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雀接到信息没几秒, 大魔王就夹着课本进了A班。
容纳四十人的教室顿时从沸腾归于肃静。
B班却仍旧放纵懒散。
英语老师没来,大家该说话说话,该玩手机玩手机, 没一点儿要上课紧迫感。
就是这样天差地别的情境下。
坐在第一排的祝云雀抑着怦然无声的心跳, 紧紧蜷缩着指尖。
说不上委屈还是悸动,她很快敲字:【明明是你先看到我的】
祝云雀:【也是你先进班级的】
话说得痛快,可发完她就后悔了。
两边教室门都没关。
大魔王铿锵有力的讲课声在走廊**漾着,她忽然怕陆让尘上课看手机被大魔王抓到。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陆让尘才不怕。
陆让尘:【刚刚那个是赵奇嘉?】
祝云雀不懂他为什么总关注赵奇嘉。
顿了下说:【是, 怎么了】
这次陆让尘没秒回。
祝云雀盯着手机等了会儿,直到英语老师姗姗来迟,才收到陆让尘的消息。
陆让尘:【没怎么】
陆让尘:【也就一般】
两句话说得云里雾里,祝云雀不是很明白:【?】
陆让尘没想解释的意思:【上课了, 说话不方便,等会儿下课见】
祝云雀:“……”
再一抬眼,英语老师进来了。
她将手机关机, 匆忙送回桌肚里,后来课上了好一会儿, 才后知后觉地解读出那句“也就一般”的意思。
如果没猜错, 陆让尘指的是……赵奇嘉这个人,也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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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课从不拖堂。
老师一说下课,学生们便稀稀拉拉往外走。
祝云雀没急着出去,她先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本准备好,才从桌堂最深处, 取出存放好久的方形小礼盒。
礼盒里保存着陆让尘的那条手链。
为了莫须有的仪式感,祝云雀还往里面放了个小香包。
这一个多月以来, 她时不时会拿出来看看,权当无形的精神寄托,没想到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祝云雀把小方盒子握在手中,还没出去,就被许琳达叫住,她过来说,“让哥回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在走廊碰见了。”
祝云雀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他?”
许琳达心情不好,再加上来大姨妈不舒服,摇头说你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大摇大摆地回座位。
赵奇嘉闻言无声朝祝云雀看了眼。
祝云雀全然不知,只顾着套上外套匆忙离开教室。
深冬的走廊泛着明显的湿冷。
祝云雀按捺着如坐针毡的心情,没几步就到了A班后门。
周闯看到她,扬声喊了嗓子,“让哥,祝妹妹找你。”
他这一嗓子太刺耳,A班好些人都朝她投去八卦的目光。
那时祝云雀根本不知道,她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学年里的新红人,甚至A班都有不少男生想认识她。
她只是像往常一般,含蓄而安静地站在那儿,默默看向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陆让尘。
比起一个多月前,他似乎瘦了些。
就这么单手撑头,松松懒懒地看着手里的悬疑小说。
直到被周闯叫了声,才轻描淡写地朝她撇来。
视线刹那相融。
祝云雀像被电流击中般微微屏息。
陆让尘注视着她,眼底忽而淌过很轻的笑意。
到了门口,少年抄兜懒懒倚在她面前,低眸冲她摊开掌心。
他手指很长,掌心白中透粉,温润又好看。
祝云雀把东西交到他手上。
陆让尘打开方盒子,扑面而来的栀子香让他挑了挑眉。
被他促狭的眼神看得几分羞赧,祝云雀眼神轻闪,“……怎么了。”
陆让尘垂眸敛笑着把手串戴到手上,又递到她鼻尖下示意她闻。
动作很突然。
祝云雀心神一**,视线就只顾定格在他腕骨处那颗滴墨般的痣。
陆让尘面不改色,“跟你身上味道一样。”
他说这话时神色清正,没半点歪心思,可越是这样,越能搅动旁人的一池春水。
祝云雀默默红了耳根,“那个香包我一直用来熏衣服。”
陆让尘点了下头,“很好闻。”
走廊人来人往,祝云雀略显尴尬,客套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陆让尘把玩着盒子,风轻云淡道,“你没看群?”
祝云雀摇头,“昨晚作业很多。”
陆让尘难以揣度地勾了下嘴角,“也是,你眼里就只有学习。”
祝云雀莫名听出一点讽刺的意味,却不敢深想。
只是忽然想起明天是自己的生日。
原本她打算和许琳达还有妈妈一起过,但陆让尘回来,她的计划一下就乱了。
她不知道陆让尘明天会不会有时间。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今年的生日,能和他一起过。
思及此,祝云雀稍提上一口气,正想问他明天晚上有没有事,却被身后一声清脆的“陆让尘”打断。
少女黄鹂鸟般的声线在走廊**开,透着明晃晃的欢喜。
祝云雀心头像被潮水眨眼淹没,一扭头就看到林知念不知何时来到陆让尘跟前。
她对祝云雀视若无睹,单惊喜地问陆让尘,“你今天就来上课了啊,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陆让尘看到她,眉宇毫不掩饰地轻蹙,“你来三楼干什么。”
“来找我朋友啊。”
林知念无论何时都高高兴兴的,“这不正好看到你了。”
她上前一步,眨着眼看陆让尘,“正好跟你说一声,我爸明晚过来接咱俩,我妈还要给你做你喜欢吃的叫花鸡呢。”
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陆让尘眸色一顿。
并不怎么爽利地搔了下眉梢。
林知念皱起眉,“你别告诉我你又要反悔啊,陆舅舅答应让你给我补习的,这都欠了多少次了。”
她在这边急得叽叽歪歪。
陆让尘却轻抬眼梢,看向被挤到后面的祝云雀,“你跟刚要跟我说什么?”
隔了个林知念。
两人间融洽的气氛微妙地生疏起来。
祝云雀指尖颤了下,轻声说,“没什么。”
她实在不适合成为那个搅局的人,也实在没勇气和那样一个优秀的女生争。
只能像个消极怠工的工人,在对方还没宣战时,就选择投降。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祝云雀转身朝B班的方向走去,走得丝毫没有留恋。
陆让尘眸色深远地望着少女单薄秀气的背影,看不出情绪,却也半分不挪。
没几秒,兀地嗤笑了声。
像不爽。
更像自嘲。
林知念隐约察觉到什么,脸色不悦,“陆让尘,你——”
话还没说出来。
就被陆让尘凉凉的眼风一剐,“还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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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那场雪仗的缘故,祝云雀一整天都头昏脑涨的。
许琳达笑说俩人是难兄难弟,当晚放学后,还特意让司机多送她一程,又顺便问她和陆让尘“沟通”得怎么样。
祝云雀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
即便面对许琳达,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只是给他送了个东西,没沟通什么。
许琳达唉声叹气的,“这让哥也真是的,一个来月没见,回来也没说叫咱们聚聚。”
突然她眼神一亮,“对了,你跟他说你明天生日没。”
祝云雀摇头,“他明天有事。”
许琳达悻悻地啊了声。
只感叹时机不巧,要不是这阵子她和邓哲闹矛盾,肯定就早就攒局了。
想想又道,“不然就我们四个过呢,不叫邓哲?”
祝云雀顿了瞬,还是否决,“别了,搞得我们好像在孤立邓哲。”
最主要的是,她怕陆让尘即便知道明天是她生日,也依旧选择不来。
许琳达不知道她真正想法,只是在琢磨过后觉得确实不大好。
末了,就只能轻哼,说没事,我陪你一起过!
于是第二天的安排就这么定下来,许琳达和祝云雀说好了,当天放学后陪她一起过生日,至于是在家里吃,还是去外面吃,由冯艳莱决定。
然而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第二天中午刚过,祝云雀的小感冒就变成发烧加咳嗽。
最开始发现祝云雀不对的是赵奇嘉,他先是给祝云雀倒了杯热水,又给她找了点儿感冒药。
祝云雀吃了两片,不但没好转,整个人还昏昏沉沉的。
郑国雄知道她病了,特意从别的老师那儿借来温度计,一量才知道烧到39度。
当天校医还不在。
郑国雄只能给冯艳莱打电话,让她把祝云雀接走。
可冯艳莱那会儿店里生意正好,根本分不开身。
就只能让祝云雀自己打车回家。
电话挂断,郑国雄很无语,“你妈做什么的啊,就这么忙?”
祝云雀双颊烧得白里透粉,默不作声。
到最后,是赵奇嘉和许琳达自告奋勇地把祝云雀送出学校,顶着不小的风雪陪她一起等出租车。
本来这俩人还打算把她送到家门口的,但被祝云雀拒绝了。
从小到大,她发烧感冒不在少数,还是扛得住的,而且她家小区楼下就有一家诊所,下车走没几步就到了。
许琳达拗不过她,只能算了。
倒是赵奇嘉,见她今天穿得不多,也没戴围脖,干脆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二话不说绕在她脖子上。
这举动直接把许琳达弄傻眼了。
祝云雀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赵奇嘉认真道,“你别嫌弃啊,这围巾我前两天刚洗的,戴得很干净。”
许琳达继续傻眼。
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赵奇嘉尬笑了下,给自己解围,“谁让她就穿这么少的,还不戴围巾。”
虽然但是,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许琳达把嘴闭上,对祝云雀道,“也是……你戴着吧。”
祝云雀根本没心思管那么多。
只觉被围住脖子,起码不那么冷了。
是真担心她一个人不行,赵奇嘉到底还是跟祝云雀一起上了车。
天气实在不怎么好。
许琳达被劝退成功,独自回了班级。
后来天色渐黑,最后一节课结束,终于放学。
许琳达磨磨蹭蹭地出教室。
刚走没几步,就看到邓哲跟个闲云野鹤似地站在A班门口等陆让尘。
两人视线撞上。
许琳达眼皮子一翻,看都不看他就径直朝前走。
邓哲到底拿她没办法,叹息一声,上前拽住她,“行了啊大小姐,我都把礼物还人家了,你怎么还跟我生气啊。”
大约是这几天的委屈,加上心疼祝云雀,许琳达心里憋闷,眼眶一下就红了。
也不管周遭有没有人,她嚷嚷,“礼物你爱收不收,关我屁事!”
邓哲顿时被噎住。
就是这会儿,陆让尘从A班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高高兴兴的林知念。
陆让尘掀眸看向两人,第一反应不是这俩人闹什么矛盾,而是少了某个人。
许琳达也注意到陆让尘和林知念,一下更生气了。
她哼地一声冷笑,开启群嘲模式,“你们男的都一个德行。”
说完转身就走。
邓哲都他妈气笑了,“许琳达你差不多得了啊,骂我就骂我,关别人什么事。”
本想随她去的,但邓哲还是追上去,揪住她胳膊想和她好好掰扯清楚。
身后的林知念就在这时翻了个白眼,“这女的有病吧,你又没招惹她。”
陆让尘没搭理林知念,微拧着眉朝前面俩人走去。
正想开口问一声祝云雀哪儿去了。
结果许琳达忽然扬声对邓哲道,“还过什么生日啊,今天雀雀都病了,回家打针去了,再说就算过生日我们俩也不带你们。”
她说的是“你们”,不是“你”。
陆让尘脚步顿住。
下一秒就和气头上的许琳达对上视线。
陆让尘目光凝着股难以掌控的浮躁,“祝云雀今天生日?”
许琳达梗着脖子看他,“你还知道关心雀雀啊。”
“……”
“不过关心也晚了。”
“赵奇嘉把她送回家了,还给她系了围巾,可贴心了。”
后面还想说什么接着气他,哪料陆让尘根本没听,眉峰一凛便擦过许琳达的肩膀,步伐生风地下了楼。
那架势,谁也不敢拦。
谁也不敢问他干什么去。
就这么寂然几秒。
林知念回过神狠狠白了眼许琳达,立马跟上去。
许林达则和邓哲一脸懵逼地面面相觑。
许琳达问邓哲,“……我是不是惹事儿了。”
邓哲呵呵两声,“自求多福吧你。”
……
那天傍晚,赵奇嘉把祝云雀送到诊所后就走了。
他本来是想陪祝云雀打点完点滴再走,奈何祝云雀不让,坚决让他离开。
不过走归走,围巾倒是留下了,厚厚的羊绒材质,绕在脖子上很暖。
祝云雀稍稍舒服了些,整个人缩在座位上昏昏沉沉的。
就这么打到第二瓶药。
手机响了。
是冯艳莱。
祝云雀撑着疲惫的眼皮,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听到冯艳莱在电话那头关心她情况好不好,现在还难不难受。
她从不是愿意给人增添负担的性格,想也不想便说自己没事。
冯艳莱听到她没事,顿时放心许多。
随后又说自己会尽快回去。
祝云雀已经不把她的话当真了,只是机械地随口应付。
没多久,电话终于打完。
祝云雀想把手机塞进羽绒服口袋里,继续睡觉。
不想这会儿,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祝云雀低眸一看,视线蓦地定住。
只见“一百块”三个字在屏幕上来回闪烁。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烧糊涂了,以至于怔然好一会儿,都没按下接听键。
直到小诊所的玻璃门被推开。
与此同时,来电铃声中断。
不知何时出现的陆让尘,就这么裹挟一袭风雪,恍然一瞬又突如其来地坐在她身边。
清冷的空气混着好闻的乌木沉香,铺天盖地间有种让人天旋地转之感。
祝云雀呼吸一滞。
苍白的一张鹅蛋脸,猝不及防地扭头望向眼前少年。
陆让尘低眸目不转睛地看她,深浓的眸像翻涌的海。
明明酝酿着深不见底的情绪,却面无表情地将脖颈上那条围巾利落果决地摘下来。
凛冽的荷尔蒙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开。
祝云雀微微张唇,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你”字,就见陆让尘把她脖子上的围巾拆开丢到一边。
下一秒,那条刚刚还和他“肌肤相亲”,残留着他体温的围巾,被他毫不犹豫地绕在祝云雀纤细的脖颈。
顷刻间。
距离仅有两个巴掌那么近。
祝云雀烧得双颊通红,眼神也生出几分呆滞,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陆让尘像是情绪终于尘埃落定般,眼波多出几分让人执迷不悔的缱.绻。
他嗓音微哑,又不失少年人的温柔,“今天你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