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卫明满身心眼子, 也弄不懂为何才分别几日,一贯沉稳冷静的王上,怎么就能……病成这个样子。
但他更弄不懂傅绫罗。
若阿棠没有承诺王上会写信, 以王上的性子,应该不会这么期待……吧?
他们现在在军营, 还未出发南疆。
军营驻地虽不像挨着定江郡的老宅那么近, 但是以王府里快马的水平, 铜甲卫精锐八百里加急,不足两日, 信也该送到了。
乔安都送了家书来, 阿棠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不是答应留下,甚至都住到墨麟阁寝殿去了吗?怎还不开窍呢!
卫明一个从未在风月上动过心思的, 为了这两人, 真真是操碎了心,依然总有种云山雾罩的无奈。
只能在心里无数次感叹, 果然,情之一字,实在害人不浅。
别说他, 纪忱江也气得不轻, 他就没听说过有这么心狠的小女娘!
出发前一夜他叫傅绫罗哄得不轻, 又是要送全福梳,又是会替他祈福的, 说得比唱得好听,才哄住他什么都没干。
呵,女人的嘴, 比男人还不靠谱,乔安写信, 不可能不问她要不要送东西。
这小东西愣是什么信儿都没有。
她就是这么心悦人的?纪忱江憋着一口气,就不吩咐旁人提醒傅绫罗,他想看看,傅绫罗多久才能想起他来。
如此想着,即便纪忱江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却半个字都未曾提及傅绫罗,按照计划令大军拔营进入南疆。
南蛮善陷阱,御兽,玩蛊,虽无古籍传说中那么出神入化,但在春夏草木旺盛之际,也能给将士们带来无数不必要的伤亡。
至于冬日,若等到下雪,大雪也会掩盖那些陷阱和毒虫,最适合打仗的时间就是深秋到下雪之前的两个月。
大军开拔时,傅绫罗正在墨麟阁书房内,仔细看乔安和纪云熙收集来的情报。
虽然乔安哭喊着自己做不到,可对于定江郡的权贵和官员到底娶了哪家女娘,母族又是哪一家,他在定江王身边这么多年,还是能如数家珍的。
至于后宅里面的事情,傅绫罗交给了纪云熙。
纪云熙在临南郡那座名为飞天阁的清倌楼,是临南郡最负盛名的花楼,达官显贵无一不以得到其中那些淸倌儿的青睐为荣,纪云熙以一己之力,叫飞天阁成了临南郡权贵的脸面。
甚至,连临南郡郡守都不知道,他后宅里最受宠的那位妾室,也是女卫,只要定江王想,他随时有可能死在那位宠妾的**。
傅绫罗从不低估后宅女娘的能量,男儿在外拼杀,守护万千百姓,女娘在后宅不显山露水,也不乏动摇江山社稷的典故。
她也不是没想纪忱江,京都过往的情报乔安也与他说了,知道的越多,傅绫罗就越心疼纪忱江。
傅翟竟也是被京都那恶心的圣人命令杀掉的,以前傅绫罗被瞒着所有事情,多是小女儿家心思,都没想到为父报仇这一点。
心里又是愧疚,又是为纪忱江心疼,这叫她心里憋着一股子气,想要尽快强大起来,成为纪忱江的左膀右臂,与他一起报仇雪恨。
至于不写信……是因为她知道乔安将她的消息都送去了边南郡,也就不好意思再在纸上缠缠绵绵了。
长久以来,她习惯了掩饰自己的喜欢,也变不成纪忱江那种喜欢将爱娇儿挂在嘴边的性子。
再说,她在定江王府,也遇到了点麻烦。
半个多月的时间,乔安三次都在小朝上出现,定江郡留守的文武官员都已经忍不住怒火了。
定江王不在,若他要知道政务,自会有奉笔文书将奏章八百里加急送到军中。
乔安出现在小朝上,只代表一件事,绫罗夫人要干涉政务。
文武官员脸色越来越黑,甚至原本该让手捏王印的傅绫罗来处理的政务,都被他们给扣下了。
乔安硬着头皮问,官员们一个个愤慨直言——
“自古以来,红颜祸水多是起于贪婪,她好好做她的夫人就是了,她能懂什么?”
“若她非要插手政务,我等只能禀报王上致仕了,这等牝鸡司晨之事,是毁定江郡根基!”
“要我等眼睁睁看着个女娘毁掉封地,我们宁愿回家扎脖儿等死!”
乔安指望着祈太尉和王府丞能说几句公道话,可祈太尉和王府丞只冷眼看着,他们没带领官员逼傅绫罗搬出墨麟阁,就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还想让他们帮着傅绫罗处理政务?俩人私下里笑,痴人说梦呢。
乔安无奈,只能回来告诉傅绫罗,当然,是稍微美化过后的禀报,原话说出来,他怕气死傅绫罗。
傅绫罗倒是没生气,纪云熙气得脸色铁青,“夫人就该直接到小朝上去,我看他们能不能全都致仕!”
“他们就是欺负夫人性子软,哪怕你手里捏着封君印和王印,他们也不把夫人放在眼里,还不是笃定夫人不敢跟他们杠上。”
她最恨这些看不起女娘的男人,单膝跪地请求,“夫人,我带领墨麟卫送您上朝,谁不服就打到他们服!
我就不信他们敢扔下政务不管!只要您手段强硬,现在战事正起,他们绝不敢拿封地的安危开玩笑!”
这种时候,就得看谁更硬气!
没道理女君手握三百余女卫,还有铜甲卫精锐护卫百余人,手握两印,这般天赢局面,反倒要叫官员们欺负得没了立足之地。
傅绫罗笑着扶纪云熙起身,替她摸毛,“云熙阿姊万别气坏了身子,他们倒是也没错,我看起来确实好欺负,也不善与人争辩,看他们挨打也有些不忍。”
打坏了,谁来干活儿啊。
论铁血手段,她永远比不上纪忱江,也无法跟纪云熙那么洒脱,强硬。
纪云熙:“……”
她鼻子都快要气歪了,“那您就由着……”
傅绫罗笑着打断纪云熙的话,“云熙阿姊对我可能还不够了解,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又怎么说我,这些从来都动摇不了根本。”
“你在后宅应该也知道,夫人们原本是怎么欺负我的,你再看现在,笑的是谁?”
纪忱江教她要硬气些,她一时也没办法做出恃宠生娇的乖张模样。
任磐石再硬,还不是被蒲苇缠绕?
硬碰硬有玉石俱焚的可能,以柔克刚却能刚柔并济。
乔安猛拍了下手,“对啊,先前那几个女婢唾沫星子都快喷夫人脸上了,嘶……都被扔了乱葬岗。”
菁夫人身边那个没过两天就死了,菁夫人现在在后宅根本不敢冒头。
廖夫人身边那个,后来被廖夫人亲自找了由头挪了出去,没能活成。
连廖夫人都死于‘私奔’,谁也不知道廖夫人出府之前,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纪云熙渐渐缓过味儿来,再看傅绫罗那又好看又乖软的笑,就感觉出深意了。
她对傅绫罗的了解不如宁音,不知道傅绫罗从不吃亏的性子。
不过仔细品品。
女婢阴阳怪气?可以,得拿命来还。
夫人们想要动杨婉坟茔?也没问题,只要不怕死都死不清白。
纪云熙看了眼笑得笃定的傅绫罗,放松下来,“夫人想怎么做,您只管吩咐。”
她意有所指,“王上既然留下王印给您,必是希望您来掌控定江郡,即便那些官员都忠心耿耿,碍于盘根错节的家世,谁也不能保证不出纰漏。”
乔安也点头,“熙夫人说得有道理,眼下是战时,主动权还是掌控在咱们自己手里才好。”
他突然反应过来,拍了拍额头,“祈太尉和王府丞大概也是想看看,您有没有本事掌控定江郡呢。”
所以这俩老狐狸,既没有阻止官员抗议和小动作,也没有带头想办法压制傅绫罗。
如今看来,大家都等着傅绫罗这绫罗夫人的威风,能不能立得住。
傅绫罗浅浅笑了笑,雪白芙蓉面上,微微弯起的狐狸眼儿漂亮得更显温软,“虽然重阳已过,可好歹花园里花儿还不少,也是时候该请各家的夫人们来赏花了。”
纪云熙没明白,“赏花?可现在……”天越来越冷,风还大,谁会傻乎乎来赏花啊。
“云熙阿姊只管下帖子就是,就明日午后。就说王府花果旺盛,瓜瓞绵延,有心请夫人们来赏,若她们时间不凑巧,绝不强求。”
纪云熙:“……您是打算以子嗣吸引人来?”
可,可王府里怀的都是假的啊。
傅绫罗也不计较纪云熙再三质疑,御下与成亲其实也一样,需要磨合,只要同样的错不犯第二次便可。
她笑着解释,“云熙阿姊大概不知,我阿娘身子弱,在北地长大,大夫都说她体寒到基本不可能有孕,可调理后还是怀了我。
此后十年,也并非我阿娘不能生孩子,而是我阿爹舍不得叫她再入鬼门关。”
还不等纪云熙有反应,乔安眼神就亮了,迫不及待问:“所以夫人真有生子秘方?”
若真如此,他们老乔家……嗯,还有纪家传承可都稳了。
傅绫罗笑着摇头,“只能保证易有孕事,生男生女却是不能保证。”
算女子葵水时日,为女子调养身子都是杨媪拿手的本事,杨媪当初也是因这本事被请来做保母的。
“我这就去!”纪云熙抚掌大笑,高高兴兴起身去安排。
绵延子嗣古往今来都是一个家族里最重要的事情,甭管生男生女,没人能拒绝多子多孙。
如傅绫罗所料那般,帖子下的仓促,甚至还特地叮嘱了不必勉强前来,只是随便聚聚,得知傅绫罗手里有生子秘方,各家也还是都坐不住。
上到祈太尉和王府丞,下到刚刚能够资格入小朝的奉笔文书,还有与定江王来往甚少的权贵家,全都有夫人前来。
大家在墨麟阁后花园的暖阁坐下时,都有些尴尬。
先前各家都通过气。
绫罗夫人这封君名号来的不正,也没跟京都请立,还妄想插手政务,大家都不打算给她脸面,说得非常斩钉截铁。
今日一看,好家伙,来得不要更整齐。
不过,高门大户的夫人们也没那么傻。
祈太尉的夫人没来,来的是不管家的二儿媳,王府丞家的老夫人也没来,只派了庶长子的夫人来。
其他人家也差不多,转了一圈,只有奉笔文书家,当家的老子娘亲自来了,也没啥用。
傅绫罗还没入暖阁,纪云熙就蹙着眉禀报了。
已经收拾妥帖,准备去暖阁的傅绫罗笑得乖软,“无碍,她们不来倒是更好些,一会儿阿姊只管按照我定好的位子让她们就坐便可。”
真要是当家夫人来,精明如她们,说不定能发现破绽,稳坐钓鱼台。
要的就是各家不重要的夫人们来。
都是家里不受重视的夫人们,对上傅绫罗,哪怕她封君之位并不名副其实,这些妇人们也不敢怠慢。
傅绫罗一进暖阁,大家就都赶忙恭敬行礼。
傅绫罗笑得愈发柔和,声音甜软,面容慈悲温和,“今日只是私下里请大家来聚聚,陪我说说话罢了,各位夫人们万不必多礼。”
纪云熙身为后宅夫人,没过来。
换乔安抽在一旁,替傅绫罗撑场子。
他总觉得傅绫罗这会儿软绵绵的,叫人心里有种熟悉的憋气。
他仔细想了想,偷偷吸了口气,当初他气得骂傅绫罗泥菩萨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跟那俩女婢说话的吧?
他心里偷笑,伸长了耳朵一点不肯错过傅绫罗这场戏,只等着仔细写了,给王上送过去。
夫人们在傅绫罗成为封君,祭祀那日,大都没资格过来叩拜,对傅绫罗是真不熟悉。
如今一见,乖乖,这如同仙女下凡的貌美女娘,连笑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秾丽的缱绻。
一身褚色长袍,俏立在**和蟹爪兰包围之中,连娇软都璀璨着惊心动魄的美。
大家立刻明白过来,这位夫人到底是凭什么成为封君的了。
再加上傅绫罗又看着是个没脾气的模样,各家夫人们暗自松了口气,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屑。
这种以色侍人的女子,也就是在定江王府。
换到哪家都是小妇命,来的多是正头夫人,平日里最不喜的就是傅绫罗这种。
所以,等傅绫罗说完话,大家都不算热切,只保持了恭敬模样,现场有些尴尬的安静。
傅绫罗毫不在意,笑道:“今日不止请大家赏花,府里刚出了一批上好的**酒,还有桑儿糕,里头用的是边南郡老宅里的刺玫做出来的蜜酱,请各位夫人们尝一尝。”
好些夫人偷偷撇嘴,这绫罗夫人倒是挺会讨好人。
她们无可无不可地被安排坐下。
等跪坐在安置好的矮几前,夫人们才反应过来不大对。
祈太尉家二少夫人眉头皱得死紧,她对面那个,是觊觎她太尉公爹官位的大王太傅家的三儿媳吗?
她面色不好看,闺中时,俩人还差点为了亲事扯头花,双双掉过水呢,她夫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选择救了她。
王府丞家的庶长夫人屁股底下跟扎了针一样,她对面是曾经被她公爹斩杀了嫡次子的卫江侯家的二少夫人。
她在心里骂,一个寡妇为了生子方来,是打算爬墙?
其他夫人们也很快发现了傅绫罗安排的巧妙,定江王府暖阁再大,来的人太多,也不好安排。
矮几是四排,除了中间的夫人们是背对背坐,其他夫人都是面对面坐。
回头,背对着关系不大对付的夫人。
抬头,面对着不认识或者干脆看不顺眼的人家出来的夫人。
“夫人,您这安排恐怕是不太妥当,换上一换吧!”祈二少夫人性子急,她公爹官职也高,不客气开口道。
“若夫人对各家不熟,只管派人来问我们,省得传出去闹了笑话,丢的是定江王府的颜面。”
傅绫罗诧异地轻轻嗯了一声,“祈二少夫人是说,我代表了定江王府的颜面?我所为,等同于定江王,是这个意思吗?”
祈二少夫人被噎了一下,脸色更难看,“无论如何,您都是王府出来……”
“放肆!”乔安冷着脸低喝,“祈二少夫人既说我们夫人代表定江王府的颜面,那你今日一字一句,可代表祈太尉府的意思?”
祈二少夫人愣了下,出于公爹给的底气,梗着脖子不卑不亢起身跪坐。
“夫人息怒,我只是家中次儿媳,冒犯了夫人威严,夫人只管责罚,我比不得夫人,代表不了家中的颜面。”
傅绫罗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冲还要说话的乔安摇了摇头,“乔阿兄别生气,祈二少夫人坦率,也是祈太尉府教导有方,祈太尉可是王上的武学师父,怎能多计较。”
众人都傻了一下,看着闭口不言的乔安,难得跟当初乔安有了同样的想法。
这位封君夫人……您都被骑脸上了,这都不计较?
旁人不欺负你欺负谁啊!
她们刚这么想着,傅绫罗就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的不忍,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祈二少夫人快请起吧,虽当日是祈太尉为我执印,王府丞为我唱礼,长舟和阿孃护卫我左右,到底是没请国法,名不正言不顺,当不得你的大礼。”
“若今日的事传出去,气坏了祈太尉,没人能代替祈太尉执掌小朝,若耽误了南疆的战事,怕是我双手捧着定江王印还给长舟,都难辞其咎……”
祈二少夫人对面的林太傅三儿媳云氏,眼神猛地闪了起来。
绫罗夫人掌着王印?!那她就可以罢立官员!
气坏了祈太尉,哈哈哈……还有她公爹可以代替祈太尉啊,公爹想这一天都想了多少年了!
至于傅绫罗到底是不是恃宠生娇,红颜祸水,跟她们有什么关系,这样才好。
云氏立刻起身,正气凛然骂祈二少夫人,“夫人性子好,却不能任由那些瞎了眼的,仗着家里的势欺负夫人!”
“您执掌王印,如同王上亲临,祈二少夫人刚才以下犯上,即便不能代表祈太尉,却也是祈家妇不尊上位!”
她站出来跪下,恭敬叩首:“您性子再好,也得委屈您计较一番啊,否则长此以往,若人人都敢藐视王上,藐视封君,定江郡礼法何在!规矩何在!”
“定江王若知道了,气坏了身子,才是真的耽误战事!”
卫江侯乃定江王下,唯一一个以定江郡为封号的关内侯,嫡次子娶妻临南郡世家女柳氏,比起旁人多几分精明。
她立马抓住了傅绫罗软趴趴的话里给出来的机会,也跟着起身,跪坐叩首。
“夫人,当初您受得文武百官和所有公侯世家的三跪三叩,手掌封君印和王印,王上不在,定江郡和边南郡都要以您为首。”
“连王上都敬您为上位,不敬您,比不敬王上还要恶劣,求夫人惩罚祈二少夫人,以正王法!”
祈二少夫人目瞪口呆,也意识到不好了。
只是她不掌家,对外头事情没那么敏感,心里焦急却已是反应不过来。
傅绫罗无奈摇摇头,止住还要出来跪拜的聪明人,苦笑道:“我说过了,今日只是请夫人们来闲聊,妇人之间的口舌,要是当了真,只怕叫人笑话。”
她安抚替她说话的二人,“两位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回头我定派人去府上送上好的**酒和桑儿糕。”
她笑着扫视众人,漫不经心道:“今日各位夫人的来意我也清楚,你们别小瞧了**酒和桑儿糕,这是北地独家方子。
辅佐我家保母的独特手法可宜子嗣,当初我阿娘被诊断无法有孕还能生下我,我们府里的夫人们短短时日就能怀上身子,都有赖我保母。”
众夫人眼神一亮,好些人慢慢品过味儿来。
绫罗夫人字字慈悲,声声好欺负,可她却让众人明白一个事儿。
一则,她有废立官员的权利,就看大家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二则,只有跟她交好的人家,才有机会得到生子秘方,看不上她的……又不是贱得慌,谁理你啊。
接下来,所有夫人们甭管是心甘情愿,还是憋着火,都只能笑着捧着傅绫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赏完了花,各怀心思出了定江王府。
乔安有些担忧:“夫人,祈太尉在定江郡威严仅次于王上,他又是王上的武师,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他和王府丞若是联手找您要说法,怕是不好应对。”
他觉得傅绫罗想的太简单。
哪怕祈太尉没了官职,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可不独靠官职来维系。
姻亲,师徒,同僚,多的是办法叫傅绫罗吃亏。
傅绫罗笑:“可今日,祈二少夫人指责我这个封君,话都甩我脸上了,我也好声好气没计较,还帮她说话,他们管我要什么说法呀?”
她给足了祈太尉颜面,他们想要说法,就得先来说说不敬封君是个什么罪名。
今日过后,各家夫人们回去一说,甭管是后宅夫人还是前头的郎君,都得心思浮动。
不管是功名利禄,还是子嗣,这对一家子而言,全都是七寸。
傅绫罗就明摆着告诉你,她来的是阳谋,我捏着你们七寸了,还知道你们之间谁跟谁不对付。
你跟我玩儿,能青云直上,瓜瓞绵延。
你不跟我玩儿,那就等着被捏死。
就算祈太尉他们再厉害,铜甲卫和定江郡府兵都只认王印,他们也逼不了王府。
即便能跟定江王告傅绫罗的状,也得等定江王回来啊。
分而划之,官员们有了贪念,就没办法众志成城,总会有人站在傅绫罗这边,等定江王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乔安被噎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这话……确实没毛病。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啥时候性子软,好欺负,也特娘这么厉害了?
纪云熙听阿云禀报了暖阁里的事,噗嗤笑出声来,看着傅绫罗抚掌惊叹,“夫人以退为进的高明,来的都是各家不受宠的夫人,今日过后,那些掌家的主母可就要难受了,只怕咽下哑巴亏还要送礼来,再不敢小瞧您。”
乔安不知道后宅里的弯弯绕绕,可纪云熙懂。
谁来赴宴,**酒和桑儿糕给谁,那秘方还掌握在杨媪手里。
只要不是傻子,哪个女子会眼巴巴的,将好处送给压他们一头的夫人们?
想从杨媪这边想办法?
唔……祈太尉和王府丞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痴人说梦吧!
等纪忱江收到乔安送来的家书时,祈太尉和王府丞已经特地请傅绫罗去了勤政轩,亲自带领文武官员跟她请了罪。
而且,也说不上是赌气还是为难,原本该纪忱江处理的政务,也不八百里加急了,直接被他们亲自敬奉到绫罗夫人手里。
反正王印都在傅绫罗手里,还脱了裤子放什么屁啊。
彼时,他们已经入了南疆,跟南疆小打了两场,打得敌人节节败退
南疆派了使者过来,正在谈。
其实这些年南地和南疆一直没少了小打小闹的战事,有输有赢。
并非纪家军不当事,而是纪忱江不想让南疆彻底落败。
南疆太早落败,京都早就废了他这个封王。
南疆若太厉害,京都也会以定江王无能的借口降罪。
其中需要把握一个能打压南疆,又不危机百姓,让将士死伤过甚的度。
现在,已经到了纪忱江打算报仇的时候,也已对京都动手,就不能再小打小闹。
和谈是为了麻痹南疆,后面才是重头戏。
这几日休战,卫明不算太忙,乔安送来的家书他也看了。
卫明笑得直拍大腿,“我就知道阿棠不会吃亏,这小女娘,五岁就能引导傅家老太爷和老夫人骂她和她阿娘,特地被师父听到,直接把家都分了。”
对傅绫罗来说,只要不动手,言语上的亏,那不叫亏,被骂几句她从来不跟人计较。
要动手,那就是骨头都要给你咬碎下来一块,叫你再也忘不了疼。
纪忱江靠在虎皮椅上,面无表情处理着军务,闻言斜睨他,“你叫阿棠什么?”
卫明:“……王上,夫人喊我明阿兄呢。”您要非计较,我可是大舅子。
纪忱江不置可否嗯了声,倒是也不发火,只将竹简和绢帛奏章都扔到卫明面前。
“那就劳烦大舅子你辛苦几日,我手痒了,出去打猎,过几日归。”
说完,纪忱江卸了铜甲,往卫喆身上一扔,“小舅子也别闲着,傅华嬴那边别叫他死了,盯紧了林子安,等我们动了真格,他定会动手。”
卫明和卫喆:“……”
打猎?
你猜我们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