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麽這麽說?”
如果阿娘不是聞人蕪殺死的, 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誰?
師尊又為何會說聞人蕪是凶手?
他跟聞人蕪,今後又該如何走?
一時間無數個想法,齊齊從岑景的腦海中閃過, 叫岑景頭疼欲裂。
聞人蕪扶住岑景身軀,目光之中無不擔憂。
“我並不知道當年事件的內情。”他目光沉沉地望著懷中人,“但我知道,我絕對不會傷害溫夫人。”
懷中青年聞言, 突然如同幼兔般身軀顫抖起來。
聞人蕪摟住青年,周身黑氣驟然湧動,瞬間將一人吞噬, 下一秒, 一人的身影出現在慶雲殿。
半空之中,太虛鏡無聲的運轉著,透過鏡麵,能清晰看到一百一十年前的世界。
而太虛鏡, 是岑景唯一解開百年前,岑家一夜消失謎團的途徑。
岑景閉了閉眼, 收起慌亂的心緒,第一次向係統發出質疑。
“係統,你告訴我, 我爹娘,還有岑家,真的是聞人蕪殺的嗎?”
係統自然不予回應。
其實不管係統是否回應, 岑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係統此舉,更坐實了岑景心中的某種猜想。
沉默間,岑景鬆開聞人蕪,緩緩走至太虛鏡前, 雙手一托,太虛鏡便漂浮在岑景眼前。
岑景指尖輕輕拂過鏡麵,喃喃道:“阿娘……”
聞人蕪長指一揮,無數的魔氣瞬間沒入鏡麵中,與此同時太虛鏡光芒大閃,一道巨大無比,猶如水幕般的鏡麵驟然浮現在寢殿上空。
水幕中畫麵迅速流轉,最後定格到一片昏暗逼窘的地牢之中。
這是……岑景眼神驚疑不定。
魔宮?
然而不待岑景分辨,一道不屬於在場任何一個人的氣息突然從岑景身體中躥了出來,不等聞人蕪反應,那鋒利的氣息瞬間擊向太虛鏡。
岑景隻見眼前一道靈氣閃電般閃過。
下一秒,鏡麵寸寸破碎的聲音驟然響起。
岑景瞳孔猛的收縮--太虛鏡,碎了!
“係統?!你在做什麽?!”
岑景慌忙後退。
聞人蕪長臂一撈,將人摟在懷裏,麵色同樣不好看。
他知道小乖體內有一道不屬於他的氣息,但他萬萬沒想到,這氣息竟敢當著他的麵動手!
岑景方才剛否定氣息的存在,結果半刻鍾不到,係統便跳出來打他的臉,岑景心中一陣心虛,目光不住往聞人蕪麵上打量。
但現在顯然不是解釋的時候。
太虛鏡一破,先前注入其中的靈氣四處飛散。太虛鏡中殘存的先魔尊神識,更是隱隱作祟,有衝出太虛鏡逃跑之意。
聞人蕪目光微沉,反手拔出神劍,將逃竄的意識瞬間攔下。
“…你果真要對我趕盡殺絕?”意識的聲音蒼老嘶啞,難聽至極。
聞人蕪根本不做解釋,長劍一揮,數道劍氣瞬間化作牢籠將意識團團困住。
“你、你!”蒼老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度,顯然氣到極致,開始瘋狂的撞擊周遭劍氣。
聞人蕪全然不顧掙紮的意識,操控牢籠不斷收緊。
“不要殺它!”岑景失態的大喊。
“殺害我爹娘的凶手未明,現在隻能靠它。”
聞人蕪殺意稍鬆,劍意牢籠隨之鬆懈,就在這事,那團意識突然直直的撞上了牢籠最薄弱之處,接著意識團光芒大閃,竟是準備直接自爆!
聞人蕪眸光一閃,劍意瞬間消散,與此同時鋪天蓋地的黑氣朝意識蜂擁而去。
聞人蕪竟欲直接用黑氣壓製住意識的自爆。
然而前魔尊雖然隻留下最後一律意識,卻也不是好對付的。
它不願被聞人蕪製裁,竟當頭撞向皸裂的太虛鏡。
“哢嚓”一聲脆響,本就受損的太虛鏡,頓時難以承受般裂成了數塊碎片!
“太虛鏡!”岑景尚未來得及喊出聲,太虛鏡便光芒大閃,將殿內所有角落都籠罩在內。
下一秒,一人連同太虛鏡同時消失在光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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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逼窘的地牢角落,蜷縮著一個又一個瘦弱的身影。
她們有些仰麵躺在肮髒的地麵上,不知生死,有些低頭瘋魔般低頭喃喃著,但更多的人則縮抱成一團,眼神空洞猶如死物。
岑景驟然降落在這群人之中,尚未反應過來,渾渾噩噩間,猝不及防聽到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喃:
“救我…救救我……”
“放我出去……”
絕望和死寂的氣息將岑景死死籠罩。
一個緊靠牆壁的瘦小身影突然倒下,岑景下意識向前伸手,然而那道身影直直穿透岑景的手臂,昏倒在地上。
這動靜終於驚醒了混亂中的岑景。
岑景抬起手,在眾人麵前揮了揮,可卻無一人有反應。
上一秒他分明還在慶雲殿,下一刻卻憑空出現在此處,且此處的人似乎根本看不見他,就好像他同她們處在兩個世界。
若他沒有猜錯的話,此處,應當是太虛鏡的鏡中世界。
--他去到了一百一十年前。
雖然不知太虛鏡究竟做了什麽,但眼下前魔尊意識恐怕已經自爆,太虛鏡也被毀,他陰差陽錯進入鏡中世界,反倒是平白得到了一個了解真相的機會。
隻是太虛鏡破碎時,他分明和聞人蕪在一起,眼下他進了鏡中世界,卻不見聞人蕪的身影。
罷了,聞人蕪總歸會照顧好自己,用不著他來操心。
岑景這般想到,向前數步,開始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
被關押在此處之人皆為年輕女修,她們服飾各異,顯然來自各種不同宗門,岑景甚至在其中看到不少熟悉的世家服製。
地牢的條件說不上苛刻,地牢主人似乎隻想困住這些女修,並非趕盡殺絕之意。
隻是被關押的女修們大都麵如死灰,可見地牢主人也並非單純的囚禁之意。
讓岑景意外的是,女修中不乏大姓世家的修士,說明地牢主人並不懼怕這些世家大族。
而讓這些世家都束手無策的事件,岑景隻想到一個——正是發生在一百餘年前,跨度長達十年之久的修真界修士失蹤事件。
可這跟岑家又有什麽關係?
不待岑景細想,牢籠外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地牢的石門被打穿,塵灰鋪撒了一地,耀眼的陽光驟然照進地牢,帶來久違的生機。
這動靜自然也驚醒了地牢中的眾人,隻見死寂昏暗的地牢內,眾人緩緩抬起頭,陽光映照進眾人的眼中,如同一撮撮躍動的火花。
“地牢…破了……”
冥冥之中,不知誰沙啞的聲音率先打破死寂。
但緊接著,越來越多的聲音開始蘇醒。
守衛們的腳步聲匆忙響起,卻在地牢前化作一聲聲淒厲的慘叫。
地牢中眾人仿若心有所感般,紛紛起身立於地牢柵欄前。
激烈的慘叫聲逐漸沒於平緩,地牢破牆處似有人影躍動。
下一秒,一道健碩的男子身影逆著光,猶如天神般跨步而入。
這是……
“爹爹??”岑景猛地上前一步,瞳孔劇烈收縮。
但岑明煦顯然聽不到岑景的呼喚。
一見到地牢中的場景,岑明煦便緊緊皺起了眉頭,而地牢中眾人卻猶如溺水之人見到浮木般,迫不及待的蜂擁而上:
“前輩,救救我們!”
“前輩,您是宗門派過來救我們的嗎?”
……
即便落到如此地步,女修們也不曾忘記涵養。
岑明煦目光一沉,凝重道:“諸位放心,我今日就是為此事而來。”
他說著快步邁入地牢之中,長劍揮動間,不斷有牢鎖墜地,地牢大門逐一被打開,女修們迅速但有序的紛紛從地牢之中逃脫。
其中有重傷者,眾人便相互攙扶著,沒有丟下任何一人。
很快地牢中人便通通逃脫。
岑明煦護送著最後一批修士離開地牢,途中,眾人無不朝岑明煦感激道:
“多虧前輩相救!不知前輩來自哪個宗門?待我等回去後,必定向前輩重謝!”
眾人紛紛應和道:“前輩救命之恩沒齒難忘,還請前輩一定要告知我們姓名。”
哪怕已經帶著眾人逃出,岑明煦麵上凝重之意也不曾減少半分,聽到眾人這番話,他麵色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流露出痛惡羞愧、這些更為複雜的神色來。
好在這沉默很快被打破。
一道溫婉但不失英氣的女子身影突然出現:“明煦!”
岑明煦聞聲迅速抬頭,目光之中包含亮色,方才的沉痛似乎為女子的出現一掃而空。
而岑景更是渾身一顫,接著,他難以置信般抬頭望去。
溫青亦身著一襲勁裝,亭亭立於岑明煦前,正是最明媚動人的青春模樣,隻是此時她目光同樣滿藏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重神色。
“阿娘……”
溫青亦出現的瞬間,岑景便一眼認了出來,即便在此之前,他隻在夢中見過溫青亦模糊的身影。
可見血脈之情並非簡單四個字而已。
岑景不由自主的向母親靠近數步,他渴望地汲取著母親的氣息,努力不讓自己對母親的印象,隻剩下火海中看不清麵容地模糊身形。
而溫青亦突然有所察覺停住話語,目光穿透虛空,直直迎上了岑景。
岑景立刻身軀僵直,大腦空白一片,那一瞬間,岑景隻覺得血液點燃般沸騰起來,他甚至懷疑溫青亦看到自己了。
直到岑明煦困惑打斷:“青亦,你看見了什麽?”
女人遲疑片刻,卻還是愣愣不肯收回視線,搖頭道:“應該是我看錯了。”
岑景這才鬆了口氣,但心上卻空落落的,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
“情況如何?”溫青亦麵色凝重問。
“我順著他們發現了……”岑明煦艱難答,“……地牢。”
他垂眸掩下眼中難以置信般痛色:“這些修士都是從地牢中救出來的。”
地牢這一字,一時如同天崩地裂般砸向溫青亦,令她瞬間麵色蒼白如紙,承受不住般搖搖欲墜起來。
她喃喃道:“怎麽會……”
“青亦!”岑明煦立馬扶住了溫青亦,擔憂不已。
但女人隻是攥緊岑明煦衣袖,隨機深深閉上眼,待再睜開時,眼中崩潰之色一掃而光。
她冷靜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明煦哥,我們得先把人安全送回去。”
一人稍作分析,很快定下方案,接著有條不紊的護送女修們遠離,直到送走最後一個人。
岑景便一直陪在父母身邊,第一次深刻的認識到父母的為人,心下卻也更為迷惘,不知道一如他爹娘這樣正直的人,究竟會惹上什麽仇家,竟落得個滅門的悲慘結局。
但不管是誰,這次,他定要找出真正的凶手,為爹娘報仇。
勞累了一天,一人身上不免疲倦,待落腳在客棧,確定周圍無人後,一人終於得以安靜交談。
“你確定這是他們做的嗎?”
門一關,溫青亦便迫不及待問。
岑明煦捏了個法決,結界無聲將房間籠罩,待做完這一切後,岑明煦這才啞聲道:“確定無疑。”
這結界能防住別人,卻防不住虛空世界的岑景。
便見岑明煦話音落下時,溫青亦麵上血色盡失。
一人如臨大敵,岑景卻心下一動。
難道岑家滅門之事和修士失蹤事件有關係?
岑景打起精神,正準備仔細聽,眼前場景突然扭曲,岑景甚至來不及反應,便驟然被扭曲的空間吞沒,下一秒,整個人從天而降,跌落在一片荒林之中。
該死。岑景暗道。
太虛鏡既破,鏡內世界必然也不可能穩固。
方才扭曲的空間,想來應該是太虛鏡殘存的混亂力量,他一個不慎便被吞沒,眼下又不知被傳送到何時何處。
“得先找到爹娘。”
岑景說罷匆匆朝外走,林聲瀟瀟,岑景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岑景尋著聲音探去,發現一群黑衣魔修追趕女修的背影。
岑景知道自己無法改變發生過的事,卻還是於心不忍,跟了上去。
女修身上帶傷,速度自然不比魔修,很快便被魔修團團圍住。
岑景心下焦急,卻無能為力,眼看著魔修將女修重新捕住,正欲帶走,忽然一柄長劍穿林而過,刺穿那魔修的胸膛,並將人死死釘在樹上。
這把劍、這氣息!
岑景差點激動的跳起來。
女修見狀,連忙迅速躲開桎梏,而一男一女兩道修長身影禦劍入場,劍光紛飛間,林中魔修皆被斬殺。
溫青亦跳下長劍,將傷藥丟至女修懷中:“這是療傷丹藥,出了此林往北處走,魔修便尋不到你了。”
那女修眼眶瞬間通紅,單膝後屈,竟準備當場下跪,好在溫青亦及時扶住了女修的身影。
“這是做什麽?”溫青亦又是心疼又是氣急。
女修再次死裏逃生,大悲大喜後竟控製不住的落下淚來:
“短短數日內,承蒙兩位前輩多次相救,不甚感激,待我回報宗門,了卻宗門之事後,我願跟隨前輩左右,以報兩位前輩的救命之恩!”
岑景看到這才反應過來,這女修原來是從地牢中逃出來的那批人,許是逃離路上又被魔修發現,才會發生此前那幕。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養好身體。”
“快走吧,接下來我們會處理。”
那女修連連點頭,聞言再不猶豫,轉身拚命朝北跑去。
跑出數息後,她想起什麽般突然止住腳步,回身,高喊:
“不知兩位恩人大名?”
“溫青亦。”
“岑明煦。”
“多謝兩位恩人相救,我叫聞人翎。”
說罷,轉身沒入林中。
岑景起先並沒有發現異常,直到聞人翎說出這句話,岑景倏然警覺。
“她說她叫聞人……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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