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景瞪圓了雙眼:“你再說一次…一把劍??”
聞人蕪隻有一把本命劍, 還是當年淩雲峰上時,他親手所鑄,後被聞人蕪以血肉溫養, 終成神劍。
劍名…好起來。
岑景低頭, 便見懷裏的小家夥同時抬起頭, 甜甜喊:“小爹~”
“好…”羞恥的名字岑景喊不出口。
但小孩毫不介意, 小腦袋埋進岑景的胸前拱了又拱。
直到被聞人蕪黑著臉捏著後頸提出來。
“變回去。”聞人蕪語氣強硬。
小孩紫水晶般的大眼睛頓時蓄滿亮晶晶的淚水,他伸著短短的手腳在半空中撲騰,可憐巴巴的求救:“小爹…”
岑景承認,他是有點顏控屬性在身上的, 否則當年也不會和聞人蕪那麽要好。
岑景從聞人蕪手裏救下小孩:“他還小,你這麽凶做什麽。”
又問聞人蕪:“他是怎麽變成這樣的?”
聞人蕪答:“你沉睡時神劍和我一齊守在你身邊, 那兩顆珠子溫養你的同時, 也溫養了劍。”
“近兩年來, 我便一直察覺劍或許有變。”
從一柄冰冷冷的劍,到生出靈識, 再到能劃出實形。
全天下恐怕也就聞人蕪這一把劍能做得到了。
他道:“本欲借此機會, 將它煉製成養物。”
“你是說……”岑景舉起小孩向聞人蕪求證, “我本來可以擁有一隻狗的?”
聞人蕪點頭。
沉默片刻後,岑景放下小孩, 麵無神情道:
“變回去。”
………
二人好一番折騰,終於弄清楚, 神劍化形隻有一次機會。
“所以, ”岑景捏著小孩肉嘟嘟的臉, “他以後就要一直跟著我們了嗎?”
聞人蕪皺眉,開始思考融劍重鑄的可能性。
若這劍是他自己所鑄,恐怕早在意外發生之時, 他便融劍重鑄了。
但偏偏這把劍是岑景當年親手所製。
岑景送的東西,他從來都是萬般嗬護,不容損壞。
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岑景同小孩住了兩天,對小孩的印象大為改觀。
不待聞人蕪開口,他道:“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他轉向聞人蕪,笑意盈盈:“你有沒有覺得,多個小人,家裏好像更熱鬧一點了?”
“嗯。”聞人蕪淡淡應道。
熱不熱鬧他不知道,他隻在意,岑景開不開心。
小孩便這樣被留了下來。
崽子小小年紀,話都說不全,卻聰明的很。
他知道自己能留下來,都是他小爹的主意,於是對岑景格外殷勤討好。
他小爹讓向東,他絕不向西。
捏臉給rua乖巧聽話慣會討好,每天都給他小爹逗的笑不攏嘴。
除此之外,他還暗搓搓觀察他爹和小爹的相處日常,試圖掌握他大爹照顧他小爹的所有技能,以取代他大爹的家庭地位。
他的所作所為,自然逃不過聞人蕪的眼睛。
趁岑景不在家,聞人蕪單獨將小崽子提出來,鄭重威脅:
“給我安分點。”
崽崽點頭,但崽崽不聽。
轉頭又跟岑景貼貼抱抱要親親。
粘糊勁比隔壁家的狗子要強不知道多少倍。
讓聞人蕪好一陣子懊悔把這崽子帶回家。
既然神劍現在已經化形,成為了他們小家中的一員,那從前的名字,自然是不能再用。
岑景攛掇著聞人蕪,給小崽子重新取個名。
聞人蕪彼時還沒能接受小崽子:“為何要取名?”
岑景頓時一個白眼掃過來:“你說為什麽,從前那名字能用嗎?”
聞人蕪不覺著不能用。
並且內心深刻清楚,一旦取了新名,意義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但偏偏岑景喜歡小崽子。
聞人蕪心想,他當初欲用神劍煉化養物,不就是為讓岑景開心嗎?
眼下雖出意外,但結果好似也以另一種形式達成了。
他安慰自己,若是隻把小崽子當做普通養物,倒也不是不可以。
便問:“隔壁的黃狗叫何名?”
岑景:“富貴。”
聞人蕪毫不猶豫:“那就叫富貴吧。”
岑景:???“我看你像富貴。”
迫不得已,聞人蕪還是認真給神劍取了個名字,新名“硯修”,小名“咻咻”。
家裏多了個小崽子,小崽子又冰雪可愛,岑景難免心思多落在了小崽子身上。
時間一久,聞人蕪心中難免有落差。
岑景察覺出聞人蕪心中的失落,晚上睡前,聞人蕪點著燈看折子,岑景坐過去,趴在聞人蕪身邊咬耳朵:
“吃醋啦?”
聞人蕪眼睫閃了閃:“沒有。”
岑景貼過去,鼻尖在聞人蕪身上試探性的聞,笑著摟過聞人蕪:“那身上怎麽這麽大的醋味?”他親在聞人蕪嘴角。
聞人蕪合起手中的冊子,眼睫微垂,認真問:“你是否對硯修,過於關注?”
果然。
岑景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他可是你的劍誒。”岑景靠在聞人蕪懷裏,“而且,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要留下他?”
“為什麽?”聞人蕪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岑景玩弄著聞人蕪修長的手指:“你不覺得,自從他來了之後,你變得更有人氣了嗎?”
“人氣?”聞人蕪不理解,也並不在意。
岑景說:“你這麽好,不應該隻有我一個人知道。說不定,這個孩子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改變。”
………
硯修融入這個這個小家之後,一切開始逐漸步入正軌。
硯修雖年幼,但乃神劍化身,天生便是劍修奇才,自己對劍又格外癡迷,因此一天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看書,磋磨劍術,很是入迷。
偶有不能理解的地方,才會跑來問聞人蕪。
於是,岑景與聞人蕪相處如舊,隻是身邊偶爾會多個小身影。
日子一長,聞人蕪倒也習慣。
岑景把硯修的消息寫信告訴了師尊。
他和聞人蕪遊玩在外這麽些年裏,他每過一段時間,便會給承淵劍尊寫封信,告知師尊他和聞人蕪的近況,避免師尊擔心。
師尊得知硯修的存在,也很驚訝,便提出想與硯修見見麵。
岑景得了他師尊的回信,便找了個日子,命人將硯修送去玄霄劍宗。
想來硯修倘若見到劍宗的各色劍招,必也很是高興。
小院裏熱鬧了一陣,又隻剩下岑景和聞人蕪,兩個人了。
趁著小崽子不在,岑景潛心替聞人蕪新打了把劍。
神劍可遇不可求,岑景修為有限,新製出來這把劍,顯然比不上神劍威力。
但劍身瑩潤似雪,倒和聞人蕪腰間,承淵劍尊送的那塊玉佩很是登對。
聞人蕪收了劍,在岑景唇上輕啄,深情道:“我很喜歡。”
繼而擺在桌前,日日擦拭,大有恨不得把新劍供起來的架勢。
送走硯修沒多久,下了一場大雪。
岑景怕冷,便團了團火,緊靠在聞人蕪懷裏發呆。
前麵燃著火爐,後背靠著聞人蕪溫暖的胸膛,岑景實在是很難忍住不睡覺。
他鼻麵頰粉紅,小腦袋靠在聞人蕪肩頭,一點一點,像隻冬日裏發懶的貓。
雪融了又下,下了又融,便是年節。
城裏人多,即便足不出戶,也能感受到年節的熱鬧。
今年他們新搬進村裏,家家隔的遠,隻偶爾聽到幾聲遙遠的炮仗聲。
岑景睡足了覺,又來了精神,纏著聞人蕪買了各種各樣的煙花鞭炮,堆在院子裏。
院子裏便時不時的響上兩聲,像是在響應遠方的炮聲似的。
岑景前兩日抽空跟聞人蕪學了一手,年節當天夜裏,他親手給兩個人各自下了碗麵。
聞人蕪用術法將房間裏燒的熱烘烘的,岑景做好麵端上來的時候,鼻尖甚至還掛著滴晶瑩的汗珠。
他收拾好,和聞人蕪並肩坐下,滿眼期待:“嚐一嚐?”
聞人蕪應邀品嚐:“很好吃。”
“真的嗎?!”岑景雙眼一亮,緊著聞人蕪坐下。
房間裏燃著火爐,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岑景嚐了一口,入口的瞬間他驚呼出聲:
“!!!好吃!”
雖然是他第一次下廚,但味道確實非常不錯!
又輔以聞人蕪做的其他菜,岑景吃的直呼滿足!
今夜天上星星格外明亮。
吵吵鬧鬧吃完年夜飯,岑景又搬了兩張小木凳,擺在堂前。
裹著厚厚的衣服,和聞人蕪一起賞冬夜滿天的星。
岑景哈出一口熱氣,配合氛圍的搓著手:“一年居然又過去啦。”
聞人蕪把岑景的手按進懷裏:“冷?”
岑景搖頭:“不冷。”
有聞人蕪用靈氣裹著,他怎麽會冷?
但聞人蕪還是沒有放開岑景的手。
聞人蕪:“凡人不比修士,壽命短暫,才將年歲看的重要。”
他們修真之人,閉關動輒三五年,僅僅一年,對他們而言,確實好似眨眼般,一閃而過。
這一點聞人蕪深有體會,特別是和岑景在一起的這些年,他總覺得時光飛逝。
正因為一切太過美滿,總讓他感覺到不真實。
“哥哥說錯啦。”岑景忽然說。
“我不是凡人,卻也將和哥哥在一起的時光,看的格外重要。”
他指尖在聞人蕪掌心裏點來點去,似隨意道:
“珍貴的哪裏是歲月,是陪伴我走過這段歲月的人。”
聞人蕪扣住岑景的掌心一緊。
“嗯。”他聲音沙啞道,“是人。”
天上忽然淅淅瀝瀝飄起細小的雪花。
岑景驚訝:“呀,下雪了。”
他伸手去接。
雪花易融,才到岑景掌心,便被融成水點。
但身後從房間裏照出橘黃昏暗的光,映著岑景掌心裏的水點,發出點點瑩潤的光。
“星星落在我手裏了!”岑景驚喜地喊。
聞人蕪眸中帶笑,緊了緊掌心裏岑景的另一隻手,似低喃般說:
“也在我手裏。”
岑景似乎沒聽見,兀自在懷裏掏啊掏。
又問:“你的劍呢?”
聞人蕪將佩劍喚出。
岑景說:“你閉上眼。”
聞人蕪莫有不從。
閉上眼的片刻間,他聽到一些稀稀疏疏的聲音。
“好了!”岑景壓抑著聲音中的驚喜,“睜開眼看看?”
聞人蕪睜開眼,橘黃的光照著岑景虛幻的身影,有那麽一瞬間,聞人蕪恍惚覺得是神明降臨。
他目光在岑景柔和的麵容上恍惚了片刻,這才發現眼前的劍,劍柄處掛了一隻大紅大橘粗毛線編織的小老虎。
本該凶狠的小老虎瞪著一雙憨態可掬的眼睛,潤滾滾的身體,看起來頗失威懾力。
但十足的可愛。
就和麵前的人一樣。
“喜歡。”這一次,他不待岑景開口詢問,便主動道。
“很喜歡。”
岑景被聞人蕪說的心花怒放,笑眼彎彎道:“大老虎就是要配小老虎。”
他指了指聞人蕪,又撥弄小老虎掛件。
聞人蕪看他,說:“那你是什麽?”
岑景撒嬌:“我是哥哥的小老虎~”
說著往聞人蕪熱乎乎的懷裏拱。
聞人蕪被萌的心肝都一顫。
“嗯。”
岑景絮絮叨叨還在說著,聞人蕪溫柔的聽,橘色暖光將他們的影子逐漸拉長。
滿天風雪下,聞人蕪擁著懷裏的人,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他心道。
——是我的小老虎。
——也是,我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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