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肆虐之後, 黃沙退去, 天空又是一片晴朗, 抬頭望去碧藍無垠。
縣衙的院子裏,下人們正在拿著掃帚清理著青石板磚,忙忙碌碌的穿梭來去。
臥房裏,林嘉寶端著藥碗, 用勺子親自喂著李春意喝藥。
李春意半靠在床頭, 眼裏一半羞澀,一半溫柔的望著林嘉寶, 乖巧的喝下那苦澀的藥。
“啊,嚐一個?”林嘉寶將手邊碗裏的蜜餞隨意拿起一個, 往李春意的嘴巴裏喂去。
李春意低眉淺笑,有些羞澀的張嘴接了過去。
“雙喜姐姐,老爺對娘子可真好。”門口, 剛來的小丫鬟望著裏麵羨慕的說道。
“那是, 咱們娘子人這麽好, 肯定討老爺喜歡呀!”雙喜一臉有榮與焉的說道。
“明日城中的鄉紳和富商,要邀請我去參加酒席, 所以我明日就不能過來了。”林嘉寶拿著帕子,輕輕的擦拭著李春意的嘴角,輕聲同她說。
“嗯, 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已經無礙了。”李春意笑了笑說。
“嗯,明日我不在, 你也得乖乖喝藥知道嗎?不許偷偷倒。”林嘉寶親昵的刮了下李春意的鼻頭,一臉嚴肅的說。
“哎呀,人家知道了,你快出去吧。”李春意不好意思的將頭蒙在被子裏,催促著林嘉寶。
林嘉寶低聲淺笑著起身,然後走了出去。
“好生照看你家娘子,不許幫她把藥偷偷倒掉。”林嘉寶走到門口,輕聲吩咐著雙喜。
“知道了,老爺,您就放心吧。”雙喜笑著保證道。
林嘉寶回去換了一身常服,然後帶著李默就去赴宴了。
大街上,迎客來酒樓門口,站著幾位中年男子,正是邀請林嘉寶前來赴宴的鄉紳和富商。
“老高,你說這縣太爺他回不回來啊?”本地的富商周楠望著遠處,一臉焦急的問道。
“你急個什麽?縣太爺不得架子大些,晚到個一時半會沒什麽大不了的。”高鄉紳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就怕這位縣太爺同前麵那個一樣,是個茅坑裏的石頭,踢不開又膈應。”經營酒樓的郭昌有些不滿的說道。
“好了,別說了。昨天同戶房的掌書吃酒時,他同我說,這位爺很好說話,但是人也精明,我們好生招待就行,不要耍什麽歪心思。”徐航在其中年紀最長,家中生意最大,所以眾人聽到他發話,也就沒有再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周楠突然大聲喊道:“人來了!”
其餘幾人朝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縣衙專用的轎子。
隻見撩開簾子,轎子裏走出了一位身穿淺青色瀾衫,頭戴方巾的青年男子。端的是一表人才,
氣宇軒昂。
“林某來遲了,還望諸位毋要見怪。”林嘉寶上前拱了拱手,笑著同站在門口的眾人說道。
“豈敢豈敢,大人請。”徐航最快反應過來,趕緊上前行禮,請林嘉寶進門。
其餘幾人,也趕忙如夢初醒般的跟在後邊行禮。
沒想到這位縣太爺居然如此年輕,模樣長得還俊秀。
到了樓上的雅間,眾人請林嘉寶坐在主位,其餘人分坐兩旁。
“沒想到大人竟如此年少,我等見識淺薄,剛才竟然看呆了,實在是失禮。”剛一落座,徐航就站出來熱絡氣氛。
“無妨,又不是什麽大事。”林嘉寶擺了擺手,大方的說道。
菜上齊後,眾人輪番敬酒,林嘉寶有些招架不住,不過還好這時候的酒,酒精含量不高,要不然這麽個喝法,估計得胃穿孔。
酒過三巡,眾人看林嘉寶麵色潮紅,眼神迷離,心中覺得是時候放餌了。
於是周楠拍了拍手,一位妙齡女子款款而來,朝著林嘉寶福了福身,倚坐在他身旁。
林嘉寶趕忙起身推拒,“林某已有家室,還請這位姑娘回去吧。”
“林大人,這可是花樓的頭牌,保證給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周楠站在一旁諂笑的勸道。
“家有賢妻足矣,林某謝過各位的心意了。”
眾人見林嘉寶的神色不是作偽,於是徐航站出來笑了笑,說:“像大人這般正直的可不多見,尊夫人好福氣呀。”
一邊說,一邊使眼色讓那位花魁退下。
那位女子走後,林嘉寶才又在眾人的邀請下,重新坐上桌子。
幾位富商趕忙出來熱鬧氣氛,同林嘉寶說著當地的趣事見聞。
林嘉寶也趁機打聽了當地的經濟情況和個人經營的生意,對在座的眾人都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月上中天,才散了宴席。
林嘉寶在李默的攙扶下,同幾位富商鄉紳告別,然後上了馬車往縣衙趕去。
“徐兄,你看這位大人如何?”高臨湊到徐航的身邊低聲問道。
“是個人物,不愛錢財,不沾女色。在席間還能不動聲色的打聽我等的生意,可見他心中自有溝壑。”徐航點了點頭,讚賞的說道。
“我說徐老哥,這剛送走了狼,又來頭虎,你怎麽還能笑出來呢?”周楠覺得自己頭都大了,一臉不解的問道。
“之前那個鄭方德連著來都沒來,這位林大人不但來了,還和我等和顏悅色的把酒言歡,這不是好兆頭嗎?”徐航回過頭來解釋道。
“可是,咱們送的禮他沒要呀,這算什麽好兆頭?我看是個刺頭差不多!”周楠甩了甩袖子,一臉不高興的現在旁邊。
“你呀,你
這就不懂了吧。這位大人既然來了,就說明他和之前那位不一樣。不會一味的重農抑商,壓製我等,這已經是好消息了。”徐航看著周楠搖了搖頭,心想若不是周老爺子還健在,這周家怕是也撐不了多久了。
“就算他是刺頭也不怕,之前鄭方德那般打壓我等,我們也沒少賺錢。”郭昌冷笑了一聲,滿不在乎的說道。
“這位林大人若是識趣,那我等平日裏配合些也就罷了。若是不識趣,哼,從哪兒來就讓他回哪兒去!”郭昌的族叔是邊城衛所裏的千戶,有所倚仗,所以他話說得很硬。
林嘉寶這邊一上了車,臉上便不見那般醉醺醺模樣,目光清明的低頭沉思著。
看來這邊城,並不像自己想象般的那樣窮困潦倒,至少官僚和鄉紳階層不是如此。
不過剛才席間同他們聊天,再結合自己之前打探的情報來說,他們雖說經常遊走在灰色地帶,但是並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自己不能先入為主,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往後打交道的日子多著呢,且行且看吧。
“老爺,到家了。”李默在轎子外,出聲提醒。
“嗯,辛苦你了。你去將客房將嘉禾嘉裕喊過來,就說我在書房等他們。”林嘉寶拒絕了李默的攙扶,低聲吩咐道。
書房裏,林嘉寶用冷水洗了一下臉,醒醒神。
剛坐下沒一會兒,二人就過來了。
“大人,不知您叫我們有何事?”林嘉禾問聲問道。
林嘉寶看著二人穿戴有些不整,心下了然,恐怕二人剛才已經睡下了。
“哎呀,我都喝昏了頭了,居然這個時候把你們叫了過來。”林嘉寶突然反應過來,已經快到亥時了,難怪二人一臉慌張。
“快坐著吧,我心裏光想著事,忘了時間,對你們不住,不要見怪。”林嘉寶起身將二人扶到座位上,一臉歉意的說道。
“大人多慮了,我們二人在房中無事,所以才睡得早。您有事吩咐,是對我們的器重,我們怎會怪罪。”林嘉禾一臉誠懇的說道。
“我今日與城中的鄉紳和富商吃了酒,了解了一些情況。大部分都是些本分的生意人,雖說有些生意人的滑頭和諂媚,但是都無大礙。”林嘉寶喝了口茶,接著說。
“他們個個穿金戴銀,說明邊城還是有利可圖的,可能過苦日子的就隻有老百姓。所以我希望過兩天你們能同我一起去各地巡視一番,深入調查了解民情。”
林嘉寶說完,望了他們倆一眼,等著他們的答複。
二人聽後心中激動不已,立馬站起身來拱手說道:“豈敢不從,我們就等著大人吩咐呢。”
林嘉寶見
二人對這趟差事都充滿著期待,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好,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過兩日我同典吏們交接好事情,我們就一同出發。”
“是。”二人激動的回複,滿臉興奮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林嘉寶吩咐完事情之後,身上的勁兒仿佛一下子都卸光了。癱軟在椅子上,望著門外的星空,一言不發。
心中既充滿了,對未來官場上建功立業的期待,又有著對世事難料的擔憂,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為百姓謀福祉。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一直到天光大亮,才回到自己的房中稍稍洗漱,然後往大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