術高,負責任。
盡管村衛生所簡陋,剛開始也沒什麽藥,但蘇小春是快樂的。
她快樂的想著辦法該如何解決村衛生所少藥的問題, 哪怕是在睡夢中在吃飯時突然有病人,她挎著醫療箱奔跑在田埂上跑去給人看病時, 內心也是非常滿足的。
她成了醫生誒, 就像夢裏的‘蘇小春’那樣。
盡管她最擅長的是兒科,她也喜歡兒科, 但隻要成為了醫生, 那就好啦!
但現在裏麵的醫生跟她說,她隻是村衛生員,不算醫生。
她哭得像個傷心的孩子, 林依依和單雨虹在一旁手足無措。
恰好團裏在幾個月前為了響應政策, 還專門編了一個關於赤腳醫生的舞劇。林依依單雨虹也清楚, 赤腳醫生的選拔是怎樣的。這也就是說蘇小春並不是她們認為的,家裏條件很好的人。她是一名村衛生員,家裏或許隻是生產隊的。
“村,村衛生員有什麽不好的, 不也是選出來的嗎?小春我覺得你很厲害,把個脈就看出我的問題, 還能治雨虹臉上的痘痘呢。”
林依依覺得自己和蘇小春是朋友,那肯定要為她說話。
單雨虹也連連點頭,真的和蘇小春接觸下來,很難有人不喜歡她吧。天真又善良,人還特別單純。
“那村衛生員到底是不是醫生?”
蘇小春眨巴眨巴尤帶著淚滴的眼睛,長睫毛都因為淚水卷成一條條的。
“呃。”
林依依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畢竟不是這一行,也不太清楚啊。
“當然是醫生了,村衛生員也叫赤腳醫生,國家認證的呢,都帶醫生兩個字了,就是醫生啊。”
還是單雨虹反應快,說完獲得了林依依讚賞的小眼神。
蘇小春抹抹眼淚,撅著小嘴很不高興的隔著門板想要把裏頭的薑燕雲瞪傷。
“那她憑啥說我不是,她還看不起我呢。”
別以為她沒感覺到,裏頭那個女醫生就是看不起自己。
這下單雨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這其實是歧視鏈,比如他們文工團,唱歌的看不起跳舞的,領舞的看不起站不到台中間的。
裏頭那個女醫生原來是市醫院的醫生,現在又在很有名的部隊當隊醫,看不起赤腳醫生,也挺正常。
但她不敢這麽跟蘇小春說,怕她哭。
“她說沒用,你不是有結業證書嗎?你自己覺得你是你就是。”
蘇小春覺得對又覺得不對,反正剛剛薑燕雲說的話確實刺痛了她,也讓她產生了懷疑。她蹭蹭蹭跑到醫務室另一側,那裏開了個小窗戶。
她扒著窗戶對裏麵喊,“那個大姐,你女兒就是急性喉炎,你一定要多觀察,多注意點她的呼吸,一旦感覺她呼吸困難,就上醫院去。”
裏頭傳來薑燕雲叫她滾的喊聲,蘇小春確定那個媽媽肯定聽到了,從踩著的石頭跳下來,拍拍手上的灰。
對邊上看得目瞪口呆的林依依和單雨虹招招手。
“走走走,我們去開證明出去抓藥,等會我寫封信問個人,他肯定能告訴我,我到底是不是醫生的。”
文工團今天休息不排練節目,想出去就得找高湛,先跟高湛請假,再由高湛去找部隊後勤那邊開證明。
他們這畢竟是邊境,相比較其他部隊多了些危險,進出人員都得登記。
高湛這會還在休息,見蘇小春林依依還有單雨虹這三人排排站門口,都以為自己眼花了呢!
“你們,你們不是……”
不是昨天還在部隊門口鬧了不愉快,怎麽今天你拉我的手,我挽著你胳膊了?
林依依朝他翻了個嬌俏的小白眼,“我們怎麽了我們,我們現在已經是好朋友了。你快點起來帶我我們去後勤開證明,我們有事要出去。”
女孩的友誼是高湛琢磨不透的,見她們要出去,眼珠子一轉,趕緊洗漱好把頭發抓抓要跟著一塊去。
“我們出去有事你去幹啥?”
雖然是麵對喜歡的人,林依依態度還是凶巴巴的。
高湛抱著手笑,“怕你們有危險,出去保護你們。”
說完,他還著重看了下眼眶有點紅的蘇小春,人根本不看他。
蘇小春在想等會她要寫封信給汪老伯,自己是不是醫生,隻有汪老伯知道。
四個人到後勤開了證明,其中高湛還拉著開證明的人聊了會天,也不知道聊了些什麽,在門口聊天的三個女孩都沒注意。
……
“小翎,你母親的意思是,你也在這裏奉獻了這麽多年,可以考慮回去了。”
吳正峰滿眼慈愛的看著坐在對麵沙發上,表情淡然的趙翎,柔聲轉達著他母親的意思。
“正峰哥,這種話還是別轉達了,我的事不用他們操心。”
趙翎心不在焉的把玩著一個綠色頭繩,頭繩上的小鈴鐺隨著他的動作時不時發出叮當響聲。
“我知道你在生氣,氣你失蹤那段時間首長他們沒有找你。但你應該清楚,這幾年時局動**,許多人盯著抓錯處。如果真不找你,盧偵察也請不到那麽長時間的假,包括我,其實也在流域內找了兩個月。後來,我們真的都以為,以為你丟了性命。首長在九月份住了一個月的院,夫人也躺了半個多月。”
趙翎捏著頭繩,語氣嘲諷的問道:“那我上次回去,為什麽沒見到他們?”
他以為自己失蹤這麽久,回去報個平安。結果倒好,人都沒見著。
說起這個吳正峰頓了下,他低聲道:“蘇國有人來,首長和夫人一直在開會。是秘密出訪,他們確實沒時間。得知你沒死的消息,夫人狠狠哭了一場。”
“嗯,我理解。”趙翎眼神一點波動都沒有。
他當然理解,從小就是這樣啊,照顧他的隻有保姆或者警衛員。他們總是很忙,忙到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麵,說不上兩句話。
“既然他們沒空,就別管我的事了。我在這裏很開心,並不打算回去。”
吳正峰以前就是趙翎父親的警衛員,也是看著趙翎長大的。知道他性子如何,都這麽說了,肯定勸不動。他的話已經帶到了,想不想回去,是趙翎的事了。
他不再說這些,而是跟趙翎聊起他小時候的事。
趙翎心不在焉的聽著,見吳正峰說完喝了口茶,他豁一下站起來。
“正峰哥,要沒什麽事我先走了。過些日子軍區有比賽,我得去準備準備,部隊內部也要進行選拔。”
“行,你去,沒事了,我就是路過順便過來瞧瞧你。”
吳正峰也跟著站起來,倆人一道往外走。到門口時,吳正峰低頭看了看他還捏在手裏的頭繩,笑了笑。
“要結婚了通知哥,哥送你一份薄禮。”
趙翎還沒明白他說什麽,目送人走遠,才看到自己居然把頭繩給拿出來了。他本來想在今早送給蘇小春的,這才揣到口袋裏。
不過結婚?
他眼前劃過蘇小春燦爛的笑容,半晌,他搖搖頭。
……
趙翎沒再去找蘇小春,他剛說的是真事,確實有比武大賽,也確實是要在部隊選拔人。
以前他參加過幾次,次次都是第一,成了兵王。
現在他都是團長了,自然不好再去和一些年輕兵蛋子比,因此這些年都是從新兵中選人。
召集了各班班長排長旅長一起開了個會商討下。
這種比賽幾乎每年都有,流程差不多,當兵的做風簡單幹練,因此會議結束得很快。
開完會趙翎坐在位置上想了想,還是打算去找蘇小春。
沒見到人時,他可以當她不存在,偶爾會有點影響,但那影響不大。現在見到人了,一晚上沒見,就牽腸掛肚的。
趙翎摸摸口袋裏的綠色頭繩,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失去記憶後的自己。
他很難想象,自己會給女孩買這種頭繩,還帶小鈴鐺。或者說,這是失憶後的自己和蘇小春的常態?或許失憶後的自己,經常給蘇小春準備禮物。
那除了頭繩,他還給蘇小春買過什麽?
趙翎不是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這時候卻忍不住亂想。
他還買過什麽哄蘇小春開心,她開心會做什麽呢?
他倆住一個屋簷下,每天都能見麵,吃一塊,也住一塊,就算還沒辦酒席,也親密的像夫妻倆。
明明失憶後的自己,也是自己啊。
沒有那半年記憶的趙翎,完全無法感同身受的去體會那種親密的感覺。也無法想象,他會買這麽便宜的頭繩,送給一個女孩。
對他來說,這很可笑,也很難理解。
再難理解,趙翎還是能想到。這種帶著小鈴鐺的頭繩,是失憶後的自己精挑細選的。他挑選了很久,終於選到了這種送給蘇小春,一定會讓她喜歡的頭繩。
他甚至幻想過,蘇小春戴著這兩根頭繩,一蹦一跳的時候,小鈴鐺也跟著叮當作響的樣子。
這一刻,他無比嫉妒失憶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