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电话里的语气, 这两句才是陆让尘的真正画风。
既嚣张霸道，又轻狂倨傲。
祝云雀心神微**，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涌现出来。
像是她小心翼翼被隐约抓住的紧张, 又或是被陆让尘在意调侃后的羞赧。
她温吞打字：【是你手机听筒不好, 我明明很大声】
这个回答似乎挺无趣的。
陆让尘隔了会儿才说话：【东西先放你那儿，明天找你拿】
他语气没再暧昧。
祝云雀抿了下唇，说好。
本以为聊天要结束，没想到过了好半天，陆让尘又说：【手机号码发我, 我存一下】
祝云雀拿习题册的手一顿, 一颗心像被他放飞的气球，忽上忽下地飘。
默了默，她跟他确认：【你是发错人了吗？】
陆让尘：【……】
陆让尘：【祝云雀，你气人真的很有一套】
没什么标点符号, 可那语气，即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无语。
祝云雀愣了愣。
几秒后, 忍不住笑了下，把手机号发给他。
同时, 陆让尘也把他的号码发过来。
到此为止, 两人对话才算真正结束。
祝云雀把那串存在手机通讯录里，想了半天，给他取了个独特的备注——“一百块”。
看着这三个字，嘴角禁不住又弯了弯。
也不知道他未来有一天如果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
第二天是周一。
祝云雀醒得格外早。
她照旧洗澡, 吹头发，穿校服, 和冯艳莱一起吃早餐，唯一特别的是，在出门前难得涂了涂唇膏。
这点小举动，愣是被早晨上学路上碰到的许琳达无情察觉。
这家伙是唯一知道昨天祝云雀和陆让尘发生什么的人，眼神暧昧地撞了她一下，“看来昨天跟让哥单独约会得挺好啊。”
祝云雀被她揶揄得简直没办法。
只能无语地给她一个眼神。
许琳达咯咯笑，两人手挽着手进了班级。
上课铃很快打响。
周一学生的状态都很慵懒，好好的早课上得瞌睡连连。
祝云雀却很精神。
她打算下课就把手串给陆让尘送过去，结果铃声一响，郑国雄就出现在班级门口，让庞硕和斜后排的男生换座位。
那个男生就是赵奇嘉。
赵奇嘉诧异看向祝云雀，“可以啊祝云雀，你赢了！”
喧闹的班级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意外地朝第一排看，就连高歌眼里都是满满的意外。
许琳达厕所都不去了，眨巴着眼过来凑热闹，问郑国雄真的假的啊。
郑国雄嫌弃看她，“这有什么假的，我又不是老眼昏花。”
他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庞硕，“比人家低了快五十分，也不知道怎么考的。
庞硕被批得没了斗志，像个霜打的茄子。
话撂下，郑国雄转身走了。
许琳达嗷一嗓子，相当解气地抱住祝云雀，“恭喜啊我的雀！！！看以后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说你考试作弊！！！”
这姑娘语气耀武扬威的，恨不能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
祝云雀都懵了。
她是真没想到成绩公布的这么快，甚至郑国雄连让她跟谁坐在一起都选好了。
而因为要换座位，祝云雀早课下课后根本不能出去找陆让尘。
赵奇嘉坐在第一排有点儿高。
为了不挡后排女生的视线，他只能和祝云雀换。
于是他们三个人，折腾了一整个课间。
也因为这事儿，祝云雀名声很快就在高二传开，说B班出了个女学神，仅凭一己之力便给自己洗涮“作弊”冤屈。
总之，牛是真的牛，莽也是真的莽。
清秀也是真清秀。
甚至还有人说，其实论颜值，祝云雀一点儿都不比高歌差。
她只是存在感太弱，从来不打扮。
祝云雀倒没亲耳听到这些说法。
只是觉得第一节课下课后，在B班门口晃**的人莫名其妙多了许多。
她全然不在意，心里只记挂着要把东西还给陆让尘。
然而到了A班，碰到周闯，她才知道陆让尘今天没来。
祝云雀心脏倏地往下沉了两分，“他是生病了吗？”
周闯耸肩：“不知道啊，今天突然就没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发微信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周闯看她似乎有点儿失望，好心问，“你找他什么事啊，不然我帮你转达？”
祝云雀的确可以让他帮忙转交的。
毕竟只是一条装在盒子里的手串，放在谁那里没什么不同。
可是……她就是不想。
祝云雀捏紧手中盒子，暗自任性地摇头，“没事，我等他来了再说。”
回到教室。
祝云雀把手机开机，给陆让尘发了条信息，问他怎么没来。
结果她和周闯一样。
直到三节课过去，陆让尘都没回信息。
就连许琳达在小群里嚷嚷祝云雀赢了庞硕，陆让尘也没出现。
祝云雀让许琳达帮忙找邓哲打听，邓哲倒是很快给了答复，说他也不知道陆让尘干嘛去了。
看着群里的聊天。
祝云雀忍不住道：【他是不是生病了】
问出这句话时，她已经做好被调侃的准备。
邓哲却见怪不怪：【也有可能，不过那家伙身体好得很，不太能生病】
周闯就在这时道：【刚林知念也来找他了，也说发信息打电话都找不到他】
许琳达：【靠，这女的还挺关心让哥】
邓哲：【关心让哥的人可多了，你要不要每个都这么义愤填膺？】
许琳达：【你懂个屁】
祝云雀看着两人斗嘴，心情五味杂陈。
说不上是因为林知念也在找他，还是庆幸林知念也找不到他。
赵奇嘉就在这时拎着半瓶水回来，在她眼前打了个指响，“想什么呢，都想呆了。”
“……”
祝云雀回过神看他。
赵奇嘉笑起来很阳光开朗，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模样有点儿帅。
是和陆让尘截然不同的那种类型。
这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祝云雀滞闷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些，她勾了下嘴角，“在想下节课老师要讲什么。”
说着，就把下节课要用的教材拿出来。
被她一说，赵奇嘉也跟着找起来。
或许人和人之间的气场真的可以互相影响。
祝云雀莫名就觉得，两人的氛围远比她和庞硕坐在一起时轻松。
当然，也不知道赵奇嘉心里会不会不介意，毕竟讲台下的座位还是很危险的。
刚好这会儿，手机又响了。
群里邓哲问她换的新同桌是谁，顺不顺眼。
祝云雀顿了下，还没来得及回复，许琳达就突然冒出来。
她在群里叭叭：【赵奇嘉啊，我们班最能拿得出手的男的了】
看到这话。
祝云雀先是愣了下，没忍住看向赵奇嘉。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八卦对象就坐在自己身边的情况。
赵奇嘉发现她在看自己，“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啊？”
“没有。”
祝云雀摇头，薄薄的两片耳朵在阳光下仿佛透着光。
赵奇嘉不知不觉多看她两秒，忽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兀自笑了笑。
祝云雀低眸看向群里对话。
许琳达已经开始说赵奇嘉的性格人品了。
简而言之，就是脾气好好的小帅哥一枚，跟祝云雀本来关系就不错，不可能欺负她。
邓哲来了句这还差不多。
周闯倒是嘴欠得要命：【听你这说的，我怎么感觉他和祝云雀还挺配？？？】
这观点就挺突然。
突然到祝云雀直接哽住。
群里的许琳达和邓哲则默契十足地发了两长串省略号。
就是这尬破天际的瞬间。
祝云雀在聊天框里打了句“不要胡说”。
可还没发出去，就被另一条消息抢在前面。
下一秒。
陆让尘：【哪儿配。】
这三个字冒得没头没尾。
愣是隔了好几秒，群里才死灰复燃般，再度有了动静。
邓哲：【靠】
周闯：【你活了？？】
许琳达：【？？？让哥你干嘛去了啊，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三人真情实感，叽叽喳喳得堪比喜鹊。
只有祝云雀骤不及防地呆住。
她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只是觉得，自己如果是一只猫，那么这一秒，她耷拉的尾巴一定会为陆让尘高高耸起。
短暂失神。
她删掉聊天框里的打字，重新输入：【你为什么没来学校，是生病了么】
她似乎天生就比别人打字慢。
这次依旧是还没发出去，就被陆让尘抢了先。
陆让尘：【上次篮球赛输我三个球那个？】
祝云雀指尖顿住。
好几秒才意识到，陆让尘的关注点依旧在赵奇嘉身上。
那次篮球赛，赵奇嘉好像确实，输了陆让尘三个球。
邓哲是真没想到这家伙能这么执着，直接调笑他：【差不得得了啊，知道你在乎祝妹妹，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周闯也说：【就是就是，男人攀比心不要太重】
许琳达：【哇靠让哥，你真是重色轻友，枉我们兄弟几个这么关心你挂了没有】
“……”
祝云雀红着脸，终于发出一串省略号。
她倒不觉得陆让尘有多在意自己。
而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为这个小团体的团欺了。
果不其然，陆让尘云淡风轻，像早就对这几个损友的暧昧调侃免疫：【都说是妹妹了，当然要在意】
邓哲：【我草啊哈哈哈哈哈骚还是你骚】
周闯：【什么你妹妹！那可是大家的祝妹妹！】
许琳达：【牛逼，我要截图保存】
祝云雀很没出息的，又在夹缝中发了一串省略号。
这茬陆让尘倒是没接。
他懒得和那几个聒噪的废话，直接私聊祝云雀。
陆让尘：【今天早上突发点儿意外，回帝都了】
消息弹得祝云雀心口一突。
她顷刻便恍然。
祝云雀：【所以你是上了飞机，电话才打不通？】
陆让尘正在输入几秒：【你给我打电话了？】
祝云雀：【……没】
祝云雀犹豫几秒说：【他们说林知念给你打了，打不通】
说完，祝云雀耳根燥热起来，无比鄙视自己的小心机。
陆让尘却说：【哦，我故意的】
指尖顿住，祝云雀：【……】
她忽然很想问，如果是她打呢？
如果是她打，陆让尘是不是也会不接？
然而十七岁的她并没有这份勇气。
十七岁的祝云雀，只有勇气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手串还在我这】
陆让尘：【先放你那儿吧，我暂时回不去】
祝云雀微微怔住：【为什么】
陆让尘：【奶奶突发心脏病，要陪护她一阵】
祝云雀：【……】
祝云雀：【奶奶还好么？】
陆让尘：【脱离了危险期】
胸口那种闷闷的感觉再度涌上来。
祝云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和陆让尘共情，只是莫名和他一样低落。
祝云雀：【那你要好好陪着她】
陆让尘：【嗯】
隔了几秒，他又道：【手串就拜托你好好照顾】
祝云雀看着这行字，像是得到微妙的熨帖，终于弯起唇角。
她说：【好】
-
陆让尘回帝都这件事，伴着南城迟来的冬季，很快便在校内传开。
据许琳达说，这阵子林知念消停不少，都没见她往楼上跑。
往日门庭若市的A班门口也萧条许多。
祝云雀对此没什么感知。
自打知道陆让尘回帝都后，她的心反倒神奇地安静下来，对外界的一切事物更不在意。
但也仅限在学校。
私下里，她还是会关注小群里的聊天，期待陆让尘每天能出来说几句话。
可实际上，陆让尘出来的次数并不多。
即便出来，也只懒懒搭上一句。
再不然，就被许琳达和邓哲拉去打英雄联盟。
祝云雀几乎很难真正单独和他说上什么。
所以每当看到许琳达在晒战绩，祝云雀就特别羡慕，可许琳达每次劝她学，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
打游戏太费时间，更何况是和陆让尘一起打，很快就要期末考，祝云雀不想影响成绩。
许琳达为她的理智佩服得五体投地，直说祝云雀上辈子一定戒过毒。
但其实不然。
祝云雀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理智。
她只是习惯把自己的心事隐藏，习惯一个人默默惦念。
那本夹着陆让尘给她一百块钱的日记本，不知不觉成了她的“手账”。
她会把有关陆让尘边边角角的记忆，用文字方式记录在上面。
也会把她四处搜寻来的陆让尘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日记里面。
比如她从邓哲朋友圈里发现的陆让尘。
比如校网球队的大合照里，他那稍显模糊的身影。
再比如，她偷偷用冯艳莱的手机去看程丽茹的朋友圈，偷偷去看和他有关的消息。
有时运气好，她会偷到他的一张照片。
似乎少年的青春里，总要有一些无意义，又难以启齿的小秘密作为精神支撑。
在陆让尘“消失”的那段日子里，制作“手账”成了祝云雀麻痹学习疲劳的唯一乐趣。
转眼十二月来临。
南城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祝云雀的生日也即将到来。
那天是12月29号，她生日的前一天。
雪很白，很厚。
整个南城三中都沉浸在莫名的浪漫氛围里。
为了让学生放松，那天课间操改成休息。
第二节课下课后，许琳达拉着祝云雀出去打雪仗。
刚巧在操场上，她们俩碰到了赵奇嘉和班上另外一个男生，四人还挺熟的，就干脆玩儿到一起去。
几人打了会儿雪仗。
赵奇嘉无意听许琳达说明天祝云雀过生日安排的事，直接愣住，“那你是摩羯啊。”
祝云雀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戴着白帽子，冻得鼻头红红，像个糯米团子。
她点头，“不像？”
赵奇嘉：“那可不要太像。”
他笑，“反正看着看你脾气就是标准的摩羯。”
祝云雀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话，毕竟百度百科对于摩羯形容是木讷保守，自闭孤独。
有些累了，她叫许琳达一起回教室。
赵奇嘉和朋友也跟着她们俩一块儿上楼，男生三步并作两步走，笑着问她，“你就不问好奇我是什么星座吗？”
祝云雀撇他一眼。
看在赵奇嘉是她同桌的份上，很给面子地问，“你什么星座。”
赵奇嘉笑得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身后的许琳达情绪终于绷不住，忽然嚷了声，“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邓哲。”
话说完，她就跟一阵风似的下了楼，朝C班方向走去。
祝云雀猜她应该又是和邓哲吵架了，没说什么。
转身和赵奇嘉往三楼走。
赵奇嘉说，“这许琳达还真是风一阵雨一阵的。”
祝云雀岔开话题，“你还没说你什么星座。”
“我啊，”赵奇嘉终于得到关注，笑得很开心，“我处女啊。”
话落，祝云雀堪堪一噎。
忽然就明白，他刚刚为什么突然扭捏。
上了三楼，祝云雀嘴角笑意不自觉浮动着，正想跟赵奇嘉说什么，余光却无意间撇见A班门口某道慵懒颀长的身影。
他个子太高了，就只是懒懒散散地靠在那儿，也远比别人惹眼。
偏偏一身恣意浪**的痞气，让他存在感更为浓烈。
更别说他那张极抓女生眼球的俊脸。
即便站在几个男生的边缘，也依旧耀眼得宛如高岭之上的冷月。
隐约感知到对方投来的幽深目光，祝云雀心跳不平静地顿住脚步。
胸腔里的氧气像瞬间被抽走，呼吸紧促。
她抬眸，直直对上陆让尘的目光。
少年穿着温软的白色高领毛衣，宽松牛仔裤，就这么双手抄兜，垂着薄薄的眼皮，状似不经，又不偏不倚地睨着她。
别的男生嘻嘻哈哈地说着话。
他却全然无心参与，只半瞬不移地盯着祝云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祝云雀总觉得，他那眼神颇有几分不清白，就好像在质问，逼她给一个交代。
然而……交代什么？
祝云雀陷入短暂的迷茫。
她动了动唇，想叫他一声。
却不巧，上课铃就在这时打响。
陆让尘漫不经意地收回目光，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直身，转身回了教室。
看着他闲散慵懒的背影，祝云雀一下就再次体会到那种空落的滋味。
是赵奇嘉叫了她一声，“怎么不进去。”
祝云雀抿唇回过神，也转身进了教室。
回到座位上，她摘掉帽子手套，机械地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莫名发了几秒的呆。
忽然，手机震动两声。
祝云雀眉心轻蹙，低眸朝手机看去。
怎么都没想到，发来消息的人，会是他。
陆让尘先发给她一个微笑的表情。
下一秒。
陆让尘：【不认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