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勾弯月挂在树梢, 清冷且明亮,本来安静的庭院不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萧元河勉强支撑着快炸开的脑袋,从书案下面爬出来, 跑出书房,看到骇人的场景, 所有他带来的暗卫都现出了身形,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他们的神情诡异,摔在地上又爬起,跌跌撞撞地跟着那两个披着黑色斗篷走了。
要阻止他们!
萧元河忍痛追上去,内力为了抵抗铃声,消耗得特别快。他咬着牙追出靖候府,那两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立刻抛下身后跟随的暗卫飞身远去。
“我们怎么在这里?”
暗卫们纷纷回神, 心中大骇。如果存在一种能让他们现形的东西,那么所有受暗卫保护的人都有危险,幕后之人到底要干什么?
“你立刻进宫与你们首领禀报此事。”萧元河当机立断。今晚他带出来的这二十个暗卫与皇帝的暗卫是同一批训练出来的,他们出问题等于皇帝的暗卫也出问题,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目前不知道对方有几个刚才那样的死士,又能让多少暗卫现出身形,不得不防。
他们在这边大惊失色, 刚才逃脱的两人也十分震惊。
“为什么有一个不受铃音影响?”
“也不是完全不受影响,我看他脚步虚浮, 或许是功力深厚。”
他们没看清萧元河的长相,以身形判断他或许是靖候夫人请来的侍卫,加上暗卫们事先换上了靖候府统一的侍卫袍。
“今晚的意外一定要让主人知道。”其中人一人想了想, 飞身掠过低矮的飞檐。
另一个赶紧跟上去,此时他们手腕上的银链并没有声音, 很快,他们就消失了。
萧元河带着双胞胎追过来,追丢了。
“可恶!”萧以镜性子急,猛踹路边院墙,差点把那户人家的墙踢飞。
萧以鉴眼底深沉,已经有好久没有这么憋屈过,追近了担心被铃声控制,追远了又跟不上,感觉那铃声就是专门用来逃命的。
树影摇晃,地上还有红色炮竹纸,风一吹,小纸片扬起。萧元河就站在纷飞的小纸片里,静静站着。
“那边。”许久,他指了个方向。
那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脂粉味儿,一种特别香的气味,以前慕容玖带他去过,那里的姑娘很贵,唱一首小曲就要一金,普通人根本去不起,是名符其实的销金窟。
他所指的地方是一座高楼,京城里建得高的房子都属官府,除了这座叠翠楼,楼高七层,彻夜不眠,时不时就有御史从那里抓住朝廷官员,去那里玩乐的朝廷重臣很多,要是全都抓,上朝的殿上就得空一大半。
这座楼的幕后主人没有人知道,明面上的楼主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商人,生意做得大,祖上是皇商,家族生意遍天下,这间叠翠楼是先帝所允,还有先帝所题的匾额,匾上面“叠翠楼”三个字龙飞凤舞,十分有气势。
当初慕容玖为了进叠翠楼还卖了一块玉佩,只听到一首小曲就被他爹爆打,半个月起不来床。
那里面的姑娘卖艺不卖身,等闲人物都看不上眼,不过那些状元倒是十分受欢迎,中状元的书生可以免费在那里宴客一日,当年淳安长公主的驸马就在那里宴请同乡好友及座师,宴上书生们高谈阔论,传说不少佳话。
萧元河要去,想了想又转身。他现在是有妇之夫,不去那种地方。
“意思是你不去叫我去?”慕容玖半夜被从**拉出来,冷得瑟瑟发抖。
“这次我出银子让你去。”萧元河坐在慕容府长廊的美人靠上。
“倒也不是不能去,不过这大过年的,挨打不好吧?”慕容玖有些心动。
“你就说去不去吧?去的话我要回去拿银子。”
“你家的银子不是王妃在管,要是他发现突然少了一千两,你想想后果。”
“我的王妃跟你夫人不一样。”
“那不一样,一千两可以给你的王妃做一百颗金珠,够她数好久了。”
卫娴喜欢数金珠的事很多人知道。
萧元河想了想,卫娴数金珠笑眯眯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算了,还是他亲自闯进去吧。
果断转身跑路。
“你上哪去?”慕容玖一边匆匆披上厚外袍,一边追上他,气喘吁吁一直追到叠翠楼附近。
两人躲在一处宅院角落往那边张望。
“看看看,礼部侍郎!我去!那不是兵部员外郎?好家伙,这些人大过年的就出来快活。”
慕容玖冒头看了一眼对面大开着的门,看到不少官员往里走,表情精彩。
“别大惊小怪,这些人不经常被弹劾吗?”萧元河拽住他后领,拖着他找了个地方,拎着他直接跃上二楼。
吓得慕容公子要大叫,被他捂嘴拖进一间空房间里。
“你觉得一般要是藏身青楼,最有可能藏在哪里?”
官员押妓不是什么大罪,被抓住也只是罚俸,所以履禁不止。
“哪里都有可能啊,说不定就在姑娘们的房间里,要不就伪装成嫖客,光明正大住这里。”
“有道理,一间一间的找吧。”萧元河坐在房间里不动。
慕容玖不服气,在他面前落坐,“为什么是我找?”
“因为我帮你省了一千金。”
“……”
慕玖容自认倒霉,拉开门出去找人,不时推门打扰别人的好事,被人破口大骂。
很快叠翠楼的掌柜就被惊动了,出来与他赔笑脸。
“慕容公子何须一间一间的找美人,喜欢什么样的,与在下说说就是了,包公子满意。”
“好啊好啊。”慕容玖立刻把萧元河说的那些人的特征说出来。
掌柜面颊抖动:“慕容公子,我们这只有姑娘,没你说的那样的倌人。”
他怎么不知道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还好这口。
慕容玖凑过去,笑眯眯揽住他的肩膀,“钟掌柜,你也知道,隔壁楼来了妙人,琴音一绝,你们这么大的生意,怎么不怕人家抢了先?我知道你们,别瞒着我,回头我让我爹来抓人,让你们歇业。”
礼部也能管官员礼仪,礼部尚书发话,各大青楼都得歇业。亏钱是小事,倒是不能影响主人的大事,掌柜只好咧着嘴,赔着笑脸带他在楼里溜达。
逛了一圈,没看到可疑人,倒是他被几个世伯世叔看见,少不得又被告到他爹那里。
他回到萧元河躲身的房间,十分愁苦道:“福王殿下,找不到你说的人。为了找人,我还被抓了个正着。”
与他们房间相对的另一边,隔着天井也有一间房子,不过那间据说是给贵客所留,里面没燃灯,掌柜也确定那里边不住人。
“那间没去。”萧元河一直坐在房里,看着对面,明明刚才是亮着灯的,后来灯灭了也没人出来。
此时,那间房里有两个人,一坐一站,在黑暗里交谈,声音压得很低。
“你确定萧元河进了叠翠楼?”声音很年轻,温润悦耳,十分好听。
“没错,主子,老奴亲眼所见,他从后边二楼上来的,带着礼部尚书的公子,刚才他还在四处找人。”
“有点本事,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坐着的人起身,走进墙边密道,回头吩咐道:“让那些人不要再进这里。”
“是。”
萧元河逼着掌柜打开这间屋子时,里面空****的,溜得还真快。
“福王殿下,这里面真的没人,您看到的肯定是小的们取东西呢,您瞧,这房间放置的都是乐谱,话本,就是平时姑娘们临时梳邵妆打扮的地方。”掌柜指了指那面一人高的铜镜,“诺,就这铜镜映得最清楚。”
“不是说这是给贵人留的吗?”萧元河围着铜镜走了一圈。
掌柜赔着笑脸:“贵人们的房都在三四楼呢。”
慕容玖往铜镜前一站,对自己的容颜十分满意,夸赞道:“你们这铜镜是谁做的,模样还挺清楚,回头我也给我家夫人弄一块。”
掌柜只想赶紧送走两个瘟神,露出了马脚,“城外铜庄赵师傅所做。”
“你家主人生意做得真大,连铜镜都做。”慕容玖拍了拍面前立起一人高的铜镜边框。
“都是混口饭吃。”
终于送走两位,掌柜擦了擦汗,谁知道两人又去而复杂,福王十分霸道:“把这镜子送进宫,反正你们可以叫人再送一面新的来。”
皇宫都没这么好的工匠,这皇商真是好享受!
掌柜欲哭无泪,这面铜镜可动不得,没了这面镜子,他们怎么打开密道让主人进来?
最可怕的是,送进皇宫!
找了大半宿,没收获,萧元河独自一人回到靖候府,柳照刚睡醒,正在等他。
“表姐夫,走!”小少年兴致勃勃。
“套上指套和面罩。”萧元河泼他冷水,“万一那两人突然发狂,我跟小丛直接跑路,你就等着被咬吧。”
柳照:……
三人都将手脚保护好,披好黑色斗篷,面罩是兵部专用的面甲,只露出眼睛。
柳照的兴奋劲还没退,抢先走在前面。自己家,熟悉得很,没多久就带着人到了百兽园的大门,他指了指方向,“那边就是我爹关人的地方,还有,他的狗也在那里,不拴绳子的。一共有二十只大狼狗,十分凶猛,要小心些。”
说完又抱怨道:“自从我爹养了这些狼狗,百兽园就不招待别家女眷了,她们来也只待在我娘的院子看猫。”
“他养了多久?”
“两三年?我也记不清了,那时候我在书院呢。”
柳照进的书院在城外,平时就住在书院,也只有年节放假才回府,平日里卫明真会出城去书院看望他。
“不过,听说以前我爹在庄子里养,平时带着打猎。可是我和娘从来没吃过他猎到的东西。”
柳照直接撇清关系,父亲的很多作为他十分不认同,甚至有些厌恶。
*
月如弯勾,夜深人静,靖候府后院的百兽园也安静下来,除了大狼狗沉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几道身影灵活地避开可能被大狼狗察觉的地方往前,一直到百兽园最角落的地方。
“就是那里。”柳照指了指一排低矮的瓦房。
这样的瓦房通常是用来关凶猛兽类,所以建得结实牢固,墙柱是精铁所铸,外砌砖墙,内铸厚铁皮,在铁器十分难得的时候柳玄一下子盖了五间,算是十分大手笔了,就连卫明真都以为他看重自己,生出些许期待。
不过,百兽园建成后,他以猫类不是猛兽为由,并不让她把小猫养在里边,而是另外指定了猫舍,这五间瓦房就给他养狗所用,为此两人还争吵过一段时间。
柳照有一次看书看得烦闷,想来百兽园玩猫,结果发现他爹趁他娘不在,把两个全身伤痕累累的人关在里面,他害怕父亲知道自己看见过,所以除了何丛,谁也没说。
“就在那间。”柳照片指了指最里边的那间屋子。
本来瓦房是有窗的,现在全都把窗钉死。大约是因为上次被书生闯入偷看才钉上去的。
“你们在这里,我去看看。”
萧元河停下来,朝后瞥了一眼,两名暗卫留下保护,其他的跟他掠上树梢,瞬间出现在瓦房屋顶。
柳照站到矮砖墙上伸着脖子看,满眼崇拜,“表姐夫好厉害,嗖一声就飞到那里去了。”
何丛赞同地点头。皇亲国戚里,福王殿下的武功最高,八皇子排第二,十一殿下排第三,六殿下第四,其他皇子皇孙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两人趴在墙头往那边望,四周没什么声音,只偶尔有积雪从枝头坠落引起狼狗警觉地吠了几声。
有只黑色大狼狗似乎嗅到什么,跑到瓦房边,对着瓦房呲牙。
萧元河轻轻揭开瓦片,往下看了看,瓦房里面很暗,泥瓦被揭开后,光从缺口洒入,照亮底下方寸之地,两个脏兮兮的人被胳膊粗的链锁住手脚,头下脚上吊在半空,凌乱的头发盖住了脸,从身材看是两位强壮的男子,即便被锁在这晚无天日的地方,依旧不见削瘦。结实的手臂即便是被吊着,紧绷的肌肉依旧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指甲十分长且坚硬,铁链血迹斑斑。@无限好文,尽在
他正想着怎么把人截走,突然从百兽园正门方向传来人声,示意暗卫赶紧躲起来。
两位黑衣人踩着积雪嘎吱嘎吱地走过来。
“真晦气,眼看就要事成,被拉到这冰天雪地里来。”
“别抱怨了,赶紧干活,主人还等着我们呢。”
“靖候府多好的地方就这么眼睁睁放弃,老子不甘心哪!”
“不甘心有屁用,都暴露了,赶紧的,把人清理干净!”
“老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紧张了吧?靖候府今日就剩下个小鬼,况且已经放了迷烟,保管他睡上三天三夜。要不是靖候夫人不在,我还真有些想试试贵夫人的滋味儿。”
其中一人骂骂咧咧打开瓦房,被铁链吊着的两人听到动静,瞬间醒来,嘶吼起来,抖动铁链擦出火花。那两个人却一点不怕,用银针狠狠戳入他们眉心,他们就不动了,软绵绵垂头。
铁链被打开,一人扛起一个准备跑路,突然扑通倒地。
萧元河拍了拍手,从屋房跳进房间,其他人纷纷跟上。
“你们把这两个染病的人送去承西将军府,清醒的这两个送到刑部。”他冷静安排。
“是,主子。”跟随他一起来的暗卫纷纷行礼应是,片刻就把人带走,瓦房空**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卫娴醒来时,察觉到身边的温暖,睁眼侧头一看,果然看到萧元河,昨晚他承诺过她睁眼就能看到他,这家伙还是信守承诺的。
这时候看到他安静的睡颜,有些心疼,想着昨晚他肯定忙活了一宿,这会儿睡得这么沉,心里发软,就没吵醒他,原谅他又冒着危险奔波一夜。
她凑过去,仔细打量他。萧元河与她同年,还未及冠,睡着的时候还带着轻微的稚气,白净的脸上有细小的绒毛,五官精致,脸的轮廓很清晰,只这么看,人畜无害,谁能想到他功夫那么高呢,皇帝的暗卫都归他管。
可能是累坏了,戳他脸都没醒。
卫娴悻悻然起身。
萧元河直睡到午后申时才起床,昨夜确实消耗大,他寅时末回府倒头便睡,第一次这么累。
暖阁里温暖如春,还熏了他喜欢的香,沉沉睡了几个时辰才醒来,睁眼吓了一跳。他还没去救谢梧。
外间传来笑声,尽圆甜脆的声音传进来。
“王妃,您不知道,今儿一大早十一殿在宫门口与三殿下不知道为何吵起来,大打出手,陛下一气之下罚他们鞭子,十一殿下被打得屁股都快开花了。都说是他先动的手。”
尽方笑道:“十一殿下这回倒是硬气,不过也是呢,以前王爷也跟三殿下打过架。”
卫娴的声音懒洋洋的:“你们小点声,王爷在睡觉呢。”
“这就奇怪了。”尽圆揶揄地取笑起来,“说吧,王妃,王爷这就是被你传染了,以前多勤奋早起练武呀。”
“你们想哪去了?”卫娴把话本卷里来当棍子轻敲她的头。
萧元河掀珠帘走出去,所有人都噤声,尽圆尽方赶紧站起来,垂头立在罗汉床边。
卫娴放下话本,起身朝他走过去,“王爷醒啦?让王妃侍候更衣?”
把人吵醒就得低声下气哄哄,要不然他又搞幺蛾子。她算是摸透他的脾气了,吃软不吃硬,越硬气他就越来劲。
果然,他乖乖抬手,软绵绵道:“快些,我要去救十一。”
尽圆尽方赶紧去替他把衣裳取出来备好,往日里,只要他不吩咐快些,就往华贵了打扮,着急了就只是备下最方便活动手脚的衣裳。
这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室纨绔模样。
卫娴已经送走了卫明真,正无聊呢,拿眼瞄他,希望他带自己进宫。
“走吧,王妃也跟上。”他坏笑着伸出手。
卫娴乖乖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任由他牵着自己上了马车。
平时出行的马车没那么拉风,但也十分宽敞,车上备了小食,他随便吃了点,卫娴担心他饿坏,备了不少热乎的点心,还做了红豆芋泥糕。
“昨晚还顺利吗?”她挨过去,依偎在他身上,闻着他衣裳上淡淡的松柏香气。
萧元河把红豆糕吃完才回答:“顺利,把人都抓起来了,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
“真好。”卫娴松了口气,“那是不是就可以为瑶镜山庄讨回公道了?”
“这要看赵笙笛怎么审。”审案他不在行,只负责抓人。现在人抓了,他要休息,陪王妃过年。
萧元河用脑袋拱了拱卫娴,“我们春闱之后南下玩好不好?我在京城他们老叫我干活。”
“哎呀,好辛苦哦。”卫娴捧起他的脸打量,发现他确实瘦了点,下巴比以前更尖,进了腊月之后他着实是忙,夜里也睡不好,眼下还有淡淡的淤青,或许真的是因为在京城他不能好好休息,总有事情落到他头上。
大家都忘了他年纪不大,还没弱冠呢,依旧是个孩子。
“好吧。”卫娴终于松口,“我们早去早回,等回京,姐姐的孩子也出世了,我们正好可以给小宝宝带各地土仪。”
“真的?”萧元河也就是想试试,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下来,喜出望外,“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汪汪。”卫娴当场叫了两声。
萧元河按住她亲到不能出声,“后悔也不行,汪汪也不行!”
卫娴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裳,气恼道:“等会进宫人家问我嘴巴怎么了,我要怎么答?”
“你就答被我亲的。”萧元河耍无赖,看着她红润润的樱唇。他知道触感多美好,亲她的时候她还会用水汪汪的眼睛望他,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卫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举着一面小铜镜左看右看,还用帕子轻揉,又补新的口脂,直到看不出异样来才罢手。
宫门还聚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皇子因为胡闹而被打板子了,老百姓顿时觉得皇帝教训孩子也跟普通老百姓家里一样,孩子不听话就按住打屁股。
大家讨论起来都是乐呵呵的,对皇室反而更加喜爱。
谢梧被贴身内侍扶着,正弯着腰“哎哟哎哟”呼痛,看到萧元河与卫娴站在人群里看自己笑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瞪了他们一眼。
他受罚二十鞭,谢淙十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谢淙打架,全是萧元河指使的,结果现在他还有脸笑!
“行了,别气了,敬臣留在你宫里直到你伤好,舅舅也答应了的。”
萧元河被他愤愤不平瞪着一直走到东苑垂花门。
“这还差不多!”谢梧得了好处,终于闭嘴,白挨一顿打,换来一个大厨也值了,秋水宫的小厨房有救了。
他们在垂花门分开,卫娴要去看姐姐,谢梧得了大厨喜滋滋回去了,萧元河随着小内侍去德仁殿。
谢淙在内侍的搀扶下跟在后面,望了望灵瑜宫的方向问小内侍,“福王妃经常进宫?”
他刚从清河返回京城,以前并没有关注过萧元河的妻子,只知道他娶了卫府的姑娘,名声并不好,一个懒得出奇,一个好动惹祸,本以为不值得他费心思,却屡屡被他们坏事,由不得他再漠视下去。
想到德仁殿里宝玺盒中的萝卜章,谢淙握了握拳。
“回殿下,福王妃与六皇子妃姐妹感情很好,时常进宫,太后把金制腰牌给了她。”
金制腰牌十分特殊,可以自由出入宫庭,就连谢淙都是没有的。这夫妻俩居然一下占了两,谢淙心里的嫉恨差点要压抑不住了。
原来是他错了,从始自终,父皇选中的就是谢澈。
不过不要紧,很快他们就知道只有他才是大周的中兴圣主。
德仁殿里,景和帝没好气地扔了一堆弹劾折子给萧元河。
“你这阵子借着搜查之便闯了不少大人的府宅,他们都告你状。”
这小子越发胆子大了,真担心他被人暗杀,要是他出了事,他怎么向圣安交代?
“舅舅,现在还是过年呢,大过年的他们居然花心思写折子。”
萧元河蹲下一本一本的把折子捡起来,都是弹劾他昨日闯叠翠楼还有前几天闯了几位番王别苑。
元宵过后百官才开印办公,几天都等不得,看来叠翠楼真的是幕后黑手的老巢。
“听说你昨天抓了两个人?”景和帝没有罚他的打算,没好气地挥手让他坐下。
他搬着圆凳到御案前面,端正坐好,“是抓了四个,其中两个染了疯犬之症,送到小舟那里了,方星离这会儿应该正在研究,西狄人的秘药太多,他们为了复国挺而走险,甚至早就有安排,若不是我们提前打乱他们的计划,他们会直接从京城开始,目前看到有几位朝臣与他们来往甚密。我不想打草惊蛇,舅舅打算怎么做?”
顿了一下,他又突然站起来,抬头望了望房梁,“他们手上有能让暗卫显形的东西。”
“昨夜我听说了,应该是冲我而来的,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暗卫的事你先别管,这两天就好好休息,你爹几次抱怨好不容易在京城过年,结果就家宴时跟儿子吃了一顿饭。”
“舅舅打算什么时候春闱?”萧元河重新落座,并不回应关于武威王抱怨的话。
“往年都在二月底,今年我想提前些时日,到时候兵部会忙碌些。干脆你就休息到花朝节,那时候正好春闱。”
“我想三月出京,带王妃出游,六月回京。”
“你小子真会狮子大开口,三个月呢。”
“那我七月回京?”
萧元河凑过去,双手撑在御案上,认真地看着皇帝。
“行了,别跑太远。”皇帝首先服软,“我就给你一道旨,命你巡视各地军备,你别一事不干就行。不过,元宵之后你可就不能休息了。”
“是是是,我一定会把西狄秘术全都掏出来,请陛下放心。”
得了准话,萧元河很高兴地退出殿外,景和帝苦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因为他的和信任让这孩子这么辛苦,这点年纪想出去玩还得想尽办法。
萧元河一路飞奔去灵瑜宫,路上宫女内侍都避在道边行礼,魏淑妃从御花园走出,皱着眉头望着他的背影。
“娘娘?”见她停下脚步,贴身宫女不解地问。
“淙儿为什么跟十一打架?”魏淑妃低头看了看自己华丽的甲套。
她年纪比皇后大些,但是保养得宜,看着比皇后还年轻,像是花信年华的女子,皮肤光滑水嫩,容貌是大家闺秀中最有福气的长相,鹅蛋脸,眉眼清正,贵气自成,谢淙的模样不像她,像皇帝更多些。
她是皇帝还是皇子时的侧妃,只是进王府晚一些,却比早进府的宋嫔更早有孕,之前被宋嫔打压,现在宋家倒了,魏家又向来名声极好,她的地位在后宫也仅次于太后和皇后。
“回娘娘,三殿下昨夜好不容易得了旨,出宫赴约,清河那边有人入京赶考,组了个辩诗会,邀请殿下评阅,早晨回宫时,正巧在宫门遇到十一殿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十一殿下非说咱们殿上撞坏他的食盒,那食盒是为十一皇子妃准备的梅花,准备做梅花糕的,十一殿下一大早就去宫门边上摘的。”
“哪里的梅花不比宫门边好?”魏淑妃纳闷起来,不由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找茬,“三皇子妃如今调理得怎么样了?”
皇子妃们一个一个有孕,就她儿子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急得睡不着觉。
“正调理着呢。”
宫女小心翼翼扶着她往前走。
自从前两天大雪之后,渐渐变得暖和,积雪也是彻底化开,树上露出嫩芽,御花园的桃花率先冒出点花骨朵,就连宫道边的梅花都开得更胜,咸宁宫的兰花开了满园,整个宫庭弥漫着兰花香气。
卫娴来陪太后,又给她放烟花和鞭炮玩,她捂着耳朵笑呵呵的。
许久没有小辈敢在她面前放肆大笑,也就萧元河敢给她放鞭炮玩,今年多了个卫娴,太后上了年纪就喜欢跟人讲以前的事情,只有卫娴听得津津有味,太后对她从开始的爱屋及屋到现在真正对她喜爱起来。
“来,坐着歇歇。”她拉着卫娴的手。
卫娴手上还拿着个手臂粗的大花炮,因为这个太大了,她不太敢点火,远远看到萧元河过来,就想给他放,结果被太后抓住。
太后把大花炮抽回去,藏在圈椅下面,用毛毯盖起来,她有些纳闷。
“可不能给他玩这个。”
“为什么呀?”
“他会把这咸宁宫都给炸出一个大坑。”太后指了指庭院的锦鲤池,“瞧瞧,那就是他炸出来的。”
怪不得在街上买这个的时候,他一脸坏笑。
“你们是不是说我坏话了?”他从回廊翻过朝她们跑来,“外祖母,响炮好玩吗?今年京城多了很多新款式。”
“好玩啊,你看看这一地落红。”太后指了指地上的红色碎纸。
“我给您买了这个。”他喜滋滋从怀中掏出两个竹制长筒,“新鲜玩意,里面是梅花瓣。”
他打开给她们闻,真的有一股淡雅香气。他一人塞一个,教她们怎么玩,漫天洒下的花瓣被暖阳一映,美得如梦似幻。
“真美!”卫娴眼睛发亮,在花瓣雨里跑来跑去,到处回**着她开心的笑声。
太后瞥了身边人一眼:“亲手做来哄媳妇的?”
去年她就玩过了,还得陪他假装第一次玩。
“当然也是给您老做的,今年多一个人陪您玩,您不高兴吗?”
“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抱重孙更高兴。”
“快了快了,六哥的孩子就快出世了。”
“我是说你们。”
“我们自然也快了呀。”
“我不听你胡扯。别忘了让你媳妇喝药。”
太后心心念念就是看重孙,所有的孙媳妇都被她按去调理身体,就连几位出嫁的公主也不例外。
要说太后有哪里不好,就是催生催得紧。
说起喝药,他是有几次见过卫娴在喝,其实他有心想等她情况好些再说,要劝她别喝了,结果她反而更慌张。
他们年纪都不大,不用那么着急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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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面听话,实则敷衍,点头胡乱应下了。
晚上回府之后,卫娴左等右待没见他送年礼,于是忍不住问:“今天怎么不见年礼?”
“是谁在花瓣里跑来跑去?”萧元河刚沐浴过,头发半湿着披在身后,歪歪斜斜地倚在罗汉**,结实的胸膛从松垮的寝衣露出来,怀里抱着一只狸猫,那猫老想挠他,爪子挥出虚影都没挠到,他手里捏着一根毛绒绒的笔套,是平时卫娴拿来装笔用的皮草套。
自从他发现这东西逗猫特别有趣之后,只要夜里不办公,睡前总会玩一会儿。
“喵~!”他怀里的猫感应到主人的不高兴,朝他露出尖牙。
卫娴没想到梅花礼炮是年礼,暗自惋惜,倒不是她想多贵重的年礼,而是突然落空,就像是期待很久的东西,结果被她不经易给弄坏了似的。
她本来就对年礼充满期待。
萧元河久久没听到她的声音,抬头望了她一眼,把怀里的小猫捧到罗汉床的小几上,“儿子,你娘不高兴了,哄哄?”
他把八只小猫都当成儿子了,也不管公母,有事没事就一顿**,偏偏小猫还特别喜欢,只要他一说儿子,就听话得不得了,现在趴在小几上的这只就是,乖巧地凑到卫娴面前,大大的猫眼懵懂地望着她,小声的喵喵叫,还伸出爪子,亮出粉嫩嫩的肉垫。
小家伙们都长大不少,照顾得很好,胖乎乎的一团,卫娴看到就心发软,生不起气来。
卫娴抱着沉手,抱一会儿就累了,又还给他,“你儿子拿走,要睡了。”
“我头发没干,王妃给擦擦。”
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出王爷的谱儿,又黑又顺的长发铺得整个罗汉床都是甚至被小狸猫当成新玩具。
卫娴受不了,只好任劳任怨替他擦拭,等把他的头发弄干都子时了。
“就说这时辰太晚不要浣发还不听,不干透怎么睡觉?”这人从脚后跟到头发丝都要洗得干干净净。
明明白天都到处折腾,如果是办差也就算了,进宫回来必然如此,也不知道宫里有啥让他这么忌讳。
萧元河抱着她的腰,闻着她身上的澡豆香气,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每次进宫,他都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宫门染血的场景。
“好了,干透了。”卫娴想去把巾帕挂起来,他还没放开她,只好由着他了,像是腰上绑了个大号人偶。
从外间跟到净室,又从净室跟到里间,最后一起钻进被子里。
今晚他特别粘人,她主动亲吻他,每一处都不放过,“你再不说话我就咬你啦。”
“你咬。”真的就伸出脖子,露出白皙的喉结。
“不咬,你已经说话了,话说,我今天也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这个惊喜要是我一个人的时候,你突然跑到我身后放一筒,花瓣洒在我一人的头顶更好。等我惊喜过了,再陪太后玩。”
就觉得吧,两个人一起就没那么惊喜了。
“这样啊。”萧元河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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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灯影下,她的眼睛又圆又亮。他凑近亲在她眼睛上,“我知道了。”
卫娴缠上他,凑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这时候放会更好。”
她脸颊飞上红晕,声音轻颤,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回来就躺下,他们好几天没亲近了,今天特别有感觉,偏偏他的头发一直不干,又要闹到后半夜。
萧元河眸色微沉,将她转了个位置,伸手拍向床头,清香袭来,王颜六色的花瓣雨骤然洒下,她的惊呼声又娇又羞。
“这才是惊喜。”萧元河哑声道,“喜欢吗?”
她想去抓花瓣,偏偏被他十指紧扣,分不开身,上下起伏,一朵都没抓着。
一夜荒唐,快天亮才睡着,两人双双晚起,好在年节里没什么事,拜年也都拜过了,又还没开印,暂时也没什么事需要忙活,起床之后早膳跟午膳一起用了,卫娴腰酸背痛地躺在廊下的美人榻里,以后再也不想把惊喜搞在床榻里了。
本来今天要与管事们谈开年安排的,也给推了,这会儿正在躲清闲。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龙热气冒出来了,她鼻尖冒出些微小汗珠,萧元河给她打扇,没关上地龙,怕她时冷时热,只是把她盖着的毯子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