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碗觉得自己恍惚还在梦中,不然怎么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小光头趴在自己床头。
小碗曲起右手食指,在小光头上敲了敲,说:“开门。”
不过这好似破锣一般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小碗摸摸自己的喉咙。
随即传来更难听的声音,初十七泪流满面的呜咽,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哭声。
初十七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不好听,除了刚见小碗的第一面,平日里从不轻易发出声音,只认真的比划手误,或是在本子上写下认识的字。
此刻见到小碗醒了,初十七再也忍不住,只想嚎啕大哭。
天一被方才的声音吵醒,小声惊呼:“小碗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没辜负师父的交代,我回去要告诉师父,是我救了你。”
说起乙尘,天一从怀里摸索,嘟囔着说,师父让我给你带东西了。
小碗忍着喉咙处的不适,问初十七,江知酌呢。
初十七才想起来去要去告诉江知酌,转身就跑出了里间。
江知酌正在隔壁房间喝药,在天一的强烈要求和威胁他如果再不休息就不给小碗继续用药了,江知酌才离开了那个守了半月的房间。
天一终于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还没拿出来,就被容词提着后领给提溜到了一边等着。
“还是先出去吧,”容词提着天一往外间走,“出家人不适合看这个,小孩子也不不适合”
小碗作势要起来,江知酌赶紧把小碗半托半抱的坐起来,小碗顺势搂住了江知酌的脖颈。
“身上伤还没好彻底,别用力动,”江知酌诧异小碗异常的举动,还是温声提醒小碗,“怎么了这是。”
小碗把额头埋在江知酌颈窝里,湿热很快从衣衫传到了江知酌的肩膀肌肤上。江知酌把小碗搂近了一些,只见小碗身体有些颤抖,在他耳边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原来你一个人等了我这么久,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太不好了,从小就骗了你,又把那些日子忘了,啊…啊…我怎么能忘记,对不起……”
小碗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地向江知酌道歉,江知酌先是微微一僵,随即用手掌扣住小碗的背轻轻搓着。
“不哭了,好了。”江知酌笑意温柔,耐心地安抚眼前这个一时接受不了自己记性不好的女子。
明明一直被遗忘的是江知酌,现在哭得停不下来的却是小碗,江知酌柔声哄慰:“我这不是等到了吗?”
小碗抬起头望着江知酌,像回到小时候一样,止不住地抽噎,眼眶都是红的,长长的睫毛挂满了泪水。
江知酌拿出帕子给小碗擦脸,说:“小时候的事情忘了就忘了,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的以后。就算没等到你想起来,如今不也娶到了吗,你还是我的。”
没想到这句话把刚拉得闸又合上了,小碗瘪瘪嘴又哭了:“成婚的时候我也不是愿意的,我还那样对你,你得多难过啊。”
遗憾和懊悔都涌出来,小碗的心酸涨得难受。
“好了,别想了,”江知酌手心托着小碗的下巴,“你这次才是要把我吓死了。”
“怎么?”小碗不知所云,撑着手动了动身子,手指的刺痛传来,忍不住痛呼,“好疼。”
江知酌把小碗的左手手指搭在自己手指上,用拇指轻轻揉着小碗的指根,叹口气说:“你这个手指要养上一段时间了,你昏迷了半月,醒不过来,昨日是天一赶过来才把你唤醒。”
小碗凑近江知酌说:“其实我睡着的时候,听到你对我说的话了。我在梦里不知道时间和方向,不过我知道那个声音是你。”
房间内灯火轻曳,小碗的眼尾还带着刚才哭过的红痕,江知酌低头把细细密密的轻吻落在小碗的眼皮上。
初十七进来时,两人已经唇唇相接,江知酌和小碗都没发现有人进来过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交给小碗姐!”天一在门外向抱着肘,“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小碗姐刚醒一个时辰,我也要去诊脉的啊。”
初十七没办法跟天一解释里面的情况,只能堵在门口,求助似地看着容词。
容词偏不帮腔,叼着根草尾站在一旁看热闹。
“行了,天还没亮呢,里面有太子殿下守着,没事儿,天亮了再来”容词伸出援手,提溜着天一到一边,又叫初十七,“你去厨房看看太子妃的早膳,我在这盯着。”
“容词,叫天一进来。”江知酌隔着门在里面吩咐。
江知酌再怎么贪甜也得顾着小碗的身子,小碗病了这么些日子,诊脉看病马虎不得。
天一按着脉冥思一会儿说:“眼下看是没大碍了,但是太子妃的身子也太虚了,看这脉象,都是多少年的旧症了,长此以往下去,亏了元气虚不受补就麻烦了,几年十年以后多少药都救不回来。”
江知酌眉间一蹙,看向小碗,说:“你在咸州那几年,没让乙尘大师看过?”
天一顺口道:“小碗姐没生过病好像,我和师父都没有为她诊过脉。”
小碗心虚摇头,她不是没生过病,只是没跟别人提起过。
“我一直觉得自己身体不错呢,”小碗企图蒙混过去,“可能是练功的原因吧,没觉得身子虚。”
见江知酌沉着脸,小碗赶紧拍开天一的手,对天一说:“那麻烦小师傅帮我调理调理,我一定配合治疗。”
“你说的我自然要听,”天一从怀里掏出木牌给小碗,“现在你是老大。”
天一手里的赫然就是乙尘那半块尘字苑的木牌。
小碗心下一惊,首先想地就是乙尘大师是不是出事了。
“乙尘大师呢?!”小碗没接木牌,抓着天一的肩膀问,“为什么给我?!”
“手!”江知酌眼疾手快地抓住小碗的手腕,小碗的左手手指刚才因为用力而痛得吸气。
“刚才还说配合治疗,现在就乱动,”江知酌揉揉指根,低头给小碗吹了吹,“是不是要把你手绑起来。”
“师父在寺里好好的啊,”天一不明白小碗为什么激动,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把苑主之位传给你,但师父说你此番能平安度过,就让我传信给各位师哥师姐,错不了。”
小碗用右手摩挲着木牌,说:“可是我已经成家了。”
乙尘当初答应收小碗为徒,就是以小碗出家为前提,小碗都没正式拜师,现在竟然直接把苑主地位置给了她。
天一也纳闷,说:“师父的确说过苑主只能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不怀私情的出家人,我还以为会是我。”
“那苑主要做什么?”江知酌问,“筝安现在嫁入东宫,还能完成大师交代的事情吗?”
天一也不知道,他对师父的做法更不理解,可当时乙尘知道秋惊叶意外身亡后,怕小碗有什么不测,把木牌交给天一,就让天一紧急上了京城。
“我也不知道,还是问师叔吧,除了师父,他知道的最多,”天一完成了乙尘交给他的两大任务,终于如释重负,“师叔也在京城。”
小碗点点头,说:“那你先别传信给你师兄师姐了,我见过这位师叔以后再议苑主之事。”
天一摇头道:“你已经是苑主了,这是师父的意思,尘字苑的所有人都只听你的,而且师叔你认识,就是你义父,当朝太傅秋自白。”
!!
小碗怎么也没想到乙尘和秋自白还有这一层关系,两人都是对小碗有过指引的重要人物,却从未在小碗面前提及过此事。小碗转念一想,太傅为官正直,这也没什么。
可小碗害怕见到秋自白,她该怎么对秋自白解释秋惊叶的事,那是先生的幼子。
“筝安,不是你的错,”江知酌看着小碗突变的脸色,拍了拍小碗手背。
小碗脑内的一根弦丝又被提起,小碗闭眼就能想到那晚的情形。
“是淑妃,”小碗露出狰狞之色,眼间是藏不住的阴郁,“我要杀了她。”
江知酌抱住情绪崩溃的小碗,没有了面对其他人的巧舌之力,江知酌知道小碗的难过,但那是淑妃,是皇上的宠妃,是江慕安的母亲,他就算拼尽一切除了淑妃,最后只能落得一个保不住小碗的后果。
除却情绪,江知酌不能ᴊsɢ做得不偿失的事情。
人们身在其中,都有他的不甘心。
“小碗姐,你刚醒,不能这么激动,”天一在一旁着急跺脚,“你再出事的话,我们怎么办啊,太子殿下在你床前守了半月,已经出现心口痛的症状了,很严重的。”
江知酌摆手让天一别说了:“让容词把太子妃的药端来,早膳端来卧房吃,这里我看着,你去忙你的事。”
小碗要自己吃,江知酌没让,也没让旁人伺候,一口一口喂完饭喂药。
“还疼吗?”小碗伸右手捂着江知酌胸口。
“没事了,别担心,”江知酌答得认真,“你好好的就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