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溪病倒了, 因宣平侯夫妇远在西疆,便派人将幼子送去了弟弟谢洵府中。
崔明柔看着这观音童子般玉雪可爱的小侄子心疼不已,便日日换着花样亲手为他做辅食。
谢洵下值回府时看见妻子坐在罗汉**为小侄子做小衣裳, 那只有一岁多的小侄子则肃着一张小脸握笔坐在她面前的木案旁鬼画符。
霞光柔柔洒进来, 照在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儿身上,岁月静好,安宁祥和, 美得仿佛一幅画般。
谢洵眸光微动, 当晚便将小侄子丢给了奶嬷嬷,抱着刚沐浴完香香软软的妻子入了罗帐。
这回他未再如之前那般弄在外头, 反而在里埋了许久, 来来回回地摆弄催折,輕撐慢磨, 一直到三更锣响才抽离。
胡闹一日,歇一日, 胡闹一日, 歇一日。如此勤勤恳恳耕耘半月, 忽有一天傍晚, 小侄子突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崔明柔的肚子瞧了好半晌。
这小侄子小小年纪就将谢家祖传的淡漠神情继承了个十足十。崔明柔被他用那双没什么情绪温度的寒眸一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听闻小孩子能瞧见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崔明柔有些害怕是自己被什么脏东西附身被他瞧出来了,强撑着表情柔声问他怎么了。
小侄子抬眸瞥了崔明柔一眼, 抬起小肉手指了指她的小腹,声音是小孩子独有的清脆与稚嫩:“这里, 妹妹。”
崔明柔一怔,恐惧褪去, 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肚子,一个荒谬的猜测带着期许与渴望涌上心头。
她立时命府医过来把脉, 但却未能瞧出什么名堂来。
崔明柔有些失落,当夜谢洵再压着她播种时,便有意迎合。
妻子头一次主动,谢洵身心皆是受用,几乎要溺死在噬魂销骨的极乐之中,忍不住微喘着问:“今日是怎么了?”
“没怎么。”崔明柔将他攀得更紧了些,轻声道,“只是想和兄长再要个孩儿。”
想和他……再要个孩子?
谢洵呼吸瞬时粗重几分,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柔声道:“好。”
与妻子骨血交融诞出的孩儿,承他们二人的容貌秉性,唤妻子娘亲,唤他爹爹。光是想想,谢洵就已觉得整颗心都被幸福甜蜜填满。
若可以,愿第一个孩儿再度投生妻子腹中,如此便能稍稍填补先前的遗憾。
他将一个软枕让妻子垫着,再度引开她双膝欺至最里。
如此又过了一月有余。崔明柔如往常那样坐在罗汉**为小侄子坐着冬衣,胸口却又开始发闷。
这样的不适已持续好几日了,葵水也迟了多日,崔明柔捂着胸口呆坐了半天,命婢子再叫府医过来一次。
府医搭着搭着脉,眼珠子瞪得越来越大,最后起身抬袖行礼,笑着开口:“恭喜少夫人,您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了!”
崔明柔愣愣瞧着他,美目渐渐蒙上水雾,又落泪又绽出笑来,粉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婢子忙给了府医一袋赏银,将他送出了正屋,尔后领着屋中所有下人朝崔明柔贺喜。
崔明柔笑着赏赐了所有下人半年月例银子,抱着小侄子亲了又亲,吓得小小人儿迈着小短腿颠颠逃离了正屋,一下午都没敢再来。
今日谢洵回来得晚了些,用完膳沐浴完便将崔明柔抱起来走向床榻。
崔明柔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告诉他,见状当即骇得搂紧他脖颈:“放我下来!兄长,快放我下来!”
谢洵不理:“今夜晚了些。早点做完,你便可早点安歇。”说完将妻子放在**,俯身就要欺上去。
崔明柔脸色一白,立时抬手用力抵着他的肩,失声喊道:“我有了!”
见谢洵呆住,她放轻声音,将话说得明白了些:“我有身孕了,今日府医给把的脉,一个多月了。”
谢洵目光怔怔下移,凝在妻子平坦的小腹上面许久,又移回妻子脸上,喉咙一哽,哑声道:“当真?”
崔明柔点头:“嗯。”
谢洵眼眶倏然一红,将妻子轻轻抱起来,紧搂在怀,任由欢喜与甜蜜将他吞没。
崔明柔被谢洵拥在怀中,听他一句句问自己哪儿不舒服,明日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玩意儿解闷,又被他极轻极温柔地亲吻着,心中一点点安定下来。
初冬的夜色寒凉,小夫妻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第二日血襟司所有下属都看出谢洵不一样了。
那张如蒙了层冰雾般的俊脸仿佛在一夜之间春暖花开,往日的狠厉阴冷亦全然不见,就连对着犯人时,也透着几分和蔼可亲。
但因谢洵先前给人的印象已刻入人心,众人此刻见到他露出除冷笑外的正常笑意,不仅不敢上前问他到底有什么喜事,反而吓得抖了抖。
不过虽血襟司内无人敢问,宫里却有。
宣政殿中,宁云简听完孟怀辞与谢洵的奏事,抬眸看了眼谢洵那张灿若桃花的脸,当即挑了挑眉:“你今日怎么这般高兴?谢溪病好了?”
“没有,仍卧病在床。”
宁云简眼神复杂:“那你还笑成这样?”
谢洵抿了抿唇,看了看四周。
此处就他、宁云简、孟怀辞三人,外加一个肖玉禄。
谢洵虽和孟怀辞不算太熟,但因与宁云简是表兄弟,宁云简与孟怀辞又是连襟,这样算来,他与孟怀辞也算是远亲了,于是便没什么顾忌地笑着开口:“回陛下,臣今日欢喜是因是臣妻身怀有孕,已一个多月了,臣快当爹了。”
“这么快?”宁云简愣了愣,“可你夫人不是才刚寻回五个来月?这就有月余的身孕了?”
“快吗?”谢洵疑惑地看了自己表兄一眼,“三个多月怀上子嗣很难么?”
“……”宁云简抓起面前一本奏折就往他身上砸,笑骂道,“炫耀完了吗?快滚!”
谢洵不再装相,展颜一笑,眉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幸福。
他笑着将奏折捡起来递给肖玉禄,恭恭敬敬抬袖行礼:“臣告退。”尔后侧身看向孟怀辞。
虽血襟司指挥使的官职特殊,谢洵不需向除天子外的任何人行礼,但孟怀辞到底是次辅,又是陛下的内兄,是以谢洵仍是礼貌地朝他微一颔首。
却见那孟次辅看着他的眼神好似有些古怪,像是羡慕,又像是想揍他一顿。
谢洵蹙了蹙眉,掀眸再度看去,可那孟次辅仍如从前般霁月清风、圣洁脱俗。
许是他看错。
自得知妻子怀嗣,谢洵心境平和,较之先前宽容了千百倍,并未计较,当即转身迈步离开。
宁云简看着自己表弟出了宣政殿,将目光移向孟怀辞:“舅兄莫要介怀。谢二与他夫人分离三年有余,又曾失过一个孩儿。如今他妻子再度怀嗣,谢二狂喜之下这才出言炫耀。”
“无妨,怀嗣本就是要看缘分的。”孟怀辞淡淡答了句,尔后也行礼告退。
宁云简颔首:“舅兄慢走。”
待孟怀辞也出了宣政殿,宁云简便摆驾回紫宸殿,一进门就见崔幼柠正坐在龙椅上趴着睡,唇角立时扬了扬,步子加快了些,将她抱起来放自己腿上。
“怎么睡这儿?”宁云简俯首亲了亲她,“脸上都被压出了一道印子。”
崔幼柠睁着一双惺忪睡眼看他:“议完事了?”
“嗯。”宁云简想起谢洵今日炫耀的话,忍不住将大掌覆在她肚子上。
如今是初冬,天有些凉了,虽殿中燃了炭,却仍及不上他的手掌温暖。
崔幼柠抱住宁云简的手臂,脑袋枕在他肩上:“摸我肚子干嘛?”
柔软细腻的触感叫宁云简爱不释手,他听罢垂眸不语,只轻轻抚摸着,眼神温柔。
这样小而软的地方,却能吃下他,也能孕育他的孩儿。
宁云简眸光轻闪,忽而低头将脸埋进崔幼柠颈间:“要睡吗?”
崔幼柠眼皮仍有些睁不开,闻言打了个呵欠,看了眼床榻:“嗯,抱我去**罢。”
宁云简在她颈间勾了勾唇:“好。”
他将崔幼柠抱起来,微用了些力向上抛了抛,在妻子的惊呼中接住她,弯眉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崔幼柠睡意全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抱去龙**,在他如玉山覆来的那一瞬,羞愤开口,“不是这个睡!”
宁云简只作听不见。
初冬的寒风被挡在殿外,熏炉中的龙涎香混着暖意袅袅而升,帐中裙袍交叠,鸳鸯绕颈,阵阵嘤咛与低吟自巫山传来,弥漫整个内室。
好在宁云简并未多折腾她,只一回便停了,抱她去沐浴过后便容她补觉。
只是期间他没头没尾地问了句:“阿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崔幼柠自是觉得儿女都一样好,只讶异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宁云简低头细细吻着她汗湿微黏的玉肩,“只是隐隐有预感,或许我们将来生的是个儿子,担心你失望。”
说实话,连他自己梦见儿子时,都觉有些遗憾。
若是个女儿,或许会更像阿柠一点,且在梦中他过世之后,女儿比起儿子,或许反而能过得更安稳些。
“失望做什么?不是我生的么?”崔幼柠怔然道,“况且听闻外甥肖舅,孩儿若品貌才干都能像我兄长那般,我高兴都来不及。”
“……”宁云简轻轻咬了咬她的肩,“不成,你我的孩儿,只能像——。”
话说至一半,他蓦地顿住。
梦中独子长大之后,好似的确越来越像孟怀辞,从容貌到性子,从衣着打扮到通身气度,都与孟怀辞极为相似。
宁云简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要不然还是算着日子避开这个儿子罢,看看换一个时间点能否生个女儿出来。
*
孟怀辞这几个月都宿在书房。
自宫中回府,他如往常那样在书房忙政务,只是今日脑海中总能浮现出宣政殿中谢洵那幸福甜蜜的模样。
门口忽地传来动静,是宋清音的一个贴身侍婢进来送鱼汤。
许是因为他与宋清音太久没同房,妻子手底下的人生了歪心思。这婢子并非按规矩直接将鱼汤放书案上,而是双手呈给他,眼波流转,柔柔唤了句“大人”。
孟怀辞瞥她一眼,没有伸手,也不欲与她多说,淡声命长随进来,将这婢女拎出去重责。
婢女吓得跪地求饶,被拖走时还在哭。
孟怀辞有些心烦,面前的公文再也看不下去,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株凋零的樱树。
到了夜里,宋清音应是得知他罚了那婢子,近几个月来第一次迈入他的书房,状似镇定实则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婢女犯了什么错。
他知晓,那是宋清音的贴身侍婢,与她一同长大,感情甚笃。
孟怀辞默了默,低声说了实话:“她想勾.引我。”
宋清音也静了几息,声音放轻柔了些:“既是如此,那我赶她回宋府去罢,杖责就免了,可好?”
孟怀辞垂下眼眸:“你做主便是。”
宋清音怔怔看着他。
孟怀辞仍如数月前那样风姿如玉,只是清减了许多。
宋清音没来由地觉得心里有些酸疼,轻声告辞,才将转身,却被人从后紧紧拥住。
“我想回房。”身后之人低沉微哑的声音响在耳侧。
宋清音攥紧衣袖,强笑道:“这是夫君的院子,夫君想回房,我如何会拦着?”
“你拦了。”孟怀辞喉咙一哽,“你在心里拦我。”
宋清音闭了闭眼。
“数月未见,我很想你。”孟怀辞再难克制,轻轻问她,“你呢?你可曾想过我,哪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