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发生大案, 宫里出了告示,墙边围着一群人在看刚刚张贴出来的榜文,人群中议论纷纷。
“瑶镜山庄不是八年前被灭的吗?我还记得当时我在河西做生意。”
“可不是,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是江湖寻仇,怎么突然现在要查?”
“听说了吗?承西将军就是出身瑶镜山庄, 一身武功都从那里学的, 如今发达了替师父一家报仇了。”
“对对对,昨日茶楼开市,说书先生也说了这个故事,这可是最近最多人听的故事了。”
“我听我那在刑部当差的表侄家的大姨夫的姨母说当年可太惨了,一夜之间都烧没了,也就承西将军年纪小,偷溜出去玩, 回来就看见都烧没了。”
“有情有义,是应该查一查,还死者一个公道。”
“怎么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又没人看见。”
“官老爷们总有办法, 昨日不就抓到毒害小孩的凶手了?就是可惜让他畏罪自尽。”
“也是,将军上战场打仗有功,是应该替他把心事解了, 你们谁当时在河西的,可听到什么传言?”
“榜上说有悬赏呢, 有用没用先到衙门说说。”
“走!”
“……”
围观人群呼啦啦往刑部涌去,混在人群里的人跟着走了两条街,走出队伍, 上了茶楼,进了雅间。
谢梧与萧元河就在雅间里喝茶, 瞄了一眼激动的人群,笑道:“还是你厉害些,朝中重臣没人敢提这桩案子。”
“我们总不能老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太被动了,得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就怕他们太沉得住气。”
“迟早有他们慌的时候。”萧元河朝窗外微抬下巴。
谢梧走到窗边往下望,柳家的马车刚好经过,驾马的车夫身材高大,皮肤苍白,双手看着十分有力,当车夫都屈才了。他们之后,还有几个高门世家的小厮跟了过去。
“柳家是条小鱼,何庄主说当时就是柳家的一位管家亲自带人过去的,但是幕后之人很神秘密,他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查出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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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回原位,掀袍坐下,还没坐稳,雅间门边冒出两颗脑袋。
“表姐夫。”柳照与何丛就蹲在门外,圆润的大眼巴巴看着萧元河。
“你们怎么在这里?”萧元河这阵子因为卫娴的缘故,与柳照也有了交集,而柳照就像是要跟定他似的,看见他的马车必要粘上来。
“我娘让我找你拿药,我家百兽园经常有人偷偷溜进去。我家狗这几天老叫个不停,但心有疯狗病,先备着安心些。”
柳照拉着何丛跑进雅间,一左一右坐在萧元河身边,“表姐夫,我们打算今晚去捉贼。”
“别添乱。”谢梧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还做了个张嘴咬人的动作,低吼一声,“怕不怕?”
“十一殿下,你就别吓唬人了,我听说上次你运粮还吓哭了。”柳照灵活朝后弯腰,避开他的魔爪。
“你家养着几只狗?”萧元河突然开口问。
“我娘更喜欢猫,狗是我爹喜欢的,我娘养的狗不凶,我爹的狗才凶呢,都是大狼狗,最近换了一批,以前那批太老就送走了,京里发了疯狗病,我娘都把猫带到她院子里去了,只留下几只小白狗。”
何丛也比划着手,不过萧元河与谢梧看不懂,于是他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写字。
“百兽园曾经关过两个人,之前有书生偷看被吓,鸿文馆发疯的三个书生中有一个就是那天偷看的。”
萧元河与谢梧对视一眼,终于知道从李家村出逃的两人被关在哪里了。
他揉了揉何丛的脑袋:“想不想为你爹报仇?”
为了给柳照找侍卫,萧元河查过何丛的身世,知道他爹是江湖成名的剑客,当年是应邀来长公主府教他功夫的,那时他还与教他机关术的师父去拜访过,谁知道第二天人没来,还以为是看不上他这个皇亲国戚的纨绔,后来才知道是被仇家追杀死了。
那时候他以为剑客的妻儿也死了,也是后来跟何御舟要人的时候发现了何丛,认出他当时穿的衣裳上绣了个奇奇怪怪的图案,记得当时剑客说妻子不会刺绣,给儿子准备的衣裳上绣的锦鸡绣成个怪鸭子。
当时的何丛并没有哑,还会说话,会叫他哥哥,何丛这个名字是何御舟取的。
何丛眼睛发亮,用力点了点头,对萧元河十分信赖。
见过萧元河之后,他也渐渐回想到一些画面,隐约知道杀害他父母的凶手与灭了瑶镜山庄满门是同一伙人。
萧元河揽过柳照的肩膀安排道:“我会让人送帖子邀请你娘到王府作客,我们就躲在正院,子时一过,我们就去看看你爹养的狗。”
“嗯嗯。”柳照兴奋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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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好动的年纪,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文静腼腆。@无限好文,尽在
“我呢?”谢梧也想凑热闹。
萧元河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惊得他连连摆手:“这不行,父皇会打死我。”
“到时候我替你求情,要是实在非打不可,我当这个执鞭人,肯定不会打疼你。”
谢梧委委屈屈地点头:“那你要快点来救我。”
不快点来他肯定屁股开花。
柳照片睁大眼睛,满眼好奇,可惜萧元河不告诉他是什么。
卫明真突然收到卫娴邀她赏梅花的帖子,高高兴兴抱着一只白猫过去了。掌灯时分去的,福王府的梅花林按着阵法布置,月下赏梅别有一番韵味。
卫娴得知萧元河夜里要出去办事,担心他的安危,念念叨叨地替他绑紧袖弩,“要小心些,别被咬了。”
“知道了,我洒了药,狗会怕的。”
“谁说狗了?我是说那些得了疯病的人,万一他们咬你怎么办?”
“我也咬他们。”
“贫嘴。”
卫娴踮脚替他正了正头冠,红玉发冠在灯下映得熠熠生辉,人也是俊俏的,偏偏打起架来不要命,又狠又凶。
她不舍地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道:“我不喜欢你跟人打架,能不打就不要打了,万事都要先自保。”
“嗯嗯,我拿着这个呢。”萧元河抬了抬手,手臂上是最新作出来的袖弩,能一弩射伤黑熊,要是人被射中必死无疑,无论射中哪里都会让对方大出血,失血过多而亡。
卫娴也有一架,是何御舟最近打造的新弩,小巧方便,威力与普通弓箭等同,但是准头更好瞄准。
“我走了,姑姑会陪你。”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平时跟着他的暗卫没跟过去,而是留在卫娴身边。
宫宴那天,暗卫跟他说过她在宫里遇到的事情,他担心她有危险,今晚还临时从皇宫调了二十个暗卫精锐。
“小心些。”卫娴跑到窗边探出身子喊了一声,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放心吧,明天你一睁眼就能看到我。”
卫明真看两人依依不舍,站在长廊许久才迈进正院。
“姑姑,你来啦。”卫娴看到她,收拾好表情迎上去,“走,我们去梅林。”
她让尽圆尽方拎着两盏琉璃灯在前面引路。
“王爷这是要去哪里,大晚上的不歇着。”
“巡检队今晚轮值。”卫娴没打算跟姑姑说实话。
卫明真笑了笑,挽着她的手臂往前走,“今天初八了,远宵过后会清闲些。”
“姑姑做了花灯吗?今年元宵灯节应该会热闹些。”
“没呢,本来想让照儿做,这小子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跑哪里去的不着家。”
“表弟说不定跟同窗们玩呢,年节就该多出门。”
“你说他,我还说你来着,你也不爱出门。”
“还是姑姑好,我下帖子就来了。”
“你才知道啊?”
两人边走边聊,不时候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同一时刻的柳府,柳照与何丛在房中焦急待待,离子时还远着呢,突然母亲不在,他心里难免有些害怕,何丛拍了拍他的肩膀,比划着安慰他。
他坐到罗汉**,苦恼道:“我爹为什么把那两人关在家里呢,他就不怕他们出来咬着我们家的人,我和娘都在家呢。怪不得他一直住在河上的画舫。”
这个爹虽然一直不关心他,但是他一直对他有幻想,总以为他迟早会看到他的好,也能看到母亲的好,结果,他偏偏不把他们放心上,让这么危险的东西离他们这么近,特别是之前母亲还时常去百兽园,现在想想就后怕。
何丛站到他身边比划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也不想你有事,不想府里的大家有事。”虽然候府主人不靠谱,但是府里的丫鬟小厮对他都很好,他当然不希望有人出事。
今天就看看能不能把那两个怪东西弄走。
他爹今天不在,现在也没回来。
柳照胡思乱想好一会儿,后来趴在小几上睡着了,何丛给他披着一张厚毛毯。
临近子时,萧元河带着人来了,暗卫们动作快,几闪就消失不见了。
何丛正要摇醒柳照,萧元河竖起一指抵在唇边,“先让他睡吧,你守着他,我去探探柳玄书房。”
柳家是世袭的候爵,候府建制都差不多,萧元河很快就摸到书房,四处翻了一下,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知道肯定有密室,四处寻找机关,最后在博古架上找到,用力按下那个不起眼的树纹,满墙书架缓缓朝两边推开。
正要进去,细微的叮叮声传来,他头晕目眩,腿脚发软,他咬破舌尖,提起精神躲到书案下。
两个高大的人影从密室走出,他们手腕上的银链子缀着很多银铃,走动时,银铃的声音刺得萧元河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